六月对于学生来说,除了热,还有假期。
中高考假期不算短,像暑假的预告一样,令人兴奋。但当假期撞上疫情反弹,就不那么令人兴奋了。
整整三天莫以文都窝在家里对着电脑叶子叹气,楼下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平时他最烦的小孩的吵闹声和汽车的鸣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小区死了一样,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生机。
莫以文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半睡半醒的度过了假期。
有人说高中时代最不缺的就是热血和激情,在一中莫以文看不到激情,只有无聊透顶的试卷和无聊透顶的假期。
中考过后生活又回到正轨,上课睡觉下课打闹,只不过多了口罩和繁琐复杂的体温表。
“唉杜七月请假了?”莫以文在课桌上辗转,突然间撇到第二排的空位,突然扭头问道。
“没来学校不是请假是干嘛?难道杜七月还能旷课?”肖炎将手机放进桌兜里,揉了揉脖子。
“也是……卧槽你怎么来学校带手机!”
肖炎报之以白眼。
……
语文课,元宵迟到了五分钟。
元宵走进教室时莫以文正和肖炎在游戏里打着单挑,听到教室门响一个机灵,两人几乎同时把手机塞进桌兜然后抬头。
莫以文悄悄说:“小元子看起来脸色不好。”
肖炎打打哈欠:“估计没睡醒,可能没吃饱。”
元宵走上讲台,第一排的李琦钰好像听到了元宵的叹息。
“今天语文课不上了,咱们开班会。”元宵说着。
原本嘈杂的教室在元宵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已经安静下来了,在元宵说完要开班会之后又热闹起来。
莫以文看看肖炎:“她发什么神经?小元子估计得有半年没开班会了吧?”
“不知道。”肖炎摇摇头。“可能是文理分科的事?哎对你计划选什么?”
“文吧,哇这还用问吗,我肯定是问啊,你呢?”
“那我也选文……”
“都别说话了。”元宵拿起黑板擦拍了下桌子,脸色非常不好。
教室顿然鸦雀无声,元宵经常拿黑板擦敲桌子,每一次都很少有人搭理她,但是今天不一样,元宵的表情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李琦钰的心扑通扑通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件事。”她简单的说。“第一,期末考试,你们不要再像上一次一样考倒数了好不好,其他还说的过去,我一个语文老师你们语文怎么好意思给我考那点点分的呀,你们自己问问郭语和隔壁班差了多少……”
“我靠,她是到了更年期吗每次说一样的话。”莫以文以为她要发布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谁料就这些。
“第二,文理分科——咳咳——咳——”元宵喝了口水,被呛到了。“期末考完试之后你们就分科了,137是文科班,想学理的同学就得离开了,文理分科我没啥说的,你们顺从自己内心,别受外界影响,实在不知道怎么选的可以来问我。”
“第三件事,杜七月退学了。”
短暂的安静。
“啥?”
“卧槽?”
班里瞬间躁动起来,元宵不得已只好再一次拿黑板擦敲敲桌子。
“有些不能说的原因,你们下去也别问,问也没人知道,就这吧,剩下的时间大家自习。”元宵说罢起身走出教室,迈出门的那一刻用手擦了下眼睛。
莫以文肖炎半天才反应过来,随教室中的大流“卧槽”不停,李琦钰呆若木鸡,她渐渐明白杜七月这一个月无常的喜怒和好多她之前没有理解的泪水,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令人不能理解其实是在感伤离别。
李琦钰呆呆回头——她曾经无数次这样回头,但只有这一次是因为杜七月——桌子空落落他连一句再见都不曾留下。
窗外有风吹过,学校的银杏很好的长着,吹过银杏树叶的风也会吹到市医院门口,用同样的力度和温柔抚摸一棵生病的小树。
这样的风吹过好多年,小树坚持了好久好久。
中午放学的时候,殷乐乐说了一句话:“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李琦钰有些发愣,呆呆的看着她,好久后点点头。
“如果不再见的话,你会忘记吗?”
殷乐乐声音轻飘飘的,比苏颜儿还轻。
……
回家路上莫以文肖炎一言不发,李琦钰就在他们身后,但她没注意到他们,她的步子凌乱,眼神飘忽不定,扫视着学校和路上的行人,她想不通为什么杜七月会一声不吭的走了。
走到家门口了她才猛的回想起自己是住校生。
愣了一秒之后她选择上楼。
面对温言诧异的表情李琦钰只是尴尬的笑笑,随便敷衍了一句,就跑回到自己的房间。
“钰儿你没吃呢吧,出来吃点儿?”温言的声音传来。
“不了我不饿。”
温言没再坚持,小房子瞬间安静,李琦钰靠着门轻轻叹息,一点一点蹲下。手机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她伸手便拿了下来。
有未读消息,杜七月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要保持联系。
李琦钰呆呆的看着这几个字,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手指不自觉的敲在手机键盘上,随即编成文字。
-为什么。
杜七月秒回。
-啊呀家里的事情嘛,要转到别的地方念了。
-连句再见也没有?
-这不是有些急吗,我也挺突然的。
-能告诉我什么事吗?
李琦钰发完这句话后对方沉默了好久,就在她放弃这个问题要转移话题时,杜七月回复了消息。
-家事,不想说。
-那算了。
又是几秒的沉默。
-呀,上飞机了,先不说了。
-嗯。
-你要好好的。
……
后来,李琦钰曾经无数次打开这个熟悉的头像和名字,点开杜七月的聊天界面,想说些什么,比如问他过的好不好,现在在哪儿之类的话,但过去了好久好久,界面最后一次聊天的时间始终定格在那一天的中午12点42分08秒,如同夜空的繁星,亘古不变。
李琦钰不会知道在同一天的凌晨三点,一个男孩子泪流满面,聊天框的文字写成了小作文,到最后删了又删,发出去的只有短短五个字。
-要保持联系。
这五个字也没能好好遵守呢。
……
那之后的一中并没有多大变化,日出,云起,落雨,夕阳,也只有137的学生偶尔想起,他们曾经有一个班长。
……
期末考,紧接着就是文理分科。
郭语学了理,林峰程雪也一样学了理,文科似乎不受人待见,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三分之一。
分科的那天晚上整栋楼都响着桌椅的“滋啦”声,教室空了许多,没多久,一幅又一幅生面孔涌入。
填不满空下的位置,原来的五十多人直接锐减到了不到四十人。
元宵用了一个自习的时间填补空出来的班干部,好在骨干都没走,空下的只有班长和语文课代表。
李琦钰任班长,莫以文任语文课代表。
莫以文喜滋滋,不停的戳肖炎玩手机的胳膊,肖炎险些在课上给他一记重拳,旁边有人议论元宵,说班主任怎么这么好看,一些老同学心里嘲讽他们没见过世面。
“哎你怎么想的选文啊。”莫以文问道。
“不是说了吗,你选啥我选啥。”肖炎不假思索。
“说正经的。”
“文科不学好歹会些,理科不学是真的不会。”
莫以文发出了动人的优美中国话。
窗外天色晚了,第一个晚自习,元宵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说着老同学听了无数遍的话,教室空旷,能听到元宵的回声。
肖炎放下手机,叹了口气:“莫以文,说正经的。”
“我想走体育,文科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