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第1章 第 1 章 九月一日。 虽说九月应是秋风送爽,可太阳丝毫没有留情,依旧热情地烤着大地。 莫以文被太阳晃得眯起了双眼,又被人群挤着进了学校,东倒西歪地在门口告示栏上看了自己的班级和楼层,便随着人群向校内去了。 莫以文是很标准的杏眼,大眼睛长睫毛,一对漂亮的剑眉显得英气十足,鼻梁高挺,但十分秀气,嘴唇饱满。若仔细看,倒有几分男生女相的味道。他个子不算高,170的身高在高中已算后半边,身材偏瘦。 阳城第一中学,小破城市的普高,莫以文发了一暑假的霉,在看到新学校后抖擞地干干净净。 教学楼共三栋,进门第一栋五楼最西侧便是莫以文的教室。 推门而入,发现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一位年轻小姑娘站在讲台上,莫以文疑惑地看了好几眼,一时搞不清楚是老师还是同学的姐姐。 看到了角落里的李琦钰向他招手,莫以文没有犹豫,便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以文也在这个班啊,你俩可真是有缘。” 说话的是李琦钰的妈妈温言,现在坐在李琦钰旁边,正歪头笑着打量着两人。 他们是初中同学,关系顶好的那种,莫以文的爸妈和女孩儿爸妈的关系也是顶好的。 他们说笑着,突然间“砰”地一声,吓得李琦钰差点喊出声来,有人踹了门进来,是个男生,手插着兜,在教室扫视一圈,锁定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空位,径直走了过去。 莫以文迷惑的看着进来的这少年,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走向位置时瞟了莫以文一眼。 “这人好没礼貌。”李琦钰用胳膊肘推了莫以文一下,小声说着。 “就是。”莫以文小声回着,又转头看了那人一眼。 令人惊讶的是在那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后,居然没有班主任来制止他,哪怕是稍微批评一下也好,而这时莫以文才注意到,家长学生都已经在座位上坐好,只有一开始在讲台的那个年轻漂亮到不知道是谁的姐姐的小姑娘,此时还站在讲台上,皱着眉头看着刚才踹门进来的少年。 难道…… “那现在就开始吧。”讲台上那位开口了。“我姓元,叫元宵,是137班的班主任……” 果然。 名字倒是挺吸引人,但内容大体是无聊的,教室里除了几位家长在听,学生大多有点走神,或在悄悄打量着班里的同学。而莫以文直接打起了瞌睡。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莫以文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推他,迷糊着睁开眼,看到的是前排的人纷纷起身。 “哎醒醒,快完了。”李琦钰说着,兴高采烈的看着讲台。 “各位家长请上前交一下饭钱。”班主任微笑着说道。 “饭钱?什么饭钱?” 似乎清醒了许多,莫以文听着老师说的话云里雾里,而且自己记得来学校是没带钱的。 “就是交给学校食堂卡的钱啊,不交你晚自习前怎么吃饭?回家吗?”李琦钰说着。略带些嘚瑟。“不会吧,你不会没带吧?” 莫以文没有说话,白了李琦钰一眼。 “快快,叫我声爹,我让我妈给你交。”她说话的语气愈发嚣张,莫以文忍不住给她头上来了一下。 “搞清楚自己的辈分,谁才是爹?”因为毫不客气的回道,刚睡醒的迷糊全消失不见。 “我是!” “滚吧,闺女。” 两人争执不下时,李琦钰的母亲迎面走来。 “以文,你妈妈没来吧,要不我先给你垫上,你回头让你妈妈给我。”她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妈,不用给他交,他不吃饭也饿不死。”李琦钰跑过去抱住温言的胳膊,同时还不忘给莫以文竖个中指。 莫以文没搭理她,他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后向温言笑着点头:“那谢谢阿姨了。” “没事没事。”温言说着。又转头向自己女儿:“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怎么说话的。” 突然左侧发出一阵巨响,引得全班的眼球都向后看去。 方才破门而入的那男生,突然起身,似乎是动作大了,弄倒了身后的凳子,但他和没事人一样,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向门口走去。 “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 “这谁家的孩子……” 一些闲言从一些家长的口中传出来,男生应该也·听见了,但依旧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肖炎,你饭卡钱还没交,要去哪儿?”在他一只脚踏出教室门的时候,班主任元宵提醒着。 那男生又是一愣,但头也没回,随后手攀上了门把手,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忘带了,下次交。”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让大家都意外的是元宵竟然只是摇着头叹气,并没有追去。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李琦钰说道。 “可能也许大概。”莫以文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像这种人别往来就好了。” “也是。走吧。” “走?去哪儿?” “交了钱就能回家了啊。下午三点到校。”李琦钰说着。“咋,不走你住校啊。” “那你妈呢?” “家长还要留下开会。”李琦钰白了他一眼。“就算你刚才没听,开学前发的那张纸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 莫以文哑言。 他们住一个小区,因此便一起回家,初中便是这样,与之前不同的不过是少了两个人。 “开学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家人也没来啊?”李琦钰走在前边,突然回头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忙,况且他们现在又不在阳城。”莫以文说话的时候明显带些失落,和当时交钱时的失落是一样的。 “不是吧,这才回来几天,就又走了?” 莫以文点点头,不再说话。 李琦钰看出了他情绪有些不对,便不再提这件事。 “中午来我家吧,我爹做的大盘鸡。” “白嫖多不好。” …… 大盘鸡很好吃,两人似乎累了,也没玩一会倒头就睡,趴在沙发上。琦钰的父母李琛和温言在厨房洗碗收拾 “这孩子也可怜,一年也见不上爸妈几面,应伟和阿慧的身体也……唉。”李琛说到 他口中的姜慧和莫应伟,便是莫以文的母亲和父亲。 语罢,两人便沉默下来,除了碗筷相碰发出的叮当声,再无其他声音。 两点半时,莫以文和李琦钰被叫了起来。 他们依旧是一起去学校。 没有书,下午的课程就成了老师和学生的自我介绍,依旧是这种必备老套的环节。 第一节是班主任元宵的课,她是一名语文老师,今年26岁,在大二的时候就考上了研究生,之后又在美国读博士,因此一来到这所学校就被任职为班主任。 元宵说这些的时候虽然是笑着说的——她笑起来确实很好看——但是她的声音和红的发肿的眼睛告诉所有学生她不对劲。 “老师好像哭过。”李琦钰说话的时候用手挡着嘴。 莫以文点点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唉我和你说我今天发现了,咱老班是全校最好看最年轻的老师,咱这运气太好了。”李琦钰继续说着,但是下一秒老师便点了她的名。 “李琦钰,你先来开头。” “啊?”她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好久才明白是要自我介绍。 莫以文“噗嗤”笑出了声,他目送她离开,但收回眼神时才发现早上那个叫肖炎的家伙在盯着他看,而且似乎盯了好久。 莫以文看着肖炎的眼睛,都忘记听李琦钰的发言,等她回来,身影占据了莫以文的视野后,他才回过神。 这人看我干嘛?他心想。 “怎么样怎么样?”李琦钰激动的问。“说的还不错吧。” “emmmm……其实我根本没听。” “……” 元宵一个名字接着一个的点,学生一个又一个上前说着自己的名字、爱好等,这过程倒也不乏味,莫以文看着一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来往,不时的和李琦钰说几句闲话或者吐槽。 “莫以文。” 莫以文耸耸肩,走上了讲台。 “大家好,我叫莫以文,爱好是看书,写书。在以后的日子里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下课前一分钟,元宵叫了最后一个同学的名字,是肖炎。 他只是若无其事的上台说了一下名字便走下讲台,坐回位置的那一刻,下课铃声刚好响起。 元宵皱皱眉头,待铃声响完,交代了下课,便离开了。 “班主任好像不怎么管那个肖炎。”李琦钰依旧是小声说着。 “管他呢,我出去透透气。”莫以文伸了个懒腰,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137班在整个楼层的最西边,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不足两层楼高的围墙,再往西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公园,靠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甚至可以看到公园正中的喷泉。 他记得小学六年级毕业那年,父母带他到那个公园玩过,那时候还没有那座喷泉,那时候妈妈的头发还是黑的。 正想的出神,教室里的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隐约似乎听到了李琦钰的声音。 回头走进教室,他看到一群人围在他和李琦钰的位置旁,乱哄哄的一片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讲不讲理?”是李琦钰的声音。 莫以文忙走上前,拨开人群,却正好看到这一幕。 肖炎抬手,落手,一声脆响之后,李琦钰的脸歪到一边,随后,她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巴掌印。 “你干什么?”莫以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怒吼一声。 他冲上前挡在两人中间,怒目瞪着肖炎。 肖炎再次抬手,似乎刚才一耳光不过瘾,这一次,他的巴掌是向着莫以文的脸的。 “啪”的一声,却是莫以文抓住了他打过来的手,随即一扭,肖炎吃痛,整个人从腰那儿仰了下去,随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扇在了肖炎脸上。 气没消,莫以文再次抬手,但是李琦钰在身后拉住了他。 “算了,开学第一天,别……” 莫以文松了手,转头计划走回自己的位置。 “你不想活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吼,莫以文没有犹豫,回头就是一拳,正好砸在肖炎小腹上,那一瞬间肖炎仿佛无法呼吸,向莫以文打过来的手也停在半空,他脸部的表情狰狞起来,随后整个人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莫以文没再理他,这一拳打到了肝脏,短时间内他是没有力气反抗的。 “看什么,都散了。”莫以文回到自己座位上,对着周围的人说。 人群散了,上课铃声也响了起来,肖炎艰难的站了起来,带着怒气的眼神瞪着莫以文,莫以文没有回应。 数学课上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李琦钰小声给他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告诉她没事了,她点点头,之后一节课一句话也没说。 起因极其荒谬,至少在莫以文看来。 不过是肖炎想要李琦钰的位置,因为这位置风景好又是角落,李琦钰当然不让,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没教养。莫以文心想。 第2章 第 2 章 浑浑噩噩,算是熬到了放学吧。 李琦钰今天并不回家,她和父母出去吃饭,因此向莫以文挥挥手之后就离开了。剩下莫以文一个人,他懒懒的收拾着书包,对那个空荡荡冰冷冷没有一点生机的家没有一丝期待。 他是一个人生活的。 本来之前还有奶奶陪同,但是奶奶身体愈发不好,在他小学六年级去世了,自那以后,洗衣、做饭、收拾家务等都是他一个人在做,父母偶尔回家一次对他来说都是奢望了。 其实那已经不能算是家了,不过是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而已。 开学第一天不上晚自习,他看了看天,还早,但教室里早已没有多少人,有的人回家有的人跑去食堂尝鲜,他想了想,最后拿着温言替他办的饭卡,向食堂走去。 懒懒的走下楼,莫以文几乎是没有任何警惕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肖炎他们能轻而易举的在三楼楼道口堵到他,并趁着莫以文发愣的当儿将他推搡进三楼的饮水间(饮水间紧挨着楼道口)。 足足五六个人,打头的是肖炎。 本来还疑惑的莫以文在看到肖炎之后立马反应过来是下午的事情,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值得肖炎如此大动干戈,但莫以文现在没有心情和他们浪费时间,他明白晚一秒食堂的饭就会少一点,拖的时间再长些可能连汤都喝不上了。 于是他没有理会肖炎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也没去听肖炎骂了些啥。他径直走向饮水间的门,想要离开。 “谁让你走了?”肖炎挡在莫以文面前,用胳膊抵着门。 肖炎的身体比莫以文高一些也壮一些,再加上旁边的四个人撑场子,肖炎愈发嚣张起来。 “你想怎样?”莫以文反问,此时他双眼紧盯着肖炎。 “呵,怎样?”肖炎弓着身子,满脸鄙夷的斜视着莫以文。 随后抬手便向莫以文的脸打去。 被接住了,莫以文将拳头砸在他的小腹,算是回敬。 其余的人看情况不对,纷纷上前来,预计按住莫以文。 几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按理说,凭莫以文的身体和个子是不可能打得过肖炎和那几人的,但是他打过了,凭格斗技巧,凭早时跆拳道学的那几招。 最后是一人撞开了饮水间的门,后退了几步跌坐了下去。 莫以文摸摸自己的脸,方才挨了一拳,现在半边脸稍有些红肿,旁边几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是捂着胳膊就是腿,甚至站也站不起来。 莫以文没说一句话,用冷水洗了洗脸,出了饮水间,在学生们的注视下离去。 现在已经没兴趣去食堂了,他改变策略,回家了。 肖炎狼狈的起身,同样也走出饮水间,看到有人围观,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揪着一人领子吼道:“看什么看,把你眼睛打瞎?” 随即举起拳头,四周人哄散,肖炎看着他揪着的那个男生,刚才还是嬉皮笑脸的看热闹,现在却是捂着脸不敢说话,突然他觉着没趣,松了手,也不招呼陪同他一起挨揍的几人,自顾自的走了。 ……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元宵叹着气,从学校走出来。 昨晚本就没睡好,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她已经很累了,准备回家洗漱洗漱直接站在床上。 前面拐角处便是家。 元宵加快了步伐,她已经开始想念家里温暖软和的床了。 刚拐了弯,突然眼前一阵黑影闪过,稳稳站到她的面前,当住了她的去路。 看清楚了,是肖炎。 “为什么?”肖炎有些激动地说着。 她看着眼前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的肖炎,十分平静,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我是你的老师。” 肖炎死死盯住元宵,“赶紧走,不然我会想办法转班。”他说着转头就要离开 “你转不了的……” “你到底要怎样?”肖炎回头吼道,元宵突然看到他脸上的伤。 “ 你又打架了?”元宵伸手,想去碰他的脸,却被肖炎一把打开。 “我……”她鼻头一酸,认真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欠你的……” 肖炎一愣,捏紧拳头,恨恨地说了句:“阴魂不散。” 咬牙切齿。 …… 肖炎终于回家了。 家里安静的可怕。 爷爷已经睡下,肖炎轻手轻脚,一回到家便倒在了床上,手机也没看一眼,估计是真的累了。 此时的莫以文已经打开电脑的电源,随后用手机给他妈妈发了条微信。 抓着手机一边录语音,一边走到窗户跟前,窗台上放着一盆三叶草,是去年生日的时候李琦钰送他的生日礼物,当初她神神秘秘的说养出四个叶子的就会变得幸运,莫以文没在意,很随意的养着,长势倒是很好,但没有见有一株四叶的。 “妈,我开学了,新学校很好,哪儿也好。饭卡的钱是温言阿姨给我代付的,两百,你给她转过去吧。” 电脑荧屏亮了起来,他输入密码,打开了word文档,输入了第一行字后,手机响了起来。 是妈妈发过来的一条语音。 “嗯知道了,过几天冷,你从柜子里找几件衣服,在柜子的最下边有一身秋衣秋裤。食堂饭怎么说?能不能吃饱?对你们上课了没,是不是还要军训?” 过了一会儿,不等莫以文回复,又一条语音发了过来。 “妈还有事,等一会儿回复昂。” 听完,莫以文将聊天框里打的,预计给妈妈发送的文字删了,随后将手机扔在了电脑桌上。 他没开灯,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和手机的屏幕发出微弱的光,伴随着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 第二天早上是被李琦钰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莫以文慌慌张张的穿戴好,但是看了下手机才六点不到,刚开学他们是不上早自习的,八点到校就可,但是听到李琦钰焦急的叫门声,他还是去开了门。 “这才几点,你……” 他话还没说完,李琦钰就冲了进来,喘着粗气,瞪着莫以文。 “咋……咋了?” “你昨天放学和肖炎打架了?”李琦钰关上门,少有的严肃的问他。 莫以文点点头:“你咋知道的?” “林峰和我说的,他昨天在三楼看见了。”李琦钰道。“他昨天晚上给我发的消息,今天早上醒来才看见。” “那也不至于……” “怎么样伤到没?早知道昨天和你一起了。”李琦钰焦急的说着。 “没事,而且是他先挑的事。” “你小心点哈,我听说肖炎那家伙不好对付。”李琦钰差莫以文半个头,说话的时候要微微抬头。“我主要是怕你把事情闹大,我挨打就算了扯到你真的就亏大了。” “不要慌,闹大就闹大了。而且他都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你脸,作为好大爹的我怎么能看着女儿挨打?” 听到这话李琦钰白了他一眼。 “确定没伤到吧?林峰和我说打的可惨烈。”她知道架已经打了,现在说啥也没用。 “没有!你好大爹我身手敏捷。” 九月早上六点的天已经放明,但家里还是有些暗,莫以文打开灯,决计不再提打架的事,于是找个理由转移话题。 “饿死了,你吃没?”莫以文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你觉得我可能吃?” 莫以文一阵无语,迈入厨房的时候白了她一眼,刚好看到李琦钰在白她。 “我送你的叶子呢?”李琦钰突然问,也不算突然,她每次来莫以文家都会这么问一句。“长出四个叶子的没?” “在我房间窗台,你自己去看吧。都长成一丛了也没见有四个叶子的。”莫以文在一堆厨具里捣鼓着。 李琦钰蹦蹦跳跳进了卧室,过了一阵子又失望的我走了出来。 早餐是煎蛋面包和牛奶,他端出来的时候发现李琦钰已经很自觉的坐在桌子旁了。 今天开始就是开学军训,这么说的话,昨天顶多算是报到,而今天才算是真正的开学。 小区离学校不算远,所以两人都没选择住校。 军训开始之前是年级主任面向全体新生的一次讲话,位置就是在揽胜阁前。 “咱们的年级主任叫贾斯成,老凶了听说。”集合的路上,李琦钰这么说着。 “又不是咱老班,怕啥?”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因为一旁的一位和蔼的中年没头发老师吼了他们两嗓子,原因是他们集合太优哉游哉。 “走这么慢你们散步啊?”他是这样的吼的。 莫以文和李琦钰吓了一跳,睁着迷茫的双眼看清吼他们的是一位老师之后,吓得拔腿就跑。 “woc,好惊悚,这谁?”莫以文边跑边问。 “不认识,找班吧赶紧。” 说好的八点完成集合,八点零七才站好的高一新生很荣幸的接到了开学的第一顿训话,莫以文惊奇的发现拿着话筒训话的竟然是刚才那位和蔼的中年没头发老师。 “不是吧他就是贾斯成?”莫以文戳了戳斜前方李琦钰的背。 “看样子应该是,woc……”李琦钰说着,台上贾斯成突然打了个喷嚏,虽然他避开了话筒,但是还是引得全校哄笑。“一言难尽啊哈哈哈哈” “笑什么?你们现在可是在阳城的最高学府,第一中学,你们就以这个态度来对待你们的老师、同学还有新生活?你们……” 贾斯成提高了嗓门,确实也将学生们唬住了,随后,就开始了要多无聊有多无聊的讲话。 讲话起码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的最后就连元宵也是在队伍后边走来走去,耐心仿佛到了极点,好在贾斯成及时宣布讲话结束,不然开学第二天就会疯掉一大群学生。 这样的讲话在后来还有很多次,每一次都让人煎熬的要死。 教官站在了每个班的排头,按顺序进入操场,开始为期七天的军训。新高一总共16个班,137排在了第8位,自然也是第八个进入操场的。 本来叽喳声一片的班级在教官到来之后变得鸦雀无声,元宵则跟在班级队伍后边偷着笑,莫以文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肖炎,突然想起昨天放学的事,于是皱了眉头。 话说肖炎今天安分的很,莫以文甚至没听到他说一句话,但是不屑和嚣张还是写在脸上,不过比之前黯淡些而已。 走进操场之前,元宵接了个电话,之后的一上午莫以文都没在学校看到过她。 军训当然是苦的,劳累和浑身酸痛让他中午回去之后倒头便睡,梦里是一片空白。 第3章 第 3 章 莫以文看着被太阳烘烤的操场,他现在已经对那个地方产生抗拒了,慢悠悠的走过去,自己每迈出一步都要极大的勇气。 直到他在操场大门口看到了那位和蔼的中年没头发老师贾斯成。 “这货真是阴魂不散。”莫以文小声嘟囔着,小跑起来。 军姿是下午噩梦的开始,这些可怜的高一小朋友会被比贾斯成更可怕的教官练得四肢发麻酸痛,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六天他们就失去了对高中新生活的信心。 “我们已经身残志坚了。”莫以文听到他旁边的一位男同学说。 让人欣慰的是军姿才开始五分钟教官就被班主任元宵叫走,他们有机会可以开个小差偷个小懒,那一刻元宵成为137的同学们眼里的光。 过了一会儿,教官归队,说的第一句话让莫以文心里一凉。 “莫以文,肖炎,出列。” 军训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仿佛被判了死刑,两人已经可以想象到各种奇葩的体能训练,虽然他们不知道他们为啥出列。 “你们班主任找你们。”教官简单的一句话,没再多说。 莫以文和肖炎相互撇了一眼,但立马逃避了对方的目光,但就算是短暂的对视,他们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惑和不理解。 看到元宵在操场门口等着,莫以文最先反应过来,也许是因为昨天下午放学之后的事。 皱皱眉头,他迈步走了过去。 “走什么?小跑!”教官一嗓子吓得两人拔腿。 元宵在门口等着,看两个孩子跑来,便转头走了。 于是肖炎和莫以文跟在元宵身后,看她脸色不好,莫以文老老实实的,相反,肖炎依然是往常的目中无人和嚣张,走的大摇大摆。 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办公室的地方,元宵关上门——在此之前还刻意注意了下附近有没有人在——看向二人。 “有人向我举报你们俩昨天的事了,解释一下吧。”和之前温柔动人的形象不同,元宵十分的严肃,这样认真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也不禁让人多几分敬畏。 莫以文自然是尊敬且害怕老师这个身份的,但肖炎不同,他背着手,昂着头,始终不看元宵一眼。 “谁举报的?”肖炎问道,语气毫不客气。 “肖炎你注意你的形象,这里是学校,办公室。” 这可能是高中时代莫以文听到的,元宵说过最冷最愤怒的一句话了。 带着嗔怒的语言起了作用,肖炎低下了头。 “莫以文,你解释吧。” 于是莫以文将昨天发生的一切给元宵交代清楚,元宵阴着脸,好一阵子没说话。 “你们知道如果让贾老师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幸好是举报给了我,打架斗殴按照校规是要停课回家反思的,没有学校的允许不许进入园区,你们刚上高中,耽误得起……” 元宵真的很生气,说话时的语气有时是颤抖的,这是元宵第一次发怒,但也只是训了他们几句而已。 “不要再有下次,肖炎尤其是你。” 元宵说完长长的出了口气,随后向办公室的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轻手轻脚的走向门,直到元宵再次开口。 “莫以文,你留下。” 莫以文心里一咯噔,停下了脚步,看着肖炎走了出去。 他不情愿的转身,看着元宵。 元宵在办公桌前坐下,指了指另一把椅子,开口道:“坐。” “不用了老师,我站着。”莫以文赶紧回答,毕竟和自己的班主任坐下谈话是个人都会觉着不自在。 “没事,留下你是想问你一些事,现在起我不是你的班主任。” 说着元宵微微一笑,动人的面颊再配上笑容,这时她的邀请便变得很难拒绝了。 “没事老师我站着就好。”莫以文说着看了看那把椅子,很自觉的坐了上去。 元宵笑着点点头,然后问出了第一句:“你觉着肖炎怎么样?” “啥?”莫以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元宵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了句“按你自己想的说就好”。 莫以文没想多长时间,开口道:“暴躁,高傲,目中无人,头脑简单,容易情绪化。” 不知为何莫以文没有感到任何来自师生关系的束缚,相反和他的班主任坐一起有一种释然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元宵的容貌和笑容都过于年轻,莫以文将自己真正想的全部说了出来。 “你喜欢文学?是不是还自己写书?”元宵问着些奇怪的话,莫以文一时没反应过来。 迷茫的点点头,之后元宵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便被打发走了。 似乎是元宵的话起了作用,军训期间,肖炎再没惹是生非,相反,他安分了许多,但莫以文总能感觉他时不时的在看自己,那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他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不友好的,仿佛是怨气夹杂了一些胆怯,他无法确认这种朦胧的感觉是否存在,因为每当他看向肖炎时,肖炎总能快速的闪躲,不让他捕捉到半分来自眼睛里的语言。 他将这种感觉说给李琦钰,李琦钰只是笑他多疑。 “再说你不是一打五赢了吗,他肯定怕你啊现在,用火大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你不应该很正常吗?” 李琦钰这么说着。 “有多疑的时间不如多歇歇,军训还有好几天呢,我腰都快断了。” 说回军训,这确实是拉近一个团体关系的活动,虽说令全校高一苦不堪言。 军训让莫以文和李琦钰看到并且记住了不同的人,比如中二少年林峰,名字与性格完全相反的女汉子程雪,以及一般情况下不发言但只要开口就满嘴骚话的杜七月。 他们被记住的方式多半是因为社死,比如林峰,作为一个忠实的火影迷,他曾在军训休息的那几分钟里,当着全班人的面结印并展现他那无与伦比的手速,然后大喊一声“西多里(千鸟)”,双手成爪状打在了他旁边那位可怜男生的□□上,一声惨叫过后那位可怜的男生追着林峰跑了半个操场,最终被教官逮住以追逐打闹的名义罚了他们200米的蛙跳。 再比如程雪,她是在一天下午去集合的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两眼放光,突然大叫一声之后飞快拔腿,扑倒了另一个无辜女生的身上,两人双双倒在草地上,这一切被莫以文和李琦钰看在眼里,甚至可以听到另一个无辜女生被扑倒时嘴里挤出的可怜兮兮的国粹。 那一刻莫以文几乎认为那女生是个神经病,同一时刻,他转头看了看同样震惊的李琦钰,突然发现她是如此温文尔雅。 “卧槽,牛逼。”李琦钰说着。 莫以文后悔了。 至于杜七月,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他的话总是非常的精炼精辟并且毫不违和,一本正经的讲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他平时不善言辞的形象完全不符。 七天的时间是足以形成多个小圈子的,莫以文和李琦钰也不例外,他们和各自的朋友玩的不亦乐乎。 但是肖炎除外,和莫以文打架过后他似乎一直沉默寡言,没有人看到他和谁一起,他像一个异类一样独来独往,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光彩。 莫以文有些自责,当时应该给他留些面子的。 …… 军训最后一天的晚上要举办晚会,表演者从学生里挑选,这是教官告诉他们的。 学生们炸成一片,多半是在起哄让谁谁谁上台,让某某某准备,这样子的起哄也确实起到了作用,李琦钰就成功的被坑了出去。 莫以文喊的是最大声的。 李琦钰一阵无语,但是众叛亲离被推搡出来的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教官,希望他看不到自己,教官却是会心一笑:“好,就你了。” 听到这话后她猛的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愣了几秒后还是无奈的点点头。 她本来想摇头的,但是教官说:“你要是拒绝咱们就俯卧撑预备,啥时候同意了啥时候起。” 又狡黠的一笑:“我可没强迫你啊,给了你两个选择。” 选择你妹。 李琦钰心说。 …… 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莫以文差点又和肖炎打起来。 这一次是在食堂,食堂的拥挤程度不亚于开学那天校门口的拥挤程度,李琦钰看了看拥挤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娇小的身躯,最终将打饭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莫以文,可是当莫以文买好饼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李琦钰的影子了,虽说大厅不如取餐口拥挤,但也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他只好缓慢向大门移动。 出了门眼前便开阔起来,他向前一望立马就看到了不远处悠哉悠哉慢慢散步的李琦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自己挤着去打饭累死累活,她反而自顾自走了,正望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突然迎面撞来,莫以文一屁股坐了下去,袋子里的两个饼也掉出来一个。 “你他妈……”莫以文顿时恼火,国粹出口才发现面前缓缓站起来的是肖炎,于是住了嘴,冷冷的看着他。 肖炎同样看着他,眼神让莫以文感觉很不舒服。 “你爸妈没有告诉过你走路要目视前方吗?”虽然压住了怒气,但这话的语气还是非常的不友好。 肖炎愣了一秒,随后眼神瞬间变得愤怒,他捏紧拳头,关节卡卡作响,不止是拳头,莫以文说完这句话后,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在用力,仿佛下一秒就会飞扑过来。 莫以文看着眼前暴怒的肖炎,竟然慌了。 但肖炎仅仅是这样愤怒的盯了他几秒钟,便走开了,同莫以文擦肩而过时,莫以文能明显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 和那天晚上放学完全不一样。 他回头看了肖炎一眼,他进了食堂,莫以文也没多想,看了看掉进泥地里的饼,捡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那饼上边沾满了泥泞,莫以文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吃掉它。 他护着仅剩的那一个饼,快速跑到李琦钰身边,抬手冲她脑门上就是一下。 “啊呀!”李琦钰一声惊呼,扭头一看却是莫以文,同样抬手,却被抓住了手腕。 “死哪儿去了你,等也不等?”莫以文嚷着。 “你放手,放手!”李琦钰完全没有理会莫以文的问题,而是一边拍打着莫以文抓住她手腕的手一边叫嚷着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叫了啊。” 莫以文嘁了一声,放开李琦钰,嚷嚷了一句“你还有理了”。 他递出手里的一个饼,李琦钰揉揉手腕接下,随后惊讶的问了一句:“你就买了一个?” “你还有脸问了,另一个因为你掉泥地里去了。” 看着李琦钰满脸的惊讶和那看傻子的眼神,莫以文决定今天一天不和她说话,他加快脚步自顾自的走。 “哎你等等我。” “不是怎么会有人把饭给掉了,怎么搞的你?” “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吃屎嘛?” 李琦钰一边咬着饼,一边迈大步子加快步伐勉强跟上莫以文。 这个时候天还没黑,晚自习前的吃饭时间是晚霞的时间,半边天血染了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就算是这么美的天空也吸引不了李莫的注意力,他们像是一对父女,女儿在追赶抛弃了自己的父亲。 第4章 第 4 章 军训的最后一天是相对轻松的,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期待着晚上的晚会。 李琦钰学过跳舞,选择表演的曲目是《吹梦到西洲》,是她最喜欢的。 说好的晚会其实没有什么舞台,就是全校的人在操场上以班为单位围成一个大圈,中间空出一点位置留给表演者。 教官们选人的方式大部分是相同的,因此,每个班都有一两个人成为众矢之的被坑出来。 李琦钰的舞蹈是第八个。 莫以文伸着懒腰,饶有兴致的看着其他班的表演,但是轮到李琦钰时,他的兴致反而没有那么高了——这段舞蹈他曾经看她跳过无数遍,早就没意思了。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抓着手机给李琦钰录视频(被迫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左顾右盼,突然背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回头,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不认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是跌过来的。 莫以文本能的回头,那人刚爬起来就被一把抓到了一边,被甩飞的同时胳膊肘还磕到了莫以文的脸。 刚想发作,但看到拎着被甩飞那人领子的是肖炎,于是作罢,默默的挪到了一边。 肖炎被五六个人围着,刚才那人是被一脚踹飞的,眼下这几人也仅仅是围着他,不敢有什么大动静。 “怕什么?他就一个人,有什么好怂的?”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那些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起向肖炎扑去。 这时的肖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完全不管会不会将对方打伤,抬手向前就是一拳,打到了一人的脸上,那人捂着脸退了出来,鼻血涌了出来,和眼泪混在一起。 “艹!”他这么喊了一句,但已经是没有勇气再加入战斗了。 只剩下三个人黏在肖炎身上,肖炎乱吼着,挣扎着扭动着身子,用蛮力将几人甩开,随后抓住一个没站稳的矮个子,提膝踢在了那人小腹,趁着他吃痛的当儿又是一膝盖,顶在他命根子上。 那人瞬间软了下去,但肖炎似乎还没消气,愤怒到极点的他已经丧失了理智,现在在肖炎眼里他也是如此可怕。 完全不像是莫以文可以打得过的人。 剩下的两人跑了,如此巨大的动静吸引的不仅是周围同学的眼光,还有在场的各教官,元宵以及贾斯成。 他们在赶来,有人提醒肖炎,但肖炎似乎没有听到,他将软下去的那人按在地上,用膝盖压着他的肚子,他看不到听不到对方的求饶,疯了一般握拳轰在对方脸上,胸膛,一拳接着一拳,没有停下的意思。 下了死手。 莫以文皱了皱眉头,他扭过头,不想再看那场面。 实在是惨不忍睹。 回头看到了李琦钰,仍在操场中央翩翩起舞,但主角已经不是她。 …… 阳城一中高一年级组。 “怎么样?有事吗?” 贾斯成打着电话,在房间里踱着步,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 电话的另一边是被殴打的学生的班主任,现在正在医院。 那男生昏迷了过去,贾斯成和元宵赶过去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全是血,而肖炎还在挥着拳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末了,贾斯成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肖炎,他旁边站着元宵。 贾斯成气急败坏的走到肖炎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响声很清脆,肖炎脸扭到了一边,但是他立马抬起头,双眼紧紧盯着贾斯成,眼睛里的怒火还在闪烁。 看到肖炎还没消气,贾斯成也没再下手。 “你……”他已经气到无法言语,只是看着肖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甩下手。“那也是人啊,我那样打你你受得了?有什么矛盾不能用语言解决非要用武力,你是野蛮人?难道你爹娘没教……” “主任!”元宵突然慌了起来,忙打断贾斯成的话。“是我没看好……” 而此时一旁的肖炎看着也不对劲,双手握拳青筋暴起,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眼里迸发出的杀气和愤怒直逼贾斯成,属实将他吓了一跳。 “我没法说你,元宵你看着他,我去趟医院。”贾斯成说着向年级组外走去。 肖炎盯着窗户,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天空没有星星,月亮孤零零的。 贾斯成走了没多久,元宵走到年级组门口,推开门左右看了看,随后将门掩上,又踱步回肖炎面前。 “和我说说吧,为什么打他。”元宵叹口气,尽量让语气温柔一点。这样的问话确实有点效果,肖炎张了张嘴。 “他们说我是没爹娘教养,只会打架。”肖炎说道,紧握的双拳同时放松。“让我听到了。” 他粉饰的坚强一眼就被元宵看破了,她看到肖炎仰了仰头,眼角晶莹。 “想哭哭一会儿吧,趁现在这里只有我。”元宵说着背过身。“待会儿贾主任回来了估计只会骂你了。” 在莫以文之前,元宵是唯一一个了解,并且理解肖炎的人了,在肖炎眼里她并不是一个老师或者班主任,而是……姐姐。 但他依旧倔强,开口说道:“没必要,想骂骂吧,最好开除。” 元宵转身看着他,眼睛浑浊,张张嘴,只叹出口气。 “晚上来我家吧,你一个人如果……” “不用,不是一个人,爷爷在家。” …… 不出意外的,肖炎被停课了。 停课一周,外加一千字的检讨。 同他一起没来学校的还有那位被打的同学,因为外力鼻梁骨折,好在不算特别严重,肖炎赔偿了六千多,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一个小数目了。 莫以文是在事发的第二天才听到肖炎打架的原因的。 是因为133班某同学看肖炎不顺眼,于是骂了他的父母,原话似乎是:“就这样还能有爹娘?” 听到这些莫以文笑了,笑133那些人的蠢,也笑肖炎的小心眼。 “给我录的视频呢?”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莫以文吓了一跳,将眼神从肖炎空着的位置上拉回,他看到了眼前蹦蹦跳跳的李琦钰。 “不是让你昨天晚上给我发?” 莫以文忽然惊醒,昨天晚上李琦钰跳舞的时候受到肖炎打架的影响,舞蹈的视频只录了一半,而且似乎没有保存。 “emmmm……你听我狡辩……” 话没说完,李琦钰很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秒,随后再没说一句话,转头就走。 莫以文本来是站在班门口的栏杆旁眺望的,李琦钰自然也就是向班里走了。 “李琦钰!”莫以文喊着追了上去,但李琦钰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回位置上坐下。 莫以文在她旁边坐下,那本来也是他的位置。 “咋了?不会因为没给你录视频吧?”莫以文问着,但是李琦钰没有理他。 整整一个上午都是,她借口睡觉,以此为由不和莫以文说话,没事干,莫以文便弄弄笔墨,想法子劝身旁的这位。 放了学李琦钰起身就走,等莫以文追出去时她已经没有了影子。 他不知所措了。 下午李琦钰来的时候仍然是把不开心写在脸上的,但好歹开口了。 莫以文问她:“我知道你因为视频的事不开心,但你不能不和我说话啊。” 李琦钰愣了一会儿,看了看莫以文,开口说:“我好久没跳舞了。” “我知道。” “这个舞我练了无数次,我会,但已经一年没有跳过了,我想表现的好一点,所以前天晚上在家练了一个晚上。” 莫以文听着,没有说话。 “柔韧不行了,所以把大腿肌肉拉伤了,现在还疼。”李琦钰继续说着,很认真的看着莫以文。“但是昨天晚上没有人看我,肖炎打架之后,他们的注意力不在我这里,我能看到他们窃窃私语已经没有人关注我了。” “但是莫以文,我以为你看了,我以为你会认真看完认真录好视频。结果你也在看打架对吗?” 莫以文傻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琦钰,有一瞬间感觉好无力。 “算了也不怪你。”她又说。 “抱歉。” “没必要道歉,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有些伤心而已。” “抱歉真的,你那段舞我看过好多次了,我以为……”莫以文说着停下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空堂,没老师,教室里吵闹,但两人觉得好安静。 他们好久没有说话,好久的沉默。 “我是不是可矫情。”李琦钰突然说。“因为这个事不高兴。” 莫以文摇摇头:“换成是我,我也会不开心,但是当时是真的没想到,场面太混乱了……” “嗯,算了就这吧,我要高兴起来。”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一整个下午他们心情都不是很好,偶尔的打闹开玩笑也显得格外的僵硬。 …… 就在这个莫以文和李琦钰都不高兴的下午,林峰创造了一件奇迹。 那是第三节课下课,林峰正常的在教室门口晃悠,突然两眼放光——他看到了他初中的隔壁班好兄弟正站在栏杆那儿看风景,于是悄咪咪绕到他好兄弟的背后,飞快的结了一堆不知道对不对反正谁也看不懂的印,大喊了一句日语的“千年杀”。随后双手紧握,食指对准他好兄弟的菊花狠狠的戳了上去,随后大笑一声转头就跑,结果和元宵撞了个满怀,放才他的所作所为也被元宵看在眼里。 元宵的表情复杂,林峰并没有等到期待着的训话,他抬头看到元宵的表情之后,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戳的那人,现在捂着屁股表情狰狞的人哪儿是他的初中好兄弟,是和他初中好兄弟长的特别像的隔壁班班主任。 元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元子你还笑,这是你的学生吧,我要弄死他!” “我早上就和你说了不要穿的打扮的那么潮流,会被认成学生的。”元宵收了笑声,说着。 137和136的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因为老师在的原因没有围过来,但也看向这里,说说笑笑的。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此刻林峰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整个人都麻了,站在那里低着头,鬼知道他的脸红成了什么样子。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老师这么年轻,甚至穿的也像学生。 上课铃响的时候,他觉着这铃声是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音乐。 “快去给韩老师道个歉。”元宵嘟囔着,推着林峰。 林峰挪着步子走到那位韩老师面前,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低着头说着:“抱歉老师,我认错人了,把你认成我朋友了。” “认错了?”韩老师说着,抬手在林峰头上敲了一下。“意思是这本来是对付你朋友的呗,我要是你朋友绝对和你绝交。疼死我了,看在你元老师面子上,这次先放过你。” 末了便慢悠悠的走回136的教室了。 韩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林峰亲耳听到从136教室里传出来的笑声,以及韩老师怒吼的声音。 “笑什么笑,再笑把你扔出去。” 元宵又笑了一阵子,随后轻轻在林峰头上拍了一下,说:“你呀真是……” “走吧进教室吧。” 元宵最后说。 第5章 第 5 章 天黑了,元宵一个人走在路上,朝着与她家完全相反的地方。 初秋的夜不是很冷,但风吹来的时候元宵还是不自觉的裹紧了外套。 这段路与城区的不一样,满地的石砖,两边是高耸的树,看样子很老了,被风吹的沙沙直响。 这里是老城区。 不知道走了多久,元宵在一个巷口一拐,面前出现了好几家院落,不远处传来狗的叫声,此起彼伏。她走近其中一所不算大的院子,犹豫了一会儿,拍响了铁门上的门环。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 门后面的人先是一愣,随后开口:“你来干什么?” 是肖炎的声音。 “来陪你……来和你聊聊天。”元宵说着。“而且你一个人,不会……” “谁说我一个人,爷爷在家。”肖炎说着,随后把铁门关上了。 元宵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又吹来一阵冷风,将元宵的头发掀起,月亮不是很亮,只有周围几所院落里散发出微弱的光,让她不至于在这样的秋夜失明。 她又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时,大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进来吧。” 元宵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门缝里面的声音告诉他这就是肖炎。 她钻进那条缝。 …… “哎莫以文,你说军训完了已经三天了,小元子怎么还不定班干部。”现在下课,正在看小说的李琦钰突然抬头,推了一下旁边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莫以文,将他吓得跳起。 “老师来了?”莫以文惊魂未定,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放学了。”李琦钰笑着看他,同时假装收拾东西。 “哦。”莫以文昏昏的说,伸个懒腰,也收拾起自己东西。“哎对,你刚才说啥?” 李琦钰叹口气,不知道是在为元宵惋惜还是在为自己惋惜。 “我说,都军训完三天了,小元子咋还不定班干部。”李琦钰道。 小元子这个外号还是林峰带回来的,那天他在隔壁班门口创造奇迹之后听到隔壁班的班主任这么叫元宵,于是就帮元宵小小的宣传了一下。 “你这问的不是屁话。”莫以文清醒了一点,随意的将一些书塞进书包里。“没定肯定是还没想好。” “要是自愿报名的话,你想报啥?”李琦钰又问。 莫以文想了一会儿,随后说:“估计……语文课代表吧。” 李琦钰随便答应了一声,她大概也猜到了是语文课代表。 罢了,莫以文背起书包,准备离开。 此时刚好响起上课铃。 莫以文停了脚,回头看李琦钰的眼神满是问号。李琦钰笑的趴在了桌子上,一只手捂着肚子。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莫以文身上,眼神也是和莫以文一样的眼神。 语文课,莫以文还没反应过来,元宵就已经走进了教室,于是画着问号的脸又多了一张。 短暂的沉默,空气里透着尴尬。 随后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全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莫以文就在这笑声中逃回了座位上。 “你他妈……”莫以文放下书包,恶狠狠的瞪着李琦钰,她此时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估计你有些毛病。” 元宵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停下笑声,自己也笑着走上了讲台。 “咱们班男生和我到一楼领下新书,其他人不要吵啊。”元宵说着,看着男生们都散漫的走出教室,自己才慢悠悠的跟上。 莫以文给一旁笑的合不拢嘴的李琦钰胳膊上来了一拳,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跑到了教室门口,莫以文回头,看到李琦钰对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领到的课本不多不少,刚好短李琦钰的那一套。 “报应。”莫以文说着,见李琦钰伸手,赶忙抱住自己的书,不漏一点缝隙。 “都有书了吧。”元宵在讲台上这么说了一句。 “有了!”同学们迎合着,莫以文是喊得最大声的那个。 “你这明明是公报私仇,你不要脸!”李琦钰叫嚷着,听到元宵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书,这才举起手。 元宵让她出去和她去拿,一边走还一边嘟囔:“这莫以文怎么数的……” …… 肖炎返校那天,学校刚好发校服。 白底黑袖,不算难看,就是单单一层实在有些薄。 肖炎进教室的时候衣服已经发完了,刚好没有他的。 莫以文和李琦钰研究校服号码的时候肖炎刚好进门,门似乎是被踢开的,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全班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他。 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随意,但少了一些嚣张,莫以文看的出来,他似乎憔悴了很多,眼里黯淡无光,整个人都不是很好。 “这人有些毛病吧。”看到肖炎进门,李琦钰嘟囔了一句,似乎被听到了,肖炎抬头看了她一眼,吓得李琦钰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他倒是没有搭理李琦钰,短短的看了他一眼,就回自己的座位了。 没有一句话,肖炎整个人像变了一样,他没有在意自己校服的事,坐到位置上倒头就睡。 最后还是元宵把他的校服放到了他的桌子上,令人意外的是元宵并没有叫醒他,任由他在语文课课上睡了一节课。 此后的每天都是如此,他不听课,每天只是睡觉,话也不说,偶尔睁开几次眼睛也是双目无神,像丢了魂。 李琦钰和莫以文上课也讨论过他,莫以文猜测可能出了什么事,李琦钰不在意,只说是他活该,这样才好。 莫以文教育她要善待他人,于是受了李琦钰整节课的白眼。 “你要当圣母你当去吧,搞坏了我的演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莫以文倒是有些在意肖炎,之前在家长会上嚣张跋扈,和他打架的肖炎同现在失魂落魄的肖炎反差太大了,他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可以造成如此大的落差。 他从小就对情绪特别敏感,自己的或者别人的,别人有什么情绪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因为这个李琦钰没少骂他,说他多管闲事,说他脑子有病。 受莫以文的影响,李琦钰多少也沾了些他的性格,也会同情和体恤他人,与莫以文不同的是体现在自己身上的喜怒哀乐会非常强烈,她会不自觉的将一些微小的情绪放大,尤其愤怒和伤心,她是轻易走不出悲伤的。 致命的是她不会主动去说,这也就是她频繁内耗的原因。 上一次演出搞砸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和莫以文的关系异常的好。从认识莫以文的第一天开始,因为对情绪敏感的原因莫以文总能发现李琦钰情绪的不对劲,会问她,听她说,安慰她,到后来不需要莫以文去观察,李琦钰会自己说,从七岁时爸妈不给自己买玩具而伤心到现在因为演出搞砸而伤心,一直如此。 温言和李琛甚至从来不需要在意自己女儿情绪出了问题。 因为有这么一个类似“哥哥”的存在,李琦钰一直都过得很开心,起码到高中为止是这样。 从小缺少父母陪伴的莫以文而被放在李琦钰家代养的莫以文,早就将李家当成自己家了。 之前,现在,以及之后,所有认识他们俩个的人都认定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会有任何变淡的迹象。 …… 元宵组织了演讲,说是要通过这次活动竞选语文科代表。 莫以文当然报了名,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捣鼓笔墨,语文课代表也早就想当了。 和他一起报名的是个女生,叫郭语,听说文采还不错。 “那叫什么郭语的好像初中就是语文课代表,而且经常在市里的征文比赛中得奖,你这次有点悬啊。”李琦钰说着,向莫以文挤眉弄眼。 “咋?你是不相信我?”莫以文说着,拿着写了一半的稿子,似乎胸有成竹。“文采好算啥,演讲要能打动人心,真情实感才最重要。” “你该不会……写的那个吧?”李琦钰试探着问,两秒后从莫以文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李琦钰险些在课堂上跳起,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莫以文。 …… 演讲定在了星期五下午,演讲完结时候直接放假回家。 郭语的主题是“青春与梦想”,她的声音很好,语言功底也非常的出色,尤其是演讲稿,写的不是一般的好,莫以文在台下听着甚至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青春与梦想”这样的主题是最能激起一群十五六的孩子们内心深处的情感的,再加上郭语跌宕的声调,用三个字总结就是“比博燃”。 说起青春,她说:“永远太远,我们都承诺不起。时光变换,若干年后变了的恐怕不止是容颜。” 说起梦想,她说:“梦想不会发光,发光的是追梦的人们。” 她说李白落魄,最不缺的是年少轻狂和梦想的希望;她说易安一生离愁,却将满腹的柔情写给了青春和梦想;她说年少失去了追求就好比远航的人失去了航向;她说她这一生温暖纯良,最不舍的是诗和远方。 “唯此间青春不可负,唯此间梦想不可负。” 语毕,短暂的沉默,随后是热烈的掌声。 莫以文转头看李琦钰,他见她愣住了,他能理解,因为他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感动,他自认为技不如人,但看着自己的稿子,还是在掌声落下的时候走上了讲台。 莫以文演讲的主题是“家”。 “家是什么?”他问,向李琦钰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她点了点头。“会有人说家是怀抱是港湾,的确如此,但不止如此。” “说一些真实的事吧,我的父母……很忙,他们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将我丢给奶奶和他们的好朋友然后他们满世界跑,一年只回来一两次。我对他们的了解仅局限于七岁之前关于他们的记忆,以及奶奶和他们朋友的口述。奶奶说爸妈很棒,都很棒,她说爸妈年轻的时候成绩怎样怎样好,说妈妈怎么怎么漂亮,说他们在科学院工作怎样怎样的有出息,她很骄傲,真的很骄傲我看的出来,因为她每天都说……每天都说。” “一开始我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对爸妈的急切想念使我想要了解他们的一切,我以为奶奶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她会给我讲爸爸小时候尿裤子,跑的半夜不回家被爷爷吊起来打,她说,我笑,这一笑就是四年。” “后来奶奶走了,她走的有些孤单,毫无征兆的,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奶奶睡着了,以为她只是累了,于是悄悄的做好饭,去叫奶奶起来吃,奶奶没反应,当我去拍奶奶身子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没有温度了,我……” 莫以文哽咽了一下,他看到肖炎在看他,眼里是泪光。 “爸妈回来了,匆忙的替奶奶料理了后事,又匆忙的走了,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奶奶的孩子,也不像是我的父母,看着他们来去匆匆的样子我感觉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搬走了我的奶奶,永远的。” “我大病了一场,爸妈终究是没能离开,我忘记了在医院躺着的那段时间我是怎样的心情,也许因为爸妈的陪伴而知足开心,也许因为奶奶的离去而悲伤,但当我病好之后,当父母离去之后,我看着那个空空如也冷冰冰的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我以为奶奶的在的,当晚上放学回家会不自觉的说一句‘我回来了’,当打游戏到口渴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喊一声‘奶奶给我倒杯水喝’,但当这些话语最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当放学回家的时候没有了饭的香气,我才知道奶奶永远的走了。” “我安慰自己,朋友也安慰我,我告诉自己我还有回忆,还有心里和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常常想,常常想,想她的容貌,她的味道,她说过的话,她给我讲的关于爸妈的故事。我觉得我不会忘,一辈子都不会忘。” 台下人静静听着,台上人继续讲着。 他不像在演讲,他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我明白,因为她不在这儿,所以我觉得她走了。”说着莫以文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但是她在这儿,所以她从未离开。可是当时间慢慢流逝,我的悲伤被岁月冲洗过后,当有一天夜里梦到奶奶哭着醒过来的时候,我想她,想的撕心裂肺但是我发现,我竟然忘记了她的模样,她的面容依然在我心里但是已经模糊不清。我疯了一样翻箱倒柜,最后我才发现,我竟然没有一张奶奶的照片。” “我这时候才发现我们最珍贵的东西,那些回忆,其实是最难被留住的,因为时间会流逝记忆会衰退,当回忆开始消失的时候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悲伤痛苦,奶奶去世后的那些天我觉得她没走是因为我知道我还记得她,记得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的一切,可是我忘记了,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我想起奶奶之前给我讲爸妈的故事,我那时候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每天都讲一些差不多的故事,她怕忘记,她怕记不清。她面临这种焦灼这种痛苦赔了我四年,我甚至无法想象她走的那个冬天的清晨一个躺在床上面对的是怎样的无助和绝望,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不在身边,她就这样孤零零的,死去。最要命的是她的孩子会渐渐将她忘记,就连最爱她的孙子,也会渐渐把她忘记。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家是温暖是怀抱是港湾没错,但是我想说,家是陪伴,是一日三餐。奶奶走后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走出悲伤,他们不理解,因为他们也经历过爷爷奶奶的去世他们觉得不至于,那是因为他们有父母的陪伴,有父母在身边的一日三餐。而我的陪伴,只有我的奶奶,所以,奶奶走后,我觉得我没有了家。” “人终究是不能活在悲伤之中,可是悲伤的淡去是不是也意味着,感情和记忆的死亡,当我的朋友们终于开心于我不在被奶奶离世的悲伤缠着的时候,这其实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因为我知道我在无法像那样悲伤了,因为当我慢慢接受她死亡的事实之后,当记忆体开始不再主动去回想那些往事之后,奶奶才是真正的死了。” “我们学着放下一段悲伤的感情的时候,是应该要好好的道个别的。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藏在悲伤后面的回忆太过美好,那些让我悲伤的一切,也曾经是我爱过的一切,而放下悲伤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抛弃那些爱过的美好的回忆。” “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现在。” 莫以文感觉好无力,他放下稿子,抬起头,台下没有一丝声音。 第6章 第 6 章 选举结果第二周才公布,莫以文落选了。 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虽说李琦钰一直在安慰他,但是对于莫以文来说这倒没什么好伤心的,郭语的实力确实强,而且他的演讲也不是那么打动人心。 “他们都不能理解你,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嘛,但起码我是理解的,那段时间我是看着你过来的。”李琦钰说着。 郭语的演讲倒像是鸡汤,这种鸡汤最是深入人心,何况还是一群十五六岁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内心。 …… 元宵终于定班干部了,班长是杜七月,卫生委员是张辰斐,体育委员是肖炎,最令人意外的是副班长兼纪律委员,居然是李琦钰。 元宵念到她名字时她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然后疯了一般摇着莫以文。 “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莫以文说着甩开李琦钰的手。“纪律委员还不好,以后给我放放水。” “拉倒吧,我自己不说话就已经很好了,希望到时候你别举报我。”说着李琦钰双手合十连连拜佛,前桌的两人正巧此时扭过头来,于是三张脸愣在一起,只有莫以文在偷笑。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李琦钰说着。 肖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在元宵念到他的名字之后他也之后微微点头,但在莫以文看来有些机械麻木,因为他的眼神里是空洞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李琦钰疑惑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拍了莫以文一下,害的莫以文险些在课堂上喊出国粹。 “卧……你干嘛?”莫以文说着,揉着胳膊。 “那啥,国庆轩子和颜儿回来了就,咱们回五中看看老师,顺带给你过个生日。”李琦钰说。 莫以文瞬间瞪大了眼睛,就差和李琦钰一样疯了,他看着李琦钰的眼睛,问:“真的?” “真的。” “!!!” 他激动了好久,轩子和颜儿说的是裴轩和苏颜儿,是两人初中时最要好的朋友,可惜中考之后,裴轩没考上去了外省读书,苏颜儿则是因为考的太好去了外省读书。 不一会儿莫以文冷静下来,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于是问李琦钰:“你刚才说顺带给我过生日,你给我说说什么叫‘顺带’?” 李琦钰憋笑,没气力反抗,于是挨了莫以文好几掌。 “你给我等着……哈哈哈……,今天晚上没你的饭……哈哈哈哈……”李琦钰笑着说,已经言语不清了。 “你tm用的还是我的卡” ……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一次分座位,就在定好班干部的第二天,元宵带着写好的座位表,告诉所有人要重新调配座位。 于是班里国粹声一片,莫以文和李琦钰也不例外,他们异口同声。 “卧槽!” “卧槽?” 然后面面相觑,非静止画面愣了好长时间。 “我人傻了,真的,像我这种社恐的人,万一和一个不熟的人挨住了可怎么办呀。”李琦钰一边焦虑着抱怨一边敲打着莫以文,被莫以文接连不断的白眼嘲讽。 “你社恐?社牛还差不多,说出去要笑死谁。” 元宵利用班里的多媒体将座位表投影在了白板上,李琦钰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名字。 因为她的位置实在是太显眼。 “卧槽第一排,讲台底下。”李琦钰低声惊呼。“卧槽莫以文我没了,咋办咋办。” “殷乐乐……唉你认识这人吗,哪个快给我指认一下。” 李琦钰从来没有听过她同桌的名字,问莫以文,莫以文也连连摇头。 莫以文费了好大劲才在角落里找到自己的名字是靠窗户的那边角落,令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同桌是肖炎。 在看到自己座位时候莫以文心里一惊,随后转头看向肖炎,肖炎也在看他,眼神阴冷,看得人一个哆嗦。 “莫以文?你名字呢?我咋没看到。”李琦钰说着,然后她注意到了莫以文的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莫以文摇摇头,然后简单的说了三个字:“左下角。” 李琦钰向座位表的左下角看去,随后爆发一句国粹。 两人都没听到元宵这节课说了些什么,甚至连浑浑噩噩的半个上午干了些啥都不知道,李琦钰有气无力的叫着“莫以文我饿”,像是在叫魂,莫以文直接没心情吃饭。放了学,两人一起走在街上。 一路车水马龙,路旁行人吵闹仿佛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一起聊着些有的没的,也许是八卦也许是食物,但没人提换座位的事。 到家门口简单的告了别,便各回各家。 李琦钰到底只是嘴上喊饿,真正吃的还不到半碗米饭,莫以文回家连水都没烧,打开电脑就钻进了文字海洋。 有敲门声。 莫以文猜到了是李琦钰,开门,果然是。 “要不要去我家吃点,正好我没吃完。”李琦钰知道莫以文肯定没吃饭。 “谁要吃你的剩饭。进来吧。” 离去学校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俩人拼着一款极其复杂的乐高,一边唠着磕。 “唉你说小元子咋想的,为啥偏偏就是你和他同桌?”李琦钰在一堆零件里翻找着,假装不经意的问。 “应该有她的意思吧,我也不知道。”莫以文说道,在之后还想问李琦钰为啥对肖炎有这么大的意见,但是没开口。 “也不算,但是看到他就会浑身不自在。不喜欢这种……怎么说呢……就是和混混感觉差不多,你知道我之前被混混找过一次麻烦嘛……”李琦钰猜到了莫以文要问什么。 莫以文抬头,眼神里闪过些惊异,但很快消失。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至于李琦钰口中的被混混找麻烦,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李琦钰称不上绝美,但也算漂亮,因为学舞的原因身材和气质方面也是无可挑剔,但这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追求者众多这倒是小事,最让她害怕的是初三上半学期。 元旦舞蹈表演被学校里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录了视频,随后有好几天,她感觉自己被人跟踪。 她怕的要死啊,这种感觉强烈,回家总是紧紧跟在莫以文和裴轩身后,裴轩和他们不住同一个小区,半路就分道扬镳了,不过幸好有莫以文在,那段时间她很安全。 她把这种感觉和莫以文说了,莫以文笑她多疑,但仍然是寸步不离,护送她到家。 那一天是真的特别特殊,李琦钰家里有急事,莫以文又正好被老师留下,不得已,李琦钰只能被迫硬着头皮一个人回家。 她真的很怕,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她往人多的地方钻,但初三加课放学晚,下自习之后天已经黑透了,怎么可能一路都有人。 没有月亮,连星星都舍不得发光,只有路灯那昏暗的微光,以及路边各色各样的店铺散发的五颜六色的光。 最害怕的还是发生了,在一段鲜有人路过,又正好是李琦钰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那些人出来了。 都是混混,现在学生们口中的“社会青年”。 很显然这种事情他们干多了,几乎是非常熟练的,在李琦钰感受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的同时,就已经有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几个人,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险些丢了女孩们最珍贵的东西,不过幸好,是险些。 睁开眼是在自己家,脑袋晕乎乎的,转头看到了自己的爸妈。 她差点哭出来,不过迷药的药效仿佛让她忘记了哭,她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爸妈,好长一段时间。 爸妈告诉她是莫以文背她回来的,说她出了事,让他们好好照顾,将李琦钰交给温言和李琛之后莫以文就走了,啥也没说。 第二天莫以文没有去学校,问老师,老师说他请假了,在医院。 中午李琦钰没有回家,她跑到阳城唯一的一家医院,挨个楼层,挨个病房的找,结果是没有找到。 最后是在他家找到的他。 她看到莫以文左胳膊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些淤青。她啥也知道了,于是当着莫以文的面,哭了。 “哭啥啊,多大了你,疼的又不是你。” …… “可是我总觉得,肖炎不像是这样的人。”莫以文摇摇头,看着李琦钰。 “混混们不都一个样。”李琦钰嘟囔着。“而且我的舞蹈谁赔给我。” 莫以文理解她,肖炎这种混混形象在开学第一天就刻在了李琦钰脑子里,之前的阴影再算上军训表演,她怎么可能轻易对肖炎产生好感。 “你和他同桌,不管你接不接受的了,我反正心里难受。”李琦钰道。“算我自私吧,和你也没什么好隐瞒情绪的,难受就是难受。” 莫以文无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头拼着乐高。 “哎呀,算了不想了,指不定哪天小元子就又换位置了。” 莫以文点点头,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要说些什么。 …… 上午只是公布了座位表,真正换位置的时间是在下午的空自习。 “再见,大傻逼。”李琦钰这么说了一句,搬着自己的桌子准备离开。 然后她发现自己搬不动。 “打我的时候那力气哪儿去了?”莫以文嘲讽道,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搬着自己的桌子离开。 最后他还是回来帮李琦钰把桌子搬上了讲台底下,走的时候还不忘嘲讽一句。 “第一排啊,我做梦都想去第一排,可惜,没机会了。”莫以文一边说着一边假惺惺的用手擦着眼泪,好像他真的惋惜到哭了一样。 李琦钰无语。 换完位置还没下课,元宵叫大家自习,然后莫以文被叫了出去。 他疑惑,这几天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元宵叫他干嘛。 走出教室时转头,看到李琦钰的眼神同样疑惑。 元宵带他来到五楼的休息室,是老师们平常下课休息喝茶的地方,这会子正值上课,休息室里没有别人。 “坐下吧。”元宵笑着说。 好熟悉的场景。 这次莫以文没有推辞,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元宵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 “这次叫你来,是想和你聊聊肖炎。”元宵说着。“因为把你和他分到一起坐了嘛,我知道大家或多或少都对他有点意见,你和他接下来作同桌,有些事想和你说一下。” 莫以文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明白元宵为啥对肖炎这么上心,但毕竟她是班主任,而且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让人一看就恨不起来。 总结就是不管元宵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7章 第 7 章 肖炎原本不在这个城市生活。 他的父亲是个消防员,很早就死了,是救火死的。母亲也很早就过世了,死因是难产。 父母的忌日,也就是肖炎的生日。 肖炎出生那天,城东边一户人家起了火,起火的原因是那户人家的小姑娘乱玩火柴,把床单点着了。 父亲本来是请了假的,在医院陪着母亲,但是接到了电话,二话没说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那一刻母亲看他的眼神怨恨,像是在看几世的仇人。 那天风很大,吹得火更大了,熊熊大火像是天罚,父亲穿着消防衣急匆匆的赶到现场,大喊:“救火,救火啊!” “队长,还有个孩子没救出来。”一人跑到父亲身边,气喘吁吁的说。 “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孩子啊……”旁边,一对年轻夫妇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大火烧的褴褛,那对夫妇苦苦哀求着,就差跪下来了。 父亲看着大火,焰光里烧着好像是自己的妻儿。 他冲进了火场。 很幸运,那女孩儿没死。 父亲有些头晕,他半边脸被烧成了褶皱,透着焦炭一般的黑,他忍着头晕恶心将孩子交到那对年轻夫妇手里,没有听他们的感谢,和队里其他消防员一起抓起了水管。 不久,下雨了。 这雨来的突然又奇怪,因为太阳还在半空悬着,但没人管那么多,火总归是灭了。 头晕越来越厉害,但父亲还是强撑着来到医院。 那身消防服被烧的满是窟窿,和他的半边脸一样——像是经历过沧海桑田的群峰。 他的步伐凌乱,但是……伟岸一般。 医生告诉他胎儿无事,但是母亲难产,大出血,没有抢救过来。 原本医生是看不惯这个父亲的,因为自己的妻子难产,丈夫竟然不在身边,但看到他满身褴褛和火烧的痕迹,不满尽成尊敬了。 按医院的规定父亲是看不到母亲的遗体的,但他是消防员,因此破例。 母亲眼角挂着一滴泪,不知是疼的,还是伤心,亦或是……愤怒? 医生问他要不要看看孩子,他摆摆手,看着母亲的遗体流下了眼泪。 那是父亲这辈子第二次流泪,第一次是他出生的时候,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泪水……多半是悔恨吧。 父亲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了,他抬手想摸母亲的脸。 最后还是没能摸到,他的手垂下了——那只手上是群峰般的褶皱。 父亲死了,二氧化碳中毒。 那个新生的胎儿在医院出了名,医生护士觉着他可怜,都照顾他,据说,这个胎儿出生的时候没有哭。 后来医院来了一个老人,每天陪在新生胎儿身边,看样子应该是他的爷爷。 老人叫孩子肖炎,有医生护士来问,老人说孩子的爹起的名字,很早就起好的。 有一天老人没来医院,说是参加儿子和儿媳妇的葬礼,白发人送走黑发人之后,他领着小孙子出了院,从此消失在了那座城市。 …… “他们来到了阳城,肖炎和他的爷爷生活在一起,这样过了十几年。”元宵说着,没有看莫以文,而是低着头。 莫以文也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没有想到肖炎背后有这么一段故事,令人悲伤且唏嘘的故事。 他好像明白了军训表演那天晚上他打架的原因了,那些人说他…… 莫以文想起当时听到这个原因时,自己甚至还笑肖炎小心眼,又想起当初在食堂门口,嘲讽肖炎说:“你爸妈没有教过你走路要看人吗?” “肖炎这些天浑浑噩噩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元宵接着说,抬头看了莫以文的眼睛。 莫以文点点头。 “肖炎的爷爷去世了,就在军训的第二天。” 莫以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元宵柔和的声音仿佛一柄千万吨重的铁锤,瞬间就砸破了莫以文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的整颗心都凉了下来,像被人按着,无法呼吸。 他这才明白这些天肖炎失魂落魄是因为什么,那天自己演讲他红着眼睛看窗外事因为什么。 “那天你演讲的很好。”元宵接着说。“我相信你们是一类人,所以把你们放到一起,是希望你们在一块能有好的影响。” “和你讲这些是想让你了解他,在他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的时候,可以包容他。” 莫以文机械的点点头。 “你们能共勉,这是我希望看到的。” 元宵最后一句话说的严肃,且坚定。 …… 莫以文回到教室时,已经下课了。 他是有些同情肖炎的,所以这会儿笑不出来。 他丢了魂一般机械的走进教室,李琦钰发现了他不对劲,问他,他一句话也没有。 坐回自己的位置,旁边是看着窗外发呆的肖炎,莫以文不敢看肖炎,他只是盯着眼前焦急万分的李琦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有点想自己的奶奶。 …… 休息室里,元宵趴在桌子上,眼眶微微发红。 她想起来那天晚上去肖炎家,想起来那满院的白布,想起来肖炎空洞的眼神和红肿的眼眶,想起来肖炎那句险些爆发哭腔的—— “爷爷在家。” 元宵最害怕鬼了,但那天晚上她抱着肖炎爷爷的棺材哭了一夜,哭到虚脱。 …… 这两天江望郁郁寡欢的,不止是因为肖炎,他想到了奶奶,想到了在外地的爸妈,他想起来一句诗,于是将它写了满纸,凌乱,像胡乱泼洒的笔墨。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他写的时候被肖炎看到了,肖炎不懂诗词,但他看了好一阵子,似乎是看懂了。于是问莫以文:“你都知道了?” 莫以文点点头:“嗯,小元子和我说的。” “他还说什么了?”肖炎慌乱,赶忙问道。 “说我们很像,再然后……没有了……”莫以文摇摇头。 肖炎最后也没说话,只又愣了一会儿,转头看风景去了。 能有啥风景啊,不过是蝉鸣再留不住夏天了,于是忙着告别,几缕风赶着树叶,将它们从树上扫下,树叶慢悠悠,好像这样就可以迟些离开,但洋洋洒洒落了满地的,是哭红眼睛的思念。 我们来这世上,不就是要面对离别的吗? …… 第三天中午,莫以文和李琦钰一起回家。 “哎莫以文我和你说,昨天晚上我在食堂吃的麻辣烫简直绝了,要不今晚去尝尝。”李琦钰笑着说,但她笑的有些不自然。 “妈的那傻逼杜七月,在我后边一直拽我头发,给我拽秃了快。” 莫以文不说话,只是不时的点点头。 “我才发现我同桌这么有意思,就是那个殷乐乐,看着文文静静一言不发,开口就是精髓,我跟你讲她和那杜七月简直就是绝配。” “还有还有……” 李琦钰第一次发现家好远,他们走了好久,走的李琦钰口干舌燥。 一阵风吹过来,拍在脸上,莫以文抬头看风——他是看不到的,但他依旧在看,目不转睛,像李琦钰看他一样目不转睛。 莫以文停了下来,李琦钰也停了下来。 她看到他红了眼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慌乱,李琦钰赶忙抓住莫以文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她看着莫以文眼里的悲伤,竟不自觉也悲伤起来。 但更多的是焦急。 “莫以文你说话呀,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有啥不开心的和我说,你哭也好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你不要不和我说话,我……”李琦钰说着,着急的要死,他这样三天了,明明之前那么开朗的人突然一言不发,他的快乐连带李琦钰的快乐一起没了。 “小元子到底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因为肖炎?是的话我马上给你报仇,你说句话好不好,我真的很怕很担心所以你别这样……莫以文我求你了说句话……” 莫以文看着李琦钰无动于衷,他看着李琦钰焦急,悲伤反而多了一块,他想说话,但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他压根说不出来。 风停了,莫以文眼泪终于是掉了下来,他看着李琦钰,嘴巴微张,说了一句话。 “肖炎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琦钰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现在无论莫以文说什么,她都只会去顺从接受了。 莫以文又迈开了步子,李琦钰跟着他走,这次她也没有说话。 好久,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快到家了。 “李琦钰……”莫以文突然叫到,声音微乎其微,带着些若隐若现的哭腔。 “嗯?”李琦钰回头,担忧的看着莫以文。 “我想奶奶了……” 这几个字从莫以文口中说出,像针一般,不仅扎了李琦钰的心,也扎了莫以文自己的心。 终究是没忍住,十五岁的男孩子蹲在路边哭了起来,李琦钰没有说话,就这么陪着莫以文,看着他哭,帮他擦眼泪,听他讲平常没有的悲伤到极致的胡话——她之前听过一次——是莫以文奶奶去世的那次。她会时不时的说一些“没事我在”之类的话,仅此,再无其他,也不需要其他。 她记着莫以文曾经和她说过的一句话:“在至亲之人面前,情绪是不用伪装的。” 第8章 第 8 章 又过了一天,莫以文的情绪好转一些,但肖炎仍然消沉。 上课时元宵每每向这个无人关照的角落投来关切的眼光,莫以文不敢看元宵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他害怕的光。 让人意外的是莫以文和肖炎的关系虽说尴尬,但也不是无法沟通,肖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虽说心里难过,但是对待他人还是很友好的,起码对莫以文是这样。 莫以文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以前那个肖炎,直到有一天他的前桌不小心磕到他的桌子,前桌赶忙回头道歉的时候被肖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莫以文从那眼神里捕捉到一些熟悉。 肖炎不怎么说话的,但根据初中和他在一个班的同学的描述,他很喜欢和别人玩乱打闹。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大抵是受情绪的影响,他和莫以文的对话极其有限且枯燥,仅有的几句话也就是借个铅笔橡皮,或者问问现在几点还有多长时间下课,后来元宵在教室安了表,于是谈话的内容又少了一项。 活的真累,莫以文想。 是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语文课时莫以文看到元宵担忧的眼神又飞向了这里,那担忧似乎大部分是给肖炎的,于是莫以文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肖炎: “你和小元子之前是不是认识?” 问出这句话莫以文自己也惊了,他从来没有主动和肖炎说这么长的话,于是他提起心,战战兢兢的等待肖炎的回答。 肖炎一愣:“她没和你说这个?” 莫以文摇摇头。 肖炎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是”,随后低头陷入沉思,像是在回忆一段痛苦且快乐的往事。 那的确是一段痛苦且快乐的往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莫以文——这是高中所有时间里肖炎最认真的一次,他说:“元宵像是我的姐姐。” …… 肖炎和他的爷爷生活在一起,在阳城有些偏僻的一所院落里。 那里被称为旧城区,好多年没有变过了。 那时候肖炎是不知道爸妈的事的,只是偶尔疑惑为什么别人都有爸妈就自己没有,当他气鼓鼓嘟着嘴问爷爷的时候,爷爷不说话,好久才笑着说: “不是还有爷爷吗。” 四岁的一天,家里来了奇怪的客人。 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大姐姐。 肖炎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只知道大姐姐很漂亮,名字很好听,叫元宵。 大姐姐看到他就哭,肖炎不知道为啥,就安慰她别哭,于是她哭的更厉害了,她哭着向肖炎道歉,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肖炎吓傻了,好久才想起老师说要和说对不起的人说没关系,于是他就说了,虽然他不知道元宵为什么要道歉。 后来元宵经常来肖炎家,总是一见面就抱着肖炎哭,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一开始肖炎还安慰,后来他发现安慰没有用,于是索性就不安慰了,再后来,元宵也不哭了。 她会给肖炎带糖葫芦,薯片,辣条(肖炎不能吃辣条,元宵就带着肖炎偷偷吃),各种各样的糖果,在周日的下午,肖炎坐在元宵怀里吃了一脸,歪头听元宵讲故事,一听就到了黄昏。 元宵似乎什么样的故事都会讲,什么王子公主骑士啊精灵小矮人魔法师等乱七八糟的,肖炎很喜欢听,因为元宵的故事不重样。 故事听烦了,肖炎就挣开元宵的怀抱,在院子里跳,元宵有时候会带竹蜻蜓,或者陀螺,肖炎觉得元宵是神仙,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有。 肖炎问元宵:“为什么你叫元宵啊,元宵不是个节日吗?” “因为我出生的那天是元宵节啊。” 有一次,元宵给肖炎讲了一个特殊的故事。 是一个消防员拯救小女孩的故事。 那个小女孩不懂事玩火柴烧着了家,消防员救她出来,自己却牺牲了。 元宵静静的说,肖炎静静的听,院子里好安静,能清楚的听到风抚摸叶子的身子,阳光很暖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打在肖炎身上肖炎竟然有些冷。 肖炎听不懂元宵讲的这个故事,但他觉着不能让元宵伤心,准备笑着说故事真有意思的时候,他感觉头发湿湿的,脑袋凉凉的。 他抬头,正好一滴水落在肖炎鼻尖。 元宵哭了。 肖炎赶紧说:“姐姐的故事可好听,姐姐别哭了。” 元宵没有说话,但是她擦了擦眼泪,看着远方,好久。 远方有夕阳,白云在流血,漫天都是红,红的耀眼,红的壮观。 肖炎说:“真好看。” 元宵说:“像火。” 后来元宵依旧每个周日都来,但渐渐的,呆在这里的时间变短了,从四五个小时变成三个小时,再变成两个小时,有时候甚至是匆匆看一眼就走。 爷爷看着元宵说:“小姑娘长大了。” 肖炎问爷爷为什么姐姐不来找他了,爷爷说姐姐是高中生,高中生要高考,要考大学。 肖炎知道大学,大学很重要很重要,所以他在心里为元宵祈祷,希望她考一个好大学。 三年后,肖炎再没见过元宵。 爷爷说小姑娘有出息,真真正正的考了一个好大学。 那时候,肖炎七岁。 那时候,他知道了爸妈的事。 是爷爷告诉他的,爷爷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没告诉他的是……爷爷自己加重的病。 肖炎好伤心,他觉得自己好可怜,一出生就没有父母,他其实没有多少悲伤,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所以知道失去的时候,顶多是觉得遗憾而已。 但本来他应该拥有的是父母,而不是孤独。 他很孤独。 从小到大除了元宵在的那三年,他一直都很孤独。 爷爷身体不好,而且耳背,甚至连话都没法正常说,旧城区没有小孩,出门只有凶狠的恶狗,他没有爸爸妈妈,在学校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 累了就睡觉,不累就呆呆站着,这就是他的童年。 他本来不用这样的。 如果有爸爸妈妈,他可以不在旧城区住,不用害怕恶狗,在学校也不会没有小朋友不愿意和他玩了。 可是他七岁的时候,元宵走了之后,爷爷和他说,他的爸爸妈妈去世了。 爸爸是为了救火去世的,他觉得爸爸很伟大。 但比起爸爸伟大,他更想要爸爸陪他。 肖炎想爸爸了,虽然他没有见过他的爸爸。他和爷爷说,爷爷笑,爷爷听不到。 于是他和小草说,他和小草讲爸爸的故事,小草说你爸爸真傻。 肖炎问:“为什么?” 小草说:“为了救别人自己死了,这不是傻这是什么?” “可是他救了小女孩啊。” 小草说:“可是火是小女孩引起的,没有小女孩,就没有火了。” 肖炎想了想,觉得小草说的有道理。 “都怪小女孩。”小草说。 肖炎点点头,也说:“都怪小女孩。” 爷爷告诉他是小女孩玩火点着了家,肖炎觉得是小女孩害死了自己的爸爸。 他恨小女孩——他从来没有恨过人,这是第一次。 如果问他最喜欢的人和最恨的人的话,他会说:“最喜欢的人是元宵姐姐,最恨的人是小女孩。” 他从七岁恨到十二岁,从单纯恨他害死了爸爸,到恨她夺走了自己整个童年。 十二岁他有了很多朋友,和朋友们在一起很快乐,他笑的很多。 可是他还是孤独。 因为他没有爸爸妈妈。 小女孩夺走了他的爸爸妈妈。 后来……依旧是十二岁,那一年元宵考上了研究生,她回家了。 一个秋天的黄昏,她来找肖炎。 肖炎听到有人敲门,去开门,门口站着元宵,她脚边放着行李,家都没回。 肖炎傻眼,好久说不出话,甚至忘了将元宵请回家。 他先是傻站着,然后激动,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元宵姐姐?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啊,我都没准备好,你看家里还乱着呢,你看……” 元宵突然落了泪,肖炎有些不知所措,刚想着要怎么说接下来的话,却被元宵扯到怀里。 她哭的厉害,身子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散掉,但颤抖的身子仍然将肖炎整个包裹住,于是两人一起颤抖。 哭了好久,元宵放开肖炎,抹把眼泪笑笑说:“肖炎长高了。” 秋天,小院子里支了把桌子,旁边放了木凳,上边坐着元宵和肖炎。 肖炎问元宵怎么不先回家,元宵没有说话。 肖炎问元宵大学怎么样,元宵没有说话。 肖炎问元宵怎么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好,元宵也没有说话。 她怔怔的望着院子里那棵树上的叶子,叶子红了,枯了,风一吹就落了,和其他的叶子一起洋洋洒洒的落下,红色的雨一样。 像火。 她怔怔的望着那些火落在墙角爷爷的拐杖上,一句话也不说,也许她知道她要说什么,也许她只是没法开口。 肖炎看到天边一朵云烧着了火,于是天都被烧成红的,下边是翠绿连绵的山,很大很好看,幸运的是,山没有被夕阳点着。 元宵和肖炎说,她就是当初那个玩火柴点着家的小女孩。 …… 云烧完了就只留下灰烬,天空红的耀眼也短暂的可怜,最后看不到了,所有的颜色都在黑暗中死去,许是神明失手打翻了墨倾,瞬间,就染黑了整片天空。 天空黑的压抑,令人窒息,像肖炎十二年的怨恨和孤独,像元宵十二年的内疚和痛苦。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第一次,他们觉得对方是如此的陌生。 …… “没关系。”莫以文说,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星星和月亮都在努力撕开黑暗,夜晚很黑,会让人害怕。” 莫以文抬头,看到了元宵眼睛里的光。 “但星河灿烂,我们要努力发光。” …… 这句话永远的刻在了肖炎心里,终身难忘。 第9章 第 9 章 国庆前一天。 “杜七月!” 空自习,没有老师,小吵小闹的教室突然传来李琦钰的一声怒吼。 莫以文在睡梦中惊醒,看了看同样睡眼惺忪的肖炎。 两脸懵逼。 “你敢拽我头发!几次了!你是不是找死!”李琦钰接着吼,她整个转过身体,挥着拳头龇牙咧嘴的瞪着杜七月。 “我要和小元子说你恐吓班长。”杜七月说,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听起来正气凛然。 “我他妈……”李琦钰被气到无法言语,隔空爆出一句粗口。“你是不是有病?” 杜七月犹豫了一下,郑重的点点头:“有的,在考虑要不要先传染你。” 李琦钰的拳头依然悬在半空,她看着杜七月那张犯贱的脸,恨不得立马给他一巴掌。 不行,我要冷静。她想。 于是愤愤的将拳头砸在杜七月的桌子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斩钉截铁的转过头,不再搭理杜七月。 身后传来弱弱的一句:“卧槽,手不疼啊……” 想起了什么,李琦钰在转身不到零点一秒的时候又转了个头,头发甩到杜七月脸上,甩的他头昏。 “你上辈子绝逼是个陀螺。”殷乐乐低头做着题,冷不丁来一句。 “莫以文!” 莫以文刚要睡去,突然打了个寒颤。 “你要记得你是个纪律委员。”杜七月小心翼翼的说,但是李琦钰不想搭理他。 “你要吓死我啊!” “死了正好,你的饭我吃了。”李琦钰说着,隔着半个教室和莫以文对话。“今天晚上吃啥?” 莫以文认真的想了想,认真的看着李琦钰,又认真的说:“吃屎。” “你……” “谁再说话站到后边去。”杜七月打断了李琦钰的话。“你还是纪律委员兼副班长呢,要以身作则!” 李琦钰转头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这次头发甩到了殷乐乐脸上。 “emmmm,抱歉。”李琦钰转头说,随后又转头瞪着杜七月,于是头发又甩了一次。 殷乐乐无语,不过她习惯了,所以她没有发言。 “你想怎样?”杜七月正气凛然。 “去就去。”李琦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头也不回的走到教室后边站好。 然后一点一点向莫以文的位置移动。 “我突然好害怕。”莫以文对肖炎说,肖炎睡眼惺忪,没听懂。 …… 国庆,莫以文早早醒了,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个多小时,听到闹钟,从枕头底下摸过手机,关掉,然后起床。 七点整。 整理好卧室,给叶子浇了些水,把它挪到太阳晒得到的地方,出门,看了看厨房,没胃口,索性不吃早饭,又来到客厅。看到了门口鞋柜上放着的最新款球鞋。 恍惚间想起今天生日。 球鞋是爸妈送他的生日礼物,蓝绿相间,挺好看。 莫以文不喜欢。 洗漱完,正好门铃响了,给李琦钰打开门。 “生日快乐!”开门后莫以文震惊了,她穿了一身汉服,白色襦裙,头发高高束在脑后,中间还夹了一根红色发带,她对莫以文笑笑,好看的仿佛天上的仙女。她双手在身后背着,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莫以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依稀记得这身衣服似乎是去年他帮忙选的。 “干嘛啊,过生日板着个脸。”李琦钰大步迈进屋子,看着莫以文狡黠的笑。“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唐诗三百首?还是啥古风小说。”莫以文说着,狐疑的盯着李琦钰藏到身后的胳膊。 “猜对了一半。确实和古风有关系。”李琦钰继续说着,笑容越来越放肆。 “你退后,我害怕太耀眼晃瞎你的狗眼。”李琦钰说,没有手,就用肩膀推搡莫以文。 随后她将一直背着的手露出了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白色小盒子,上边印着鹤和云,精美的图案和雕花将盒子衬的古色古香,正面是毛笔样式的三个古风大字“明华堂”一眼就能看到。 满满的古风味。 莫以文惊喜加惊吓,张着嘴说不出话。 李琦钰昂着头,得意地说:“怎么样,卧槽都忘了说了吧。” 这时候莫以文才反应过来,暗暗说了句卧槽,随后深吸一口气,压下震惊:“这得多少钱,你能有钱买这个?” 李琦钰耸耸肩:“我总共出了不到百分之三十。”随后狡猾的一笑,好像捡了大便宜一样。“多亏我爸妈资助,他们也知道你喜欢这个。” 莫以文看着李琦钰,眼神复杂。过了一会儿又大声爆出一句卧槽。 “快快快换上,今天你穿这个出门!”李琦钰兴奋的说,一边蹲下拆盒子。 明华堂的汉服,一般都是几千的,低于一千的都很少见。莫以文顶多在网上看看过过眼瘾,但没想到李琦钰直接当作生日礼物送他了。 李琦钰边拆盒子边嘿嘿傻笑,莫以文则激动的站不住脚,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转悠,一边转悠一边小声卧槽,最后转头看见捧着衣服站在他面前的汉服少女,伸开双手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想了想不合适,于是只是接过她手中的衣服,不停地欣赏着。 “你要是个男的我今天绝对和你结拜。” 李琦钰撇撇嘴:“赶紧去换衣服,我去找点吃的。” 说完一头扎进厨房。 莫以文没来得及告诉李琦钰厨房没吃的,就抱着衣服钻进卧室。 进去之前还警告李琦钰:“我换好衣服出来之后你再进去看叶子。” 李琦钰白了他一眼:“我今天不看它。” …… “你们这是……要去拍古装剧?”裴轩看傻了眼,直勾勾的盯着两人。 苏颜儿笑着,轻轻说:“好看。” “裴轩你傻啊,看不出来这是母子装啊。”李琦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着挽过苏颜儿的胳膊。“你就没我家颜儿那觉悟。” “她今天吃错药了?”裴轩小声嘀咕,看着一蹦一跳远去的两人,戳了下莫以文胳膊。 莫以文点点头:“可能是。” 两个穿汉服在街上逛游的人对于阳城来说还是挺稀奇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李琦钰兴奋的和苏颜儿说:“你说我穿这身去找语文老师,她会不会激动的飞起。” 苏颜儿笑着点头,她总是笑着,笑起来像早上沾着露水的小花,折射着光。 反正就是好看,比李琦钰还好看。 裴轩一边走一边扒拉着路边的草丛树枝,被莫以文嘲讽初中的坏习惯还没改,裴轩气的跳脚,要和他来一场友好的摔跤,被莫以文用白眼拒绝。 “打住,穿这身不适合打架,改天。”莫以文说,一手推着裴轩的脸,裴轩手短,在空中划拉,愣是没有够到莫以文的衣摆。 “那脱了打。”裴轩说着,努力伸手去够莫以文腰间的衣带。 “要脱你脱前面那俩的,别嚯嚯我。” 苏颜儿和李琦钰唰的回头,苏颜儿仍然笑着,不过有些阴险,李琦钰挥着拳头就要上前。 如果你有机会经过他们走的这条街,你一定会认为这是四个智障。 …… 不知不觉走完了路程,四人站在阳城第五中学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今天好像放假。”苏颜儿轻轻的说。 众人哑然。 “妈的哪个智障说要来学校看老师的。”李琦钰掷地有声,愤愤的说。 三个人齐齐看向她。 “你们……看我干嘛……”李琦钰突然心虚,瞬间没了气势。 “要不……”她试着开口,一边后退,尴尬笑着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三人。“咱们去老师家看看?” “看屁!” 于是上午漫无目的的绕着阳城转了好几圈,虽然浑浑噩噩,但也快快乐乐。 李琦钰永远像个小疯子,一边跳一边给身后苏颜儿讲这一个月的事,莫以文和裴轩跟在后边听,裴轩有时听不懂,莫以文就给他解释。 “莫以文个大傻子有一次把饭掉泥地里了,哈哈哈哈……对了你们食堂吃的咋样?” 苏颜儿笑着说很好,莫以文趁机翻个白眼。 “我同桌可有意思了……哦对我还和好大儿莫以文做过几天同桌。” “那傻逼杜七月,他妈的拽我头发……” “莫以文没打他啊。”裴轩突然说。 “我打他干嘛?”莫以文疑惑,转头看到裴轩脸上狡猾的笑。 “你不是护妻狂魔嘛……” 裴轩话没说完就被莫以文一胳膊旋住了脖子,锁在腰间,随后他听到莫以文说:“轩子呀,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了,我和李琦钰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纯洁的父女关系。” 裴轩抢答,莫以文很满意,放开他,然后又听见他嘀咕:“不是说穿这身不能打架。” 李琦钰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仍然挽着苏颜儿的胳膊,一蹦一跳的。 “我不喜欢那个肖炎,第一天就打我,还把我演出搞砸了……莫以文白眼狼!” 裴轩和莫以文在后边小声嘀咕,莫以文悄悄的说李琦钰坏话。 十月的风轻轻的,像苏颜儿的声音,吹在脸上轻柔柔的,李琦钰的裙子和头发飘在身后,被风托起满身的岁月和光。 莫以文想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苏颜儿和裴轩不会走,他们就在这个城市里不走,每天都吹着风斗嘴,踩着时间的影子散步,该多好。 …… 中午,四人去了火锅店。 莫以文和李琦钰的汉服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他们听到有声音在说: “好般配的一对。” “是情侣吧?” 是你个头! 李琦钰气的想跺脚,想到这里不是她家,于是算了。莫以文摇摇头叹口气,悲伤的和裴轩说他们真不懂事。 “这明明是父女装。” “这明明是母子装。” 应该是被默契吓到了,两人都震惊的看向对方,几秒后,两人再次同时脱口而出: “这叫父女同心!” “这叫母子同心!” 他们好像没有看到眼前一个服务员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笑吟吟的问他们几位。 裴轩笑笑,悄悄的和服务员说四位,又悄悄的和服务员说了些什么,最后叫服务员不要搭理那两个智障。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穿着汉服居然吃火锅,穿的还是白色汉服。 两个穿汉服的小心翼翼,生怕往衣服上溅上哪怕一滴油污,李琦钰一边拢着裙子和衣带,一边羡慕的看着一旁狼吞虎咽的裴轩和苏颜儿。 “颜儿,救我。”李琦钰惨叫。 苏颜儿歪头打量了李琦钰一会儿,然后拿出外套,披到李琦钰身前,然后对她笑笑。 “还是我家颜儿好。” 十分钟后。 “颜儿,我热。” 苏颜儿选择无语。 吃到一半,几个服务员鬼鬼祟祟,悄悄窜到四人所在座位旁边,莫以文还在开心的低头吃火锅,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突如其来的歌声将莫以文吓了一跳,喉咙被辣椒呛到,咳嗽的流泪。莫以文回头,看见几个服务员人手一个黑板,举在头顶边唱边跳,那黑板上用各种颜色的笔变着花样写着字,远远看去甚至闪闪发光。 上边写着:大傻逼莫以文生日快乐。 莫以文差点吐血,这下全火锅店的人不仅知道了这个穿汉服吃火锅的人叫莫以文,还知道了这个叫莫以文的人是个大傻逼。 看看其他几人,苏颜儿和李琦钰先是一愣,随后笑出了声,李琦钰险些将饭喷出来,而裴轩似乎从头到尾都在憋笑,刚刚才彻底解放,笑的开怀。 “好啊你个裴轩,你看我等等怎么收拾你。”莫以文说。 裴轩若无其事,低头吃火锅。 吃完火锅的李琦钰和莫以文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贴在身上,出门一阵风,两人差点当场去世。 李琦钰哆哆嗦嗦,接过苏颜儿递过去的外套裹上,说:“咱们现在去哪儿?” 四人面面相觑。 第10章 第 10 章 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公园的小亭子里,一副扑克,几缕花香,三两闲话,风吹过阳光,笔直地打在四人身上,暖烘烘的,身后斜出来的时间的影子,正在一点一点变长。 看着天边火烧云,四人知道,黄昏了。 真快。 还有好多话没说,还有好多事没有一起做,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也是这样的黄昏,夕阳将天边烧成离别,他们哭着说再见。 李琦钰吸吸鼻子,认真看着苏颜儿和裴轩:“你们多久回来一次” “下一次,也许是寒假。”苏颜儿轻轻的说,裴轩附和着点点头。 莫以文捡起扑克,像捡起破碎的岁月。 “那说好了,你们回来一次,咱们就去吃一顿饭。” “好。” 李琦钰看着渐渐消失的火烧云,那里壮观的时间很短,不久,就会被惨白的月光代替,时间从来不会说再见,它走的很慢,却不会停,它会悄悄带走一些东西,无声无息,但是刻骨铭心。 “晚上去我家吧,我爸做了晚饭,很香的。”李琦钰说。 …… 回去的路上几人沉默,悄悄享受着最后的月亮。 期间李琦钰悄悄溜走打了个电话,没人在意。 站在家门前,李琦钰掏出钥匙开门,看的莫以文一阵迷惑。 “你爸不是在家?”莫以文问。 “少废话。” 裴轩偷着笑,于是莫以文更加疑惑了。 开了门,屋里一片黑,莫以文正要开口,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趔趄闪进屋里。 “啪”的一声响,门关上了。 一阵子沉默,仿佛时间静止。 “生日快乐!” “砰”的一声,屋内瞬间明亮,莫以文有些睁不开眼睛,但还是看到了天上乱飘下来的礼花,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墙上挂了LED彩灯,花里胡哨,彩色的带子穿过屋顶,华丽,又有些俏皮。 莫以文傻了,不知所措。 温言和李琛抓着礼花筒站在两旁,笑眯眯的看着莫以文。眼前,苏颜儿和裴轩抱了盒子,也笑着看莫以文。 不同的是,苏颜儿笑的很甜很温柔,裴轩笑的很猥琐。 “接啊,愣着干傻。”李琦钰提醒莫以文,他这才啊一声,慌乱接过礼物。 “不打开看看是啥?”李琦钰笑着,那笑容看的莫以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mmmm好吧。” 裴轩的,一个游戏机手柄,还算正常。苏颜儿的……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是全套。 莫以文差点感动的哭了,他才高一要五三干嘛啊。 李琦钰笑的放肆,和裴轩一起,指着莫以文手里的五三捧腹大笑,莫以文笑不出来,他抓着礼物想哭,但最后只是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温言提醒他们能吃饭了。 往前走,餐桌上饭菜餐具摆了满满一桌,正中间一个大大的蛋糕,上边插着蜡烛。 又一次,莫以文惊喜地不知所措,李琦钰拉他坐好,看了看周围,赶紧催他:“快许愿吹蜡烛,我急着吃。” 他双手合十,闭眼,过一会儿睁眼,猛的一吹。 蜡烛不给面子,竟然有一支没灭。 于是裴轩悄悄吹灭。 他们笑着,很开心很开心,比过去任意一天都开心。 …… 窗外是月光,但没有屋里的彩灯亮,洁白的光稀稀碎碎的散在地上,像回忆,虽然破碎的断断续续,但纯洁没有一丝污垢。 屋子里裴轩和苏颜儿笑的大声,笑的没心没肺。 没几天他们会离开阳城。 他们明白,即使未来漫长,相聚也很难了,时间和空间像是一条难以逾越的沟壑,谁也说不准这次再见之后是不是永别。 所以要珍惜。 也许落叶注定和大树招手告别,夕阳也注定向白云说出再见,但是落木萧萧下,夕阳无限好。也许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平淡的像白开水,但起码有一瞬间,我们舍不得对方。 说过再见的人也许会很难再见,但每一次再见,都是一次落叶满天的感叹和血云千层的壮观。 以后再见,一定要好好的聚,好好的吃喝玩乐,要让自己开心的彻底,才算不负遇见。 我们哭过,我们笑过,我们会永远记得。 …… 月光载着莫以文的心愿,飘然而上九天之外。 希望明年生日还是你们,还有爸爸妈妈。 …… 和火烧云一样短暂,很快,裴轩和苏颜儿离开了阳城。 七号晚上开学,这一点倒是和初中不同,不过那几个小时大部分是空自习,没老师的。 莫以文奋笔疾书,桌子上摊着七天没有翻开过的作业,他计划今天晚上创造一个奇迹。李琦钰喊了他几声,但是他哪有功夫理她。 不知道写了多久,他转头,看见肖炎扭头看风景,现在他扭过头,看着莫以文,于是四目相对。 空气一度尴尬,好在莫以文找到了话题。他努力装出自然疑惑的语气:“你写完作业了?” “没啊。”肖炎如实回答。 “那为啥不赶紧写?” “不想写,懒。” 莫以文大为震惊,但也没工夫追问,埋头写作业。 总共三个自习,七天的作业写了整整两个多钟头,第三个自习刚刚上课,莫以文放下笔,极其舒畅的出了口气。 肖炎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喂,国庆咋样?”莫以文揉揉手腕,问。 “就那样吧,还行。”肖炎说,语气有些不在意。“你呢?” “嗯……第一天和李琦钰他们去吃了饭,挺开心的吧,就是他们走的时候有些……” 肖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找话题让空气不至于尴尬。 毕竟他俩曾经打过架。 这时候前桌递过来一张纸条,顺带了一句:“李琦钰给你的。” 在肖炎的注视下打开纸条,上面李琦钰的字迹写着:你居然敢不搭理我,一星期饭。 莫以文“嘁”了一声,将纸条团了扔进桌子里。 “你和李琦钰……关系很好?”肖炎试探着问。 莫以文诚实的点点头。 这之后便是沉默,气氛又一次尴尬,莫以文似乎没吃饱,他咬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宵陪了我几天。”肖炎突然说。“我也想了很多。” “嗯?”莫以文不明所以,被他这番话弄得云里雾里。 “替我给她道个歉吧,开学第一天……”肖炎说着,可能是觉得难为情,顿了一下。“你也一样……” 莫以文说不出话,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现在发现我以前的样子真的太蠢了。”肖炎突然说,他认真的看着莫以文,眼里像是有东西在闪烁。“自从知道爹娘的事情之后,我就开始颓废。” 肖炎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软弱的一面的,从初中开始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惹不起,就算玩的很来处的很好的朋友,也几乎没有见过他哪怕悲哀一下,十二岁之前他还可以在元宵面前撒撒娇,之后即使是面对元宵,也是极力粉饰的冷落。 说通俗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感谢元宵带给他三年的温暖和温柔,也接受不了她无意中夺走自己的父亲和童年。 “我不知道爷爷的病,每天就知道闯祸,添麻烦,他病的那么重,强撑着身子照顾我,我却在外边打架惹事……” 知道真相之后他妄图通过自暴自弃,打架,混日子来麻痹自己,麻痹自己不去想元宵,不去想那矛盾地让人抓狂的感情,但这些压抑的让人难受的要死的情绪终于在爷爷死后火山爆发一样无休止的涌出,压的他喘不过气,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即使有,他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存在。 他崩溃了,一个人在绝望的边缘将碎成渣的心情捡起,心口刺痛不停,像要爆炸一样,但他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在别人眼里他只是心情不好。 但心事憋久了,是会疯的。 在他奄奄一息快疯掉的时候,莫以文毫无征兆的出现,张开嘴吞掉他的负面情绪。 他有了一个树洞,他不用憋着了。因为莫以文知道他的往事,并且他们的过去有几分重合,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这些天莫以文接受了肖炎所有的负面语言,他理解,他包容,当然包括今天的这一段。 他选择什么都不说,静静听肖炎说完,时不时回应一下,表示他在听。 眼下,莫以文抽抽鼻子,他想起了奶奶。 “他是突然病倒的,躺在床上,平常那么健朗一个人,突然就……”肖炎说着红了眼,忍了忍,没发出哭腔。“他叫我到床前,摸我的手,说再也见不着了,他要我一个人别害怕,别闯祸,要我和元宵好好处……我哭着一个劲的说好……” “爷爷耳背,他听不到。” 窗外吹过一缕风,尽管柔和的几乎没有力量,但还是带走几片枯黄的不成样子的秋叶。 “莫以文我好后悔,我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要是我早知道爷爷病了,要是我早知道爷爷不喜欢我那样……我甚至没有好好陪他他就……”他突然间垂了眼眸,像是认清现实之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我没有爷爷了,我是一个人了……” 自顾自的说罢,他扭头,看风景去了。 莫以文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些难受。他这七天怎么过来的,一个人的屋子,一个之前有爷爷在的屋子,现在没有爷爷了。 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奶奶躺在床上瘦小的身体,他去推奶奶吃饭,可是寒冬带走了奶奶的温度。 “奶奶走的时候没人在身边。”莫以文小声说,不知是说给肖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肖炎。”他叫。 肖炎没有回头。 “你相信吗?”莫以文随手抓了笔,摊开纸,却不知道要写什么。“他们都在天上,在夜晚努力发光。” 肖炎没回头,他看风景的眼里闪着相思的光:“我信的。” 星河灿烂,我们也要努力发光。 …… 没有意识到时间飞快,转眼,已经过了半个学期。 “肖炎我可咋办呀!”莫以文看着满桌子的书。“啥也不会,考屁!” 肖炎伸个懒腰:“谁不是,慌什么,大不了被元宵一顿骂。” “那小元子骂你能和骂我一样吗?”莫以文翻开书,妄图做最后的挣扎。“还骂你,小元子安慰你还差不多。” “不不不。”肖炎摇头否定。“她还会给我补习功课。” 莫以文后悔当初努力帮他们缓和关系了。 考试什么的,李琦钰是最不担心的。 和初中每次考试前一样,在莫以文拼尽全力复习的时候,李琦钰假装若无其事的路过,假装不经意的瞅瞅莫以文手中的纸笔,然后哀叹:“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考试前复习吧。” 莫以文一个白眼,没空搭理她。 肖炎笑出声,同样的摇头叹气。 李琦钰假装没看到肖炎,背手大迈步走开了,模样俨然像一个七老八十的小区大爷。 李琦钰和肖炎的关系算不上好,他们是没说过几句话的。莫以文将肖炎的道歉带到了,李琦钰也是什么没说,像是没听到。 她心里膈应,而且她是个爽快的人,相处着不舒服索性就不深交,她没有多大度,也不想装大度,而且啊,还有些“小心眼”。 曾经莫以文拿一道数学题向李某请教,李某头也不抬:“你和肖炎关系不是挺好的,问他不就行了,干嘛跑这么远问我。”莫以文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以文是懒的去食堂打饭的,他畏惧学校食堂的拥挤,因此每天的晚饭都是拜托别人给带,自己缩在教室里看小说睡觉。有一次李琦钰良心发现主动给莫以文带饭,她跑回来一脸得意洋洋的将饼递到莫以文眼前时,莫以文却同情的说:“小钰呀,你一定没吃饱,所以你吃了吧。” 李琦钰大为震惊,以为莫以文浪子回头懂得孝敬母亲了,结果是莫以文已经吃过了,肖炎给带的饭。 李琦钰气的一晚上吃了两个饼,第二天晚上莫以文拜托李琦钰帮忙带饭,李琦钰头也不回:“你不是有肖炎?” 莫以文无语,扭头看了看因为感冒请假而空着的肖炎的座位。 李琦钰说话永远开着免提,声音大的不得了,开口全班都可以听到的那种,她语气里的赌气和酸自然而然的被137的孩子们听在耳朵里。久而久之,免不了一些闲言碎语,比如什么“李琦钰求而不得”“莫以文负心汉”之类的玩笑话,一开始传得挺旺盛,不过后来被李琦钰张牙舞爪挥着拳头打压下去了,她愤愤的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和莫以文是纯洁的母子关系。” 137的孩子们见证了李琦钰美丽外表之下隐藏的彪悍灵魂之后,都来安慰似的拍拍莫以文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满眼同情的望着他: “没事兄弟,以后出了社会你肯定耐打。” 第11章 第 11 章 期中考完,莫以文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整日心慌不定神,提心吊胆趴在草稿纸上估成绩,整节课整节课的估。 “你要是真的想考好,估分的时间拿来学习多好。”肖炎不解的看着他,说出了人间真理。 莫以文非常在意自己的成绩,深怕有一点儿下滑。但是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成绩面前的脆弱,在别人眼前依然是: “切,不就是个考试吗,大不了垫底。” 他比谁都不想垫底,但偏偏这个时候,李琦钰笑嘻嘻的和他说:“没事,我给你垫底。” 莫以文无语,心里骂了她一百遍。 “你家是住在凡尔赛宫吗?” 李琦钰蹦跶蹦跶走开了,留下挑衅的一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考不好吧……” …… 期中考试是阳城高一学子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考试,不光是老师,就连散漫的学生们也十分在意。 李琦钰理所应当的进入了班级前十,1050的总分考了776分,在137班52名学生中排名第四,全校934人中排名39。莫以文兢兢业业最后几天复习算是起了些作用,总分643,班级排名第十九,校排名227,至于肖炎…… 他被小元子叫出了教室。 莫以文看着成绩单上他排在第五十二的名次摇头叹气。 “卧槽殷乐乐你第一啊!”不远处传来李琦钰的惊讶声。“好家伙你个偷学狗。” “这不是有手就行。”殷乐乐少见的没有做题,抓着凳子摇来摇去。 莫以文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凡尔赛的巅峰。 杜七月呢,他闷闷不乐,李琦钰猛一回头吓傻了他,他睁着眼,身子本能的向后靠。 “你能别老一惊一乍的。”杜七月拍拍胸脯,长出一口气。“吓人。” “不就是一次考不好吗。”李琦钰的声音大到最后一排的莫以文都听得见。“起码你比莫以文好啊,快骄傲。” 莫以文一懵,她妈关我啥事? 杜七月班级排名十一,但是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没有考好。 莫以文转着笔,肖炎被小元子叫走谈话了,教室里没有老师,只有稀稀碎碎的说话声和偶尔咆哮着的李琦钰的声音。 突然一声巨响,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全班人的目光都向教室的最右边看去,这时林峰狼狈的扶着凳子爬起来,一边小声的嘀咕:“不就抢你一张纸吗,咋还急眼了。” 一旁林峰的好同桌程雪抱着胸,一脸怒气得看着爬起来的林峰。 “还敢不敢了?”程雪哼哼着问。 “行行行算我输,给你。”说着林峰将一张纸扔到了程雪桌子上,程雪一把抓起,顿时满脸笑意的欣赏起来。 “情书还不让看了……”林峰小声嘀咕,程雪瞪了他一眼,他立马识趣的闭嘴。 就在大家安静看戏的时候,下课铃响了,肖炎则踩着下课铃回了教室,和莫以文预想的不一样他垂头丧气,看起来闷闷不乐。 “咋了,小元子没安慰你?”莫以文问,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肖炎耸耸肩:“何止没安慰,还把我骂了一顿,让我找个厂上班。” 莫以文抓过成绩单,念念有词:“正常啊,你在年级排名都快倒数了,小元子估计被你气炸了,换我绝对把你打的下不了床。” 肖炎伸个懒腰:“管他呢,先睡觉。” 说罢趴桌子上,不管莫以文苦口婆心。 “哎你这样可不行啊,下一次咋办……” 李琦钰准备去找莫以文,但是看到他摇着趴桌子上半死不活的肖炎说着话,看了好久,然后闷声坐下,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但恐怖的气场令杜七月小心翼翼的将桌子往后搬了搬。 …… 考试之后一切平淡,唯一不寻常的,就是137班出了一对情侣。 谁也没想到,是林峰和程雪。 莫以文大为震惊,转头看着肖炎,那眼神好像在说:为啥林峰都有对象了我还没有。 “林峰都有对象了,你还没有,废物!”肖炎倚着墙,奸诈地笑着。 莫以文眼睛瞪的更大了。 林峰很早就喜欢程雪了,开学到期中考整整两个多月,两人坐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同桌,日久生情,只不过林峰榆木脑袋,不晓得该怎么表达。 他的好兄弟曾经给他出谋划策,比如用蜡烛摆心啊,用喇叭喊啊,都被林峰回绝了,他破口大骂兄弟们蠢,学校明文规定不能早恋,这么搞不就是找死吗。 兄弟们无语,林峰也无语。 他和程雪是全班除了莫以文和李琦钰之外呼声最高的cp,程雪不在乎谣言,林峰甚至有些喜欢这些谣言,因为有兄弟告诉他中学时代的爱情大部分都是起哄来的,林峰深信不疑。 自然是林峰表的白,而他表白的方式也和他本人一样奇葩。 他准备了礼物,还学着别人的样子准备了情书——这是为什么他之前要抢别人给程雪的情书——计划挑一个合适的时间进行表白。 那天晚上,他和兄弟们接头,谋划了一出大事。 放学,林峰神神秘秘的告诉程雪先出去,二十分钟后再回来有惊喜,程雪不明所以,但好在她今天晚上比较闲没什么事,于是跑到三楼和她的小姐妹聊了会儿天,过了好久,等到学校里都走的没多少人了,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于是和小姐妹说了再见,开始往教室的方向走。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林峰也不在,程雪走进去,走了好几步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她有些失望,于是暗骂林峰,小声嘀咕着明天要给他好看。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教室灯熄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整栋教学楼的灯都熄了。 程雪懵逼。 这时候一个人影晃晃悠悠走进教室,径直向程雪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这遥控器怎么关键时刻失灵了……啊卧槽……” 程雪第一时间想到小偷和劫匪,于是转身一个飞踢,人影向后飞去,程雪追身上来,似乎还想再加一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别打,是我……” “林峰???”程雪惊呼。“你怎么当起小偷了,还想搞偷袭?” 林峰没搭理他,缓缓爬起,黑暗中程雪也看不清他是个什么姿势,只是觉得好像他举起了右手,随后听到“嘀”的一声。 周围有光亮了起来,蓝色为主,白色为辅,一瞬间,整个教室几乎被浅蓝色的微光占领,没有多亮,却足够神秘,静谧,海洋一般。 看得清林峰了,程雪惊讶的发现他居然单膝跪着,向着她。 “程雪,我……我喜欢你……好久之前就已经喜……喜欢了……”林峰说出了准备好的话,没说完,而且说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但足够深情,真诚。“我们在一起吧。” 程雪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林峰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和一张纸,递到程雪眼前,本来这一段林峰也是准备说一些东西的,奈何太紧张,一句也无法出口,只能睁着他那双眼睛,用反射着教室里淡淡浅蓝色微光的眼睛注视着程雪。 程雪的手颤巍巍,接过林峰递来的东西的时候,她看到林峰眼睛里有光。 “好。”程雪点点头。 …… 灯亮了,程雪这时看到了林峰右手的遥控器,又看了看教室的四面墙,不知什么时候被布置上了LED灯,并且隐蔽的很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程雪在林峰的注视下打开了林峰送她的礼物,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沓小马宝莉的卡牌。 据说林峰为了这个卡牌游走于各个小学生商店,费了好大劲才买上的。 程雪才不管林峰的解释,放到一边,又打开那张纸,所谓的情书。 上面大大的写了“程雪我喜欢你”几个大字,只不过笔画有些奇怪,细看去,组成汉字的写笔画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整张纸上都写满了程雪的名字。 “挖了个亲娘!”程雪惊呼。 林峰不明所以,愣了一会儿也跟着惊呼: “挖了个亲娘!” “你咋知道我喜欢小马宝莉的?” …… 教学楼一个角落,一个大爷挥舞扫帚,指着几个学生大骂: “还敢拉电闸!还他妈的拉两次!有本事别让我逮到!” 林峰的兄弟嘻嘻哈哈,甚至回头给大爷比了个中指。 …… “喂莫以文。”肖炎叫着。 “啥?” “小马宝莉卡片真的能表白成功?”肖炎疑惑。“难道表白送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吗?” 莫以文险些笑出声。 不远处,杜七月也问了李琦钰同样的问题。 然而对于杜七月和肖炎的提问,两人的回答一模一样: “你不会真的以为程雪喜欢小马宝莉吧?” …… 林峰和程雪每天打打闹闹,活成了所有高中生憧憬的样子,有人羡慕林峰有这么一个开朗活泼并且成绩好的女孩子当对象,也有些同情他每天被打。 “喂。”程雪叫着。“占我桌子了,傻蛋。” “我就占,咋滴?” 这时便少不了一记拳头,他们每天的打闹都这般平淡,鸡毛蒜皮,平平无奇,看上去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那层关系对他们的感情似乎没多大影响,唯一不同的,就只有称呼。 “傻蛋,你好傻。” “那你就是傻瓜。” “你再说一句?” “不敢了不敢了,错了错了。” 同桌真的是情侣之间最幸福的关系了,每天都可以和对方在一起,偶尔拌拌嘴,小打小闹,在最平凡的年岁中陪着对方,困了睡一觉睁眼就是你,想看看你只需转头就可以,在最好的年华距离彼此最近,陪伴彼此的时间也最长。没什么负担,用最单纯的心和最单纯的感情去喜欢一个也喜欢自己的人,这大概就是青春最大的幸福了吧。 所以说,林峰和程雪活成了所有高中生都憧憬的样子啊 第12章 第 12 章 那是十月底,一个明媚的下午,肖炎托着脑袋,看着莫以文若有所思。 “你……看我干嘛……”莫以文莫名其妙,伸手拍了拍衣服,发现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肖炎突然站了起来;“你好矮。” “???”莫以文大怒,瞬间站了起来,看这气势似乎不打了肖炎的脸不罢休。 站起来的莫以文矮肖炎半个头。 气势全无,莫以文失落的坐下,脸趴在桌子上,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肖炎突然伸手摸了摸莫以文的头发:“你这么矮,跑的快吗?” 莫以文趴着转过头,抬手打掉他抓着自己头发的手,一双眼睛诡异的盯着肖炎:“什么意思?你有什么阴谋?” “啊没什么,下周要测1000米,我看你腿太短,怕你过不了。” “我他妈……”莫以文一时语塞,竟找不出话来回怼肖炎。“腿长了不起啊,你别得意,说不定下个星期我跑的比你还快。” 肖炎认真的摇摇头。 莫以文无能狂怒,瞪着眼睛质问肖炎:“谁给你的自信?” 肖炎若无其事视若无睹满不在乎。 “我比你腿长。” …… 十月底的风已经不是很闷热,带了些秋天的凉爽,阳光将操场晒得暖烘烘的,莫以文坐在草地上,等着上课铃。 今天的天气非常适合体育测试。 莫以文是从来不害怕体育测试的,小时候练过跆拳道,初中的时候也参加过市里的长跑比赛,还拿到过名次,因此他在一个星期前扬言要跑的比肖炎快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是莫以文不怕不代表别人不怕,比如杜七月和李琦钰就怕的要死。 杜七月是因为自小身体不好,所以跑的不快,至于李琦钰……纯粹就是懒又吃得多。 终于,莫以文在体育课上扬眉吐气了。 此时李琦钰正坐在草地上愁眉不展,和莫以文相反,她在祈祷上课铃来的迟些,而莫以文,则是假装若无其事的路过李琦钰身边,假装不经意的瞅瞅那张被双手托着满是哀愁的脸,然后哀叹:“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连八百米测试都过不了吧……” “莫以文我要杀了你!!!”李琦钰暴怒,跳起来就追莫以文,结果被莫以文甩开老远。 “我跟你说,你到时候跑八百用这个速度,绝对过。”莫以文一边回头一边大吼。 李琦钰突然想起来不能浪费体力,于是不再追,一屁股坐地下,瞪着一蹦一跳嚣张而来的莫以文喘气。 “不如我在终点给你放一盆大米,这样你看到大米就有了动力了,别说八百,八千都没问题。”莫以文围着李琦钰绕着圈,不紧不慢的说。“你用你向食堂冲刺的那个速度……” “你少说两句能死啊。”说完这句李琦钰突然双眼一亮。“别整那些虚的,要是你答应我如果我过了你就请我吃一个月饭,那我肯定过。” 莫以文刚想说滚,上课铃响了。 他一边向集合的地方小跑一边回头说:“到时候别让我甩一圈多啊。” 接到了李琦钰毫不客气的回怼:“男女生是分开跑的,智障!” …… “怎么样?”跑道上已经站好,肖炎转头,对着莫以文说。 “你看着吧。”莫以文说着,双眼目视前方。 在之后,莫以文听到一声枪响,感受到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的影子紧随着他一起狂奔,带着风和一切声音被甩在身后。 莫以文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用尽全力去追赶。 …… 末了,莫以文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身边是同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肖炎。 “这次不算,改天再比。”莫以文气喘吁吁,但听的出来语气中的不服。 “比多少次结果也是一样。”肖炎满意的闭上眼睛,任由太阳暖烘烘的打在脸上。“你跑不过我的。” 一千米测试,137班第一名是肖炎,用时3:11,第二名是莫以文,用时3:17。至于杜七月,连4:30的合格线也没过,现在正坐在一边怀疑人生。 不远处李琦钰正犹豫要不要去和莫以文打声招呼,突然耳边响起体育老师的哨声,然后听到了让人绝望的一句:“137班所有女生,上跑道。” 莫以文一骨碌坐起,将旁边肖炎吓的不轻:“你这么激动干嘛,你又不是女生。” 说完打量了莫以文一会儿,眼神逐渐变得奇怪:“咋你要去去跑?卧槽你啥时候变的性?” “别整那些没用的,该女生跑了,我先一步看去了,你想躺着就慢慢躺着补钙吧。”莫以文激动的跳起,小跑着向跑道边去。 “女生跑步有啥看的……”肖炎疑惑不解。 “看李琦钰跑倒一啊!”莫以文边跑边回头。“这多有意思!” 然而结果令莫以文大失所望,李琦钰不是倒一,甚至过了合格线,八百米4:20合格,李琦钰跑了4:09。 “怎么样?”李琦钰喘着气,一只手搭在莫以文肩膀上,另一只手抹去额头的汗。“请我一个月饭啊,不许耍赖。” 莫以文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 好久才反应过来,甩开李琦钰的手,指着她:“我什么时候答应请你吃饭了。” “你答应了。” “我没有。” “你答应了!” “我没有!” “你答应了!杜七月可以作证!”李琦钰理直气壮。 莫以文人傻了。 不久,李琦钰大摇大摆走过来,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杜七月,她站在莫以文眼前,对着杜七月说:“莫以文是不是答应我只要我过了合格线就请我吃一个月的饭?” 杜七月扭扭捏捏,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被李琦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对对对,他说了。”杜七月赶忙说,好像晚一秒就会被某个老巫婆吃掉一样,末了他可怜巴巴的看着莫以文,那眼睛好像在说:我是被逼的。 莫以文愣了一下,转头看见不远处的肖炎坐在地上偷笑。 “李琦钰你……你也太不要脸了!”莫以文气急败坏。“杜七月你怎么能和她同流合污。” 杜七月一脸无奈的摇摇头,那双眼睛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是被逼的。 李琦钰狡黠的一笑,像是占了便宜的七岁小孩:“要脸可就吃不到饭了。” 莫以文无能狂怒,面对老奸巨猾的李琦钰竟然束手无策。 僵持了一会儿,李琦钰越笑越放肆,突然间下课铃声响起,莫以文仿佛听到了救赎的声音,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我不管和我没关系,拜拜了您嘞。” 说罢莫以文一个箭步跳开,李琦钰伸手抓了个空,想开口吐芬芳时,看到他拍了拍在一旁坐着的肖炎,将他从地上拉起,两人相跟着走出操场。 明明是男生之间最常见的场景,却让李琦钰在原地愣了半分钟。 …… “你笑什么?”莫以文看肖炎合不拢嘴,于是不满意的说。 “你完全可以请她吃屎啊。”肖炎憋笑,装作正经的说。“要不是怕尴尬我就冲上去帮你说了。” 莫以文撇撇嘴,迈步走到肖炎前边,先肖炎一步走出了操场。 一拐弯,眼前一大群人将莫以文的脚步拦了下来。 身后的肖炎不明所以,一下子撞到了莫以文身上。 “你干嘛突然停……”肖炎“下”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堵了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一切:打架了。 圈子最中间是程雪和林峰,旁边是一个高个子男生,戴着眼镜,看样子很拽,他身边跟着几个小弟一样的人,都插着腰,看样子和那高个子男生一样拽。 这个男生莫以文知道,是贾斯成的儿子,叫贾学义,在一中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抽烟喝酒打群架都干过,在中学混混里唯一特别的就是屡次触犯校规仍然不被开除。 此刻他正指着程雪的鼻子:“你他妈走路不长眼?啊?” 面前几个人小声议论着,莫以文听了个大概,小两口一边跑一边乱没看路,程雪没注意撞倒了贾学义,还不小心踩了他新买的球鞋,这才有了接下来一幕。 还真的是混混头子的作风,莫以文不屑的想,突然回忆起身边这位几个月前也是一样。 看看现场,贾学义仍然骂着,手指快戳到程雪鼻尖了,林峰终于有了动作,他大迈一步,一把打开了贾学义的手。 莫以文看的到他的腿在发抖。 “卧槽!还敢动手?”贾学义突然大吼,抬手一拳打在了林峰胸口,打的林峰一个踉跄,靠在了身后程雪身上。 这一拳下去,肖炎顿时站不住了,已经抖落一身怒气,抬腿就要往圈子里冲,却被莫以文反手扣住了手腕。 肖炎回头,愤愤的眼神中有一丝震惊:“这时候了你还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你好好看看挨揍的人是谁。” 莫以文摇摇头:“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你开学刚打了架,再来一次恐怕要开除。” 说着莫以文将肖炎往后一拽,留下一句话:“我来。” 肖炎的震惊比之前又多了一分,他震惊的说不出话,就这么看着莫以文迈步走到他的面前。 在137班,对于莫以文和肖炎,林峰是和两人混的最熟的,所以看到了就没办法不管。 他走路带风,拨开围观的人群,径直向混乱的中心走去。 “他妈的还敢挡,我让你挡!”贾学义又是一拳,打在林峰小腹。 程雪在身后拉拉林峰,小声在他耳边说些什么,林峰无动于衷。 贾学义迎面又打来一拳,冲着林峰的脸。 “不要!”程雪大声说。 “啪”的一声,紧接着“咚”的一声。 莫以文一个箭步,左手准确的接住了迎面而来的拳头,随后右手握拳毫不犹豫的轰在贾学义鼻尖。 没等贾学义反应过来,莫以文抓着他的手往前一拽,随后提膝用力钉在了贾学义的小腹。 “莫……莫以文?”身后传来林峰脆弱的声音。 莫以文松开握着贾学义拳头的手,刚才嚣张跋扈的高个子立马蹲在了地上,莫以文估计他这会儿鼻血乱喷,喘息都困难。 莫以文扭头,看到了周围一大圈子人都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赶紧跑啊,等什么。”于是莫以文扭头说,然后拽起林峰袖子就溜。程雪慢了半拍,但也赶在在场众人回过神来之前拔腿。 肖炎盯着飞奔的莫以文愣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因为他突然逃跑而惊讶还是因为他测了一千之后还有力气逃跑而惊讶,突然莫名其妙的笑笑,绕开众人向教学楼走去。 走的不慌不忙,像是在等什么人。 李琦钰慌忙赶到现场,看了看乱成一团的操场门口,此刻贾学义正用手捂着鼻子,满手是血,甚至抹到了脸上,李琦钰皱皱眉头,又抬眼望了望教学楼,一眼就看到飞奔的莫以文,林峰还有程雪。 于是她也迈开腿,全然不管身后气喘吁吁的杜七月。 “你……等等……你等等我……” 一阵风从身边经过,肖炎吃惊,仔细看发现是李琦钰,于是没什么好震惊的了,相反,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李琦钰飞奔着追着前面的三个人。 三人将她甩在身后,越追距离反而越远了。 身后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听的肖炎心烦,估计是那帮人回过神来了,在这一团像是收音机短路的声音中很容易就找到了贾学义的声音。 “我操你大爷的,那人哪儿去了?麻蛋,老子要告诉老贾,他妈的弄死他们……” 废物。 肖炎心想。 …… 第13章 第 13 章 回到教室,莫以文喘着粗气,身后跟着林峰和程雪,三人一进门就扶着门,教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人看着他们的表情十分诧异。 “没事吧……呼呼……”莫以文随便找个空位坐下,抬起眼睛,这话是问林峰的。 “没什么事……呼呼……”林峰也随便找个空座位摊着,顺带拉着程雪一起。“刚才谢了……” 莫以文看着他俩坐在一起的画面顿时有些不自在,打算起身离开。 “没事就行。”他一边说一边起身。 “对了。”林峰似乎缓过来了,说话的时候喘息不那么明显。“那贾学义……是个麻烦……” 程雪不发言,托着下巴睁着眼睛在两人之间游走,最终停在了林峰脸上。 “我知道,他爹是贾斯成。”莫以文说着,看到了林峰脸上的尴尬和不自在。“没事,初中那会儿架打的多了,啥处分都挨过了,问题不大。” 莫以文尽量将语气放的轻松,但刚运动完还没完全缓过来再加上刻意的表演反而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紧张了。 “我可不是怕他打不过他,要不是看他爹是贾斯成我就放开了打了……” 莫以文继续佯装轻松的说着,但气氛依旧沉重且尴尬。 “我知道。”林峰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蹦出这么一句。 林峰见过他和肖炎打的那一架,当然知道莫以文不可能打不过贾学义这种货色,但就是因为对方是贾学义,事情变得麻烦了。 “毕竟他爹是年级主任,要是贾斯成找过来……”程雪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停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反正不能让你担这个责任……” 林峰跟着连连点头。 有什么办法呢,是莫以文动手打的人家,要找肯定也是找莫以文。 “别慌,没事了。”莫以文待不下去了,随口说着,然后起身。 “改天请你吃一顿吧。”林峰在身后说着。 “真的没事。”莫以文摆摆手,回到自己位置,翻了一会儿没找到水之后眼神一瞟,抓起肖炎的杯子,扭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他真的太渴了,跑完一千,又和人动了手,然后又冲刺着逃跑,现在身上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累,喝过水之后用袖口抹了抹嘴,然后坐到肖炎的位子上,靠着窗台晒太阳。 暖烘烘的,阳光对莫以文累得要死的身体给予了极温暖的怀抱,舒服地都快睡着了,突然有人摇了他一下子,剧烈程度令莫以文直接吓醒。 然后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吼了一嗓子。 “莫以文!” 莫以文一脸懵,抬眼睛看着弯着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李琦钰,然后眨眨眼,脸上的表情堆成了咋了干啥我啥也不知道。 “你别装傻,是不是打架了?”李琦钰努力平缓呼吸,严肃的问,同时把脸往前凑了凑,双眼紧盯莫以文。 吓得莫以文缩了缩脖子。 “你俩快亲上了……”莫以文前桌的一位男生小声说着,还咳嗽了一声。 “不用你管!”李琦钰头也没回,毫不客气的说。 然后继续紧盯莫以文:“是不是,是不是打的人还叫贾学义?” 莫以文不知道该咋办,这场面太可怕了,他可怜的往桌角缩了缩:“你……你往后退退……我害怕……” 李琦钰皱了皱眉头,直起腰向后退了一小步,莫以文趁机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心灵,然后睁眼直视李琦钰:“是” 莫以文看着李琦钰,眼睛全是这事不能袖手旁观的正气凛然。 他已经做好了接受想象中李琦钰准备的一堆“你是不是有病?”“多管闲事很帅?”之类的说辞,但是没想到李琦钰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说什么也没用了,刚才贾学义说要找他爹,还说要弄死你。”李琦钰说着有意无意的向林峰和程雪的位置瞟了一眼,正好看到他俩担忧的看向这里。“你咋办?” “我就是打了他两拳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分寸,估计也就是算成校园矛盾训我一顿?”莫以文说着,略带轻松,但这下三滥的演技明显骗不了李琦钰。 李琦钰这时候已经不再喘气,但此刻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盯着莫以文的眼神有些可怕。 “咋……咋了……有啥问题吗?”莫以文有些心虚。“这顶上天也就停课回家反思吧?咋他还能开除我?” 李琦钰叹了口气——莫以文发现今天李琦钰特别能叹气——之后拉过莫以文的凳子坐下,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上课。 “咱们楼下129班有个叫张乘伟的你还记不记得?”李琦钰问道。 好久没有见到她如此认真的模样,莫以文真有些慌了,愣了一秒后回答:“记得,上一次被全校通报打架斗殴开除学籍留校察看的那个,他不是和贾学义一个班?” 莫以文看着李琦钰的眼睛,突然发现那闪闪的认真的大眼睛里好像有一些担忧。 “你知道原因吗?”李琦钰又问,看到莫以文摇摇头后眼神黯了下来。“他和贾学义打了一架,在教室里,规模不大,没有见血,就是玩急了打起来了,在地上扭成一团,吃亏的是张乘伟,贾学义一根头发没伤到。” 她看着莫以文的眼神由慌张变为震惊和不可思议,又由震惊和不可思议慢慢转变回慌张,里面还夹着迷茫不理解和愤怒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其实李琦钰看不透别人的眼神,她猜的。 李琦钰讲这些的时候和平常不一样,她的声音压的很低,教室另一边忧心忡忡恨不得把耳朵安装过来的那小两口听不到。 “张乘伟……是开除学籍留校察看对吧?”莫以文擦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问。李琦钰猜的没错,莫以文现在的心情,就是慌张和愤怒,只不过慌张更胜一筹。 李琦钰听到了莫以文的问题,她点了点头。 “怎么办?”莫以文条件反射的问。“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滥用职权吗?” “别指望举报,举报有用的话他儿子早就开除了。”李琦钰继续说着,眼睛里的不安和担忧一股脑儿全涌出来。“所以你干嘛多管闲事啊……” 莫以文其实知道像贾斯成这样的年级主任在相关部门是有关系有人脉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毫不收敛,甚至利用这一点肆无忌惮的替儿子做挡箭牌。 当初全校通报张乘伟的时候莫以文在场,但他没有李琦钰那颗八卦的心,所以就没去了解事情的经过,当初只是觉得这个叫张乘伟的就因为打架开除学籍有些可怜,现在想想要是当时就知道了处分的原因,自己可能会气死。 现在的愤怒被自己是局中人这一条件牵制着,所以堵在心口的情绪还是慌乱更多一些。 只是和他打了一架,甚至没伤到一根头发就被开除学籍,那自己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将他打出鼻血打到站不起来呢?虽说自己手下留情了,但那是对自己而言,贾学义不会觉的自己手下留情,围观的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手下留情。 贾学义说了会告诉他爹,还说了要弄死自己。 那么处分会是什么?开除学籍?或者……直接劝退…… 他心跳的越来越快,慌乱也变的愈发厉害,他看了看李琦钰,又越过李琦钰看了看教室另一边的林峰和程雪,突然一个问题闪过脑海。 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莫以文呼吸开始加速变粗,他知道自己情绪不自觉放大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在心里一边又一边告诉自己别慌。李琦钰也看得出来,伸手,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上课铃的响起让莫以文暂时回到了现实,他推了推李琦钰的胳膊,看她走三步回头看一眼的走开,拍拍胸口,坐回了自己位置,又拧开肖炎杯子喝了一口水之后才发现,肖炎到现在都没有回教室。 他郁闷了一会儿,想着这人哪儿去了,正想着,教室门“砰”的一声,似乎是被踢开的,莫以文瞬间笔直坐起,看到进来的人是化学老师之后,又趴下了。 化学老师什么时候学会肖炎的开门技能了。莫以文郁闷的想。 上课十分钟了,肖炎才慢吞吞的走进教室。 教室门是开着的,肖炎没有门可以踢,就慢悠悠的走进教室,化学老师盯着他,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甚至还伸了个懒腰。 莫以文对此嗤之以鼻,他早已经习惯了。 他看着肖炎瘫坐一滩趴到了桌子上,扭头正打算问他哪儿去了,化学老师一声河东狮吼将他吓得险些摔倒。 “肖炎!”化学老师是个中年妇女,嗓门大的惊人,而且一开口就是骂半节课,莫以文心烦意乱,郁闷慌乱的心里又堵了一道心烦。 “你看看上课几分钟了?没有点时间观念?就这还高中生?别人都进教室做好了你干嘛去了,不知道上课?上课铃响了吧,上课铃响了吧?啊?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 肖炎皱皱眉,莫以文直接把头埋到了胳膊里。 这场战斗最终以“肖炎给我拿上书站到后面靠墙”结束。 肖炎捧起书,莫以文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发现肖炎看着自己面带笑意,甚至对他挑了下眉。 莫以文愣了半天,表情堆砌成了疑惑。 接下来的半节课莫以文坐立不安浑身难受,贾斯成可能施加的处罚在他心里一遍又一遍演示着,搅得他不得安宁,心烦意乱像一张巨网笼罩着他,并且这张网只会越来越大。 第14章 第 14 章 好容易挨到了下课,肖炎回自己位置坐下,伸手拍了拍莫以文肩膀。 “咋了?”肖炎笑着说。“是觉得自己逃跑很狼狈现在后悔了?” 莫以文埋到胳膊里的脑袋抬起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把脑袋埋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用手撑着脑袋,满脸写着心烦两字。 “肖炎。”莫以文叫。 “嗯?” “我不是打不过他们,我就是怕事情闹大……” “嗯。” “对面是贾学义嘛,贾斯成儿子……我真的手下留情了。” “我知道。” 肖炎始终笑着,笑的很自然但是在莫以文看来有些猥琐。 “哎你是不是……”莫以文想说些什么,说一半又停下了,低头郁闷地看着桌子。 “咋了?”肖炎拿起水杯,扭开盖子。 “没事。”莫以文摇摇头。 半秒后。 “卧槽谁把我水喝完了?”肖炎愣了一会儿,之后转头看向莫以文。“莫以文你老实交代。” 莫以文抬头,满脸写着咋了干啥我啥也不知道。 “狗咬吕洞宾。”肖炎转头看风景去了。 “啥?” …… 又过了一节课。 这时是上午的最后一个课间,待会儿上课铃响了,就是最后一节课了。 莫以文闷闷不乐,突然有人在门口大喊 “莫以文有人叫你。”那人回头,过了一会儿转回来。“还有林峰和程雪。” 莫以文吓了一跳,已经不需要怀疑了,绝对是贾学义,说不定还带着贾斯成。 肖炎不是很在意,看着莫以文,向门口努了努嘴:“诺,来找你了。” 莫以文起身向门口走去,路过李琦钰身边时被她拽了一下。 “要不……” “没事儿,不用,你在教室里待着别出去。”莫以文打断了李琦钰的话。 林峰和程雪先他一步,他走出教室门,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贾学义。 “怎么了?”莫以文强行将心里的慌乱按下去,还算镇定的走了过去。 左右看看,就贾学义一个人,不仅贾斯成不在,他的跟班也不在。 “那什么,就上午的事儿。”贾学义伸手挠了挠头,语气和气的令在场三人诧异。 莫以文一时间竟然接不下话,转头看了看林峰,发现林峰正疑惑的看着程雪。 “咋了?”莫以文实在想不出能说什么,于是蹦出来这么一句。 “就……我回去想了想……这事是我的不对,那什么程雪她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所以现在就上来……给你们道个歉……” 说着他甚至鞠了一躬,看的莫以文林峰程雪直接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卧槽? 这什么情况? 贾学义说那些的时候吞吞吐吐,语句极其不连贯,而且莫以文看的出来他是非常不情愿的,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找过来是道歉?说好的找他爹弄死我呢? 莫以文不理解,站在原地和空气里的尴尬震惊一起被时间定格,瞠目结舌。 “那……没什么事的话……”贾学义开口,顺带看了看三人。“我先走了。” 三人在震惊中麻木的点了点头。 莫以文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进的教室,就记得李琦钰慌乱的过来问他怎么样,然后他回答了个“我不理解”。 李琦钰穷追不舍,莫以文只好说:“放学和你说。” 李琦钰看莫以文心不在焉,她本来想去问问他的,但他的同桌是肖炎,所以只能等放学了。 莫以文则是坐回了自己位置上,相比之前更加郁闷了。 这算啥?事情解决了? 他真的非常不理解。 “怎么了?”肖炎满脸笑意的问。 “贾学义那家伙……”莫以文说。“他道歉了。” “这不是好事?” “不是。”莫以文抓抓头,一副快烦炸了的模样。“好事个屁啊,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肖炎笑而不语。 可能是肖炎没再发言引起了莫以文注意,他转头,看到了肖炎不怀好意的笑。 莫以文心里闪过些什么,很微小,但足以将他整个点燃。 “卧槽?”莫以文惊呼。 他盯着肖炎,他笑的太放肆太轻松太……猥琐了。 肖炎知道他干的一切,但是从回到教室开始就没把这当回事,而且一开始脸上就挂着这种阴险的笑容。 “你该不会?”莫以文将脸往前凑了凑,几乎快要亲上了。“卧槽不会是你干的吧?!” 肖炎回之以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那眼神好像在说: 你觉得呢? 莫以文盯着肖炎看了好久,他的我大脑反应了好长时间,最后说出来一句“卧槽!?”。 还有一句:“你干啥了?” …… 体育课之后。 肖炎目送杜七月一边喘气一边喊着“慢点”的跑远,然后靠着在操场门口实验楼的墙停了下来。 这座实验楼是从操场回教学楼的必经之路。 方才围成一团的人群已经涣散,零零碎碎的从肖炎眼前经过,可以从他们嘴里听到在讨论莫以文。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但肖炎丝毫不急。他在等人。 肖炎注视着贾学义在一堆跟班中骂骂咧咧一瘸一拐的走来,近了,他向贾学义喊道:“贾学义。” 贾学义抬头刚要骂人,一眼看过去发现是肖炎,态度立马温和了起来。 “哟,这不我炎哥,啥事儿啊?”贾学义不管跟班们,走到肖炎眼前嘻嘻哈哈的。 “你你你别过来……先去把脸弄干净。”肖炎说着,转身往实验楼的水房走。“来水房洗,顺带和你说个事。” 贾学义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挥了挥手让跟班们先回去了。 等贾学义进了水房,肖炎“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不亚于他开教室门的声音。 贾学义看到了关上的门,又看了看肖炎,此刻他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口看着自己。 贾学义吞了吞口水,突然有些心慌。 “赶紧洗洗,等什么呢?”肖炎催促,向水龙头点了点头。 他硬是等到贾学义把脸上的血迹都洗的一干二净看不出来了,才叫他停手,神奇的是贾学义对肖炎的话是言听计从。 “刚才我们班那小子打你那几下,没事吧?”肖炎问。 “哎呀能有什么事,那两下和挠痒痒似的。”贾学义说着还夸张的摆了摆手。 “行了。”肖炎突然说,语气里全是嘲讽和鄙夷,不友好到极致,与方才的嘘寒问暖截然不同。 贾学义吓了一跳。 肖炎从袖口抽出一支笔,金属制的,看起来很有重量。 笔的侧面有一个小按钮,按钮藏的很隐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肖炎对着贾学义按下了按钮。 里边是肖炎和贾学义的声音。 “刚才我们班那小子打你那几下,没事吧?” “哎呀能有什么事,那两下跟挠痒痒似的。” 贾学义愣在原地,半天没明白肖炎的用意。 “炎哥你这……” “我听说你要告诉你爹。”肖炎迈开腿,向贾学义走去。“要弄死莫以文?” 贾学义被逼的后退,双眼明显的疑惑和恐惧。 “你什么意思?”贾学义已经退的抵到了墙,所以不再退,而是看着肖炎眼睛,强装气势。 “我现在想告诉你,录音我有了,你那满脸的血也洗没了。”肖炎说着将录音笔塞到口袋里。“你找你爹卖惨没用了。” 贾学义拉下了脸,没有说话。 “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和你爹说了些什么,后果你自己想象。。” 肖炎顿了一下,冷了眼神,继续说:“凭你那点本事还动不了137的人。” 肖炎本来想说“动不了莫以文”的,想起来林峰和程雪也参与其中,于是改了口。 贾学义有一秒大脑空白,随后他看着肖炎的眼里已经有了怒火。 敢怒不敢言而已。 “另外。”肖炎转身,迈步向门走去。“你要想和那什么年级主任合伙针对我,我无所谓,这破学校我早就不想呆了。但是你要想好。” 肖炎说着突然回头:“那时候我会怎么弄你。可能身上少几个零件,也不好说。” 上课铃早就响了,但对水房的二位,响多长时间都无所谓。 肖炎拉开水房的门,准备离去。 “你想怎样。”身后传来贾学义的声音。 “要求不过分,道个歉就行。” …… 最后一节课是空堂,肖炎用半节课讲完了他干的事,莫以文用了半节课消化。 莫以文突然发现自己对肖炎认知的空挡,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干什么的?” 虽然语言表达非常的不到位。 “你第一眼见我觉得我是……呃……”肖炎努力在大脑中寻找,发现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干什么的?” 莫以文想了想,想到他开学第一天上午当着全班家长的面踢门,下午就因为座位打了李琦钰一巴掌,晚上还叫人在三楼水房门口堵自己。 “混混。”莫以文毫不犹豫的说。 “说的对!”肖炎毫不含糊的承认。 莫以文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对肖炎的认知有了空挡,而是元宵给他讲述的肖炎的往事让他忘记了肖炎原来是个混混这个事实。 “但是我以后绝对不会,”肖炎突然非常认真的说,莫以文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绝对不会干混混干的事了。我说过的。” 莫以文看着他,脑子有些短路。 “所以我当时拦你,你看起来非常震惊是因为……” 莫以文又词穷了,但是肖炎很好的理解了他的意思。 “嗯,我没想到啊,你会出头,本来我露个面说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你还给人鼻血打出来了。”肖炎说道。 莫以文突然想起来自己因为这件事郁闷了整整两节课,突然觉得裴轩说的没错,自己是个大傻逼。 耳边突然传来丧心病狂的笑声。 “你笑什么。”莫以文突然瞪着肖炎说。 肖炎笑不绝口,笑的无比灿烂。 “你和那林峰慌了整整两节课……哈哈哈……” 莫以文无语透了简直。 …… 下课铃响之后莫以文一秒也不想和这个笑的像个傻逼的疯子待在一起了,他先是找到林峰,讲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就向教室门口走了,李琦钰在那儿等着他。 他看到林峰和程雪震惊的眼神,在他离开一秒后程雪甚至激动到险些将林峰撂倒。 莫以文已经能够想象林峰感激的要和肖炎当场结拜的场景了。 …… “差不多就是这样。”莫以文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看李琦钰的脸色,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冷对肖炎,他了解她,但也不愿意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矛盾。 李琦钰静静的听完,好久才开口:“确定那贾学义不会再找上来了吧?” 莫以文点点头:“按肖炎的说法,应该是的。” “你能不能不要……”李琦钰突然回头说,语气中有些恼怒,但转瞬被秋风带走。“算了,你没事了就好。”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吹着十一月的风,凉凉的,很舒服。 一路上只有风吹过耳畔的声音,他们沉默,但是万物在耳边滔滔不绝,所以即使沉默也不会无趣。 好久,有多久呢?回家的路程都走了一多半了,莫以文才开口。 “李琦钰,在至亲的人面前,情绪是不用装的。” 李琦钰愣了一下,停了脚,怔怔的看着莫以文,莫以文回头,也看着她。 有风吹过,在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们没听清。 “没事,我又不容易生气,刚才那是脑子不对了”李琦钰说道,笑了笑,在莫以文后背上锤了一拳,继续走。 莫以文没再问,也继续走。 “我还以为你心里至亲的人已经不是我了……”李琦钰趁他转身的时候小声说。 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李琦钰抬头看眼前的人,这个人,之前只要她有了负面情绪被他发现,都会被他处理的干干净净,但现在…… 莫以文,你连我是不是生气都看不出来了啊…… …… 十一月十七号,李琦钰住校了,她父母给出的理由是在家就知道玩手机,而且期中也没考好。 莫以文不理解,班级第四全校三十九总分七百多这叫没考好?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念了? 得知自己住校的那天李琦钰整个上午都在抑郁,莫以文不得不去安慰她:“住校多好啊,我做梦都想住校,你看住校就玩不到手机了,也玩不到电脑游戏机了,就被办法看小说追番追剧打游戏了,这对于你这种自控力为零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制啊对不对?” 李琦钰不想搭理他。 “乐观一点,说不定你下次就考进年级前十了。”莫以文狡黠的笑笑。“我也想住校啊,可是我不行,爸妈长期不在家我得看房子,哎,我每天回家只能和电脑手机作伴,就没法学习……” 李琦钰白了他一眼,索性将头扭到一边。 “哎说真的。”莫以文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歪下头,给了莫以文半张侧脸。“你也不用和你爸妈置气,玩不上就玩不上了,好好学习才是正道。实在不行……我把我的旧手机拿过来给你玩。” “我可不想被逮住停课。”李琦钰不冷不热的抛出这么一句,决定之后无论莫以文说什么,她都不再理会。 结果莫以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第15章 第 15 章 秋天是最不容易让人察觉的季节,只觉得风吹了几天,待叶子落完了,秋也就尽了。 转眼,已经十一月底,今年立冬比较晚,但也来了。 莫以文上课的时候会转头越过肖炎的脑袋看向窗外,这里的窗户可以看到学校对面的公园,但这个时候的风景是最没有看头的,一眼望去一大片光秃秃的树,光是看上去就觉得荒凉和冷。 没有熬得过十一月,在这最后属于秋天的最后一个月的最后一天,立冬的第二天,雪来了。 雪下的不大也不小,漫天白色,柳絮一样在空中飘了一整个上午,地上的雪铺满了,像叠起来的白纱。 这种情况是没有人能在教室里坐得住的,上午最后一节课一下课,不到五分钟教室就已经空无一人。 没有太阳,哪儿也是白,灰蒙蒙的白,就连天空也是,像是洗出来的黑白照片的天空,相比平时的晴空万里多了些沧桑。 “人家都看雪,谁像你一样盯着天看个不停,有啥好看的?”肖炎凑了过来,站在校门口莫以文身边和他一起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悄悄将手里的一团雪塞进了他脖子里。 “卧槽!” 莫以文瞬间跳起,脖子的凉意顺着后背往下,瞬间就将他观景的兴致扫的一干二净。 “你给我等着!”莫以文看着瞬间跳出好几米远还给他竖中指的肖炎说,伸手在地下抓了一把雪,稍微捏捏冲着肖炎脑袋直接砸了过去。 没砸到。 “就你这技术我都不用躲。”肖炎说着又对莫以文比了一个中指。 “操!”莫以文大叫,蹲下又开始搓雪球。 抬头计划将手中的雪丢出去的时候,眼前一个白色的东西闪过——一个雪球拍在他脸上,雪花在眼前炸开,冲到鼻孔里,甚至嘴里。 真特么冷。 李琦钰住校之后,陪伴莫以文回家的就变成了肖炎,路上小打小闹,也挺有意思。 比如现在,肖炎得手之后躲到了一颗小树下,莫以文的雪球又扔了个空,他丝毫没有防备的怒气冲冲赶到小树底下,肖炎冷不丁对着树来了一脚,然后飞快的逃出树下。 满树的雪哗哗落下,盖了莫以文一身,活脱脱一个雪人。 路人投来奇异的目光,肖炎则笑的蹲了下去。 “啊啊啊啊肖炎我要杀了你!” …… 十二月刚开始,学校公布了一则令人兴奋的消息。 元旦晚会节目的筹备和报名从一号开始,截止二十号结束,每个班至少要有一个节目。 元宵站在讲台上公布这个消息时全班几乎快要疯了,元宵喊了好几次安静,但是屁用没有。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元宵又问了一句:“咱们班有谁会才艺之类的?”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看着李琦钰的。 语罢,李琦钰感觉到全班五十一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这似乎是全国所有学校统一的,在需要有人为班级贡献自己的才艺时,只要有人被坑过一次,之后的无数次被坑的将永远是那个人。 “李琦钰!”教室里短暂的沉默,突然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 这句之后,喊李琦钰的人多了起来,从最初的三三两两到后来的此起彼伏,从一开始的乱糟糟瞎喊到最后的有规律有节奏的齐声喊,前后用了没有五秒钟。 “李琦钰!李琦钰!李琦……” 虽然已经料想到会这样,但是听到自己名字如此受欢迎的时候李琦钰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声音响了足足两分钟才停下,李琦钰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殷乐乐。 “这他喵的也太热情了吧他们……” “老师叫你呢好像。”殷乐乐回道。 “啊?啥?”李琦钰抬头,看到元宵慈祥的眼神看向自己,那眼神有一瞬间令李琦钰毛骨悚然。 “没问题吧?”元宵又笑着问。 李琦钰这时候算是明白那慈祥的眼神为什么毛骨悚然了,元宵笑的和当初威胁她表演的教官一样狡猾,他们脸上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在说着“只要你敢说有问题就弄死你哦”。 李琦钰打了一个寒颤,点了点头。 但就在元宵抬眼计划宣布结果的时候,一个想法自李琦钰脑海一闪而过,于是她赶在元宵开口之前喊了一句:“等等等等。” 没控制好说话的音量,像是一不小心开了免提,声音大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元宵怔了一下,低头疑惑的看她:“怎么了?” “emmmmm……我一个人的话……可能不太行……”李琦钰说道,但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元宵眼里“弄死你哦”四个字,于是赶紧补充。 “我觉得找一个人和我一起比较好,他唱,我跳,多完美。”李琦钰说。 元宵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李琦钰说的很有道理,之后点了点头。 “也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从班里选人,赶在20号之前练好就行。”元宵最后说,很轻松的将校长布置给班主任的任务甩了出去。 李琦钰高兴得连连说好,趁着元宵转身的当儿扭头,对着莫以文的位置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莫以文突然心里一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 十二月五号,莫以文家。 “我觉得你多半是脑子有病。”莫以文坐在电脑桌前,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 “不不不,我这叫慧眼识珠,只不过珠是那个‘猪’。”李琦钰趴在窗台看着叶子,时不时用手指拨动那绿色的叶片。 “反正小元子让我管,你不上也得上。”李琦钰笑着说,想模仿元宵和教官用眼睛说“你不上就弄死你哦”。 模仿的结果是毫无威慑力,甚至有些耍无赖。 “有什么奖励吗?比如请我吃一个月饭之类的。”莫以文回头,看着李琦钰。 “请你吃一个月屎要不要。”李琦钰笑的十分狡猾,无赖这个形象她今天是坐定了。“让你一展歌喉你还不乐意了,你又不是唱的不好。” 莫以文无语。 “行了半个上午了,说好的练舞,你来我这儿就为了看叶子?”莫以文说着关掉了电脑文档。“开始吧赶紧。” “给我腾地儿!” 莫以文将客厅的茶几搬到了餐厅,又把沙发推阳台,最后实在没力气了,看着电视愣了一会儿,转头对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李琦钰说:“就这吧,你注意点别把电视打掉。” 李琦钰点点头,跳起来伸个懒腰,走进“舞台”。 莫以文抱着电脑,坐在阳台边的沙发上,打开网易云音乐,播放曲目。 李琦钰没有说自己要跳哪首曲子,但莫以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要跳什么,丝毫没有犹豫的播放了《吹梦到西洲》。 熟悉的音乐,看了无数遍的舞蹈,莫以文仿佛回到了初二的班级元旦晚会。 这是他和李琦钰第二次搭档元旦演出,上一次是在初中,演出曲目也是《吹梦到西洲》。 仿佛就在昨天,那时候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李琦钰趁着周末来莫以文家练舞,一样的,莫以文将茶几和沙发搬开,用电脑给她播放歌曲,裴轩和苏颜儿站在一旁,苏颜儿浅浅的笑,裴轩傻傻的看。 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李琦钰对这支舞已经炉火纯青,莫以文对这首歌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播放歌曲的电脑换了新的,所穿的衣服也截然不同。 但最大的不同,是少了两个……看舞的人。 唯一不变的是两人对这首曲子的我执着。 《吹梦到西洲》听起来悲伤凄凉,不自觉的,莫以文跟着唱了起来。 …… “喂莫以文。”李琦钰擦擦眼角的汗。“元旦那天一定找人录好视频,咱们发给轩子和颜儿。” “好。” …… 第二天是周一,莫以文很意外的睡过了头,慌忙爬起来看时间,早自习已经上了一半。 莫以文抓着手机愣了半天,在再睡一会儿和赶紧去学校之间斟酌了一下,选择了再睡一会儿。 反正已经迟到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一睡睡到了第一节课快下课,莫以文懒懒的爬起来,不慌不忙,刷牙洗脸洗头,甚至还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前因为时间太紧莫以文一般是不吃早餐的。 收拾好了出门,在路上走也是不紧不慢。 拐角遇到了元宵。 “莫以文!你看看几点了。”元宵站在不远处,冲着莫以文喊。 星期一第二节是语文,身为语文老师的元宵这时候出门准备上课算是正常的,莫以文忽略了这一点,也忽略了元宵的住处离他们小区不远,偶遇的可能性极大。 “卧槽!”莫以文低声惊呼一声。“抱歉老师我睡过头了。” 说罢,扭头拔腿就跑。 所幸家离学校不远,莫以文没用五分钟就跑到了校门口。 但是他立马后悔了,因为今天的保安室里坐着的是那个大胡子长脸的外地人,人称“闲事哥”。 之所以叫这个外号是因为他真的太能管闲事了,比如谁提了个袋子进学校他非要看一下里面装的是啥,书包有些鼓了也看里面是不是书,像莫以文今天这样迟到好几个小时的,绝对会被他拦下盘问个十几分钟。 “真他妈……倒了八辈子霉了……”莫以文犹犹豫豫,想着该如何逃脱保安的抓捕,焦急之余偶尔的回头,又正好看到元宵向这边走来。 没办法了,硬着头皮进吧。 “哎莫以文。”元宵叫住了他。 “操!”莫以文咬牙切齿,随后回头笑着看着元宵。 “咋啦老师?”一边笑一边在心里暗骂。 “没几步了,反正下一节也是我的课,一起吧咱,正好路上和你商量个事。”元宵说着加快了步伐。 “好。” 好个屁啊。 不过这样就不用担心被保安拦下了,想想也挺好的。 年轻老师的好处是长的漂亮而且可以和学生无代沟的交流,元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似乎不是137的班主任而是137的学生,和学生们很容易打成一片,尤其是和肖炎。 还有莫以文。 但是年轻也有年轻的坏处,比如被保安误认成迟到的学生拦在校门口。 “喂你那个班的?”那位大胡子长脸保安拉开保安室的窗户,冲他们大喊。 “137。”莫以文极不情愿的回答。 “你呢?”保安又问。 这一问把两人问懵了。 “我137的呀?”莫以文疑惑的看向保安。 “不是你,另一个,校服也不穿的那个。”保安似乎有些生气,直接从保安室里走了出来。 “你的校服哪儿去了?不知道不穿校服不能进学校吗?”保安径直走到还处于懵逼状态的两人身旁,对着元宵说。 元宵有些不可思议,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闲事哥高出元宵三分之一个头,这么看来元宵倒真的像一个学生。 “不是你还有谁?校服呢?还有为什么迟到?班主任是谁?” 出现了,闲事哥的大招灵魂叩问。 莫以文看着他十分认真的样子突然想笑,但是不行,他得憋着,于是低下了头。 “我我我我就是班主任啊,137班的班主任元宵,你看看我。”元宵说,伸手去摸教师资格证,然后发现今天出门忘带包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憋笑没憋住的“噗嗤”声,元宵和闲事哥不约而同的看向莫以文,莫以文赶忙咳嗽两声,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笑意。 但是没用,因为闲事哥的袜子在脚指头那儿破了一个洞,大拇指从拖鞋鞋尖伸出一小块。 这也太他妈的好笑了哈哈哈哈。 没忍住,莫以文爆发了一阵被人听到会被当成神经病带走的笑声。 “真的,她是我的班主任……哈哈……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老师……哈哈哈……”莫以文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一通下来险些窒息在当场。 “莫以文你抽风了?这时候笑啥?”元宵看着莫以文,稍微有些发火。 “抱歉抱歉老师,我真的没忍住……” 闲事哥看着两人,眼里的疑惑越发的深,最后还是回保安室拿个本子翻了半天,然后眼神在本子和元宵脸上游走,看起来是在对比。元宵已经非常非常不耐烦了,但保安还是坚持对比完之后,才放他们走人。 莫以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啥不能不理这个保安直接进去? 元宵走在莫以文前边,看起来十分生气,绝对是因为被挡在门口好久。莫以文想办法和元宵说话,让她消消火,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恐怖又安静的气氛持续了一半的路程,看着“揽胜阁”三个大字反映着阳光,莫以文突然想起来元宵好像要和他说个事。 “老师?”莫以文试探的叫了一声。 “说。”元宵很努力在调整自己的语气,但是她真的太火大了。 被保安堵,忘带包,自己的学生还当着外人的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笑的像个傻逼,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那啥,老师你刚才说要和我说个事。”莫以文小心翼翼的说着。 元宵这才想起来,于是停脚,调整了调整自己的呼吸。 突然停脚让人毫无防备,莫以文险些迎面撞上去。 “咋停了?”莫以文挠挠头问。 “没事儿,走吧。”元宵说着又迈开了步子。“咱们边走边说。” 莫以文耸耸肩,不再跟在她后边,而是加快步伐走到她的旁边和她并肩。 “语文组要举办征文比赛。”元宵说完上半句,莫以文立马就知道她下半句要说啥了。“正好你也喜欢捣鼓这东西,所以……我觉得你可以……” 莫以文叹口气,截下了元宵的话:“不不不老师,我写作文很……” 莫以文“烂的”两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元宵打断了:“我看过你写的东西,还有小说,很不错的,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 莫以文极为震惊,都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卧槽老师你是把我从头到尾彻查了个遍吗?” 元宵扭头,对上了莫以文复杂的眼神,她笑了一下,很骄傲,并且丝毫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莫以文从他亲爱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脸上找到了之前一贯在李琦钰脸上出现的狡猾无赖的笑。 “不彻查你我怎么敢把你安排到肖炎旁边。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肖炎可能到现在也不肯搭理我。”元宵说道。 “你就说你写不写吧。”元宵又问,对着他笑笑。 莫以文思索着,在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但是转头看到元宵对着他笑,笑的还那么好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太擅长拒绝别人。 “……可是我没时间……”莫以文在内心进行一番苦斗之后选择不为颜值折腰。 “语文作业你可以不写。” “成交!” 第16章 第 16 章 这之后莫以文替元宵将征文比赛的通知贴到了教室后边,还转告了郭语,让她通知班里其他学生可以自愿选择写与不写。 莫以文抓着一张纸,是征文比赛的内容:主题、体裁不限,字数不少于八百,不得出现色情暴力情节……12月10号正式收稿,收稿时间截止到12月20号……12月28号公布比赛结果与获奖名单。 “这啥?”肖炎说着,将脸凑了过来。 “征文比赛,小元子威胁我写,还说不写就打死我。”莫以文说着,扭头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别人都是自愿……呜呜……就我必须写……呜呜……” 如果元宵有幸可以看到莫以文睁眼说瞎话的话,说不定就真的打死他了。 …… “肖炎我真的是被逼的,真的不是为了不写语文作业。” “我相信你,太相信了真的。” …… 参加元旦晚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可以不用跑操和上空自习,坏处是要被李琦钰拉着占用吃饭时间。 本来莫以文是抗拒的,以“我要吃饭”为借口计划搪塞,但是李琦钰用“你晚上的饭不都是别人捎带的”回击,并且完胜。 于是莫以文的吃饭时间不能在教室里盯着多媒体看短视频了,要被迫和李琦钰搭档节目。 其实也没啥好练的,吃饭时间就半个小时,等赶到场地准备好都过去十分钟了,还要说说闲话聊聊天,剩下的时间总共也练不了几次,但是李琦钰每天都乐此不彼,好像一天不跳两下就会当场死亡一样。 排练的场地是元宵找的,是一楼的一间空办公室,大概有教室的一半大,倒是宽敞,唯一不足的窗户太小并且晒不到阳光,不过好在有暖气,冬天也不是很冷。 屋子空旷,自带混音效果,再加上莫以文本来就好听的嗓音,唱出的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好像被天上干净的云裹了,沐浴着阳光,暖和又柔和。 莫以文唱歌很好,唱歌时他给人的感觉是很温柔的,可能是声音的缘故,他的声音就很温柔,再加上唱歌时放松又认真的状态,和犯贱时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有时候李琦钰听的入迷,甚至都忘了该跳哪儿了。 “哎哎哎想什么呢,发啥愣,我都唱过了。” “嗯啊?啥?哦……哦哦。” 像莫以文,就从来不会看李琦钰跳舞看的入迷,只会看的走神,往往是看着看着就想起了苏轼或者谢道韫,然后脑子里摆弄诗词歌赋。也因此遭受了好几次来自李琦钰的抱怨和赌气。 “我跳的有那么无聊吗?你要是再不看我就不跳了。” 莫以文无语,敷衍的回一句“行行行看看看”,然后继续想李白。 ……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放假。 被节目和征文支配了整整一个星期,莫以文简直太累了,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回家不到八点就睡了,周六早上十点才醒。 脑袋有些蒙蒙的,他抓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居然有三个未接电话。 一个是肖炎的,一个是元宵的,最后一个也是肖炎的。 他抓抓头发,睡得时间太长了有些头疼,起床喝了口水,又拉开窗帘晒了晒太阳,透过窗户的阳光依然是暖乎乎的,莫以文摸摸叶子,清醒一点了才不紧不慢的抓起手机。 在肖炎和元宵的号码之间犹豫了一下,莫以文选择了肖炎的号码拨了出去。 “哎你他妈大清早打什么电话?”对面接起电话之后莫以文直接怼了过去。 “呀这么大火气。”电话那头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十分甜美,甚至还有些熟悉。 莫以文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想不起为啥会觉得那声音熟悉。 “咋了,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电话那头说。“你信不信我临时给你加作业。” 莫以文先是愣了一秒,将手机从耳朵旁拿到眼前,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号码确实是肖炎的之后,沉思了两秒钟。 “卧槽?!” 电话那头传过来一阵属于肖炎的丧心病狂的笑声。 “小元子……啊不,老师,打电话有啥事吗?”莫以文尽量表现的正常,但是话出口却显得慌慌张张。 “手机给我来我和他说。”电话那头肖炎的声音由远到近,伴随一阵细碎的杂音。“哎莫以文和你说个事……” “卧槽你俩什么情况?”莫以文没等肖炎说完,就马上把声音压低咬牙切齿的问。 “没啥啊……卧槽你他妈想哪儿去了。”肖炎在电话一阵狂吠,这时莫以文有些庆幸自己打电话没有开免提的习惯。 “emmmm咳咳,啥事你说……” “下午来我家,请你吃烧烤。”肖炎说。 “不去。” “元宵亲自烤。”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亲自给自己烧烤这条件还算新鲜,拿出去可以吹好久,莫以文想了想,有些心动。 “要钱吗?” “不要。” “我现在去行吗?我想吃两顿。” “随便你。” “我马上到!”莫以文说完挂断了电话,开始洗漱。 他是真的决定现在去肖炎家的,在别人家吃白食这这种事莫以文七岁就开始干了,所以他现在基本不会感到不好意思,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带好手机和电脑,就离开了。 临走前还给叶子撒了点水。 …… 阳城的冬天平均温度都在零度以下,十一月底那场雪之后又下了一场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雪,导致现在街道旁边和屋顶以及树底下还是一片堆积起来的白。 旧城区相对冷清,但商店超市药店诊所啥的也不缺,这也就是为啥十几年了它还是旧城区的原因。这里安静,住的人家都是老式的院子,看起来非常有年代感。这种季节配上雪和炊烟,随便一个地方都是一处风景。 “我说啥来着,早上叫他他肯定连中午饭一块蹭了。”肖炎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框上看元宵在厨房里捣鼓。 “咋,你不乐意啊。”元宵说道。 “我有啥不乐意的,又不是我做饭。”肖炎说着掏出手机,拨通了莫以文的电话。 “干嘛?给谁打?” “莫以文,让他来的时候带些喝的,不能让他空手来了。” “别喝酒啊。” 肖炎耸耸肩表示不在意,走到院子另一边。 “路上呢我!”莫以文的声音传来,电话里还带着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路上,不然还不给你打呢。”肖炎说着往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元宵将头伸了出来,双眼紧盯着他,手里还举着锅铲,做了一个毫无威胁的警告。 “有事说事。” “来的时候买点喝的,我要一瓶二锅头,你的……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肖炎一边说,一边对迎面走过来的元宵比了个中指,然后赶在她走到面前的前一秒挂断电话,将手机藏在身后。 “手机给我。” “挂了。” “挂了也给我。”元宵说着阴下脸,但她这招对肖炎没用。 于是元宵动手去抢,肖炎将手机左右手倒腾,她好几次扑了个空,最后肖炎索性将右手高高举起,满脸嘲讽。 “你你你也太不要脸了!”元宵无能狂怒,上头到都忘了自己有手机可以给莫以文打电话了。 “好啊你,长高了能耐了是吧,搁几年前我还追着你打呢。”元宵说着撸起了袖子。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肖炎说着,仍然满脸不屑和嘲讽。 肖炎比她高了整整半个头,她试着跳了几次都才勉强够到肖炎的手,后来她索性把肖炎摁在墙上两只手去拽,一只脚还踩在墙上,这时候,院子的大门开了。 元宵和肖炎同时往大门口看。 莫以文抱着一个大袋子走了进来,看到这静止的一幕后自己的笑容也静止在了脸上。 这姿势太容易让别人误会了。 “挺快啊你。”肖炎说着,嘴角勾起尴尬的笑容。 “呃……是啊……”莫以文说着也尴尬的笑了笑。“emmmm那啥,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哎不是你想的那样!”肖炎喊着,但莫以文已经抱着袋子逃到了正房的客厅。 “我他妈……”肖炎说着,看了看整个挂在自己身上的元宵。“还不赶紧……卧槽莫以文你干啥!” 肖炎话还没说完,正房门口突然一阵白光闪了几下,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莫以文抓着手机,摄像头对着两人。 “操忘关闪光灯了。”莫以文一声低呼,随后快速闪回房间里。 意识到事情不对之后元宵非常迅速的回到了地面上,看了看正房门口,又和肖炎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好像决定了什么事情。 …… “啊啊啊!抢手机了!卧槽别拽我裤子!放开我啊操——!” 三分钟后房子里传出莫以文惨绝人寰的嚎叫。 旧城区的住户大多是耳背的老人,莫以文这番嚎叫最后也只换回了几条狗的回应。 ……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以文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肖炎和元宵拿着他的手机捣鼓了一会儿,又扔给他。 “我现在……呼……真的后悔,当初帮助你俩和好了……呼呼……”莫以文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两人。 “哦,还有这事,那我得好好谢谢你啊。”肖炎说着不要脸的笑了一下。“这叫自食其果。” 元宵则是蹲下,将莫以文带进来的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两瓶二锅头,一瓶雪碧。 肖炎看着那瓶雪碧沉思了一会儿:“你竟然喝雪碧?你都十六了不会还不会喝酒吧?” 肖炎看着莫以文,一脸震惊。 莫以文从床上爬起来,从元宵手里抢过白酒。 “这才是我的,我喝酒。”莫以文说着指了指那瓶雪碧。“雪碧是老师的。” 肖炎更加震惊了:“都现在了你还叫她老师?” “那……”莫以文想了一会儿。“小元子?” “小元子个屁,不在学校的时候叫我元宵就行。我可不像学校里那些老一辈的一样,把规矩看那么重。”元宵白了他们一眼,伸手计划抢莫以文的酒。 “干嘛?你喝雪碧。”莫以文闪了一下,元宵扑了个空。 “不准你们喝酒,拿过来。”元宵说着阴下了脸。 这招虽然对肖炎没用,但是对莫以文有用,莫以文看到元宵阴下脸的时候有些心慌,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计划把手里的酒递出去。 “莫以文你还吃她这套啊。”肖炎说着,从莫以文手中接过酒。“她就给你装一下你还真信了,不在学校可以不把她当老师看的。” “emmmm”莫以文好奇的看着阴着脸的元宵,他自己也不明白元宵现在在他心里是个啥形象。 “你快去做你的饭去吧,我们不多喝还不行吗,再说了少量饮酒有益健康。”肖炎说着推着元宵肩膀,将她往门外推。 元宵挣扎了一会儿,放弃了,屈服了,一边往出走一边说:“这要是在学校绝对罚你们教室后边站一天,不对站一个星期。” 莫以文看着两人慢慢走出屋子,不知不觉笑了,突然想起几年前的某个上午,他们也可能是这样和睦,在冬天的周末打闹,一起吃饭,将不愉快扔在脑后,一笑就是一整天。 多好。 “我也没做什么啊。”莫以文小声嘀咕。“你们本来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莫以文从来不后悔帮他们缓和关系,他嘴上那么说,但最希望他们和好的人还是自己。 第17章 第 17 章 其实还是肖炎自己产生了动摇,不然无论莫以文怎么说,他也不会和元宵和好的。 那天肖炎家里满是白布条,他知道元宵从小就害怕鬼,害怕这些东西,但是那天晚上她没有,她跟着肖炎走进院子,两步就停了下来。 肖炎以为她害怕了,想看看她的表情,想告诉她害怕就赶紧走,但是当他回头时他看到她眼里的泪水。 他听到了呜咽,是从元宵内心发出来的,悲伤的呜咽。 那天晚上没人说话,肖炎看到元宵跪倒在屋里爷爷的棺材旁,不忍再看下去,进了屋,流着泪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出来的时候,元宵抱着爷爷的棺材,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睁着,肿成红色,眼里还噙着泪,而爷爷的棺材,有一处已经湿透了,泪水入木三分,那是元宵一整晚的伤心。 肖炎永远忘不了那个像他姐姐一样的人无助的跪在地上,抱着他的爷爷,眼睛哭到肿的不成样子。那一瞬间肖炎觉得自己错了,他看着她无助的样子突然好心痛,那时候他才明白,爷爷走后,元宵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她是夺走了你的童年,可是她补回来了啊,那些你们一起笑着看夕阳的日子难道不是你最快乐的日子吗?” “她用了全力去弥补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她的错?” “失去了她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肖炎。” 莫以文说的没错,对她的所有冷漠和抗拒,其实都是自己软弱无法接受罢了。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肖炎告诉自己。 …… 中午元宵包了饺子,还准备了一桌子菜,整得跟过年似的,莫以文十分震惊,看元宵的眼神像是在看神仙。 元宵做饭很好吃,莫以文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反观肖炎就没有多大反应。 “喂,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吃?”莫以文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肖炎。 “没有啊,只不过我吃习惯了,不像你一样一惊一乍,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莫以文哑口无言。 中午没有人开酒,两人很默契的都想把酒留到晚上喝,吃过饭之后丢下元宵和一桌子碗筷,钻回屋子里了。 “你们能要点脸吗!”元宵在身后叉腰大喊,但是两人都没理她。 “这样都丢给她收拾不好吧,要不……咱去帮帮她?”莫以文小声嘀咕。 “要去你去,而且别怪我没提醒你,只要你透露出一点想帮忙的想法,她就会立马找个理由全塞给你,推都推不掉的那种。” “当我没说。” 等到元宵洗好锅碗,慢悠悠走进屋子时,莫以文冲他晃了晃手机。 “小元子!肖炎说你也打游戏,来一起吧。” “别叫我小元子!”元宵咬牙切齿,但在莫以文看来是无能狂怒。“多没面子。” “好的小元子。” 这时候元宵突然有一种想把林峰掐死的冲动。 一番没有多大意义的关于名字的纠纷之后,元宵还真的和两人一起打起了游戏。 “哎小元子。”这次换肖炎叫了。“要是我带你上王者,把我作业免了吧。” “痴心妄想!”元宵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扭头看莫以文。“对了莫以文,征文写的咋样,还有一星期截止收稿了。” “呃……那啥,呀我死了,去趟卫生间。”莫以文飞速逃开,余光看到肖炎在努力憋笑。 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莫以文听到了元宵和肖炎在讨论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没急着进门,而是趴在墙上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哎肖炎,你真喜欢那谁啊?”是元宵的声音。 “你声音小点,家里还有人呢。”肖炎小声的咬牙切齿。 “知道了,我说,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谁?”元宵压低了声音,但莫以文还是听到一清二楚。 于是莫以文不禁为肖炎家墙壁的隔音效果感到悲哀,他甚至能听到肖炎的叹气声:“是,我已经忘不了了。” “可是……”元宵又开口了,但这句话之后是好一阵子的沉默。“也是,毕竟那谁也……唉……” 莫以文突然破门而入,将床上的两人吓了一跳,立马停止当下的话题,两只脑袋齐刷刷的盯着莫以文,眼里都是一样的不安。 “哎嘿,肖炎,想不到啊……”莫以文奸诈的笑着,跳上床,抓起自己的手机。“喜欢谁来着?” “滚。”肖炎脸色十分不好的吐出这么一句。 “班主任都知道了,我还不能知道吗……” “小元子现在是我姐……”肖炎说道。“打你的游戏,再问一句小心我打你。” 莫以文白了他一眼,极其嫌弃的“嘁”了一声,随后也不再追问,看向手机的时候注意到旁边的元宵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要把自己看穿。 “咋……咋了?我脸上有啥吗?”说着莫以文用手抹了抹脸。 肖炎用胳膊肘磕了元宵一下。 “啊?那啥……没事,打游戏打游戏……咳咳。”元宵慌忙盯着手机,留下莫以文一个人莫名其妙。 三人玩了一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元宵起来伸了个懒腰,下床穿鞋向门外走去。 “咋啦不玩了?”莫以文问。 “再和你们玩下去你们今晚就没得吃了。”元宵懒懒的说,头也没回。 “别管她,她去准备烧烤,咱玩咱的,来来来,下把你给我辅助。”肖炎说着,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手机。 “凭啥我给你辅助啊,我不干。” …… 元宵买了菜和竹签,还有各种肉,串儿要自己穿,她得提前将食材洗净切好。 这事做起来很麻烦,快到六点的时候才将所有的食材处理完毕。 支好烧烤架,生火,装炭,又进屋里将桌子搬了出来,两个孩子很警觉,看到她搬桌子立马放下手机,往门外跑。 “快快快准备吃了。”莫以文激动的险些跳起,没等元宵放好桌子就已经坐好了。 刚好黄昏,三人围坐,旁边生着火,元宵负责烤串儿和将已经烤好的串儿装盘端桌上,莫以文和肖炎负责吃。 冬天天黑的很早,六点不到,已经有了夕阳,莫以文和肖炎吃的开心,只有元宵没有动嘴,她托着下巴盯着天边,嘴角不自觉的笑。 他们看到了,没有打扰,肖炎悄悄的将元宵偷偷倒在杯子里的酒换成了雪碧,咬肉串的时候看到了莫以文疑惑的眼光。 “她不能沾酒,喝一口就醉的那种。”肖炎小声的和莫以文说。 “哦。”莫以文小声,转头看到了夕阳。 他被火烧云的壮观打动,愣了半天,吐出来一句:“夕阳浮动千重血,碎与碧落潜入夜。” 肖炎被这突如其来的文艺搞得不知所措,愣了一秒,端起酒杯:“来。” 莫以文浅笑,同样也端起酒杯。 他们干杯的时候,元宵看着夕阳,笑着流泪。 ……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莫以文睁开眼,脑袋晕乎乎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是他没见过的样式。感觉有东西压住了自己的肚子,看过去,将他彻底吓了个清醒。 一只手搭在他身上。 “卧槽!啥啊这是!”莫以文大叫,一咕噜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身上,又看向那只胳膊的来源。 肖炎睡在一边,被子被他踢开,活脱脱一头死猪。 莫以文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肖炎家,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一律不记得,看样子是喝断片了。 “醒了?”卧室的门推开一条缝,元宵的脑袋探了进来。“你看看几点了。” 元宵笑着,有些不怀好意。 莫以文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1:13。 于是莫以文星期天早上起来说的前两句话都是“卧槽”。 元宵将脑袋缩了回去,莫以文这时候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的同时努力甩甩脑袋。 还是晕,还带些头疼。 “叫你们不要喝酒,看成啥了。”元宵说着递过来一杯水。“你知道你们昨天晚上干了些啥吗?” “别……你别说,我不想知道。”莫以文接过水,对元宵接下来的话十分抗拒。 元宵突然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昨天天黑隔壁院里有狗叫,你趴在地上,说什么‘这狗叫的不好听’,然后对着月亮一个劲的嚎。” 莫以文面色难看,刚要逃开,元宵将手举到了他面前。 上面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已经结了痂,看样子是流过血。 “这是……咋啦?”莫以文揉揉头,看着元宵。 “你咬的。”元宵说,又指了指院里的一处雪堆。“你往那雪堆上跳,我去拦你,你给我手腕上来了一口。” 莫以文有些无奈,这些事他全都不记得,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咋办。 愣了半天,莫以文才尴尬的开口:“肖炎呢?他干啥了?” 元宵瞟了她一眼,缩回手:“他比你强,起码没耍酒疯。” 元宵说着伸个懒腰,然后继续说:“昨天晚上累死我了,费好大劲才把你们两个人弄上床,肖炎喝了酒打呼噜你知道吧,还踢被子,一晚上隔三差五去给他盖一次被子。你看看我这黑眼圈……” 元宵将脸凑过去,给莫以文指了指眼睛下边。 莫以文抓抓头发,正想应该说啥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长大嘴巴元宵,用手指了指卧室:“我……我昨天晚上……” “对,和肖炎一起睡的。”元宵说,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干的。” “盖一条被子?”莫以文又问。 元宵点点头。 莫以文突然猛烈的抓抓头发,看看元宵又看看卧室的门,脸上写着焦虑。 “不是,这……” “咋啦,东边房子没暖气,只能把你们安放在一张床上,没把你扔外边冻死算好的了,你还嫌弃?”元宵说着叉了腰,斜眼打量莫以文。“再说了你们俩男的能有啥。” 莫以文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元宵说的有道理,刚抬头,又看到元宵伸出了两根指头。 “干……干嘛?” “两次,你昨天晚上吐了两次都是我给你收拾的。”元宵说着,那表情像是在邀功,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六岁的高中班主任。 “emmmm”莫以文不知道说啥,他突然之间有些感动。“小元……元宵,那啥……你昨天晚上在哪儿睡的?” “沙发上啊。”元宵指了指一边的沙发,上面有一床叠好的被子。“说吧,咋犒劳我。” 元宵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莫以文寻思着,已经快十二点了,正好到饭点,现在回家有些不道德,所以他决定留下,至于元宵说的犒劳嘛……他确实有一些感动,奶奶走后她是第一个这么照顾自己的人了。 现在莫以文认为之前肖炎不搭理元宵纯属脑子有问题。 为了犒劳元宵,莫以文把午饭承包了。 …… 中午三点回的家,这时候莫以文脑袋已经不疼了,他躺在床上,无聊的打开手机,玩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开了免打扰模式。 想起来自己在打游戏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应该是昨天下午和元宵肖炎打游戏的时候开的。 他没多想,将免打扰关了。 不关不知道,一关吓一跳,瞬间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再看时间,已经多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全是李琦钰打过来的,大部分是昨天下午,还有两三个是今天早上。 莫以文有些疑惑,寻思可能她有什么事找自己,于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 “莫以文你昨天一下午哪儿去了?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啊?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门口蹲了三个小时人影都见不到……” “你你你先别激动,冷静……冷静……” “冷静?今天早上去你家还是没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现在在家是吧,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手机里传来“哔—”的声音,是电话挂断了。 莫以文抓着手机的手僵在空中,他被李琦钰吼的有些发蒙,甩了甩脑袋,突然想起来自己放假前好像答应过李琦钰星期六下午——也就是昨天下午在家等她过来排练。 他更加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在客厅踱着步,眉头紧锁,时不时的往房门处看一眼,那眼神像一个偷了超市东西的小偷偷偷的瞥老板一样。 挂断电话没有十分钟,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莫以文小心翼翼的走到门旁,与房门保持一定距离,伸直了胳膊,抓住门把手一扭,然后飞速后退。 李琦钰推开门就向前扑去,当然,扑了个空。 但她立马扑出去第二下,眼看要抓住莫以文衣领了,却被莫以文反手扣住了手腕。 “打住,别动手。”莫以文说着,看着李琦钰,她现在一身火气。“要不你去看看叶子?长的很好。” “不看。”李琦钰甩出一句,同时挣开莫以文的手,双手叉腰愤怒的瞪着莫以文。 “那啥我……昨天……”莫以文说着挠了挠头,看李琦钰的眼睛有些心虚。“在肖炎家来着……” 后面那句莫以文说的极其小声,莫以文时刻注意李琦钰的反应,不出意外的,她立马把眼睛瞪的老大,里面已经变成了不可思议和不理解。 莫以文知道李琦钰对肖炎有意见,看到李琦钰的反应之后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立马又一次开口:“小元子叫我去的,本来我也没打算去……” “昨天晚上也在他家?”李琦钰说,声音没有温度。 “是……我手机开了免打扰……”莫以文小声答应,看到了李琦钰逐渐冷下来的眼睛,莫以文很容易能从里面看出伤心和愤怒。“不是,李琦钰你不能老是这样,我知道你很难消除对他的怨恨,可是肖炎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总是对他……” “我老是怎样了?”李琦钰没有让他说完,而是盯着莫以文的眼睛反问。 莫以文愣了一下,他看到李琦钰眼睛有强忍着的泪水,有些恍惚。 “我老是怎样了你说啊。”李琦钰说着向前了一步,紧逼着莫以文。“我有因为我对他有膈应相处不下去就叫你也别和他处吗?” 莫以文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李琦钰看着莫以文,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汗:“我知道在你面前什么情绪也藏不好,我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还是担心你,你刚才说在肖炎家的时候我才……我承认,我是有些伤心,甚至还有些嫉妒和酸,可是我没办法,莫以文,我控制不住,我也想过说……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和他不愉快,所以我试着去和他相处……” 说到这儿李琦钰顿了一下,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哭腔。 “……我做不到,你知道吗我一旦看见他,我知道他是个混混我就会不自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初二那天晚上在那个小巷子里……” “别说了。”莫以文轻声说。“是我错了,这不怪你。” “不,就应该怪我,我小心眼矫情总是抓着一个事情不放,可是我真的没办法,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李琦钰说着,最后的声音有些哭腔,她停了下来。 有两三秒的沉默。 “莫以文,你就当我矫情吧,和他……肖炎,该怎么玩怎么玩,我知道我的毛病,既然我改不了,那也不能因为我的毛病影响到别人,这样我会更加自责。”李琦钰说着,她看到莫以文想开口,于是又抢先了一步。“可是你不能说我,你不能埋怨我膈应他,也不能说我小心眼。” 最后这句话,李琦钰装模作样的耍起了无赖,眼角还挂着泪。 莫以文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点点头。 空气再一次回到沉默,这一次沉默了好久。 最后,莫以文从包里拿出电脑,看着李琦钰,说:“还……练吗?” 李琦钰点点头。 第18章 第 18 章 李琦钰病了。 周一开始,班里感冒的人明显变多,李琦钰便是其中的一员。 起初她没有在意,以为是那天在莫以文家门口蹲一下午冷风吹的,直到元宵在班会上郑重的让大家预防流感时,她才反应过来这可能不是普通感冒。 刚开始和普通的感冒一样,流鼻涕打喷嚏偶尔还咳嗽,她每天坚持喝水吃药,但过了一天病情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开始头疼,甚至于发烧。 李琦钰严重怀疑是因为学校宿舍没有暖气冻得。 阳城第一中学的住宿条件很差,这也是李琦钰在住校之后才发现的,学校的宿舍楼在整所学校的最后方,是三栋很老的砖楼,有四层,如果不是开学之前抹过水泥,那他看起来就和这所学校完全不匹配。 宿舍的卫生也不是一般的差差,宿舍管理员懒是其一,学生懒是其二,导致宿舍走廊常年散发一股霉味儿。不仅如此,学校宿舍经常没热水,连暖气也隔三差五的停,比如周一晚上,李琦钰裹紧了被子还是冷的瑟瑟发抖。 周二下午,李琦钰被温言接回了家,高烧39°7,吃了各种退烧药没用之后,温言选择去医院。 市医院人山人海,大部分都是流感,李琦钰浑身软绵绵,和妈妈在医院排了一下午的队。 鼻塞,头痛欲裂,浑身无力,意识模糊想睡觉,李琦钰难受的要死,靠在医院的墙上,冷冰冰的墙面让她对这个世界还有些知觉。 神情有些恍惚,她仿佛看到了熟人。 杜七月戴着口罩,向她走过来。 李琦钰甩甩头,吸吸完全不通的鼻子,想着:都头疼的出现了幻觉了么。 直到杜七月开口说话:“你在这儿干嘛?” 李琦钰脑袋晕乎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啥?”她说。 “你在这儿干嘛?”杜七月又问了一遍。 看来不是幻觉。 “来医院除了看病能干嘛。”李琦钰有气无力的说,一边说一边努力吸着不通畅的鼻子。“你呢,也是流感?” 杜七月摇摇头。 “那你为啥请假来医院?”李琦钰问。 “我……呃……我身体不舒服。”杜七月支支吾吾的说。“那啥我先走了,我妈还在门口等我呢。” 说完匆匆的挥挥手,向医院大门跑去了。 李琦钰愣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杜七月离开的地方,但是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就是好晕。 …… 杜七月走出医院大门之后,双眼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着。没多久,他看到一个女人靠着墙面坐在地上,脸垂着,鬓边的白丝随风飘在空中。 那是他母亲。 母亲的眼角有泪。 杜七月跑过去,母亲看到他了,慌忙站起,抓着一张白纸的手抹了抹眼角。 杜七月跑到母亲眼前,还没站稳,就被一把拉过去抱在怀里。 母亲抱的很紧,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去他一样,很紧,并且颤抖的厉害。 “妈……”杜七月小声说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算作安慰。 有些冷,杜七月看看医院大门口的一棵树,树的年龄还小,但被冬天折磨的像是枯萎,光秃秃的枝干上落满了雪——应该很冷,杜七月想。 没事,明年春天它会活过来的。 …… 李琦钰迷迷糊糊的在医院打了吊针,开了药,再之后的事情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还是头疼,有些发蒙,而且已经是周三九点半了。 感冒没好,但起码不发烧了。 温言叫她吃饭,她也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双目无神。 下午她去了学校,元宵给她开了宿舍的请假条,这几天她暂时不住宿舍。 “你不去看看她?”肖炎刚睡醒伸个懒腰,对一旁的莫以文说。 “这不是准备去了。”莫以文回他,起身向李琦钰的位置走去。 “喂李琦钰。”莫以文的声音传来,李琦钰木讷的扭过头。 “咋了?”还是有气无力。 “没精神啊你,没事吧。”莫以文说道,伸手估计是想摸摸她额头,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哎呀我没事,真的,烧都退了,就是没睡醒有些困。”李琦钰说道,向后想去靠杜七月的桌子,结果桌子意外的轻,靠上去险些连人带人带课桌一起摔了。 慌忙坐稳,李琦钰惊魂未定,转头看到了空荡荡的位置。 “杜七月还没来啊?”李琦钰抬头看着莫以文,问。 “嗯,有大概……两天了吧,估计也是流感,最近请假的人挺多了。”莫以文一边说一边向教室里打量着,请假的确实不少,有四五个。 “别人都不像你一样,喜欢学校似的,还没好利索就来了。”莫以文接着说。 李琦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我妈……” “晚上不练了吧,你好好歇歇。”莫以文指节目。 “不行,后天晚上就选了,得抓紧。” “拉倒吧你,就你这状态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到时候病的来不了才是大问题呢。” 李琦钰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 元旦节目的预选和征文截稿是在同一天,20号早上莫以文刚赶完作文,还没来得及交给元宵就被叫去参选。 “哎肖炎帮我给元宵交一下。”莫以文一边起身一边说。 “还有。”刚出教室,莫以文又把头探了进来。“给我写个名字。” 说罢就不见了身影。 …… 预选很顺利,莫以文和李琦钰自认为表现的不错,虽说李琦钰重感冒还没好,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 结果下午演出,两人演完还想再在现场玩一会儿,结果被贾斯成警告: “演完的同学马上回教室上课,被发现演完还不回教室的,按违反校规处理。” 两人骂骂咧咧的往五楼爬去。 元宵的课,很自然的将他们放进教室,莫以文经过讲台时往上边瞟了一眼,看到了他的文章。 “哎咋回来这么早,我估摸着你得把一上午都旷了才算……”杜七月趁着李琦钰坐下的片刻问着。 “人家让演完就往回走,没办法。” 莫以文回到位置,看到睁着眼睛的肖炎大为震惊:“你居然没有睡觉!” 肖炎白了他一眼:“睡不着,文章是我给你放上去的。” 说罢,下课铃响了。 元宵没有拖堂的习惯,最后吩咐了几句没人听的话就离开了。 莫以文没再搭理肖炎,低头在桌兜里翻课本,但就在他手伸进桌里的时候,摸到了一个与课本封面的触感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是一个信封,还是比较老式的那种。 “这啥?” 莫以文还没看明白,就被肖炎一把抢了过去。 “这年代还有人写信啊?”肖炎说着就要拆,被莫以文拦下了。 “哎你别,万一是别人的放错了咋办,你瞎拆别人的……” “你看这是啥?”肖炎将信封的背面移到莫以文眼前,在右下角写了一行小字:137莫以文收。 “没看见……”莫以文尴尬的说。 “字儿还挺好看的,不会是谁给你写的情书吧?”肖炎说,三两下就拆开了封口。 “哎你真拆啊。”莫以文说着伸手想去拿那封已经被拆开的信。 肖炎推开莫以文,随后转过身,留给莫以文一个后背,面对墙读了出来。 “你好,莫以文,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关注你了……卧槽还真是情书……”肖炎震惊中回头,对上了莫以文同样震惊的眼神。 “你念就念,他妈别开免提啊。”莫以文低声说,咬牙切齿。 肖炎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没控制好,左右看看,教室里一半的人都向这里看来。 空气极度尴尬,肖炎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不是吧肖炎,你好这口?”前桌瞬间回头,不可思议的盯着肖炎。 “不是,这……”肖炎急忙解释,想要把手中的信拿起来解释时,被前桌一把抢了过去。 “我去,还准备了情书……哎干嘛。”没等前桌说完,莫以文就将他手中的纸抢了回来。 前桌的手僵在空中,看看莫以文,又看看肖炎,肖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他没有在意,而是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卧槽”个不停。 周围看向这里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个别腐女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拽着她们好姐妹的袖子不停摇晃。 莫以文拿着信,有些发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说:“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腐女甲:“不用解释不用解释。” 腐女乙:“就是就是,我们都懂。” 莫以文还想说什么,被上课铃打断了,他慌忙的左顾右盼,结果看到了第一排李琦钰疑惑的眼光。 上课时。 “你是不是有病,念那么大声干什么?”莫以文瞪着肖炎,低声说着。 “我没控制好嘛不是,还有你,抢那信干嘛,本来没什么,你一抢别人觉得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啊,我不抢难道让他把信看完?” 肖炎突然觉得莫以文说的有道理,转念一想又意识到现在不是觉得他有道理的时候。 “都怪这个情书,他妈的谁写的。”肖炎说。 “都怪这个情书!”莫以文附和。 半节课后…… “哎你真的不看那信上写了些啥?”肖炎小声问。 “我是不会在意那种东西的。”莫以文一本正经的看着黑板,语气满是不屑。 肖炎:“真的不看?” 莫以文斩钉截铁:“不看!” 肖炎:“真的?” 莫以文有些有些犹豫:“emmmm……” 肖炎猥琐一笑:“你不好奇上面写了些啥?” 莫以文装不下去了,眼睛从黑板上收回:“emmmm……好吧我就看一眼……” 说罢从桌兜里拿出那张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没多久,肖炎看着莫以文,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脸红了。” “滚。”莫以文回一句。 情书写的没有多肉麻,内容也不是很多,看着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信纸,大部分是修辞,花哨的句子和文案,看得出来写信的人文学功底是十分好的,连莫以文都有些自叹不如。 莫以文突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自叹不如的时候。 看完之后他长出了口气,将那张信纸放到肖炎的桌子上,喝了口水压压惊。 肖炎看完之后双眼扫了扫窗外,抓抓头发,最后看着莫以文,老实的说:“看不懂。” 莫以文毫不吃惊:“你看不懂正常。” 肖炎整个人一愣,就要开怼,被莫以文的话堵住了嘴。 “哎你觉得可能是谁写的?会不会是有人恶搞?”莫以文问。 “恶搞写那么好?”肖炎反问,莫以文陷入沉思。 “昨天下午还没有,那……”莫以文自言自语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哎你今天早上一直在教室,有没有人鬼鬼祟祟的来我位置?” 肖炎摇摇头:“白问,我一早上都在睡觉,你们回来那节课才醒。” 说罢又想了一下,开口:“问问前边的?说不定他们知道。” 结果是今天一早上都没人来莫以文的位置。 “那就只能是昨天晚上放学了。”莫以文摊摊手。“算了别猜了,也许不是咱班的,再说了也可能是有人恶搞。” 肖炎咬着笔看了他两秒钟,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第19章 第 19 章 今天周五,李琦钰和莫以文说好星期六到他家排练。 “我的演出服回来了,到时候穿给你看!”李琦钰激动的仿佛要原地升天。“你别和上个星期一样找不到人就行。” 莫以文点点头:“你感冒怎么样了?” “快好了,不碍事。”李琦钰笑笑,现在是下午放学,李琦钰背上书包。“我妈接我,先走了。” 莫以文挥挥手。 李琦钰走后,趴在一边一直装睡的肖炎直起身,伸个懒腰:“你俩确实挺般配的。” “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她爹。”莫以文说着,收拾书包。 肖炎耸耸肩,一边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桌子上的书,一边开口:“你觉得你们两个……” “打住。”莫以文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肖炎眼睛说。“我没那种想法,我们俩没可能,纯友谊,别瞎组cp。” 肖炎叹口气,摇摇头。 莫以文感觉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看到肖炎嘴角莫名其妙的勾了勾。 “你今天打球?”莫以文收拾到东西,看看肖炎。 肖炎摇摇头。 “那一起走吧,你快点。” “哦。” …… 莫以文裹着围巾,带着耳罩,还在校服外边套了棉衣,和肖炎并肩走在街上。 “你是不是虚?”肖炎突然问,伸手摸了摸莫以文的棉衣。“真厚。” “这叫保暖,你不嫌冷啊?”莫以文转头看看肖炎,他孑然一身,耳朵鼻子手抖漏在外边,冻得通红。 “真男人从不畏惧寒冷。”肖炎不屑的说。 在学校门口第一个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一身黑与身后落着雪的路面完全不匹配,看样子和他们差不多大,只不过染了头发,嘴里还叼着烟。 莫以文注意到肖炎表情严肃起来。 “怎么了?”莫以文问。 没等肖炎回答,那人已经到了两人面前,将两人拦下,而肖炎也没有再走的意思。 “这时候找我,有事?”肖炎盯着眼前的男人,皱了皱眉。“把烟掐了,我嫌呛。” 那人笑笑,将烟猛吸一口,吐出的时候还注意的避开了肖炎,向一边吐去。他歪头的时候莫以文认真的打量了他的脸,五官很精致,在染过的碎白发的衬托之下透着一股英气。 他再次转过头的时候,莫以文发现他眼睛下方有一道疤——是一道很长的刀口。 莫以文皱皱眉,直觉让他有一种离这人远点的冲动。 “有事说事。”肖炎简单的一句。 那男人看了看莫以文,给肖炎使了个眼色,肖炎也回头去看莫以文,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警惕起来。 肖炎凑到他耳边:“你先走,我这有些事。” 莫以文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识时务的,点了点头,就迈开步子离开了。 目送莫以文远去,肖炎双手一横抱在胸前,靠在了学校的栅栏上,斜着眼睛看向那男人,开口:“说吧。” …… 如果不是那阵敲门声,莫以文可以保证自己能睡到十点。 “来了来了。”莫以文穿好衣服,看看表,才八点半,敲门声还是不断。 打开门,李琦钰抱着一个袋子,站在门口。 见她穿一身校服,莫以文疑惑道:“你不是说演出服回来了?” “袋子里呢,待会儿换。”李琦钰说着大跨一步走进屋子,右脚向后一勾关上了门。 “所以你为什么不在你家换好?”莫以文问着,看着李琦钰熟练的拿起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热水灌下肚。 “你想冻死我啊。”李琦钰白了他一眼,放下杯子,瘫在沙发上。“太冷了外边,我先缓一缓。” 莫以文摇摇头,觉得李琦钰估计是买了什么奇怪的衣服,于是伸手去拿她放在地上的那个袋子,想一探究竟。 “干嘛?”李琦钰眼疾手快的将袋子抢回来,打量了莫以文一会儿,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你不会是想穿吧?” 莫以文大惊失色。 “别着急,等排练完了让你穿。”李琦钰笑的越发狡猾了。 “滚。”莫以文语塞,只能用“滚”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换一种说法就是没话说了。 “我知道你想什么,待会儿我就换上了,不过先说好你眼珠子别掉出来啊。”李琦钰神神秘秘的说,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盯着莫以文看个不停。 “咋了?”莫以文疑惑。 “我突然想起来,你买演出服没?”李琦钰问道,随后看到了莫以文摇头。“那咋办?” “不着急,28号第一次带装彩排,31号才正式演出,现在买还来得及。”莫以文说着,又想了想。“我的……和你的搭配一下吧,排练完买。” “我给你挑。”李琦钰没征兆的站起来,声音没控制好,吓了莫以文一跳。 “……随便你。” 李琦钰又瘫回沙发上,躺了大概有两分钟,抱着袋子起身,向卧室走去。 莫以文突然想起来早上起的太急没有叠被子,于是拦下李琦钰。 “你……去那边,那个屋子。”莫以文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卧室,是他父母的屋子,空闲多年。 李琦钰疑惑的看了莫以文一眼。 “那里有镜子有梳妆台,方便。”莫以文随便找了个理由。 看着李琦钰关门,又听到锁门的声音后,莫以文飞速跑到自己卧室,拉开窗帘叠好被子,又到卫生间洗了脸刷了牙,前后不到五分钟,再回到客厅,李琦钰似乎还没弄好,于是莫以文搓搓手,开始搬茶几和沙发。 等空间腾好了,卧室的门也响了,李琦钰推门而出,莫以文下意识的向那边瞟了一眼,过了两秒回过神来,随后整个人都向李琦钰看去,目不转睛。 用李琦钰的话来说就是:看的眼珠子掉出来了。 眼前的李琦钰扎一头高马尾,白色发带在乌黑的头发之间很是显眼,刘海碎在额前。她上身是一件黑色中衣,外披一袍白色斗篷,斗篷里边衬着的是黑色布料,和中衣很搭。斗篷肩上和边上都有红色的花纹,花边之下垂着黑色流苏。 上身整体是黑白为主,红色为辅,看起来很有古风味儿,至于下身…… 一条汉元素黑色短裤,剪着花边,短裤只盖着半个大腿,再往下除了一双白色绣花短靴和一双只及小腿一半的黑色长袜,什么都没有。 斗篷自然垂下和短裤齐边,很完美的露出了双腿。 莫以文现在明白为什么李琦钰不在自家换好衣服了,这样出门估计还没到他家就已经先冻死在路上了。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莫以文问。 李琦钰一笑,蹦跶到莫以文眼前,原地转了个圈,斗篷飘起,美得不可开交,莫以文这时候才发现好看的人无论穿搭多么奇怪都好看,颜值代表一切。 李琦钰的身材很好,两条腿又细又长,大部分男性在这种情况下就已经把持不住想入非非了,但不知道为何,莫以文只是单纯觉得好看而已,丝毫没有感觉。 可能是见得多了吧。 “我自己搭的,怎么样,好看吧”李琦钰站稳,眨巴着眼睛望着莫以文。 莫以文点点头,又摇摇头:“好看是好看,但你这样会不会太……” “我都不在意你在意啥,皇上不急太监急。”李琦钰叉腰。“我搭了好久,要不是有演出作为借口我妈还不给我买呢。” 莫以文想起来自己之前答应她让她给自己挑演出服,突然有些慌。 …… 排练到一半停下休息的时候,莫以文的手机响了,打开看是肖炎的□□。 -昨天几点回的家 莫以文有些疑惑,这个时候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如实的回答了。 -七点多吧,咋了 -帮我个忙 莫以文更加疑惑了,两个完全不搭边的问题让他摸不着头脑,于是用手机打字问着。 -啥忙? -你认不认识李杰 莫以文突然发现肖炎打字没有加标点的习惯。 -132班的那个?不认识,但我知道他。 -星期一带我找他有个事 -。。。 -去了和你解释 看完这句,莫以文关上手机,抬头看着天花板,开始想这个叫什么李杰的人。 他只是知道132有这么一个人,不认识也不了解他,看样子肖炎应该也不认识,问题就是既然不认识,肖炎干嘛要找他? 莫以文突然想起来昨天下午放学在学校处遇到的那个男人,染发抽烟让莫以文看到的第一眼就反感,也许和他有关系? “怎么了?想什么呢?”李琦钰看他不对劲,问道。 莫以文摇摇头:“没啥,继续练吧。” 李琦钰疑惑,看着他皱了皱眉。 第20章 第 20 章 肖炎发过消息来之后,莫以文的大脑彻底被李杰和那个染发男占据,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闪过那男人掐烟的画面,想肖炎和他有什么关系,到最后竟有些心烦意乱,导致接下来的排练心不在焉。 李琦钰先是有些担忧,但在频频关心不起作用,以及他在之后排练过程中屡次出错之后,李琦钰的这种担忧被抱怨和生气占据了。 但她还是压抑着,坚持到中午十一点两人约定的排练时间结束。 “呼——终于完了。”李琦钰长出一口气,假装很轻松。 “嗯。”莫以文答应着,躺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天花板。 李琦钰犹豫了一下,跑过去摇他的肩膀:“快快快,给你挑衣服。” 莫以文本来就有有些心烦意乱,被李琦钰这么一摇更加恼火了,但他强忍着没有爆发,只是极其不耐烦的说:“哎呀让我歇会儿,不在意这么一会儿。” 李琦钰叉着腰,脸上有些嗔怒的看着莫以文。 莫以文抬头看她,愣了一秒,见她脸色不对后翻身坐了一会儿,最后无奈的抱起电脑,极不情愿的说:“行行行,挑衣服。” 莫以文给她腾了个位置,等她坐过来之后,把电脑放她腿上,问:“哪儿买?” “随便哪儿都行吧,天猫啊淘宝都行。”李琦钰接过电脑,鼠标在桌面上游走。 她点开了不下十几家店铺,妄图找一个可以和她搭起来的衣服,看到合适的就让莫以文看,但莫以文完全不在状态,心不在焉。 “哎你看这个怎么样?”李琦钰问,指了指屏幕。 “都行。”莫以文看都没看一眼。 “这个呢?” “你看吧。” “我觉得这个不错,你看看。”李琦钰有些无语,索性就将电脑捧到莫以文面前。 “随便随便。”他语气有些不耐烦,伸手推开李琦钰塞过来的电脑,又横着向左挪了一大步,像是故意拉开距离。 李琦钰放下电脑,怒目瞪着他。 “莫以文你什么意思?”李琦钰开口,明显的生气。 莫以文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冲的懵了一下,随后所有的不耐烦也转化成怒气,他转头同样怒目瞪着李琦钰。 “什么?我怎么了?” “给你挑衣服,你那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 “不是你一开始说的要给我挑?现在让你挑了你嫌我不参与?”莫以文打断了李琦钰的话。 李琦钰愣了一下。 “行,那你一早上心不在焉是怎么回事?这儿排练你想什么呢啊?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给谁看?出错几次了?”李琦钰放下电脑站了起来,仍然压抑着,声音带着怒气,但被刻意压低了。“昨天早上那事是真的吧?你心不在焉就是在想他对吧。但问题是就算你和肖炎再有什么你也不能带到正事里这是排练!” 莫以文有些震惊,他看着李琦钰,一股子怒火油然而生。 “你也相信昨天早上那事?我真没想到其他人起哄就算了你也信了。”莫以文语气突然冷了下来,里面透着失望。“行,就算我和肖炎有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就算把天掀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什么事都能想到他然后怪到他头上?你能不能不要对他有那么大意见?” 莫以文最后是吼出来的,他已经够烦的了,加之李琦钰又提到肖炎这个名字,于是他更加烦躁恼火,所有的心乱和不耐烦被莫以文当做怒气吼了出来,吼在李琦钰身上,她有些发蒙,不知所措。 李琦钰愣了一两秒,面对莫以文的火气竟然有些惊恐和慌张。 “我没有怪他,没有怪肖炎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琦钰急得出了哭腔。 “那你是什么意思?没有怪他为什么提到他?”莫以文说着站了起来,向前一大步,逼得李琦钰后退了一步。 李琦钰看着怒气冲冲的莫以文,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发过火,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委屈,也后悔自己一开始对他发火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说啊!”莫以文继续吼着,声音震耳欲聋。 说完这句话后李琦钰猛的后退了一步,莫以文看到她嘴唇在发抖,她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汲满了泪水,朦朦胧胧挡着些惊恐和慌张,随后她转身拔腿,伸手在眼角抹了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短暂又急促的“砰”“砰”两声之后,是一串楼道里的脚步声,由大到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世界安静了。 莫以文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大脑一片空白,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很大,是今年最大的雪。 …… 李琦钰是哭着回家的,温言给她打开房门,她站在家门口,头发上斗篷上落满了雪,鼻子耳朵冻成通红,眼泪结成冰贴在脸上,一双眼睛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哭的,和鼻子耳朵一个颜色。 李琦钰两条腿瑟瑟发抖,不停的吸着鼻子,看到温言后鼻尖一酸,满心的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了这是?”温言将李琦钰拉进屋子,替她抹了眼泪。“怎么就这样回来了,你感冒才刚好不嫌冷啊。” 李琦钰抹了抹眼角,没有管温言,而是冲到了自己房间,扑到床上抱着被子哭了起来。 “哎怎么……”温言看着女儿的背影,有些心疼。 “估计是和以文闹矛盾了,让她自己缓一缓吧。”李琛放下手机,抬眼说着。 温言摇摇头,叹了口气。 房门紧锁,李琦钰坐在书桌前,白色斗篷披下,发丝染湿贴在额头,通红的眼睛任谁看了都心疼,但此刻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个白色的小本子打开,双手颤抖的抓起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本子里是她全部的悲伤,此刻她每写一个字都心如刀割,她几乎是颤抖着,流着泪写完最后一行字,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呜咽,随后爬回床上,扭头看雪。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她不想哭的,她不想自己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哭的软弱的人,可是她控制不住,她委屈,她甚至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委屈。 李琦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小小的斗篷包裹住她整个身体,方才冒着雪跑了一路,她现在才觉着冷,蜷缩着。 纯白色的发带将湿漉漉的头发高高扎起,像是顶起了一团雪。 越来越冷了。 …… 李琦钰又病了。 还是感冒,多半是冻得。 周六中午回到家李琦钰就觉着冷,裹紧斗篷依旧冷,到最后拉开被子钻进去,还是缩成一团。 迷迷糊糊睡着了,温言叫她吃午饭,敲了半天门都没人答应,最后不得已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女儿蜷缩在被子里,双眼紧闭。 温言伸手去探她的额头,烧的甚至有些烫手,做母亲的瞬间慌了,叫了好几声,最后甚至于去摇她的身子,但就是不醒。 是烧的昏过去了。 高烧40°7,温言害怕了,叫来李琛,不得已一家人又去了医院。 重感冒,在医院挂了一下午水,四点的时候李琦钰终于醒了,她被温言用各种棉衣棉裤裹得像的粽子,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头疼。 好难受,这次不光是心理上,生理上的难受同样折磨着她,她睁开眼看了看爸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几分钟就又睡着了。 “这孩子……”温言叹口气,摇摇头。 …… 李琦钰走后,莫以文突然有些饿,想起来早上也没有吃饭,但又没兴致去做,索性去厨房随便对付了一顿,碗也没洗就钻回卧室睡觉。 睡之前看到了叶子,它好像在窗边发抖,莫以文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有给它浇水,又想到李琦钰,于是赌气似得埋头到枕头底下,决定今天不给它浇水。 饭后睡意很足,莫以文睡到四点才醒。 有些懵,莫以文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了肖炎的消息。 -在干嘛 -排练的怎么样 -人呢 莫以文无语,伸个懒腰,爬起来,给了回复。 -刚才在睡觉,没看到。 发过去没一秒,肖炎就给出来回复,莫以文有些吃惊,想着这货不会住手机里了吧。 -哦排练的怎么样 -就那吧,和李琦钰吵了一架,把人气跑了。 -为啥 -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去了和你说。 莫以文挠挠头,想到了上午闹心的事情,睡了一觉情绪稳定的多,现在想了想自己发火的理由,真是好笑。 不过李琦钰发火的原因他确实没搞懂,本来没计划和她吵,但她一提昨天早上的事,彻底把他点燃了。 莫以文叹口气,又想到李琦钰破门而出之前恐慌的眼神和发抖的嘴唇,有些于心不忍。 他转头,窗外依旧是雪,没有小的意思,越下越大。 莫以文突然意识了什么,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他快速下床,跑到自己父母的那间卧室。 李琦钰的校服和棉衣棉裤堆在床上,乱成一坨。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李琦钰是穿着演出服冒着大雪跑回家的,她的感冒还没好透。 莫以文站在门口,愣了几秒。 他伸手抓抓头发,又捂住了脸,长出一口气后,咬牙狠狠往一旁的墙上轰了一拳。 莫以文你真是个傻逼。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 提着袋子站在李琦钰家门口,敲了好几下门,又按了好几次门铃,但是没有反应。 “这时候没人在家么……”莫以文自言自语着,透过楼道的窗户看到了鹅毛一样的雪,想到了什么。 晚上八点的时候,雪小了,莫以文再一次提着袋子站在了李琦钰家门口,敲了门。 开门的是温言,看到莫以文之后笑了一下。 “以文啊,这么晚了,进来坐……” “别让他进来。”屋子里传出李琦钰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听的出来明显装出来的冰冷。 “别管她,进来吧,正好阿姨熬了粥……”温言没理李琦钰,继续热情的说着。 李琦钰似乎是在赌气,裹着毛毯从客厅回到了她的房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这孩子怎么……” “不用了阿姨,我吃过了,我就来送个东西。”莫以文说着把袋子递了过去。“李琦钰早上把衣服落我家了。那什么,李琦钰她……没事吧?” 温言接过袋子:“没事没事,不用担心。” “我是说她今天就那样跑回去,身体什么的……我听她声音有些虚……” “啊?哦……也没事,就是小感冒,吃些药就好了,不用担心。” 莫以文点点头,支吾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那什么,阿姨,你替我给她……道个歉吧,上午实在是我……” 温言笑了,笑的很温柔,她摸了摸莫以文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小孩子闹矛盾很正常的,我替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啊。” 又往屋子里瞄了瞄,小声说:“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赌气呢,别管她,过几天就好了。” 莫以文犹豫了一会儿:“那行,谢谢阿姨,我就……先走了。” 温言点点头:“嗯,路上慢点儿,外边滑。” 莫以文挥了挥手。 关上门,温言走到女儿的房间,果不其然,门又反锁了。 “钰儿,别生气了,刚退了烧,以文给你把衣服送来了,人家还道了歉,别赌气了啊。”温言一边轻轻敲着门,一边说。 李琦钰还是有些头晕,坐在床上,裹着毯子看雪。 …… 回了家,莫以文给叶子浇了水,伏在窗边看雪,此刻李琦钰也看着同样的雪发呆。 下雪的时候天是白的,即使是黑夜也不例外,那朦朦胧的白好像遮住了一切,看的到的只有不停飘下的晶莹,是天空的泪水被冻住了吧,那掉下来的,就是天空的伤心了。 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金灿灿的光,小太阳一般,反射着照亮着世界,可是它们似乎忘了,它们不是太阳,它们是天空被冻住的眼泪,它们很冷,冷到可以让李琦钰发烧,冷到可以在这个冬天隔断一切温度。 第21章 第 21 章 周一,李琦钰又请了病假。 她发烧那天下午本来是已经退了烧的,结果半夜又反复,再次烧到了40°4,温言和李琛给她喂了各种退烧药都不起作用,湿毛巾冰块能用的都用上了,体温丝毫没有下降的意思。 第二天是周日,李琦钰一家再一次到医院挂水,李琦钰一整天没有食欲,两天只喝了两碗稀粥,头晕,恶心,干呕,折腾到了晚上,体温有些下降,39°1。 仍然在高烧范围内,不得已,温言给元宵打电话请了假。 周一整整一上午,莫以文都盯着第一排的空位皱眉。 “还担心啊。”肖炎抓着杯子走来,看样子是刚刚打完水。“还说你俩没什么,你这都emo了一上午了。” “滚,这是父爱。”莫以文从肖炎手里接过自己的杯子,拧开喝了一大口。“再说她请病假有很大概率是因为我,换谁我也内疚。” 肖炎瘫在座位上,想到了莫以文和他说的两人吵架的原因,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小学生”。 “你们也真是够绝,这都能吵起来。” 莫以文叹口气:“我们很少吵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吵了好几次了。” 说罢他转头,正好对上了肖炎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又加了一句:“好像每次都是因为你。” 肖炎震惊,过了一会儿说:“我不管这和我没关系。” 莫以文不再搭理他,转头,继续看着第一排的空位皱眉。 这一节是物理课,过了大概有半节课,肖炎又开口了。 “哎别看了,肯定不会有事,待会儿放学带我去找那什么叫……李杰的。” 莫以文转头,突然想起来上周六答应过他。 “行,不过你要多久,用不用等你。”莫以文说道。“别搞事昂,小元子禁不住你折腾。” “不会,打架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干了,威胁一下而已。”肖炎小声说着,嘴角上扬。 “我还不知道你找他干嘛?”莫以文偏过头,看着肖炎。 肖炎笑了一会儿,开口。 “据我所知,这是个渣男,中央空调。” …… 莫以文静静的听完肖炎的讲述,此时还有两分钟下课,他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估计是在消化刚才听到的。 “你这算不算多管闲事?”莫以文突然问。 肖炎想了无数种莫以文听完这故事之后可能的反应,唯独没想到这一点。 “你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吗?”肖炎反应了好半天,惊讶的问。“好兄弟的事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管陌生人的事才叫多管闲事好吧。” 莫以文又想了一会儿。 “那我要插手的话我算不算多管闲事。” 肖炎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了莫以文的问题:“呃……应该……也许……不算?咋你要插手。” “主要根据你讲的,这李杰实在有些……让我看不下去……” 下课铃打断了莫以文的话。 物理老师没有拖堂的习惯,铃声响完没多久,就宣布下课。 “算了我还是站一边看着吧。”莫以文背起书包,对身后的肖炎招招手。“走了,我上个厕所,三楼等你。” 肖炎看着莫以文的背影有些发愣。 这货挎着书包站在阳光下挥手的背影有些帅是怎么回事? 算了。肖炎心想。 “知道了,你麻利点。” …… 阳城第一中学的班级排布十分有意思,总共16个班,其中12个是理科班,4个是文科班,从二楼往上数每层楼占四个班,在每个楼层的最西边的那个班级是文科班,剩下的就是理科班。 132和137一样是文科班,它的位置自然也就落在了最西边。 莫以文站在西楼道口,看着肖炎慢悠悠的走下楼梯。 “你快点,人下课了。”莫以文叫着。 “知道了。”肖炎懒懒的跑了两步,从楼梯跳下,走到莫以文身边,笑了一下,越过他向132的门口走去。 “叫你们班李杰,有事找他。”肖炎对着随便一个人冷冷扔下这句话,随后转身靠在栏杆上,抬头看着天空。 莫以文靠在楼道口,一边把风看着老师,一边看热闹。 过了没多久,一个男生从132教室里走出来,歪着脑袋找着什么,看样子应该就是李杰。 “还挺帅昂。”莫以文看到那人之后,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着。 旁边有人给他指了指肖炎,那人点点头看了肖炎一眼,突然皱起了眉头,犹豫着,两秒以后还是走向肖炎。 学校中的混混大都有名,而肖炎这种刚开学就打了两次架,其中一次还把对方鼻梁打断的混混就更加出名了,而被这样的人叫出去说有事…… 莫以文盲猜那李杰现在内心一定非常惶恐慌乱。 “你就是李杰对吧。”肖炎没有正眼看他,而是用一种非常不耐烦带有威胁的语气问他。 李杰点了点头。 “你对象叫张启薇,125班的,对吧。”肖炎接着问,瞟了他一眼。 李杰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肖炎没有说话,他倚在栏杆上脚尖点地,反复着这个动作。 “怎么了?”李杰问。 “分手,然后离她远点。”肖炎突然猛的低头,双眼紧盯李杰的眼睛。 李杰明显被肖炎这一招吓到了,好半天没有说话,但这样拖得时间越久,他的心理压力也就越大。 旁边有人想要看热闹,但这样的人迎来的是肖炎冷到极点的警告的眼神,久而久之,便无人敢围观了。倒是莫以文双手抱在胸前,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 肖炎再没说话,就是这样盯着李杰,过了有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为……为什么?” 肖炎再一次抬头,脑袋探到栏杆外,看了看天空。 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她很喜欢你。” “什么?”李杰有些不可思议的说。 “没听清么?”肖炎冷冷的问。“我说因为她很喜欢你。” 李杰有些懵了,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莫以文险些笑出声,他没想到肖炎居然会这样说,真是高明。 “你和你们班那什么……叫什么忘了,一个女生,最近玩的挺来啊。”肖炎再一次张口。 李杰有些发慌,愣了一秒还是说:“没有啊……” “一起吃饭,相伴逛街,骑电动送她回家。”肖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不过震慑效果很好。“不用我说了吧再?我不介意给你一条一条摆完。” 李杰明显的慌张,莫以文从他不停交织乱动的两手手指得知。 “不是……” “张启薇算什么?”肖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接着问。 这下子李杰一句话说不出来。 沉默了好一阵子。 “就这吧,没什么好说的了,和她分手,离她远点。”肖炎说着转身,背对着李杰,冲莫以文挑了下眉。 “星期五如果你俩还好着,我不能保证你能安全的走出校门回家。”语气依旧冷,但肖炎已经对莫以文笑了起来。 第22章 第 22 章 那是开学前暑假的一天,他们在街上相遇了。 她抓着甜筒走在路上,只管低头玩手机,竟没有发觉迎面而来的他。 他也在低头玩手机,于是两人撞了个满怀。 甜筒撒到了他的身上,她一个劲的道歉,从包里找湿巾。 “我没事儿,你没磕到吧?”他说。 真好听的声音,她想。然后抬头,男孩站在阳光下对着她笑着,她有些发蒙,抓着湿巾的手僵在半空。 “你没事吧?”他又问了一遍。 她这才反应过来,忙说着没事,又要替他擦掉抹在衣服上的甜筒,被他笑着拒绝。 本以为只会是一面之缘,但她在学校遇到了他,同样是高一报到的新生,并且同一楼层。 她激动的向他打招呼,他愣了一秒,应该是想起来了,同样挥了挥手。 “我叫张启薇,125班的,你呢?” “李杰,132的。” “真有缘分啊咱俩。” “是啊。” 他们自此认识了。 不是一个班,交流的方式就变成了□□。 一开始都是刚认识的人会聊的话题,比如哪个老师又拖堂了,食堂某个饼子好吃之类的,后来熟络起来,聊的内容又成了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再后来,就变成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了。 她会和他说自己喜欢的小说作者,给他讲自己喜欢的漫画,正在追的剧,他也会偶尔和她说起自己喜欢的球队和球星,炫耀自己刚学会的过人技巧。 他说的她看到了,记到心里,于是她在网上找球队球星资料,然后和他聊天的时候听他说:“你还知道这个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聊天的内容,已经完全变成他喜欢的了。 不过嘛,她并不后悔,因为他们已经熟络到可以相互关心分享心事了。 她难受了他会安慰自己,生病了他会关心自己,开心了他也会和自己哈哈大笑,她觉得自己好幸运。 虽然这是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经过他那里,就会变得不一样。 后来他表白了。 她惊喜,有些不知所措,犹犹豫豫害怕了一整天,最后答应了。 她高兴的像个孩子,每天和自己的小姐妹炫耀他,讲他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帅。甚至编了好多本来不存在的事情,她一直沉浸于在一起的幸福,开心的以为这就是爱情的全部。 直到有一天她在楼道里遇到放学准备回家的他,她向他挥挥手,却不敢上前并肩一起走。 明明已经在一起了啊。 那天她回家翻了聊天记录,有他们的说笑,他们的相互激励和安慰,还有他们说过的暧昧的话语……她发觉和他的一切都浓缩在这个叫□□的软件里,唯独没有现实 她不想再和对方做每天见了面只是相视一笑挥挥手的情侣,她想和他亲近一些,在现实生活中和他靠近一些,于是她鼓足了勇气。 -食堂二楼那个麻辣烫好吃,明天一起去吃? -好。 短暂的回答,让她兴奋的一整晚没睡着。 第二天,他请假了。 她站在他们班的门口等着,好久,也没有看到他,有认识她的和她说,他今天请了假,没来学校。 -病了吗? 晚上她这样问。 -有些发烧 他回答。 -看医生没,要注意保暖,多穿些衣服。 -对还要多喝热水,吃药,别熬夜。 -反正要赶紧好起来啊,我担心。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害怕自己不够关心他。 -别担心,我没事,早些睡吧,麻辣烫明天再吃。 -不行,你病了,过几天再吃。 -好。 第二天,她的好姐妹告诉她昨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儿一起,两人手里抓着甜筒。 她不相信。 -有人和我说你昨天和一个女孩儿一起吃甜筒。 -那是我妹妹。 她信了。 -你不是发烧在家吗,怎么出门吃冷的,不怕吃坏啊。 -吃坏了你才会担心我啊。 就是这样的话,可以让她高兴好久。 她依旧是没能和他在现实里靠在一起,她鼓起的所有勇气都被那个叫“病假”的谎言抵消了。 有一次在食堂,她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孩儿一起吃饭,问他,他说是妹妹,有好姐妹看到他骑电动送女孩儿回家,问他,他也还说是妹妹。 她只好苦笑着,选择相信他。 他的妹妹实在有些多。 她不傻,他干的一切在他表白之前就已经被她知道了。 她看得到他的身边每天都有很多女孩儿,她知道他也会和那些女孩儿说自己喜欢的球队和球星,也会和那些女孩儿炫耀新学到的过人技巧,他会在她们难受的时候安慰她们,在她们生病的时候关心她们,和和她们说着和自己说过的全部。 不同的是,她和那些女孩儿一起吃饭,相伴逛街,这些,她没有和他一起做过。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那些女孩儿”中的一员,甚至不如她们罢了。 可是就算这样了,她仍然选择了表白,选择了和他在一起,选择在他告诉自己那些是自己的妹妹的时候苦笑着相信他。 和他的每一个夜晚都历历在目,她抓着手机等待他的回复,他那些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让她满心欢喜,尽管这也许不是对她一个人的爱意。 网络的交流到底是少了些真实,她怪自己太胆小,没有勇气和他并肩,没有本事去保留他的关心。 没有为什么,就是愿意,相识不过半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动,无论那些话对多少女生说过,不论真心或者假意,只要他关心在意,她就能开心好久。 月亮照亮了海边的一捧泥沙,泥沙惊喜,忘记了自己身处黑夜。 肖炎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因为她很喜欢你。” …… 12月20号,下午六点半,学校拐角处。 “说吧,什么事。”肖炎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学校拐角处的栅栏上。 面前的男人染了发,帅气的脸上有一道疤。 “我妹妹最近有些不对劲。”那人说。 肖炎看了他一眼,问:“你妹妹?张启薇?又怎么了?” “嗯。”男人点点头。“她……喜欢上了一个……中央空调……” 肖炎愣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消化这句话。 “啧啧啧……”肖炎感叹着。“情情爱爱的事我懒得管……” “哎别啊炎哥,帮兄弟一次,你也知道我就这个妹妹了。”男人说着。“我不想看她整天因为那种人伤心。” 肖炎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你不能自己去啊,我可是学生,再惹事估计劝退了就。” “你就帮我吓吓他,让他离我妹妹远些,如果他不,那就交给我做。”男人说着。 “张启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要做直接做得了,还让我吓唬他,我吓唬你还差不多。”肖炎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主要那丫头喜欢他,而且她也不喜欢我的……做事风格,我怕直接做万一出个什么事她又伤心……让他自己离开是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张启说着,面露苦色。 肖炎左右踱着步子,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说:“说说吧,那人怎么个……中央空调?” …… 路上白茫茫,树枝上压着雪,风过时偶尔抖落两三粒,飘进行人的脖颈。 “这女孩儿真傻。”莫以文手插兜走在一边,不时的伸手划拉路边车顶的雪。 “从小缺爱呗。”肖炎说着,和莫以文并肩。“父母离异之后她和她哥哥一起跟着她爹,她爹就没管过他们俩。” 肖炎说着,歪头躲过莫以文扔来的雪球。 “再不看路等会儿就摔了。”肖炎提醒他,但莫以文不以为然。 “那她哥呢?他哥不管她啊?”莫以文一边揉着雪球一边问。 “她哥?她哥自己都是个不良少年,你又不是没见过,吸烟染发打架,前几年还挨了一刀。”肖炎说道。 “就那天下午拐角那儿那个?”莫以文问,将手中的雪球冲一颗树扔过去,很遗憾,没有扔中。 肖炎点点头:“她哥倒是爱她,但不知道咋爱,像她这种从小缺爱的,别人稍微关心她一下,就……” “照你这么说,你应该也从小缺爱啊。”莫以文说着,又揉了一个雪球,肖炎很惊讶他没带手套居然不嫌冻手。 “我有爷爷,爷爷可疼我,再说,我还有小元子。”肖炎昂起头,一脸骄傲的说。“哇那这么说的话你也……” “打住!”莫以文打断他的话,再一次将手里的雪球丢出去。“我也有奶奶,我奶奶也疼我。” 莫以文揉的雪球不硬,松松垮垮,打到树枝的一瞬间就碎了,破碎的雪花和树上的雪粒一起,抖落成满天的星尘。 第23章 第 23 章 李琦钰整整三天没来上课。 莫以文周一下午都在想张启薇的事,还陆陆续续问了肖炎,对于李琦钰倒是没怎么关心了。 他从肖炎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张启薇的事。 张启薇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异了,她和比她年长一岁的哥哥跟着父亲生活。 离婚的原因是父亲失业了,他原本在阳城旧城区的一家工厂上班,后来工厂倒闭,旧城区的好多人都都没了工作,人们陆陆续续离开旧城区,张启薇的父亲也不例外,到了外地一个煤窑工作。 张启薇的哥哥张启留过一级,父亲离开时两人都在念小学六年级,本来父亲是打算将两个孩子一起接到外地的,但是学籍不好转,只好作罢,把房子留给两个孩子,自己走了。 据说张启薇的父母还没有离婚时关系就非常不好,父母生气了会砸东西,甚至大打出手。两个孩子就是在爸妈每天的吵架声中长大,读书,妹妹张启薇越来越胆小怯弱没人管,哥哥张启越来越叛逆无法无天也没人管。 莫以文算是明白了,有些人的卑微是刻在骨子里的,从小到大都是。 父母离异,父亲离开,只有张启薇偷偷一个人哭,至于张启,起码他看起来毫不在意。 初中他和肖炎一个班,两人臭味相投很快成了兄弟,打架旷课,每天除了好好学习什么都干。他总是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玩世不恭的样子,但肖炎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有些东西他还是在意的。 他会想办法给妹妹准备生日礼物,甚至还征求过肖炎的意见,他明里暗里都在护着张启薇,为此曾经一个星期内打了三次群架,差点被学校劝退。 肖炎说他不知道怎么去爱,这句话是对的。 他是个浑身带刺的人,他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过哪怕一丁点儿爱,也就不知道怎么去爱去疼一个人,他总是很直接的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以为的“爱”去保护,去疼他唯一的亲人。 “但结果是张启薇完全不领情。”肖炎耸耸肩。“本来就是啊,人一个小姑娘好好和同学相处,突然来了一个混混哥哥把人都吓跑了算怎么回事。” 张启薇不理解哥哥,她知道哥哥爱自己,但她不承认这样的爱。 张启像是围绕在她身边的一道屏障,挡住了所有想靠近她的人,也阻止她向别人奔赴而去。 一开始和她关系好的人都因为张启离她而去,不论男女,都是。 对她有敌意的人都被张启收拾了个干净,有男生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会被张启威胁挖掉眼睛,即便是她的朋友,闺蜜,或者她身边的人,都有可能因为一句无所谓的玩笑在校门口被堵。 张启的存在拉开了她和所有人的距离,和她挨得近的人在和她相处时会小心翼翼,慢慢的开始远离她,到最后没有人愿意接近她。 她为此和哥哥大吵了一架,她看着哥哥倔强的说“我那是为了你好,我为了保护你”,竟然鼻子一酸,躲到房间里一个人哭起来。 “这货第二天还来问我怎么办了你知道吧,我都没见过他那么惶恐的表情。”肖炎说着,看着莫以文的眼睛。 “可惜呀,那会儿我也是个不良少年,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呢。”肖炎说着叹了口气。 莫以文心里有些乱,和当初元宵告诉他肖炎经历时的心情一样,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事就是身边人所经历的。 肖炎接着说:“张启薇从来不敢和哥哥提要求,就那次吵架也是仅有的一次,对于张启那傻逼的近乎变态的保护也一直是默默忍受。” 肖炎看到了莫以文眼里的疑问,没等他问为什么,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害怕失去。 就算哥哥对她的爱多么离奇多么让人难受,但这也是她唯一能得到的,来自亲人的爱了。她害怕失去这份爱,她害怕这份爱和爸爸妈妈一样消失的那么轻松。 所以她选择接受,没关系,只要你爱我,怎样都行。 莫以文有些心疼这个女孩。 “你知道张启眼睛下边的疤是哪儿来的吗?”肖炎用胳膊磕了磕发愣的莫以文,问道。 这特么不是白问,我怎么会知道。莫以文心想。 “那是初三,有几个校外的混社会的,他们看不惯张启,又堵不到他,于是恐吓张启薇。”肖炎说道。 “堵不到?你的意思是说……”莫以文有些惊讶的说。 肖炎点点头:“念书的哪儿能和外边混的比啊,张启弄不过他们,只好躲着,结果对方摸了他底线。” “张启和他们打了一架,我也在,就我们两个,没叫兄弟们。我们两个人打赢了一群人。”肖炎轻描淡写,好像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方见打不过掏了刀,张启眼睛下边的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那天晚上张启回家时半边脸染着血,他本来不想被张启薇看到,一回家就想往水龙头的方向冲,但张启薇一个人害怕,一直在等他。 她吓坏了,不知所措,用毛巾胡乱给他擦脸,结果越抹越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哭了。 哥哥满脸是血,笑着说没事。 “后来中考,张启没考上。这对张启薇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吧。没人看着她了。”肖炎说着。“不过就算张启在这里,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施加那种保护了。” 肖炎微笑着闭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也许是张启的改变,也许是自己的改变。 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李杰,瞬间失去了感动自己的兴致。 反观莫以文,倒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桌面。 好半天,才说:“她遇上李杰,真是太不幸了。” “她一个人孤寡了那么久,李杰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算得上身边人的人了。这不能怪她。”肖炎最后说。 从小到大她都在妥协,无论是对父母的狠心,哥哥的离奇保护,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对要离开的朋友说一句别走,现在也是一样,李杰做出的一切她都妥协,接受,然后忍受。 像海边的一捧泥沙一样,没有一丝选择的机会。 …… 周三下午,他们分手了。 放学,李杰站在张启薇的教室门口,张启薇看到了他了,没有管收拾了一半的书包就冲出教室,脸上写着惊喜。 “你来找我啦?”张启薇笑的很甜。 “我们分手吧。”李杰看着她的眼睛。 她愣愣的站住了,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她最喜欢的人不要她了,和父母,朋友一样,把她丢下了。 她不记得李杰后来说了什么,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记得自己在灯光下站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背上书包回家的,她忘了自己哭没哭流了多少眼泪够不够狼狈。 她面无表情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见了月亮。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天的月亮很亮,将雪照的洁白,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身处黑夜,除了那照亮万物的月光她一无所有。 …… “小薇。”有人在叫她,她没有听到。 “小薇,这儿。”声音又一次响起,张启薇听到了,她抬头,看到了张启。 他就在那儿,她的哥哥,她唯一的亲人。 张启薇突然鼻子一酸,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拔腿向张启跑去。 “这么晚了你咋还在……”张启说着,突然妹妹猛的扎进了他怀里,把脸埋在肩头,奋力哭着。 “怎么哭了……”张启摸摸她的头发,像父亲走的那天一样。 她在颤抖,埋头痛哭,因为她弄丢了她的月亮,从此她再收获不到任何一缕月光。 可是她忘记了,她一直都拥有一颗太阳。 第24章 第 24 章 周四上午,李琦钰终于来了。 只不过带着口罩。 肖炎戳戳莫以文的胳膊,说:“诺,来了,咱不用商量着集资给她买棺材了。” 课堂上李琦钰不停咳嗽,看样子是没好透就来了学校,杜七月和殷乐乐问了好几次没事吧,李琦钰一边咳嗽一边摇头。 下课铃响,莫以文急忙跑过去,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吧?”站在她桌子旁边,莫以文问。 李琦钰没理他,选择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莫以文又问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之后,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哎还因为那天那事生气啊,不是给阿姨道歉了吗?那我再道一次行不?”莫以文摇着她的桌子,但是她无动于衷。 莫以文向杜七月发出一个询问的眼神,杜七月愣了一秒之后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莫以文当然知道他啥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缓解尴尬。 又说了两句没用之后,周围人渐渐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莫以文只好尴尬的逃回位置。 “尼玛不理我。”莫以文有些无语的坐下,肖炎则幸灾乐祸。 “哎不就吵一架吗,她不至于吧。”莫以文气鼓鼓的说,这话是对着肖炎说的,肖炎看了莫以文一眼,选择捧腹大笑。 “你笑宁马呢笑。” 整整一个上午,李琦钰下课时间都把头埋在胳膊里,她不光是不理莫以文,她直接屏蔽了班上所有人。 “估计是病没好。可能不是针对你的。这种时候不要打扰她最好”肖炎分析道。 莫以文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两人一整天没说话。 晚上吃饭时间,下课铃刚打,李琦钰就站到了莫以文桌子边。 她带着黑色的口罩,头发散着,没有说话,就那么无声的站着,盯着莫以文。 埋头放书的莫以文从书兜中抬头,看见一个没有脸的女的披头散发站在她面前,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才缓了口气,一边拍拍胸脯一边问: “咋了,有心情来找我说话了?” 李琦钰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排练。” 沙哑的厉害,说完之后她剧烈的咳嗽起来,不光是莫以文,一旁的肖炎都愣在当场。 “我……我去买饭。”肖炎选择火速撤离,不管莫以文无助的眼神。 “今天算了吧,你这个样子……”莫以文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黯淡无光。 她没有说话,而是拿起莫以文桌上的纸和笔,写了几个字。 职业道德。 放下笔,她继续盯着莫以文,今天的李琦钰反常的厉害,这种无声的眼神让他有些压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他看看纸上那四个字,又看看李琦钰,看不清口罩下是什么表情,能确定的只有一点。 她的眼睛黯淡无光。 “你喉咙怎么了?”莫以文问,从眼下的情况他能判断出李琦钰不说话应该是喉咙出了什么问题。 她抓起笔,在“职业道德”四个字下边写了一个字。 疼。 莫以文愣了几秒,问:“请假是因为这个?” 她摇摇头,继续写:发烧。 想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40多度。 莫以文隐约记起她之前是很少生病的,偶尔感冒也不可能像这次一样请这么多天假,算起来,她这两个星期请的病假天数都快顶她初中三年总共请假的天数了。 莫以文看着李琦钰说不出话,她请了三天假,也就是说,发烧烧了整整三天。 “卧槽你这样还要去排练啊?”莫以文说。 李琦钰点点头。 莫以文有些无语,他知道李琦钰的脾气,但看在是朋友而且她还生病的情况下他决定再劝她一句。 “今天算了,等过几天你好透了吧。” 李琦钰摇摇头。 莫以文就知道她会这样,于是他翻了个白眼:“要去你自己去。” 元宵给他们找的排练用的教室里是没有设备的,也就是说只要莫以文不去唱歌,李琦钰就没法跟节奏。 李琦钰有些怪异的看着莫以文,两三秒后,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座位,而是向教室门外走去。 莫以文彻底震惊。 “你特么没脑子啊!”他喊了一声,声音大到让留在教室里的人都回头看向他,但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而是紧盯着李琦钰的背影。 李琦钰只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走。 “我靠。”莫以文无语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低声说着。“狗咬吕洞宾。” …… 李琦钰坚持走到那间用来排练的教室,推开门又迈了两步,突然瘫坐到墙边一个凳子上,扶着墙剧烈咳嗽起来。 疼,疼的要死,喉咙火烧了一般,一千根针扎一样的疼,她坐在凳子上拼命吸着鼻子,但是鼻塞让她吸不到一点空气,胸口好闷,头好疼,比喉咙还疼,潮水般一阵接着一阵……好难受…… 视线模糊了,直到有东西掉在地上,李琦钰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没什么的,她抹了把眼泪,告诉自己,不就是重感冒嘛,又不是什么绝症,没什么的,后天就是彩排了……她得练舞,她得忍耐,不能让这点儿病打败…… 可是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病了,为什么在离彩排还有一天的时候她却病了,为什么莫以文不陪她来练舞,想到这儿她猛地抬头看了一下,空荡荡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 他不在。 为什么他不在…… 他明明知道舞蹈是她的半条命,他明明知道这首曲子对她来说意义不一般,他什么都知道可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丢下自己一个人…… 教室很空旷,少女趴在桌子上,头深埋进臂弯,浑身抖得厉害,昏暗的灯光从头顶浇下,和呜咽声一起充斥了一整个晚上。 …… 李琦钰进教室的时候,莫以文正咬着饼。 见她进来,莫以文扭头,故意不看他。 “她眼睛好像有些肿,是不是哭了?”肖炎向李琦钰那边探了探头,随后看向莫以文。 莫以文一边吃饼一边喝水,丝毫没有看她一眼的意思,面对肖炎的疑问,他回答:“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次又不是我搞的。” 肖炎无语的看着他,他的语气明显赌气,肖炎想说些什么,被他这副臭脸搞的开不了口,于是叹口气,趴桌子上睡觉了。 “哎我说你一天除了睡觉能干点别的吗?”莫以文咽下饼,对着肖炎说道。 “打住,别乱撒气,再说了我睡觉又没碍着你。”肖炎说罢转了头,留给莫以文一个后脑勺。 莫以文对着肖炎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也故意的不去看李琦钰,而是掏出自己的诗词创作小本,准备不受外界干扰,全身心投入诗词歌赋之中。 …… 12月30号,周一,依旧很冷,莫以文和肖炎并肩走在街上,积雪早已经被踩的严实,踏上去也再没有那种令人舒爽的清脆的“嘎吱”声。 两人沉默了许久,大概是没有话题。 “你那征文怎么样?不是28号公布结果?”肖炎终于开口。 “小元子和我说审核老师还没审完,估计得等明天。”莫以文张嘴,一串白雾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向上。“这老师们效率也太低了,十天连几篇文章都审不完,判卷子可是勤快,用不了两天。” “啧……”肖炎感叹着,踢上了厚实雪地上一块小石子。 又沉默了一阵子。 肖炎似乎是忍不住了,转头看向莫以文:“哎莫以文,你和她一星期没说话了,你就真打算这样?” “她是谁?”莫以文问。 “别装傻,你知道是谁。”肖炎说。 “她先不理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莫以文满脸的不在乎。 周四晚上之后,莫以文确实找过李琦钰几回,但对方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偶尔不睡的时候谁也不理,对外交流方式只有点头和摇头,对莫以文则直接选择无视。 这种无言的冷暴力一点一点将莫以文的耐心消磨完,最后他彻底愤怒,决定在她主动搭理自己之前不和她说一句话。 肖炎满脑子都是“傲娇小学生”,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说:“那你们周六彩排……” “彩排就非得交流吗?” 肖炎无语,他觉得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决定转移话题,沉默了一会儿,问:“你那演出服怎么搞的?不会就穿校服上的场吧?” 莫以文摇摇头:“我家有几套汉服,我随便挑了件合适的。” 当然,不是李琦钰送的那套。 尽管没有交流,彩排时两人配合的依旧完美,李琦钰的舞蹈配上莫以文的歌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 …… 担心李琦钰的人很多,比如殷乐乐,比如杜七月,比如林峰和程雪,再比如元宵。 唯独没有莫以文。 李琦钰的感冒一直没有好转,和最开始相比也只是单纯不发烧了而已,鼻塞头晕喉咙疼依旧折磨着她,连续一个星期。 她从来没有这么病过。 杜七月看出了她和莫以文的不对劲,曾经问过她,但无论问什么得到的都是李琦钰的摇头。 “李琦钰,你和莫以文怎么了?”杜七月问。 李琦钰摇摇头。 “你们吵架了?” 李琦钰摇摇头。 杜七月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过话了,李琦钰这个状态,还有这么反常的现象,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计划再开口时,被殷乐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能和我说说么?”殷乐乐回头,少见的放下笔,转头看着李琦钰。 李琦钰没有扎头发,她的头发披在肩上,挡住了半边脸,殷乐乐只能看到一只闪着晶莹的大眼睛和半边黑色的口罩。 她犹豫着,半天才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不想理他。 殷乐乐看过纸,说:“因为那天晚上么?”她指的是莫以文没和她去排练那天晚上。 李琦钰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殷乐乐叹口气,最后看了她几眼,抓起笔,说:“你们俩谁都不愿意开口,但总得有人去说。” 一旁的李琦钰怔了一下,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有些严重,甚至流了泪。 第25章 第 25 章 12月31日。 征文的审核结果出来了,137班除了莫以文之外,郭语也参加了比赛,和莫以文一样是一等奖,奖品是本荣誉证书和一本课外书。 莫以文在上午第一节课上了一半的时候被叫走,等到第四节课快下课才回来。元宵来叫他的时候满脸微笑,如果不是在学校她绝对得笑的牙都漏出来。 “一等奖总共就俩,你们可给我长脸了。”元宵说着。 “是吧,所以你得请我一顿作为回报。”莫以文口无遮拦,等到郭语用震惊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轻咳几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领奖时各位获奖者的语文老师也要在场,所以元宵就骄傲的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语文办公室,领完奖,听语文教研组组长叽哩哇啦说了半个多小时,又被拖到揽胜阁前面拍照,最后合照刚照完,语文组组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结果一个电话打断了他。 电话中他的语气慌慌张张,莫以文感觉有些不对,转头看元宵,元宵低头看着手机,几秒之后也紧锁了眉头。 在场的其他三名老师似乎都在同一时间低头看了看手机,然后露出和元宵一样疑惑,又焦急的表情。 “有个会,先走了。”元宵走到莫以文身边小声说道,随后向那位语文教研组组长挥了挥手。 语文组组长走到各获奖者面前,潦草的结了尾:“突发情况,校长突然召开紧急会议,老师们得先行一步,同学们接下来就可以解散回教室了,实在是突发状况,希望各位同学谅解。” 最后他面向同学鞠了个躬,招呼了几位语文老师,匆匆离开了。 留下八名获奖同学在原地满脸蒙逼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 “你和小元子很熟?”回教室的路上郭语问着他。 “emmmm……”莫以文支吾着。“算是吧……” 莫以文只想快点逃回教室,免得郭语又问什么让人尴尬的问题,好在郭语只是歪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你特么……走慢点啊。” 莫以文两三步跳上楼梯,身后传来郭语的埋怨声。他索性停下,看着郭语慢吞吞的爬上楼梯,然后扶着栏杆喘息。 “哎你听。”莫以文冲郭语说着。 “啥?”郭语气喘吁吁,不明所以的看着莫以文, “你听楼上,他们快把屋顶掀翻了。” 郭语这才听到从五楼传来的吵闹声,如果不是现在喘不过气,她绝对会感叹的说上一句“牛逼”。 歇了没几秒,两人上了五楼,听着137教室传出的打闹声,蹑手蹑脚向紧闭的教室门走去。 这几乎是每一个高中生都会干的事,两人心照不宣,没让教室里的人发现他们,他们走到教室门口,调整了下姿势,随后学着英语老师的样子一脚把门踹开。 就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原本嘈杂声不断的教室瞬间没了声音,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莫以文和郭语身上,半秒的沉默后。 “卧槽……” “傻逼吧你俩是。” “吓死我了。” 李琦钰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开门声后一个激灵,惊恐的直起身,看到是莫以文后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突然又想起来他们在闹矛盾,只瞪了他一眼,随后继续趴回桌子上。 莫以文则假装无视她,大笑着故意绕过她从教室后边回了自己位置。 教室又恢复嘈杂,莫以文有些佩服肖炎居然睡得着,在叫醒他和不叫醒他之间犹豫了半分钟后,拍了拍前桌的后背。 前桌疑惑的扭过头:“咋了?” “老师呢?”莫以文问。 “刚才……大概五分钟之前吧,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开什么会,让我们自习就走了。” 莫以文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周围正在“自习”的同学们,突然意识到老师离开的原因是要开会。 “这节啥课。”莫以文拽住即将转过去的前桌,问。 前桌愣了一秒,最后还是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书,才回答他:“地理啊,怎么了?” “哦没事,我就问问。”莫以文回答到,随后陷入沉思。 …… 莫以文在回家路上和肖炎说了今天老师们的反常,肖炎则毫不在意。 大路上的积雪已经化成碎冰,和着灰尘变成黑乎乎的泥雪,莫以文和肖炎走在雪没有化的道路两边,一边走一边聊着。 “又不是咱们开会,急啥。我巴不得老师天天开会呢。”肖炎说着。 “哎今天晚上看你表演哈。”肖炎说着用胳膊肘磕在莫以文胸口。 莫以文闷闷不乐,一是和李琦钰的关系,二是今天早上老师们的反常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中午回家,莫以文看着厨房一反常态的不想做饭,从冰箱里拿了面包和牛奶放到餐桌上,把早餐当午餐吃。 手机放在卧室,莫以文吃了一半的时候屏幕亮了起来,锁屏界面显示是李琦钰发来的微信。 啃完面包,莫以文回到卧室准备午睡时本能的按开了手机,居然有未读消息,看到是李琦钰后他原本想假装没看到,但好奇心驱使他点开了聊天界面。 是一张截图,看样子是微信群截图,下面跟着一句:你看看这个。 是班级微信群,看到群名字的时候中午放学回家那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又冒出来,他仔细看了接下来元宵发过来的消息后,差点窒息。 “接省教育厅通知,因为某些不可抗因素,元旦晚会紧急取消,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加补办,具体内容下午到校通知。” 莫以文人傻了。 这啥啊?为啥啊? 睡意立马消失,莫以文点开微信群确认了一下消息的真实性后,又切换到和李琦钰的聊天界面, 和李琦钰的不愉快瞬间立刻被学校的迷惑操作扼杀,莫以文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左思右想,内心乱做一团,百思不得其解之后,莫以文给李琦钰发了两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 -卧槽? 两三秒后李琦钰回复道: -好像是因为RA病毒。 莫以文盯着这个陌生名词看了半天,问: -RA是啥? 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这输入了得有一分多钟,莫以文刚准备接受一大堆解释的时候,李琦钰发来: -不好解释,你看看新闻吧。 莫以文当即有一种想骂她“你特么不到十个字打一分钟啊”的冲动,想了想,打开键盘一通乱按,按了有两分钟,又全部删完,最后打了一个“好”,然后点击发送。 李琦钰再没回复,莫以文按她说的在打开手机百度查了一下RA病毒,弹出的第一条就是武汉封城。 …… 武汉封城的时间是12月31号上午10:19,这个时间比学校老师开会的时间早了有半个小时左右。封城的原因是因为RA病毒的传播,截止12月31号,RA病毒从发现到现在到两天,感染它的人数已经超过两千例。 不到两天两千例,这个数字有些可怕,莫以文咬着手指,眉头皱紧,接着看下去。 武汉市的所有公路已经封锁完毕,包括所有高铁站、飞机站、汽车站等一切可以与外界联系的站口,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出入这座城市。 不止武汉,全国各地都发现了RA病例,这种病毒蛰伏期长,患者呈现发热、咳嗽、头晕、流鼻涕,鼻塞,浑身无力等现象,看上去就和普通流感差不多,并且传染性极强,一个礼堂里如果有一个感染RA,那么礼堂的所有人估计就都完蛋了。 这就是元旦晚会紧急取消的原因。 虽然但是,莫以文还是不能接受准备了一个月的节目就这么化作乌有,他不由得想到了李琦钰,自己都忍受不了,把演出看的无比重要的李琦钰又会怎么想。 莫以文继续浏览着相关信息,突然想起了什么,浑身一抖,慌忙退出百度,打开拨号界面,颤抖的输入了一连串号码。 电话响铃三秒,最终被接起。 “妈,你现在在哪儿?”没等对面说话,莫以文已经脱口而出。 “妈妈和爸爸在北京,是因为病毒的事吧,放心爸妈没事,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莫以文的母亲姜慧在电话那头说道。“哎对你最近注意一些,这次病毒特别严重,全国确诊已经过万了,疑似的也有一万五千多,除了上下学最好不要出门。” “嗯。”莫以文松了口气,答道。 “哦对,还得注意个人卫生。”姜慧补充道。 突然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过了一阵子,姜慧开口:“妈妈这儿有些忙,先挂了啊。” 每次都一样,这句话说完之后,电话挂断的声音总比莫以文答应的声音快。 电话挂断,莫以文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甩甩头,继续在网上查看查看相关信息。 姜慧说的没错,应该是提前看过数据。RA病毒截止目前全国感染9976例,疑似15236例,其中死亡230例。 莫以文很快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省份,确诊病例109例,疑似病例382例,死亡病例1例。这都算少的,莫以文不由得感叹这病毒传染速度之快,感叹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害怕。 好在这种病例暂时没有在阳城发现,不然他连门都不敢出。 中午的时间并不充裕,在网上挂着的时间又过的如此快,莫以文看看表,差不多到了去学校的时间,于是关掉手机,伸个懒腰。 出门前还给叶子撒了些水。 莫以文出门没多久,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是李琦钰发来的微信消息,在锁屏界面上极为显眼。 第26章 第 26 章 下午到了学校。 “卧槽莫以文什么情况?” “演出取消了?” “咋取消了?那你咋办?” 本来元旦晚会被学校以正当理由取消已经让他很不爽了,现在面对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莫以文有些烦,别人问什么他都只有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 肖炎看的出来他不爽,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就是要反其道而行,就是要这个时候问,争取气死他。 “哎啥情况啊。”还没上课,莫以文刚送走一批来逼问的,耳边就又响起一个声音。 莫以文白了他一眼,说:“出来个什么RA病毒,挺严重的,上午十点多武汉已经全封闭了。” 肖炎有些发懵。 看到他这个反应,莫以文有些惊讶,打量了他两三秒后开口道:“你不会没看新闻吧?” 肖炎诚实的点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中午一回家就是睡觉,谁有空看新闻。” “呃……就是一种病毒……”莫以文说着,他努力想把这个东西解释清楚,甚至动用双手试图把它具象化。 肖炎看着他手舞足蹈,脸上的表情堆成一个大写的问号。 “就和古代的瘟疫差不多,传染病,传染性特别强的那种。”莫以文看着肖炎的眼睛说道。 肖炎愣了一会儿,看样子应该是在思考刚才听到的,几秒钟后点点头。 “哎我看好多地方的学校已经提前放假了,你说咱们会不会……” 听到这话肖炎的反应立刻敏捷起来,直接打断莫以文的话:“别想,按照一中的尿性,不给咱加课算的好的了。这次元旦晚会也是,我觉得他纯粹就是不想办,然后找个借口取消了。” 莫以文想了一会儿。 “卧槽好有道理。狗比学校。” “就是,狗比学校。”肖炎附和。 …… 上课铃响之后十分钟,莫以文才注意到李琦钰的位置一直空着。 她今天又请假了?又双叒叕病了? 莫以文疑惑,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好久。 “哎莫以文,你们不是吵架了?看她那儿干嘛?”肖炎在他胳膊上锤一拳,略带笑意的问。 经过肖炎提醒莫以文才想起来还在和她搞冷暴力,但中午的聊天又丝毫没有冷暴力的迹象…… 算了不管了,反正是她先给我发的消息。莫以文心想,转头对着肖炎翻了个白眼。 …… 下午的空堂被元宵用来开班会,班里好多人都没有看新闻的习惯,导致RA病毒从元宵嘴里说出来时全班一阵愕然。 元宵无奈的花了两分钟十分简短了给同学们介绍了什么是RA病毒,之后才说到学校的安排。 莫以文原本是十分激动的听元宵说的,比以往上任何一节课都要认真,但元宵只是说了以后上下学戴口罩,进班级门量体温,还有取消跑操、升旗仪式等所有聚集行为这类的事,半个字没提放假,莫以文的激动慢慢变成不耐烦。 “小……老师,那放假呢?”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莫以文瞬间又来了精神,激动的看着元宵。 元宵站在讲台上翻了个白眼:“你们想的好哦,还放假,不加课你们就知足吧。” 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努努力帮你们……” 班上人立马躁动起来。 “……申请一下……” 更加躁动了,莫以文已经快跳起来大喊小元子牛逼了。 “……加课。” 鸦雀无声,过了一秒后整齐划一的“嘁”。 “哦对还有,元旦晚会确定是取消了,说是明年等RA疫情好转了补办,具体也不知道啥时候……”元宵说着往莫以文的位置看了一眼,眼睛里全是虚假的同情。 莫以文选择翻个白眼之后趴下睡觉,肖炎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 晚饭时间,自习前一分钟。 肖炎每次打饭都能准时的在上课前一分钟回来,这次也不例外,一脚踹开门,嘴里叼着一个饼,手里抓着一个饼,向后排靠窗的位置走去,莫以文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盯着前边墙上的钟怀疑人生。 肖炎把饼扔在他桌上,又咬了一大口嘴里的饼,咽下去之后问莫以文:“怎么又网抑云了。现在才七点十五,不到时间了还。” 莫以文没有看他,而是机械的吐出一句话:“本来这个时间我们应该在大礼堂的。” 两分钟后,肖炎也趴在桌子上看着钟表怀疑人生。 一晚上莫以文不是悲伤就是暴躁,三个晚自习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多洗得多洗得多洗得?” 一边说一边还要疯狂的晃动肖炎的肩膀。 说的第二多的一句话是:“尼玛狗比一中吞老子晚会。” 班里乱做一团没人在意莫以文的悲欢,就像没人在意杜七月不止一次弱弱的喊出去的“别说话了”一样。 即使是在放学回家路上,莫以文也不忘给肖炎发牢骚,甚至用肖炎当出气筒,在他身上拍打着。 结果被肖炎反手捞住了脖子,脑袋被卡在他腰间,就这么被拖着走到小区门口,一路上还引起不少人围观。 回到家的莫以文直接就扑倒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抓过手机。 点开屏幕,中午李琦钰的未读消息还躺在那儿。 两条,一条是中午13:52分的,另一条是13:54分。 莫以文想到自己是13:50整出的门。 不知为何他向窗外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没有月亮或者哪怕一颗星星。 -我待会儿要去医院。 -检查。 莫以文看着消息愣了一秒,最后抓着手机条件反射般的坐直了身子。 检查?为啥要检查?难道她的病已经严重到要检查了么? 莫以文这样想着,连着打了三个问号发了过去。 等了十几秒对方没有回应,就在莫以文准备放下手机时,未读消息提示音响了。 -我这个症状和RA差不多。 莫以文看着发来的消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他突然想起中午在百度上看到的RA的症状:发热,咳嗽,头晕,流鼻涕,鼻塞,浑身无力等。 这和李琦钰的症状一模一样,不就是流感的症状吗。 莫以文突然浑身一抖,随后心慌起来。 他打字。 -怎么样,结果出来没? -现在看不出来,这个病蛰伏期长,我好像得被隔离。 莫以文看着屏幕上的字,他想说些什么,但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莫以文我害怕。 阳城一整晚都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叶子静悄悄的伏在窗边,静悄悄的看着窗外灯火通明,静悄悄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像有人扼住了时间了的咽喉,也扼住了莫以文的咽喉。 -没事,肯定没事,别怕。 就八个字,莫以文打了整整五分钟。 …… 整整十四天,李琦钰没来学校。她在医院隔离了十四天。 医院的环境总是无聊的,一个人被封闭在不大的空间,隔离室的四面白墙让她几乎抓狂,不能接触任何人,见到的唯一能动的生物就是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和护士。 到处都是惨白,就连朝暮时的太阳都显得有些冷清。 她上网查了,RA病毒很难缠。 第一天被隔离,她害怕,恐惧,安静和惨白包裹着压抑向她席卷而来,她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心情令她看不清眼前,十四天像是一个无期徒刑,尽头等待她的不知道是噩耗还是幸运。 她会想,要是自己真的感染了RA,爸爸妈妈会不会也感染,老师同学会不会因为自己也感染,莫以文呢,他会不会也…… 想到这儿她笑了一下,明明上个星期才和他吵了架。 -没事,肯定没事,别怕。 -嗯。 李琦钰看着微信,深呼吸,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 武汉是不是也是这样?李琦钰想。 -别想,别想,你肯定没事,相信医生。 手机响铃,打开,是杜七月发来的消息。 还有殷乐乐,林峰,程雪,元宵……好多好多137的同学。 她这时候才发现,未读消息在后面跟了一堆。 幸好还有微信,幸好还有他们。那一亮一亮的手机屏幕在晚上极其明显,就像未读消息提示音在安静的隔离室极其明显一样。 这也许是她唯一的安慰。 互联网确实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无论相隔多远,无论能否见面,只要你想,总能将那一份关心和安慰送达。 第27章 第 27 章 温言和李琛也在医院,作为密切接触者在另外两间隔离室隔离。 隔离的第一天晚上,23:45,李琦钰低烧37.9°C,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之后没有发现RA的踪迹,不得已,李琦钰再一次挂上了点滴。 上周初的难受再一次袭来,这一次她的身边没有父母,她只能强忍着,看着一旁输液瓶里的水一点一点滴下,医护人员每一小时来记录一□□温,遗憾的是到了第二天中午,体温还是37.8°C。 不堪重负,咳嗽、头疼和鼻塞让她一晚上没有合眼,第二早上刚扎好吊针,也不知道是昏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总之是合上了眼睛。即使这样,也还是皱着眉头,表情演绎痛苦。 她的模样令人心疼,来量体温的护士会叹气,会摇头,会用带着防护手套的手轻轻摸她的头发。 “你会没事的。” …… 李琛夫妇急的要死,每当医生来的时候,他们总会问上一句“我闺女怎么样了”,医生笑着告诉他们: “相信医生,会没事的。” 作为父母的他们没有办法见到病重的女儿,这对于他们来说比自己得病还要痛苦一万倍,但他们现在除了选择相信医生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 阳城新增疑似病例1例。 …… 隔离第二天晚上七点,李琦钰醒了。 其实她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甚至可以听到医护人员进来进出开关门的声音,她就这样半睡半醒的熬到了晚上七点,醒来时头疼的厉害。 没有退烧,仍然是37.9°C。 太难受了,她想继续睡,但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睡不着,她转头看到吊瓶的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了下来,手上贴着白色的医用胶带,再往前,水雾模糊了窗边,但可以看到外面。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晚上。 李琦钰试着“啊”了一声,但结果是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并且这哑的不成样子的“啊”让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带着喉咙火辣辣的疼,甚至疼出了泪水。 她想哭,但是她忍住了。 抓过手机,有莫以文的消息,是中午发过来的,是一段视频,视频标题写着“武汉加油”。 是一个网友在他们小区拍的,小区里的人们在夜晚合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抗疫的决心。 “病毒隔开□□,但我们的心紧紧相依。人定胜天,武汉加油。” 这是视频的文案。 本来她没打算哭的,但是看到了视频下边紧跟着的莫以文发来的消息,她瞬间破防了。 -他们都还没放弃,所以你也要加油。 鼻尖一酸,眼泪喷涌而出,李琦钰突然咳嗽起来,带着哭腔,喉咙依旧是火辣辣的,但已经不重要了。 武汉的天空和阳城一样没有月亮和星星,但大地上灯火通明,那是人们在与苍天博弈。 -好。 李琦钰流着泪,颤抖着手指打出这一个字。 …… 被送到医院隔离的第七天,李琦钰的情况开始好转,先是退烧,然后渐渐有了精神,重感冒的症状开始一点一点消失,到最后只剩下喉咙疼了。 医生说喉咙疼和感冒没多大关系,用手电筒晃了晃她的嗓子眼,说这这是炎症,就是上火。 绝对是当时被莫以文气的。 病好之后留在医院观察,又检查了几次仍然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进出隔离室的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悄悄告诉她,目前在她的体内没有发现RA病毒,也就是说她暂时是安全的。 “但这个病潜伏期很长,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护士说。 李琦钰点点头,眼睛里涌出惊喜的光,她目送护士走出隔离室,随后急不可耐的从病床上跳了起来。 “好耶!”她小声吼着,顾不上沙哑的声音给喉咙带来的疼痛。 中午十二点半莫以文准时发来的微信,这几天他发的消息基本都一样,都是一些鼓励的关心的话语,但李琦钰大病初愈,心情大好,在看到莫以文发来消息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他还要去学校。 这个时候再看看将她包围的四面白墙,它们现在是多么洁白美丽。 -好些没,医生怎么说?实在头疼的话就睡一会。 三分钟后莫以文看着李琦钰发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笑死我了你还得去学校hhh,我也想去学校,可是我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刷视频。 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莫以文心想。 …… RA病毒来势汹汹,极高的传染性令全国的人都闻风丧胆,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但对于中国人来说,这样的恐惧终究还是有限的,因为中国人能完完全全做到“听党的话”,不聚众不出门,即使是在没有病例的小城镇的街上也很难看到行人,这对控制疫情起了很大的作用。 最令人惊讶的是,短短十天的时间,武汉城内建起两座医院,这样的工程就是放在全球也是史无前例的,人们在感谢最美逆行者们的同时,也在感叹着中国速度。 …… “哎我听说咱们可能提前放假。” 莫以文低头看着小说,突然来了一句。 “啥?真的?”趴在一旁的肖炎瞬间直起身,拽下口罩,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像睡过觉的样子。 “我听129的人说的,他们说是贾斯成说的。” 肖炎目视前方认真想了想,搞得生物老师以为他开始认真听课了,这样想了有一会儿,肖炎说:“也不是不可能,疫情都成这样了,再不放咱们都得感染。” 说罢,安静的教室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生物老师愣了愣,反应过来是自己的,于是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抓起手机走了出去。 莫以文和肖炎面面相觑。 过了没多久,生物老师推门而入,满面笑容,走到讲台上课也不讲,而是扶着讲桌看了大家好一会儿。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生物老师说,脸上的笑在这句话的衬托下显得神秘。 这时候莫以文心跳开始莫名其妙的加速,他觉得老师宣布什么大事,于是双眼紧盯老师,深怕错过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你们元老师打电话,让通知你们明天上午放寒假。” 短暂的沉默。 全班瞬间爆发出了足以掀翻十个这样的屋顶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导致隔壁还在上课的老师都探出头来看。 肖炎激动的伸出手用力在莫以文胳膊上锤了两拳,莫以文同样激动,抬手正计划还给肖炎一记双拳,谁料抬手的时候用力过猛,于是重心不稳直接栽倒,凳子“咚”一声落地后,莫以文砸在了肖炎怀里。 莫以文赶紧从肖炎怀里爬出来,慌忙坐正,摆出严肃的表情,又前后左右打探了一番,确定周围正在狂欢的同学中没有人注意他之后才长出了口气,然后白了肖炎一眼。 “乐极生悲。”肖炎饶有兴致的看着莫以文一系列动作,说道。 教室里的狂欢持续了五六分钟,生物老师打了好几个禁声手势都没有用,等到安静下来,老师终于打算继续上课的时候,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老师那期末考呢?” 众人哑然,就连莫以文和肖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生物老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取消了吧。” 安静的教室再一次沸腾起来,看样子生物老师这节课是不用好好上了。 …… 元宵将通知发在群里,李琦钰看到的时候简直要疯了,现在是被隔离的第九天,这样算的话等于是她多放了九天。一瞬间因为RA带来的一切不愉快一扫而空,晚会取消和莫名隔离抛在脑后,对于学生来说,放假带来的快乐的无与伦比的。 李琦钰激动的将微信群里的通知截图,发给莫以文,紧接着屏幕就被大写“卧槽牛逼”占领。 刚准备转头看看窗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捧起手机,在微信联系人里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俩不用微信,于是切成□□,在单独分组里找到了苏颜儿和裴轩。 -小颜儿我们明天放寒假,你们啥时候? -狗轩明天放了我们,你们了? 要他们回消息估计得晚上,李琦钰放下手机看了看窗外,正午,在她病房这个位置还看得到太阳,冬天的阳光不算刺眼,李琦钰伸伸懒腰,躺好准备睡觉。 李琦钰没有午睡的习惯,但隔离的这些天她每次都是中午睡到傍晚,一睁眼能看到窗外夕阳的那种。 …… 晚上八点,有了两人的消息。 -老师说可能是下个星期。 这是裴轩的回复。 -呜呜呜我们不放,我们过年都回不去,封校学习,过年在学校过。 这是苏颜儿的回复。 第28章 第 28 章 放假那天早上只上了两节课,早自习都没有上,剩下的两节课时间用来大扫除。 “哎小元子呢?”肖炎抓着扫帚,站在班级门口,看着莫以文问道。“其他班班主任都在,咱班的哪儿去了?” “我还想问你呢,估计是不想管开溜了。”莫以文说道,蹲在李琦钰的位置翻找着。“你回家可以骂她,就说我让的。” 莫以文停了一下,对着肖炎狡黠一笑,换来肖炎毫不犹豫的一个白眼。 “哎莫以文你不打扫干嘛呢?偷东西呢?”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莫以文回头,看到了杜七月和他手里的抹布。 “别说,这傻逼昨天晚上疯了一样给我刷屏,完了还让我给她收拾东西带回去。”莫以文说着继续在李琦钰桌兜子里捣鼓着。 杜七月继续看着莫以文,眼神有些奇怪,好一阵子才开口:“你小心点别翻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莫以文疑惑的转头,看到了杜七月咧着嘴笑着走开了。 三分钟后。 李琦钰的桌子上摆着一把折叠匕首,一个打火机,一盒火柴,两包大豫竹干脆面和一包卫生巾。 莫以文看着这些东西陷入了沉思,几秒钟后,扭头看到了殷乐乐一脸淡定的收拾着书包。 他盯着殷乐乐看了好一会儿,殷乐乐似乎注意到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两只大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干……干嘛?”她问。 “这正常吗?”莫以文反问。 殷乐乐愣了一秒,似乎没反应过来,开口:“啥?” “这个。”这一次莫以文指了指李琦钰桌子上的东西。“这正常吗?” 她往李琦钰桌子上扫了一眼,恍然大悟,说道:“正常啊,这东西我也有。” 说着殷乐乐就把手伸进书包,掏着什么东西。 莫以文大惊失色,紧张的盯着殷乐乐的手,害怕她掏出什么奇怪的违禁物品。 没一会儿殷乐乐把一包卫生巾放在桌子上,说:“女孩子带这东西不是很正常。” 莫以文无语,在原地愣了不下十秒,等到殷乐乐再一次专心收拾书包时,他又开口:“我是说刀,还有打火机,谁家姑娘上学带这东西啊!” 殷乐乐又一次转过头,盯着莫以文看了好久,然后抬头盯着天花板想着什么,又过了好久,她突然猛地低头,再一次盯着莫以文,属实将他吓了一跳。 “那刀是她上上个星期五带来的,说是要找机会砍了你,打火机和火柴是她害怕砍不死你,计划半夜去你家放火。” 莫以文不出意料的傻站在原地,将殷乐乐说的话消化完之后,想到了上上个星期五正是他们闹矛盾的时候,然后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殷乐乐看着莫以文郑重的点点头,似乎是在肯定她的话完全真实。 “卧槽,这傻逼竟然想砍我。”莫以文惊呼,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打火机和火柴扔到垃圾桶里,随后将刀塞进自己口袋。 “我要去她家砍她!”说这话的时候莫以文咬牙切齿,整的跟真的一样。 …… 学校规定大扫除结束才可以放假,但肖炎发现不管是自己班还是其他班都有偷偷开溜的人,比如林峰和程雪,比如元宵。 李琦钰的东西实在有些多,幸好莫以文前一天晚上已经把自己的书提前带回家,不然这满满一书包他还真拿不了。 “感谢你爹吧,李琦钰。”莫以文自言自语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打扫的差不多了,他背起李琦钰的女式书包,准备离开。 抓起书包时,从书包的侧面掉出一个东西,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莫以文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小本子,白色的封皮将小巧的本子衬托的有些好看。 莫以文脑子里瞬间冒出三个字:单词本!随后便在大脑中暗骂这狗东西居然偷学。 将本子捡起,莫以文翻开,发现扉页居然写着字,认真的看了看,居然是他初中时写的诗的片段。 那些回忆入了骨 刻在心里 最后 我会把它忘记 莫以文怔住了,脸色变得僵硬,甚至忘了翻看后面的内容,这首诗是他写给奶奶的,在诗的结尾他用这几句话嘲讽自己,竟然忘记了奶奶的模样。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本子的扉页,但他的眼里不是白纸黑字,而是一个身影,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个身影是那么慈祥,唯一不足的,就是看不清面容。 “嘿,看什么呢!” 莫以文感到脖子被人捞住了,他听声音就知道是肖炎,于是趁着这个当儿随意的抹了眼角,挣开肖炎的胳膊。 “奥没啥,李琦钰的单词本,这狗东西居然偷学。”莫以文说道,合了本子塞回李琦钰的书包。 肖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莫以文,一会儿便露出狡猾的笑,说道:“这书包挺适合你。” “滚。”莫以文颠一颠书包说。 肖炎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说:“走吧,去小元子家蹭饭。” “啥?”莫以文以为自己没听清。 “去她家吃饭。”肖炎又重复了一遍。 莫以文说:“小元子今天不是不在?你怎么知道……” 肖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莫以文眼前晃了晃。 莫以文直接震惊,愣了一秒后开口:“卧槽!你来学校居然带手机!我要和小元子举报……” “她知道,她都给我发微信了,你举报没用的。”肖炎昂着头,莫以文从他脸上看出了“犯贱”两个字。 “你刚才说啥?小元子请咱们吃饭?她能有这么好心?”莫以文说道。 “谁知道她抽了什么筋,不过能白嫖,不吃白不吃。” 莫以文赞同的点点头。 …… 路上两人聊着些有的没的,走走停停了一路,莫以文背着李琦钰沉重的书包,带着卫衣的帽子,一路上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就是背个女式书包,有什么好看的,莫名其妙。莫以文心想。 直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前面那是情侣吧?” “好像是欸,呜呜呜羡慕了……” 莫以文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没有别人,才意识到身后的声音是在说自己。 实在太奇怪了,莫以文想不通为什么会被人认成情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因为李琦钰的女式书包加自己带着帽子所以被人认成女生了。 于是他摘下帽子,又故意放粗声音提高音量转头对着肖炎大喊:“哎还有多久就到了。” “卧槽男的?” “卧槽?快走快走……” 身后的这两句里面有惊讶的语气,莫以文出口气,随后看到了肖炎眼睛里的惊吓。 肖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吓了一跳,险些原地跳起,好半天才看着莫以文的眼睛说:“你特么有病,想吓死老子啊。” “这叫急中生智。”莫以文没有回答肖炎的问题,而是自己顾自己的说。“哎讲真的,小元子家在哪儿?还有多远?” “快了,离你家也不远,你家小区出门右拐那一片居民楼就是。” 莫以文哦了一声,颠了颠肩上的手包,一蹦一跳走在前面,走路姿势像极了李琦钰。 肖炎怀疑背着这书包的人会被李琦钰附体,莫以文现在就是被她附体了才会像个傻逼一样又蹦又跳。 …… 走到元宵家门口时,一个身影矫捷地从元宵家的窗户翻了出来,在肖炎和莫以文震惊的眼神下一溜烟跑没影了。 “抓小偷啊!” 元宵抓着锅铲,从大门追了出来,一边追一边喊。 莫以文和肖炎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得到了肯定。 “我去追,你小心菜烧糊了。”肖炎向方才那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路过元宵身边时扔下这么一句。 “我也去。”莫以文说着脱下书包扔给元宵,然后追赶肖炎。 两人跑出去好一阵身后才传来元宵的声音:“下手轻点!” 卧槽,居然不是让我们小心。莫以文心想。 元宵住的地方巷子胡同纵横交错,两人只追了一个胡同,就停在了拐角处。 “这……该往哪儿追?”莫以文转头看着肖炎,此刻他正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儿。 “跟我来。”肖炎说着毫不犹豫的钻进另一条胡同。 莫以文不明所以,但他也只能跟上。 肖炎领着莫以文在迷宫似的胡同里左拐右拐走走停停,在莫以文问了八次“你他妈去哪儿”之后,肖炎在一个三岔口前停了下来。 “咋停了?”莫以文问。 肖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短暂的思考了一秒之后,毫不犹豫的一头钻进最右边的那条胡同。 “你他妈去哪儿?”莫以文第九次问出这个问题。 “别问,问就是待会你就知道了。”肖炎头也没回,没等莫以文反应过来就一转身拐进一家院子。 “这货搞什么?”莫以文疑惑,两三步跟上,也拐进了那家院子。 院子里有好几间屋子,而此时肖炎正在敲院子里东边的屋子的门,食指在门上叩了三下,随后弯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什么。 “哎我说你……” “嘘……” 莫以文冲肖炎大喊,结果被一个噤声的手势堵住了嘴边的话。 屋子里半天没反应,于是肖炎直起身,后退了几步,抬起腿,看样子是要把门踹开。 莫以文还没来得及震惊,突然间从一旁传来一阵慈祥的声音。 “娃娃们来找小飞的?” 循声转头,肖炎看到正房门口站着一位白胡子老爷爷,于是慌忙收脚,结果没站稳闪了个趔趄,扶着房门才勉强没跌倒。 那位爷爷是看着莫以文问的那句话,莫以文一脸懵逼,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看向肖炎。 “啊……对对对,我们来找赵小飞,他在家吗?”肖炎闪到莫以文面前对着老爷爷说。 “小飞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要不……你们等等?” 莫以文没有说话,而是疑惑的看着肖炎,正好肖炎也转头看了他一眼,但那种眼神让他看不懂。 “不……不用了爷爷,也没什么事,那……我们先走了。”肖炎支吾的说着,向爷爷挥了挥手就转头往外走,临走时还拽了莫以文的胳膊。 出了院门,肖炎并没有离开,而是皱着眉在胡同里徘徊着,莫以文倚着墙,看着肖炎走来走去,耐心一点一点被磨灭,很快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哎我说肖炎你他妈不去抓小偷带我来这……” “炎哥啊,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莫名其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莫以文顿时浑身都不爽了,转头就要开骂,但肖炎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莫以文被肖炎这一瞪瞪傻了,愣在原地,那种眼神只有刚开学时在肖炎身上见到过。一阵子后转头,莫以文看到了胡同口走进来一个少年,少年身材瘦小,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金闪闪的反射着阳光。 “别叫我炎哥,我现在改邪归正了。”肖炎说道,越过莫以文之后径直向那少年走去。 “啧啧啧……”那少年感叹道。“哎给你看看今天的收获。” 少年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莫以文看清楚了,那是一块怀表,还是金的。 “刚才从一个女老师那儿搞的,应该能值不少钱,等我把它买了请兄弟撮一顿。”少年说的眉飞色舞,完全没有注意到肖炎捏紧的拳头和周围骤变的气氛。 待走近了,肖炎直接一把抓住了那少年领子,几乎将他凭空拎了起来,少年还没缓过神,只听到耳边一个愤怒的声音:“赵小飞你小子挺能耐啊,偷东西偷到我头上了。” 少年眼里的得意瞬间变成了惊恐,赵小飞看着肖炎,愣了几秒后语无伦次的说:“啥?炎……炎哥我不知道啊……那什么……这东西是你的?那我还给你……你先放开我……” 莫以文靠在一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是小飞回来了吗?”不远处慈祥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里面还夹杂着拐杖敲击地面的“咚咚”声。 三人同时回头,都看向方才肖炎去过的那所院子。 “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今天放你一马。”肖炎说着放开了赵小飞,从他手里夺过怀表,回头看了一眼莫以文。“走了。” 莫以文甩甩头,两三步跟上肖炎,赶在爷爷走出院门之前拐出了胡同。 身后传来慈祥的声音:“小飞啊,刚才有两个娃娃找你……” …… 胡同的确很迷,莫以文完全不认识路,幸好有肖炎。 “哎肖炎,你怎么……” “打住。”肖炎又双叒叕打断了莫以文的话。 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赵小飞,我初中的……朋友?算是吧,他是惯犯,这一片偷东西的除了他没别人了。” 肖炎说着抬头,看了看太阳,阳光从指缝里透过,照到他眼睛里。 “这一片儿的人都知道他偷东西。”肖炎说。 “那为什么……” “人们看他可怜。他爹娘不是个东西,把老人孩子扔下跑了,那时候他大概只有……六七岁吧,他爷爷七老八十了,这么多年靠爹留下来的一些钱过活。” 莫以文没有说话,他低着脑袋想了半天。 “弃养……是不是犯法?”莫以文问。 “犯法又怎样,那时候谁能想到那对狗男女一走不回来了,就算知道是弃养,那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要去起诉,现在也过了诉讼期了。”肖炎说着不再看太阳,他觉得刺眼。“人们看他可怜,家里丢了什么虽然知道是他干的,也不去过问。” 莫以文沉默了半晌,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在阳城长大的,这样的事他都不知道。 “你初中的朋友?”莫以文问。 “他初二就辍学了,打工,帮别人端盘子,养活自己和老人。”肖炎的语气满不在乎,和他的眼神完全不匹配。“老人不知道他干的偷偷摸摸的事。” “所以刚才面对爷爷你才……”这一次没有打断莫以文,肖炎沉默了,莫以文说到一半也沉默了。 晴天,阳光很好。 快到元宵家门口的时候,莫以文闻到了香味。 “真香,有一说一小元子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肖炎?肖炎你怎么了?”莫以文说到一半发现肖炎已经不在身边,转头,他盯着手里的怀表发呆。 怀表是打开的,金闪闪反射着太阳光。 “哦没事,走吧。”肖炎慌忙说,合上怀表,越过莫以文向元宵家的大门走去。 莫以文抓抓头发,没想那么多,小跑拐进了元宵家的大门。 怀表上的盖子内部,一张照片静静的躺在上边,照片里一个老爷爷笑的慈祥。 第29章 第 29 章 元宵家也有院子,但是很小,还没肖炎家院子的三分之一大,院子里东西北三间房被元宵分配的很合理:北房用来住人,西方厨房,东方堆放杂货,东南角还有个小隔间算作厕所。 这样的小院子在阳城很常见,也算作是这座城市的不发达证明。 莫以文和肖炎进来时元宵正在烧菜,见两人进门放下锅铲就迎了出来。 “没事吧?”还没走近元宵就问。 “我俩能有什么事?”肖炎说道,随后把怀表递了过去。“你的东西。还丢其他的没?” “我是问那小偷,你没给人家卸胳膊卸腿搞残废了吧?”元宵说着接过怀表。“其他的倒是没丢。” 肖炎震惊,扭头看看莫以文,莫以文同样震惊。 “我们……”莫以文开口,同时双手比划着。“是在和小偷搏斗啊,小偷!歹徒!你居然不关心我们关心歹徒?” 元宵没有说话,她看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将怀表塞进口袋,一溜烟钻进了厨房。 “多给你们准备俩菜犒劳你们。”厨房里传来元宵的声音。 “这还差不多。”莫以文小声嘀咕。 ……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两人嫌院子里太冷,就钻进了北边的正屋。 元宵住的地方不大,但很精致,北房是一个三间,正中间是客厅加餐厅,放着沙发茶几还有电视。左边是卧室,放着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超大的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还摆着一盏台灯。右边是卫生间,有梳妆台,浴缸和马桶。 莫以文和肖炎躺在元宵卧室里那张超大的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感叹:小元子这小日子过得还挺舒服。 …… 过了不知道多久,莫以文好像是睡着了,然后听到门外一阵响动,皱皱眉睁眼,推开门,原来是元宵在摆弄桌子。 “肖炎,好像能吃饭了。”莫以文转头冲床上的肖炎喊一声,没等他睁眼就走了出去。 一个不大不小的折叠木桌被元宵搬进客厅放在门口,撑开时抬眼,刚好看到莫以文走出来。 “准备吃饭吧,叫肖炎。”元宵说着笑了,但有些不自然。 末了她便转身,走出屋子。 “你们坐好,我去端菜。”她轻飘飘的说。 莫以文愣在原地。 是眼花吗?小元子眼圈怎么红的?还有她的语气,轻松的有些太过勉强了。 半晌,莫以文折返回屋子,硬生生把床上的肖炎拽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 “小元子不对了,好像哭过。” 莫以文一句话就堵住了肖炎的嘴,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肖炎,用眼神确保自己没撒谎。 肖炎睡意全无,和莫以文来到客厅,此时元宵刚好端着两个菜进来。 “死猪醒了?坐吧快,睡醒就吃才是死猪的生活。”元宵笑着说,她没有看两人,但两人都看到她泛红的眼圈和眼眶里的晶莹。 “还有俩菜,我去端,你们先吃。”说着元宵把两双筷子推到两人眼前,随后转身。 莫以文和肖炎面面相觑。 肖炎指了指元宵的背影,看着莫以文皱眉,眼睛里全是问号。 莫以文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一阵子元宵端了菜进门,没等她放下盘子坐好,肖炎就开口问:“你哭了?” 元宵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盘子坐好,没有看肖炎一眼,而是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没事儿,炒菜烟熏的。” 肖炎没有说话,盯着元宵看了几秒。 好不争气,眼泪就这么出来了,元宵低着头,一滴水砸到桌子上后,她立马抹了把眼睛,猛的一吸鼻子,刚准备抬头,就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好奇怪,明明能忍住,为什么别人一问就……好没出息…… 莫以文不知所措的看着肖炎,肖炎则一句话也没说,而是拿了纸巾放到她眼下,静静地看着她哭。 雪化的没影儿了,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打在地上,温暖又冰冷。 半分钟后,元宵终于抬起头,她胡乱扒拉了脸,又吸了吸鼻子,眼睛盯着桌面。 “我要走了。”她淡淡的说。“爸妈叫我回家过年。” “什么时候走?”肖炎问。 “明天。晚了路就封了,疫情太严重。” “还回来吗?”肖炎小声问。 肖炎这一问问的莫以文心里一咯噔,顿时冒了冷汗,紧张地看着两人。 “还回来。” 莫以文松了口气,肖炎则松了一大口气。 “那你哭啥,好家伙,给我整得以为你不回来了。”肖炎出了口气说,刚才的紧张氛围一哄而散,肖炎拍拍腿,脸上有了笑容。 “我舍不得走嘛,我走了你咋办,你过年咋办,元宵节还是我生日,你一个人过啊。”元宵抬头看着肖炎,眼泪就要冲出眼眶。 “不是你别哭,就算是我一个人……这有啥好哭的……” “我也不想啊,但我一想到几年前我就……我控制不住……”元宵说着顿了一下,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今年爷爷不在,要不我……不回去了?” 肖炎眼里闪过些若有若无的悲伤,很快消失,他连连摇头:“千万别,你多长时间才回一次家?大过年的还栽在这儿没必要。” 元宵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算了,吃饭。” 元宵的手艺很好的。 …… 李琦钰的隔离时间结束,她并没有感染RA,只是普通的重感冒,出院的时候什么病都好了,她换好衣服笑嘻嘻的看着温言扑过来一把抱住她。 “你吓死妈妈了。” “哎呀我这不是没事。”李琦钰挣了两下,发现妈妈抱的紧,便放弃了。“妈,咱们去吃点好的行不。” “行行行,你想去哪儿吃? “学校附近那家新开的火锅店吧,还没去过……” 十分钟后李琦钰站在火锅店门口,看着门面上的一张纸耷拉了脸。 “疫情原因,本店暂不营业。” 不光是这家,这条街上所有的饭店都贴上了差不多的纸。 温言看着满脸不高兴的女儿,叹口气,拍拍她肩膀说:“没事儿,咱回家吃,让你爸给你做。” “那他得给我做顿好的,不然我不吃。” …… 李琦钰出院,第一个就给莫以文发了消息,内容却是让他把书包送过来。 莫以文赶到她家时,李琛正在烧饭。 李琦钰打开门,听到莫以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好啊你,能耐了啊,我听说你想砍死我?” 李琦钰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久才说:“我没啊?” 莫以文从口袋里掏出匕首,在李琦钰眼前晃了晃。 “emmmm……”李琦钰咬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最后落在莫以文身上。“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信不。” “我信你大爷!”莫以文扔下书包,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李琦钰捡起书包,见莫以文回头,侧过身子对着屋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干嘛?” “你爷爷做了好吃的,进来吃点?”李琦钰笑嘻嘻的说。 莫以文听说有吃的也确实闻到了烧菜的香味,不自觉的踏入了李琦钰家房门,等到身后“砰”的一声响起了关门声,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为啥是我爷爷?我靠你坑我!” 莫以文说着伸手就去抓她,李琦钰抱着书包连滚带爬逃回了卧室,还反锁了门。 “你开门!” “我不!” “开门!” “叫爹就开。” 温言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莫以文气急败坏。 莫以文像只猫一样挠了一会儿门后,大概是觉得没意思了,刚好听到李琛招呼吃饭的声音,毫不犹豫的跑到饭桌前坐下。 李琦钰的卧室里没了动静,莫以文好奇的探过头,心里想着招呼吃饭都叫不出来,这货是不是死在里边了。 半晌,响起了开门声,李琦钰悄无声息走了出来,莫以文就瞟了她一眼,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好家伙脸红到了脖子根,像刷了一层红色颜料。 莫以文奇怪的看着她,只见她扭扭捏捏的向餐桌走来,左顾右盼,半天才到莫以文身边的空位坐好。 “你……喝假酒了?”莫以文看着她问。 李琦钰左右看看,确定爸妈不在附近后,立刻盯着莫以文的眼睛,问:“你是不是看我本子了?” “啥?”莫以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书包侧面那个……白皮儿的小本子……我看见它的位置不对,你是不是看了。”李琦钰说这话时吞吞吐吐,眼神也飘忽不定,还伸手抓了抓头发。 莫以文想起来给她收拾书包时从侧面掉出来那个白色小本,于是说:“没啊,它自己掉出来的,我给它塞回去了。” “真的?” “真的。” 李琦钰顿时长出了口气,脸上的红颜料变戏法似得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此反常的现象令莫以文对那个本子好奇起来。 毕竟李琦钰脸红的罕见程度是堪比火山爆发的。 “所以那本子里是啥?”莫以文问。 “既然你都没看,那我为啥要告诉你?”李琦钰笑着,有些不怀好意。 莫以文想了一会儿,决定起身去抢。 “别别别,我告你还不行吗?”李琦钰拽住莫以文,将他拉回座位。 于是莫以文坐回位置,期待的看着李琦钰。 “就是……就是……”李琦钰支吾着,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哎呀不能说嘛我说不出口……” 莫以文起身。 “大哥大哥,我说我说……” 李琦钰再一次把他拽回座位,深呼吸两秒,然后开口:“就是一些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的完全没眼看的小学生日记!” 李琦钰闭着眼一口气说完,然后睁开一只眼想看看莫以文的反应。 “没兴趣。”莫以文懒懒的说。“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过这好像确实是见不得人。” 李琦钰终于真正的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向厨房望去。 …… “以文啊,你多吃点,你爹就是年轻时候不好好吃饭,现在才那么瘦。” “就是,不够了还有,想吃什么和阿姨说啊。” 李琛和温言不停给莫以文碗里夹菜,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来自女儿的白眼。 李琦钰没好气的扒拉着米饭,刚看中一个鸡腿要去夹时,就被温言捷足先登夹到了莫以文碗里。 李琦钰震惊,转头就看到了莫以文得意的眼神。 “我其实有想过砍死你,你看你什么时候死比较好。” 第30章 第 30 章 腊月二十九,天上飘了雪。 很大很大,像是要把整个阳城都埋住一样,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肖炎坐在家里靠着暖气,看着窗外,想起了元宵怀表里的照片。 家里挺暖和,肖炎心想。 …… 家里依旧只有莫以文一个人,他坐在卧室的床上裹着被子,手里抱着笔记本。 转头看看叶子,它身后的大雪将它衬托的坚强不屈一样,事实是它身后的一块玻璃隔绝了所有寒冷。 “叮”的一声,手机铃声将莫以文的视线拉回,他抓起手机,是妈妈的微信。 “爸爸妈妈还在忙,今年就不回去过年了,今年你还是和你李琛叔他们一家过啊……” 微信有很长一段,但莫以文只看了这么一点儿,就关上了手机,几秒后,又打开,不过是打开了李琦钰的聊天界面。 -你和你妈说一声,今年就不过去了我。 几秒后有了回复。 -咋,叔叔阿姨回来了? -不是,他们不回来。 -那为啥? -肖炎也是一个人过,你就和你妈说我有个朋友得我去陪。 聊天界面没了动静,不过这也在莫以文的意料之中。反正只要和她说了就好,莫以文心想,正计划关上手机,页面一弹,一条来自李琦钰的新消息,哦不对是两条。 -。。。 -知道了,你最好冻死在肖炎家,冻不死我砍死你。 莫以文会心一笑,从相册里找了一张表情包发过去,随后把手机关上放一边,一头钻进笔记本的屏幕里。 word文档已经打了密密麻麻的一整页,莫以文长出口气,手放在键盘上,创作之前还看了叶子一眼。 …… 年三十大清早,雪停了,莫以文睁开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看窗外,朦朦胧胧的白什么都看不清,索性又躺下,再睁眼已经日上三竿,该着吃中午饭了。 莫以文没什么食欲,随便对付了点,去阳台拿了早就扔在那儿的对联和胶带,到房门外贴好。 看着被撕下来的旧春联,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少了什么也说不清,他进门,关门,动作机械,摊在沙发上按开电视,盯着广告看了十几分钟。 家里好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以文关上电视,拽过自己的书包,把里面的书都倒了出来,又到阳台拿了爆竹和鞭炮塞进书包里,最后打开冰箱,抓了两块肉,在家翻箱倒柜才找到一个塑料袋装好,还有葱姜蒜、辣椒、粉丝……豆腐就算了,容易碎,他把这些东西找一个大袋子装起来,和鞭炮爆竹一起塞进书包里,最后拿上电脑和手机,在家里徘徊五六圈,最后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离去。 年三十街上的便利店大都关门,莫以文几乎跑遍了整个市区才找到一家还开着的,进去买了两瓶江小白,没地方放了,于是拿在手里,没多久双手就冻得通红。 幸亏肖炎家不远,莫以文踩着雪,身后飘着呼出的白雾,赶在冻僵之前敲响了肖炎家的门。 也不能说敲,他没有手,于是用肩膀顶,“咚咚咚”顶了三下。 “狗日的大白天关大门,艹。”莫以文站在院门口,说罢还对着铁门来了一脚。 “吱呀”一声,是属于铁门的呻吟,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莫以文视线里,在莫以文眼中肖炎先是浑身一颤,随后彻底愣在原地。 莫以文直接破口大骂:“你他妈大白天关什么门,还半天不开,亏我带了这么多东西……” 肖炎还是愣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看什么看,陪你过年啊,傻逼。”莫以文翻个白眼,将手里的江小白递了出去。“冻死我了……” 肖炎没有接,他向前了一步,小心翼翼,迟疑了一下,随后迅速搂住了莫以文的脖子,将他死死抱住,一串白雾自肖炎口中吐出,从莫以文脖子后边升起——这是他开门到现在呼出的第一口气。 “你他妈……想勒死我啊,我喘不上气……”莫以文双手乱挥,面露苦色,吞吞吐吐的说完这句话,但肖炎不仅没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 “卧槽?!”莫以文惊呼一声,挣扎了两下没用之后,索性也抱住肖炎,勒的死死的,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结局是两人同时松手,侧身倚着墙咳嗽。 半晌,他们望着彼此,笑了起来。 这是真正的,很纯洁的笑,像院里白雪一样,没有一丝污垢。 那天他们一起贴春联,寻着空儿打雪仗,和元宵视频骂街,看春晚,看鞭炮炸飞雪花,看红白相间,最后一起做了年夜饭,在十二点整的时候碰杯,喝下去一整盏星空。 他们把桌子放在院子里,鞭炮燃尽的烟纸星星点点,在雪中间,低头是佳肴,抬头就看得见烟花。 年夜饭好不好吃已经无所谓了,折腾到了真正的杯盘狼藉,两人谁也不理会那一桌子狼狈,他们躺在雪地上,脸上泛着红晕,指着星空傻笑。 “你看那颗星星,那是爷爷。”肖炎说。“下面那颗亮一点的是爸爸,旁边那颗是妈妈……” “奶奶不在天上,奶奶在地底。”莫以文反驳。“玉骨久成泉下土……” “放屁,灵魂会在天上,爷爷说过,小元子也说过,爸爸妈妈都在天上,这是小元子告诉我的。”肖炎说着打了个嗝,白雾升起,像雪花回归天际。“小元子还说……爸爸是英雄。” “小元子还说过放假没有语文作业呢……”莫以文插嘴。 “就是,净瞎说,英雄怎么可能放着儿子不管,对不对?” 莫以文认同的点点头,结果蹭了一脖子雪,可能是喝多了的缘故,莫以文没觉着凉。 “就是,当爹妈的怎么可能放着儿子不管……” 刚下过雪,天上白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半点星光。 …… 肖炎不知道自己除夕的晚上是怎么回床上睡觉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莫以文枕着自己胳膊,几乎霸占了整张床,他自己半个身子耷拉在床外,如果不是穿着衣服绝对冻个半死。 胳膊有些麻木,肖炎不在意,他盯着莫以文沉睡的面孔看了好久,然后小心翼翼托起他的脑袋,将胳膊抽了出来,又拽过枕头垫到他脑袋底下,随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不出意外的,院子里一片狼藉。 两把椅子倒了一个,满桌的菜被折腾的惨不忍睹,几个空酒瓶子摆在桌子边缘,一个还剩半瓶的倒了,白酒洒在桌子上……炸碎的鞭炮碎屑散在白雪中间,和脚印一起凌乱,不远处平整的雪地上两个大大的人形凹陷,周围有打滚的痕迹。 “我靠,昨天晚上干了些啥?”肖炎皱皱眉,动手开始收拾碗筷。 这些活他干起来很顺利,除了自来水有些冻手之外。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洗好了碗筷。他将空酒瓶子拾掇起来堆放在院子一角,收了椅子,擦了桌子,地上的碎屑没有管,做完这些后肖炎摊在椅子上喘气,扭头看到莫以文倚着门框看着他笑。 “想不到啊,你居然是个家庭主妇。”莫以文笑说。 “我靠!”肖炎说着跳了起来。“你竟然不来帮我就站一边儿看着!” 莫以文犯贱的摊摊手:“你也没叫我啊。” 肖炎气急败坏,从地上捏了一团雪,向莫以文丢过去。 …… 回家肯定是无聊的,所以大年初一莫以文就在肖炎家窝了一天,两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了一天游戏。 莫以文突然感觉生活好舒适,靠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磕着瓜子,游戏里死了还能看看电视,就这么啥也不干啥也不想,简直太爽了。 但是游戏也会打腻的,下午五点临近天黑,莫以文游戏打的头疼,起来绕着屋子转悠一圈,突然转头问肖炎:“晚饭吃啥?” “下饺子。”肖炎头也不抬。 初一晚上又在肖炎家睡了一晚,初二继续复制初一的生活,傍晚时,莫以文放下手机,准备离开了。 “咋?要走了?”肖炎也放下手机,看着收拾东西的莫以文。 “嗯,明天得去李琦钰家一趟。” “为啥不今天去?”肖炎问。 “你傻啊,今天初二,她去她舅舅家拜年。” “哦。”肖炎听后低头,想了一会儿。“那你今天可以不用回去,明天一早从我这儿直接去她家啊。” 莫以文愣住了,停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肖炎,那眼神睿智到了极点。 “有道理!”他说。 …… 傍晚,李琦钰发来了她的红包照片,照片里的红包没有封口,应该是被拆开了,开口处露出几张百元大钞,很是亮眼。 莫以文看着聊天界面,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 -谁没有了,真的是。 他打开微信红包记录,找到老爸老妈,把两张二百的红包截图发了过去。 -切 李琦钰回复。 -你别搁这儿阴阳怪气,明天去你家,又能收获一波。 莫以文飞速打字,表情逐渐得意。 这时候肖炎悄悄凑了过来,看了看两人的聊天记录,默默调出红包记录,将元宵给自己发的五百块放在莫以文眼前晃了半天。 “谁没有了,真的是。”一边晃一边阴阳怪气的说。 “我靠!原来小元子是富婆,一下子发五百,不行我得问她要!” 十分钟后莫以文看着一百的红包记录手舞足蹈,嘴里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 没有忘记炫耀,激动过后莫以文截图发给李琦钰,配的文字贱气十足: -小元子给的,你有吗?你有吗?辣鸡~ 很快收到了李琦钰的回复: -卧槽?!!! 肖炎则摇摇头,叹口气:“才一百,高兴个屁。” 听了这话莫以文立马变脸,盯着肖炎看了半天,开口:“为啥你是五百我是一百?” “区~别~对~待~”肖炎贱兮兮的说。 ……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二天清早,莫以文少见的没有睡懒觉,从沙发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抓抓头发,看着房门发呆。 愣了有几分钟,他慢吞吞的套上鞋子,然后在屋子里转着圈圈,寻找自己的书包。 “你书包电脑都在里边呢。” 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肖炎的声音传了出来。 莫以文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不说话,晃晃悠悠向卧室走去。 “哇靠你这黑眼圈,昨天晚上叫你早点睡你不听。”肖炎坐在床上抓着手机,在莫以文进门的时候向他瞥了一眼,随后惊讶的说。 莫以文打个哈欠,好像没有听到肖炎的话,去床头柜拿了书包,把电脑装起来,又套了外套准备离开。 离开卧室时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看了肖炎一眼,正好肖炎也在看他,于是他吐出一句:“吃东西吗,吃的话我给你搞点。” 肖炎摇摇头:“不用,我要吃自己会搞,你赶紧走吧,九点多了,晚了小心人砍死你。” 莫以文哦了一声,拉开门离去。 昨天晚上打游戏到半夜两点多才睡,真的困,出门前他还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 莫以文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路上睡着,结果他还是低估了冬天风。 冻得要死,他裹紧外套,困意一扫而没。冬天的旧城区落满了雪,树上,屋顶上,远处的小山丘上,但现在莫以文恨不得将整颗头都缩到衣服里,根本没有兴趣去看。 走了一半的路程,莫以文想看看时间,于是本能的摸了摸口袋,随后愣在原地。 他惊慌失措的将书包脱下,翻找了好一阵子,又将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摸遍之后,在原地愣了两秒,背上书包开始往回走。 “艹,忘拿手机了……” 莫以文骂骂咧咧。 …… 十点二十分,李琦钰家门口。 “来的真早,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李琦钰双手抱在胸前,勾勾嘴角说。 莫以文很想骂她一句,奈何冷的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他没有搭理李琦钰,而是迈步走进温暖的屋子。 “以文来了啊,快进去坐,外头可冷吧?”温言的声音传来,没一会儿就端过来一杯热水,放在莫以文面前的茶几上。 暖和过来了,莫以文喝了口水,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李琦钰,开口:“看看阿姨这觉悟,看看你。” 李琦钰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机,在莫以文面前晃了晃:“轩子在阳城,颜儿回不来了,她那儿疫情比较严重,被关在宿舍里边过年。” “颜儿好可怜,要不给她发个红包慰问一下吧。” “我看行。” 于是两人每人给苏颜儿发了红包,莫以文发了一分钱,李琦钰发了一毛。两个人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会儿之后…… “真抠!”李琦钰看看莫以文的手机,嘲讽的理所当然。 “嗯嗯,姐姐好有钱啊~”莫以文手指扒拉着手机,语气犯贱到极致。 “哇吐了我,真的。” “哎讲真的。”莫以文关了手机,转头看着李琦钰。“咱得和轩子聚一聚吧,啥时候?” 李琦钰想了想,摇摇头:“轩子居家隔离呢,外来人口嘛,要聚的话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觉得……十五可以?” “emmmmm……再说吧……”莫以文说道,语气有些虚,十五元宵节是元宵生日,他计划去陪陪肖炎的。 李琦钰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就要开口,被温言抢了话头。 “以文啊。”温言笑嘻嘻的走过来,把两个红包放在了桌子上。“我和你叔给你的红包,新年快乐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莫以文笑嘻嘻的接下。“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温言笑了笑便离开了,留下李琦钰一脸鄙夷的看着莫以文。 莫以文看看手中的红包,又看看李琦钰,从两个红包中挑出一个,递到李琦钰面前。 “爹给你的压岁钱,要吗?”莫以文抓着红包的手晃了晃。 “要!”李琦钰毫不犹豫,伸手去抓。 “哎不给!”莫以文手一闪,拿着红包在李琦钰头上拍了一下。“想的真美,爹就是有钱也不给你。” 这句话的结果是李琦钰气的跳起,追着莫以文满屋子跑。 “我靠你他妈别进我房间!” “你说不进就不进啊。” …… 午饭算是丰盛的,餐桌上李琦钰仍然不忘和莫以文斗嘴,即便嘴里塞满了肉,也不妨碍她“呜呜”叫个不停。 “钰儿油流出来了。”温言说道,递过去一张纸。“少吃点肉,你前天才说了减肥。” 莫以文努力憋笑,挨了李琦钰一个白眼,她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东西,转头问莫以文:“笑什么?我肥吗?” 莫以文调整好表情,郑重的摇了摇头。 “看见没妈,莫以文都说我不肥,所以不用减!” “不过快了。”莫以文补充道。 温言抱着碗笑出了声,李琛也笑的合不拢嘴,两人的反应换来李琦钰的一阵无能狂怒。 “莫以文你啥意思?”李琦钰瞪着莫以文。 莫以文没有说话,笑着往自己碗里夹菜。 “唉钰儿,以文这话没错啊,过了年天天大鱼大肉好吃好喝,你估计真得肥。”李琛说着往李琦钰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青菜。 “多吃青菜补钙。”莫以文说道,咬了一大口肉。“吃肉长膘。” 李琦钰一脸鄙夷:“青菜补的是维生素。我算是知道为啥你考不好了。”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 …… 饭后本来一家子还有莫以文是计划出去走走的,结果在电视上看到了居家不要出门的号召,再加上外面刺骨的风,四人选择窝在家里。 李琦钰不打游戏,莫以文正估摸着干点什么好的时候,李琦钰翻箱倒柜,从床底下找出一个积满灰的纸箱子,吹了吹灰尘,打开,里面的东西令莫以文吃惊。 扑克牌、三国杀、大富翁、象棋、跳棋、军棋、围棋、斗兽棋、国际象棋等等堆在箱子里,应有尽有,上面同样落了一层灰。 莫以文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李琦钰,相处十几年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李琦钰还有这些东西。 “怎么样,想不到吧。”李琦钰叉着腰,得意洋洋。“说吧,你会哪个?” 莫以文看着箱子,想了想,拿起一副象棋。 “emmmm……”李琦钰支支吾吾。“这我不太会,换一个。” 莫以文表情复杂的看了看她,将象棋放回去,拿起围棋。 “emmmm……” 莫以文又拿起大富翁。 “emmmmm……” 莫以文又拿起军棋。 “emmmmm……” 三分钟后,两人愉快的玩起了扑克牌,玩的还是扑克牌中最简单的游戏——拉火车。 莫以文生无可恋,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答应李琦钰来她家,李琦钰却玩的开心,甚至发出了母鸡般的笑声。 这样的笑声从卧室传到客厅,传到温言和李琛耳朵里。 “你看他俩玩的多开心。”温言说 “是啊。”李琛回答。 李琦钰的卧室向阳,此刻阳光洒进屋子,冬天的太阳不刺眼,但足够将李琦钰的脸照成金黄。 “哎你输了。”李琦钰说着,毫不客气的拿走莫以文那边的牌。“怎么样,我厉害吧。” “嗯嗯厉害厉害。”莫以文打着哈欠,他有些困了。 “哎莫以文,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玩过家家,你当爸爸我当妈妈。”李琦钰洗着牌,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她没有看莫以文,好像这句话真的是她无意间问出来的一样。 莫以文一愣,“啊?”了一声。 “那时候咱多大来着,五岁吧,在你家或者我家,那时候你爸妈还没走,他们在客厅说说笑笑,咱们在屋子里玩过家家。”李琦钰说道。 一些零碎的、被尘封在时间里的记忆被一些东西唤醒,抖了抖灰尘,崭新的出现在莫以文的脑海里。 李琦钰眼神的余光瞟到了莫以文发愣的表情,知道他肯定记不清了,于是吐槽一句:“你记性可真好,啥也记不住,奶奶能忘,以前那么高兴的事也能忘。” 莫以文看着她,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照的耀眼。 “哎你说要是有一天……我说假如啊,有一天咱俩分开了,我不在了,时间一长,你会不会把我也忘了?”李琦钰语气轻松,甩了甩头发,抖落满身阳光。 莫以文没有说话。 眼前的女孩将洗好的牌放在两人中间,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莫以文一眼,那种眼神莫以文看不透,忽然,她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找着什么。 她拿出一个小箱子,即使没有灰尘,已经褪色的外表也暴露了它经历过的岁月,李琦钰将箱子抱到床上,打开,莫以文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发呆。 是一些积木,儿童玩的大型积木,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小汽车小飞机小人儿什么的,都是两人小时候的玩具。 “你还留着啊……”莫以文看着李琦钰,有些感叹的说。 李琦钰点点头:“嗯,我要是不拿出来,你是不是就忘了?” 莫以文看着那些儿时的玩具,突然发现自己和李琦钰一起长大,但是他们之间的往事,他早已模糊了大半。 有的人就是这样,对于一些过了很久的人或事,一些不常提起的人或事,记忆会模糊,就像我们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时间让回忆落满灰尘,我们看不清灰尘之下究竟是怎样的喜怒哀乐。 但偏偏有一些人可以记好久,无论是开心的或者伤心的,他们都会记得非常清楚,甚至于事无巨细。 莫以文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些将往事记得很清楚的人,不是什么天赋异禀记忆力超群,而是那些往事里的人有着特殊意义。 就像妈妈记得我们的每一次尿床,每一次哭闹一样,那些可以看的清楚的回忆,一定是被好好擦洗过,那些回忆里的人,一定刻骨铭心。 李琦钰摆弄着玩具,她的余光始终落在莫以文身上,眼前的男孩她看了十几年,记得他所有的模样,小时候,长大后,到现在,到未来,她不会觉得厌烦。 莫以文看着眼前阳光落了满身的女孩,不知怎的他想起自己写的一首诗: 那些回忆入了骨 刻在心里 最后 我会把它忘记 第32章 第 32 章 晚饭后,温言和李琛拼了命的留莫以文过夜,说还空着一间客房能让他住,他们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不合适,倒是莫以文,一个劲的婉拒。 “不用了叔叔阿姨我回家就好,家里也有暖气不冷的……” “哎呀大晚上你就别走了,这有个啥,阿姨早上就给你把屋子收拾出来了,你回家一个人怪孤独的。” “就是,别在意什么合不合适的,你就跟我亲生儿子一样,再说你和钰儿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不用叔叔真的不用……”李琛这话说的莫以文面红耳赤,他看看李琦钰,她此刻靠在卧室门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笑。 莫以文那天晚上几乎是逃出李琦钰家的,因为他的一再坚持,温言和李琛也不好意思再留,一家人一直送他到楼下,才转身回家。 冬夜的风很大,奇怪的是莫以文居然没有觉得冷,他脑子不自觉的想起了李琦钰,刚才他回头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她的表情好像有些失落? 不在李琦钰家过夜的理由很简单,作为一个男孩子,无论关系再怎么好,在女孩子家过夜这种事都是不合适的,这对他来说是底线一样的存在。 要是放在几年前,初中或者是小学,说不定他就真的留下了。莫以文想。 他突然一怔,对脑子里的这种想法表示奇怪。 …… 李琦钰家。 李琦钰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托着下巴看着书架发呆,她的表情丰富,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又傻笑,这样持续了不知多长时间,她甩甩头,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白色封皮的小本,不知道在上边写着什么。 爸妈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唉,孩子们长大了,把男女有别看的越来越重了。”温言说。 “嗯,现在的孩子早熟,咱们当父母的还没有意识到,以文自己倒先不好意思了。”李琛说道。“不过保持些距离也好……” 听到这儿,李琦钰对隔壁卧室的对话好奇起来,于是放下笔,走到墙边,将耳朵贴了上去。 “我倒是不想他们俩保持距离,两个孩子玩的多好啊,因为这个生疏了,得不偿失。”是温言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嗑瓜子的声音。“哎,你就没有发现以文和咱们钰儿很般配?” 李琦钰不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她直起身愣了好一会儿,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确定不是梦之后,又兴奋的将耳朵贴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思想?他们还是高中生,这事怎么着也得等到大学了吧……不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儿。”李琛道。“这么想来以文这孩子也不错……” “打住!他俩还是高中生,般配归般配,这事儿高考完了再说。” …… 李琦钰是跳回床上的,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之后疯了一般在床上狂滚,甚至拿起无辜的抱枕在床面上挥砸,但这些还是发泄不了她内心的冲动。 她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自己的父母说的,他们这是要给自己定亲了吗?定亲对象还是莫以文。最后的最后李琦钰紧紧抱着枕头,脑子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只能看到她脸红了一大片,嘴角还浮着莫名其妙的笑。 …… 一眨眼,就是元宵。 元宵是元宵的生日,这下子莫以文知道元宵为啥叫元宵了,这样的名字应景,也好听。 本来应该团圆的日子,元宵却隔着屏幕对肖炎哭着嚎了一上午。 “呜呜,你们为啥不交作业,你们为啥不交作业……为啥啊,我布置的也不多啊,写一写很难吗?我每天晚上等你们到十二点……呜呜,一开始就几个人,后来越来越多……呜呜,杜七月也不交了,李琦钰也不交了,你们是要干嘛,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元宵眼睛哭成红肿,和下边的黑眼圈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真的很可怜。“你们等着,明天就给你们布置一大堆,呜呜……写死你们……” “打住!”原本还在安慰元宵并且答应明天一定交作业的肖炎突然打断了元宵的话。“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作业开玩笑,就算你布置了一样没人写……” “为啥,你告诉我为啥,数学英语物理其他科都交,为啥就语文不交?”元宵随便抹了把脸,屏幕里的她看起来非常憔悴。“我好欺负嘛?我崩溃了肖炎,你告诉我我好欺负嘛?” 肖炎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哇你这个没良心的……呜呜呜……我不理解,你们就算骗骗我也好啊,像林峰直接就是发的程雪的作业,名字都没剪掉……你们连骗都舍不得骗我……呜呜呜……” 这段视频最后以元宵痛骂肖炎几句之后又无能的用手拍打摄像头数下,最后“哔”的一声挂断结束。 肖炎笑着叹气,叹气也许是为元宵,但笑的真的很慈祥。 -生日快乐 他在聊天界面给元宵发消息。 -我不快乐!你交作业我就快乐了。 -没写 -那你让他们交! -我又不是他们 -你之前不是混混吗?你威胁恐吓他们。 肖炎看着聊天界面瞠目结舌,几秒后回复: -你估计是有什么大病 元宵没再回复,肖炎等了几分钟,准备关上手机时,有了未读消息。 是元宵的,不过是班群里的。 -昨天没有交作业的同学尽快交哦,尽管是元宵节也不能懈怠,各位家长也要抓紧督促孩子学习,不可用掉以轻心。今天的作业是…… 后边还跟了一个可爱的微笑表情,好像她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好一样。 想到元宵是骂骂咧咧的打出这段极其友好的话语的,肖炎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元宵再一次打开微信群时看到99+兴奋的险些晕过去,在看到满屏的收到之后,她真的要晕过去了。 被“收到”刷屏的微信群元宵用了整整三分钟才翻到顶,结果是没有一份能让她惊喜的作业照片出现在屏幕里。 “终究是错付了。”元宵叹口气,看了看面前的蛋糕,双手合十许了愿望,然后吹灭蜡烛。 希望不交作业的孩子得痔疮……尤其是肖炎和莫以文。 开玩笑的,希望自己快快乐乐,希望肖炎身体健康快快乐乐百病不侵还有…… 早~生~贵~子~ …… 元宵节,莫以文陪李琦钰和裴轩玩了一天。 无非是绕着阳城一圈又一圈,走走停停,累了就随便找个台子坐下,继续说着雪月风花。 中午在李琦钰家吃了饭,下午便窝在屋子里,莫以文和裴轩打游戏,李琦钰看莫以文和裴轩打游戏。 苏颜儿不在,李琦钰就给她打视频电话,视频里的她看起来是在宿舍。 “颜儿你看这两个人,说好一起玩,现在他俩玩的那么好把我扔下了。”李琦钰边说边提高声音,语气矫揉造作,换来两人一致的鄙夷的眼神。 “没事儿,下次我陪你,不带他们。” “还是我家颜儿好……” 烟花爆竹的声音不断。 元宵是很冷的,但其实……也没多冷,许是火炮将冬天捂热,再抬头,就只剩下绚丽的烟花了。 第33章 第 33 章 按照正常的寒假流程,正月十五一过就是开学,但是学校一直没有下通知,再加上RA病毒愈演愈烈,莫以文有些摸不清是该写还是不写作业了。 肖炎问了元宵,元宵的回答也就一句话: “应该是正月十七或者十八吧?学校估计马上通知了。” 听到这个消息莫以文二话没说就坐回书桌前打开空白的寒假作业。 在此之前还打开手机微信界面,找到联系人李琦钰。 -十八号开学,补作业吧赶紧,c 然后关掉手机扔到床上,又翻开同样没看过一眼的寒假作业答案,准备扼杀笔的生命。 过了几秒后,莫以文收到了李琦钰的消息。 -。。。 还附着一张照片,屏幕亮起后莫以文打开聊天界面,看到了李琦钰发来的微信群的截图。 是元宵的通知。 -由于RA疫情情况严重,开学时间推迟,具体开学时间请等待通知。 莫以文呼吸骤停,抓着手机的手甚至激动的发抖,他颤抖着手指打开微信群,确定消息是在班群里发着,确定发送人是元宵之后,他愣了一秒,然后原地跳起一米多高,将手机往床上一扔,开始在家里不规则疯跑,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奇怪的笑声,如果不是家住在八楼,估计他能兴奋到掀开窗帘直接跳下去。 第四次跳进卧室时,莫以文看到了摆在书桌上的寒假作业本,想了想,神气的走了过去,像是拎小鸡一样用两根指头捏着将它提了起来,然后用嫌弃加鄙夷的眼神盯着那本作业本看了好几秒,爆发出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之后直接甩手扔了出去。 “什么寒假作业,狗都不写!” …… 虽说不开学,但也不能不上课误了学生们的学习,一中和全国广大学校一样开启了线上上课模式,也就是网课,网课在元宵节之后一个星期开始,也就是2月18号。 一开始,137的学生对网课还有点兴趣,只有肖炎一个人嗤之以鼻,第一天上课莫以文甚至认真的对着电脑上的直播做了笔记,但这网上授课无论再怎么新奇,对于学生来说到底也是学习,没多长时间新鲜感就淡了。 莫以文坚持了三天,李琦钰坚持了五天,杜七月坚持了七天,郭语坚持了三天,程雪和林峰都只坚持了一天半。 开始上课的第一天莫以文还信誓旦旦的和肖炎说要利用疫情好好学习,第四天早上已经游走在王者峡谷的每个角落了,他抓着手机和肖炎双排,面前放着电脑,屏幕上是元宵三天没洗的脸。 “这个李白呢,年轻的时候……” “tmd上路,支援支援啊c!” “趾高气昂,被唐玄宗看中……” “nm李白会不会玩?” …… 最可怜的当属元宵,每天除了看着空荡荡的没人发作业的微信群之外,还要对着一堆行尸走肉网上授课,而自己处心积虑煞费苦心备了五分钟的课,全班五十几个人估计有一个听的。 元宵甚至不知道她的好学生们在屏幕前干什么,她傻乎乎的盯着屏幕右上角的全员在线,竟然还会为自己没有认真备课而感到愧疚。 直到有一天不是她的课,她为了放松一下打开了游戏,看到了好友一栏莫以文和肖炎的开局十分钟,又看了看面前电脑上数学老师十分认真的脸,她陷入了沉思。 …… 3月17号,也就是网课开始一个多月后,学校组织网考,本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莫以文心里慌得一批,但之后元宵在群里发了通知,说是要家长监督,莫以文内心的慌乱在读完这个消息之后全部烟消云散,还有相当一部分转化为坏水,催生莫以文想出一些不好的点子。 其余人类似林峰程雪以及杜七月之类的,也都同莫以文一样,一开始慌乱,到知道监考方法之后的松气,以及不怀好意。 完全不慌的人寥寥无几,像李琦钰和殷乐乐,甚至说是肖炎。 网考两天半,九门课,考试试卷由老师在班群发布,学生在A4纸上答完题之后拍照上传到相应软件。莫以文几乎是看着书写的,甚至在考试期间用到了手机,最绝的是郭语,数学考试对于她来说就是在考天书,但是她的手机放在手边,唯一的作用居然是计算器。 莫以文听说之后连连摇头: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至于网考的成绩…… 李琦钰班级第2年级17,殷乐乐班级第1年级第5,林峰程雪中规中矩,分别是班级19名年级227名和班级21名年级241名,最离谱的是莫以文,居然考到了班级11名年级97,就连元宵在看了成绩表之后都发来三个问号。 至于肖炎,他似乎压根没在意这次考试,依旧是倒数第一,面对元宵苦口婆心的心灵鸡汤,他选择删除拉黑。 结果是元宵打电话威逼利诱,最终用游戏新皮肤换来肖炎的好友。 …… 莫以文终日沉浸游戏,但那种东西玩的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总是会腻的,4月中旬,莫以文已经在家里坐不住了,但是RA肆虐,没有减缓甚至持续上升,阳城虽然没有病例,莫以文仍然不敢出门。 听课是不可能的,于是不打游戏的时间莫以文就在家里憋着,或者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群山和碧落之下的广阔无垠发呆,或者坐在沙发上盯着洁白的一尘不染的前面怀疑人生,仅仅两月,莫以文已经对在家生活感到无聊和厌烦。 肖炎倒是来过莫以文家几次,李琦钰和无法返校的裴轩也是,但他们总归是不能住在这里,因此朋友们带来的快乐也只是暂时的,宴席散去时的空虚和孤单也就更加强烈,在一起的时候越是玩的疯玩的开心,再见的时候就越是不舍和寂寞,这一点莫以文深有体会。 此时的莫以文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上是一部动漫和已经不知道被藏在桌面哪儿的直播课程。 艰难的看完一集动漫,莫以文终于熬不住了,打开同李琦钰的微信聊天界面,犹豫着要不要叫她过来玩。 两三秒后他拨通了肖炎的电话。 …… RA病毒自然是难缠的,短短几个月,除了感染人数空前庞大之外,RA还进行了好多次变异,严重的威胁到了人民群众的健康,但是在中国,在中央和人民的共同努力下,疫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四月末,RA病毒的疫苗研发成功,现在正在试验阶段。 这估计是这辈子放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寒假了,时光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劳动节。 说是劳动节,但疫情给大家找了一个好借口,这一天几乎所有人都从早上六点躺倒了第二天早上六点。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且令人难以割舍,莫以文就是这样,当听到周围所有人都在说5月13号开学的时候,莫以文先是疯了一般,比当初知道寒假推迟了还要疯,等到他冷静下来,却是坐在床上,看着叶子旁边的窗台上堆着的一堆作业发呆了。 他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久他才想明白,是他的快乐丢了。 这一天是周末,没课,莫以文一整个上午都闷闷不乐,临近中午了也没心情吃饭,在沙发上坐了十分钟,绕着茶几转了三圈,进出卧室四回之后,不信邪的他给元宵发了消息。 -13号开学?? 元宵没有回复。 于是莫以文索性给元宵打过去电话。 铃声响了足足有三分钟,才传来接通的声音,莫以文正要开口,那头就传来明显刚睡醒的含糊的哼哼声。 “干啥啊——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呼……” 莫以文看看表,北京时间11时45分。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莫以文好心提醒,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打哈欠的声音,元宵完全没有听莫以文的话。 她自顾自的说:“有啥事啊……” 莫以文直接了当:“啥时候开学?” 元宵迷迷糊糊:“不知道……” 莫以文接着问:“有人说13号开学。” 电话那边传来微弱的呼噜声。 莫以文忍无可忍:“卧槽元宵你给我起来!” “啊?啥?你说啥?” “有人说13号开学。” “不可能!学校没下通知……” 元宵话没说完,莫以文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就火速挂断了电话,他依然是看着叶子旁边的一堆作业,只不过摆着胜利者的姿态——他失而复得了。 元宵发来消息: -就这就这就这?有病吧你。 下午三点,班主任群发来了通知,全校师生于5月13日开学,元宵突然一愣,傻了眼,吞吞口水,内心针扎半天之后还是将校领导的话复制粘贴发到了137班的家长群。她看着表,不到五分钟,就有了莫以文的消息。 -卧槽好啊你,耍我呢。 -我说我也是刚知道你信不信? 第34章 第 34 章 四月初,清明。 莫以文早早的醒了,拉开窗帘天还没亮,看看表才五点半,换做平时他准是钻回被窝再睡四五个钟头,但是今天没有,他呆呆的起身,呆呆的坐到床沿,看着叶子发愣。 他睡得并不好,脑壳直痛,黑色背景板下的叶子在他眼中有些模糊不清,他揉揉发痛的脑袋,努力回想刚才的梦。 梦中的老奶奶在厨房做饭,莫以文看不清她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窗玻璃上的水珠骨碌碌滚下去,莫以文依旧是盯着叶子,只不过黑色的背景板中看得见一些白了。 莫以文甩甩脑袋,长出口气,打开手机,屏幕上几个数字在那儿跳动,已经六点整。莫以文又点开李琦钰的聊天界面。 -我醒了,睡不着。 发送成功后,莫以文又加了一局。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在这两句话的上面,是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半夜失眠的莫以文怅然若失,安静的房间里手机键盘的音效额外明显,一字一字敲进莫以文心里。 -我想她了,一直在想,我怕我明天崩不住,在叔叔阿姨面前哭出来。 同样的时间,李琦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打字打错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发出那句话。 -没事,我懂,爸爸妈妈也都懂,明天有我们陪着。 末了又加了一句话。 -在至亲之人面前,情绪是不用伪装的。 天亮了,莫以文最后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合上手机,叠好内子走出卧室,茶几上放着纸钱,莫以文看看厨房,一点儿胃口没有。 莫以文坐在沙发上发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呆,快八点的时候,门铃响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莫以文揉揉疼的厉害的脑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看着眼前的李琦钰。 李琦钰没有进门:“爸妈在楼下等着。” 清明按例是要悼念亡故的亲人的,莫以文今天就是要去祭奠奶奶。李琛幼时曾在莫以文奶奶家寄宿过五六年,是和莫以文的父亲莫应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因此,奶奶去世后的每年清明李琛一家都会和莫以文一起为奶奶烧香。 小城的清晨带着些雾,路面是潮湿的,看样子刚下过雨,一行四人低着头走路,没有人说话。 小城没有墓地,城里死了人大都埋在旧城区以南的山上,莫以文的奶奶也一样,在山腰上立着一处小小的碑。 山里雾气更重了,走了没几步,莫以文的头发已经浸湿,搭在头上有些重量,看看李琦钰,她的头发结成缕,马尾末端贴在衣领上。 爬了不到一半,太阳出来了,只一会,雾便散了个干净,莫以文抬头,看得到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一方碑,碑底下是奶奶的尸骨。 墓碑上是奶奶年轻时候的黑白照片,也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照片,照片下是奶奶的名字,在墓碑的一角,刻着“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璧间尘。” 李琦钰看的出来莫以文在强忍泪水,他故作镇定的将纸钱点着,将菊花放在墓碑前,但他的手分明在抖,李琦钰看的清楚,他整个身子都在抖。 她扶住了他的肩膀。 旧城区的一所院子里闪着火光,肖炎坐在院中,眼睛掠过烧着的纸钱,盯着在墙角放了快一年的拐杖。 元宵三月末就已经回来了阳城,此刻蹲在肖炎旁边,用树枝扒拉着纸钱,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烟雾实在太熏人,熏得她都流了泪。 人们所有的念想在这一天被点燃,燃烧着的是同爷爷一起看过的夕阳,升起的是奶奶做饭的炊烟。在同一时间,火光将两个世界的路点亮,思念烧成灰烬,被风托起捧到天边,那里有至亲。 …… 开学前一天,莫以文正收拾着东西,琢磨着应该“忘带”哪一科的作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里炸裂一般,吓了莫以文一大跳。 是李琦钰打过来的。 接通,李琦钰就简单的一句:“救命,我家被水淹了!” 然后挂断。 莫以文抓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极不情愿的换衣服穿鞋,磨磨蹭蹭十多分钟才出了家门。 站在李琦钰家门口敲了足足三分钟的门,门才勉强开了一条缝,莫以文没好气的一把拉开,大步迈进去,没等他说话,脚下溅起的一大捧水花就已经让他哑口无言。 李琦钰站在他面前,裤腿挽起来,脸上头发上沾着水,看着他嘿嘿的笑。 关上门,莫以文看着一屋子快淹没鞋底的水,震惊的看向李琦钰,正准备问她怎么回事,突然之间闻到了一股烧菜烧糊的味道,于是问出的话变成了:“哪儿来的一股子糊味?” 李琦钰吐吐舌头:“我计划做饭嘛,然后……” “叔叔阿姨呢?” “他们今天不在,我准备把衣服洗了,然后给他们做顿饭,结果洗衣机失灵,卫生间下水也堵了,正好那时候锅里炒着菜,两边顾不过来,所以就……” 莫以文用怪异的眼神盯了她好久,随后叹口气,小声嘀咕:“服了你了。” 他换了拖鞋,脱了袜子,挽起裤腿,和李琦钰一起踩着水走进卫生间,洗衣机方方正正的立在那里,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洗衣机咋失灵了?”莫以文问李琦钰。 李琦钰拿起一根水管,将一头与水龙头接通,另一头插入洗衣机的注水口,然后向莫以文打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你看。”她指了指洗衣机内部。“这么大功夫了,里面根本没水啊。” 注水口已经向洗衣机注了快一分钟的水,但里面一滴水也没有。 莫以文看看洗衣机上那明显被按下去,还闪烁着指示灯的“放水”按钮,又看看满脸“不关我事就是这洗衣机的问题”的李琦钰,突然问她:“你会用洗衣机吗?” 李琦钰不假思索:“不会啊。” 莫以文又叹口气,随后将她拽到那一堆按钮旁边,告诉她放水按钮的作用,最后指了指搁在一旁连接洗衣机内部的不停往外流水的水管,按下放水键,水管里的水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再看洗衣机内部,已经稳当当的接上了水。 莫以文问李琦钰:“懂了没。” 李琦钰似懂非懂呆呆的点点头。 “还有下水呢。”李琦钰提醒。 莫以文无奈的去查看了下水口,看不出什么端倪,最后掀开下水口的盖子,在震惊了几秒后脱口而出:“他妈哪个傻逼把毛巾塞这里的!” 卫生间的水位比外边高一点,打开下水之后几秒钟就流完了,之后客厅的水源源不断的涌进卫生间,几分钟后才没有了这个迹象。莫以文站在卫生间门口向外望了一眼,客厅残余的水仍然是可以踩起水花的,于是在卫生间的门后边拿了两把拖把,没好气的扔给一边“无辜”的李琦钰。 事实证明李琦钰的没心没肺的,莫以文累死累活拖着地,她反而踩着拖把玩起了划水,几分钟后没了体力,于是把拖把一扔,安逸的扑倒在沙发上,按开电视,一边看一遍指挥莫以文:“好好干啊,不要偷懒。” 莫以文勃然大怒:“操,老子不干了。” 说罢扔下拖把就向房门走去。 李琦钰眼疾脚快,瞬间就闪到莫以文面前拦住他的路:“哎呀不要嘛~待会儿奴家给你跳支舞怎么样~” 一边说一边装模做样的搔首弄姿,引得莫以文连连做yue~ “有多远滚多远,我对你不感兴趣。” “给你买皮肤。” “成交。” 十几分钟后莫以文瘫倒在沙发上,一旁怡然自得的李琦钰拍拍他肩膀,笑嘻嘻的说:“干的不错。” 随后又补了一句:“还有厨房呢,我可不会做饭。” “不干!” “皮肤皮肤,干不干?” 莫以文埋头沉思,似乎在打量着这件事的利弊,好久才开口:“你去把你糟蹋的那些收拾了,我就干。” “好。” …… 那天中午李琛和温言对莫以文的厨艺赞不绝口,还趁机贬低了李琦钰一顿。 …… 开学那天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不久下起了雨,春天的雨一丝一丝,小到不需要任何遮蔽,但也下个没完。 下午开学,李琦钰不早不晚的出了门,书包里背着昨天晚上奋斗的奇迹,只不过这奇迹重到令她直不起腰,她艰难的走着,前方路口转了个弯,看到了不远处莫以文的背影,于是她打起精神,计划追上去和他一起走。 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窜了过去。 莫以文午觉没睡醒,走在路上丢了魂似得,不多时他感到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回头,看到了肖炎的脸。 “咋,没睡醒啊?” 莫以文点点头,顺带打了个哈欠:“小元子没和你一起啊?” 肖炎说:“我和她一起干嘛,这会儿估计她还在她那小出租屋里躺着呢。” 两人并肩走了两三步。 “作业写完没?”肖炎接着问。 “写个屁啊。”莫以文说着,手向后指了指自己的书包。“看见没,这么鼓,里面没有一本是作业。” 两人又走了两三步。 “你怎么不问问我写完没?”肖炎突然歪过头问。 莫以文脱口而出:“你还用问?你要是写了我把这棵树吃了。” 莫以文指着路边的一棵树大声喊。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眼神有些幽怨的看着他们的小姑娘,树荫将她的身体包裹,像是被人藏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教室吵闹,大家趁着开学的当儿聊得起劲,李琦钰却趴在座子上一动不动,有人来问,就说没睡醒。 同李琦钰一样闷闷不乐的还有杜七月,他瘦了一大圈,看起来精神非常不好,目中无神的走进教室,越过李琦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趴下开始睡觉。 就像一百年前那位先生说过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第35章 第 35 章 元宵很晚才来,迟到了有半个多钟头,没精打采的,明显是没睡醒,在她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肖炎还指着她对莫以文说:“看她那黑眼圈。” 莫以文瞅了半天,啥也没看到。 接下来元宵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同学们提心吊胆,好在都是与疫情有关的事情,没有一句和查作业有关,大家这才放下心。开学事宜琐碎,莫以文记住的只有上下学戴口罩和吃饭时间由原来的五十分钟缩短成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以后淦饭得抓紧了。”肖炎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哇你还管时间?不是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回来?”莫以文不可思议的看着肖炎。 肖炎白了他一眼:“再多嘴以后你自己去打饭。” 但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就传来噩耗:为了响应防控疫情,学生吃饭时间再做调整,实施错峰吃饭,高一为18:45—19:00吃饭,高二为19:00—19:15,高三为19:15—19:30吃饭。 这个制度一经发布就得到了全校同学的反对抗议,但贾斯成在集会上只说了一句话:“晚饭调整是为了响应防控疫情,所有的举报投诉无效,晚饭制度坚决执行。” 肖炎的伙食从米饭变成了饼,原因是15分钟吃米饭来不及。 李琦钰也一样,不过以她的身材一般是抢不到饭的,于是打饭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比她还要瘦小的杜七月,几乎每天晚上杜七月都是流着汗喘着粗气跑进教室,从怀里拿出两个饼的同时上课铃响了起来。 有时可怜的班长只能抢到一个饼,那块饼还要被万恶的纪律委员剥削,这一点连一旁认真学习的殷乐乐都看不下去了,总要说上两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觉着这么做不合适,每当这时李琦钰就会从手里的饼上掰下一小块,递给杜七月。 就这样稀里糊涂一个月,即便反应迟钝如李琦钰,也发现了杜七月的不对劲。 先不说他瘦了一大圈这件事的可疑性,开学之后杜七月的精神完全不在状态,经常盯着教室的钟表发呆,脸上看不到任何笑容和生气,即使偶尔的对李琦钰笑一下也是十分惨淡十分悲凉的笑。最重要是有一回元宵将他叫了出去,再回来时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琦钰问他,殷乐乐也问他,他不说,就是摇头。 一天晚上晚饭时间,杜七月照旧去给自己和李琦钰打饭,无奈他只带回来一个饼,踩着铃声进教室,将饼扔在了李琦钰的桌子上,李琦钰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对着自己笑。 咬了一半,李琦钰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将发呆的杜七月吓了一跳,她盯着杜七月看了几秒,将手上咬了一半的饼子递了过去。 杜七月毫不客气,抓过来就吃,也不管李琦钰咬过。 咽下嘴里的饼,李琦钰突然发现他眼里有些晶莹。 “怎么了?”她赶忙问。 杜七月摇摇头,表示没事,之后吸了下鼻子:“哎李琦钰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吃同一个饼?” 杜七月说这话的时候随意的用手抹了下眼睛,之后他看到李琦钰摇了摇头。 杜七月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模糊了,看不清这个世界,好像一场梦一般,又抹了下眼睛,李琦钰好好的坐在他面前,睁大眼睛看他。 鼻子一酸,杜七月很不想在女孩子面前哭的,但偏偏眼角的晶莹很不听话的变大,从面颊滚落。 “去年了还是,你拿了一个饼吃了一半,我问你要,你还仔细的把自己咬过的边边用手撕下来,再看看现在……”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哽咽了。 之后不管李琦钰问什么他都只是摇头,有些事心里装不下,又不能说,于是化成眼泪,从眼角溢出。杜七月的事情除了元宵和肖炎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伤心就连星星月亮也不会懂。 他眼里是泪,不敢再看李琦钰,双眼模糊的看向窗外,好像看到了那天医院门口病恹恹的小树,此刻发了芽,长的正好。 李琦钰看他不愿意说,便作罢,回头的时候向莫以文的位置瞟了一眼,他正在和肖炎打闹。 拿出那个白皮的小本子,李琦钰盯着地板想了一会儿,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 六月十三号,有流星雨。 流星不算罕见,几乎每年都会有,但当几十颗甚至上百颗流星同时出现,这便是千百年难得一遇了,这事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阳城第一中学的学生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佳观赏点不在阳城,但和阳城只差了不到三十公里,四舍五入等于阳城就是最佳观赏点。 这估计是高一年级下半学期莫以文遇到的最有趣的事了,疫情结束后的生活枯燥且乏味,上下课不是睡觉就是和肖炎打闹,每天重复一样的流程,那感觉就像把一张普通的白纸看了又看,辗转几十遍。 十一号中午放学,收拾好东西的莫以文趴在桌子上等着肖炎,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过来,李琦钰拍了下他的脑袋,笑着说:“后天晚上流星雨,……一起看?” 李琦钰想直接说“陪我看”的,但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不太合适,于是换成了疑问句。 莫以文愣愣的看了她几秒,李琦钰眼神里满是期盼的望着他,但他很快逃开了她的目光,而是看向了旁边忙着往书包里装书的肖炎。 “咋了?”似乎是感觉到气氛不对,肖炎停下手中的活,扭头看着莫以文。 李琦钰又站了几秒,最后好像懂了些什么,转身离去。 “没事,你陪他吧,我一个人看。” 李琦钰声音很小,小到自己都听不到。 …… 放学路上,莫以文没有说话,低头沉思着什么,肖炎左右瞧瞧,好几次想开口问他,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这样谁都不说话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于是莫以文开了口:“后天晚上你有空没,一起看流星雨?” 莫以文说着对肖炎勉强笑了笑,笑的肖炎一阵战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算了,你去陪李琦钰看吧,看她今天的样子似乎不太对。”肖炎手背在后脑勺,抬头看着天空说。 “那你……” “小元子家蹭饭,我能干啥,别担心我了,担心担心她吧,你俩关系好像没以前那么好了。” “你也这么觉着啊。”莫以文喃喃着。 “这还用觉着?”肖炎说。“你看她失望那样儿,再不担心估计抑郁了。” 莫以文听着这话云里雾里,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和肖炎不在一个频道,于是说:“我是说后边那句。” 夏天,天上没有云朵,碧落一望无际,偌大的太阳将大地烤的炙热,有人身上热的难受,有人心凉的彻底。 这样的天气让人烦躁郁闷,路上除了放学回家的学生们再无他人,莫以文在树荫下迈着步子,幽幽的说:“我俩关系好像没以前那么好了……” …… 六月十三号,流星雨出现的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正好,阳城第一中学晚上放学的时间就是十点。 “走了。”莫以文背上书包,对一旁的肖炎说。 肖炎收拾书包,没有看他:“嗯。” 李琦钰一整晚都激动的要死,两人走在楼道里,她则在莫以文前方三四步的地方蹦蹦跳跳,也会突然回头,对着莫以文笑笑,然后拍拍鼓囊囊的书包:“看,里边都是吃的。” 学校的揽胜阁共有十层高,那里的天台就是观赏流星雨的最佳位置。 这个时间点揽胜阁里是不开灯的,没有电梯,两人只能摸黑爬十层楼梯,李琦钰怕黑,于是小心翼翼拽住莫以文衣袖,寸步不离,并且时不时找话题聊天。 “哇学校也太穷了吧,哪怕安个声控灯也行啊。”李琦钰说。 “据说好久以前是有声控灯的。”莫以文开口。 “那后来咋没了。” “听说好久以前有个女的在揽胜阁跳楼,一夜之间所有的声控灯全坏了。”莫以文语气严肃,李琦钰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说这里还闹鬼,晚上爬楼梯时会听到别人的脚步声……” “别说了你,不要。”李琦钰打断了莫以文的话,攥着他衣袖的手捏紧了些。 “你还真信啊?我随便编的。”莫以文哈哈大笑。 “我知道你是编的,但是……”李琦钰突然停下了脚步,连她的话一起戛然而止。 莫以文继续走着,在感到自己被人拽着的胳膊无法再向前时,他扭头疑惑道:“咋了?” “嘘!”李琦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莫以文看不到她的手势,但还是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走吧,没事了。”李琦钰说。 莫以文疑惑着又走了一会儿。 “等等!”李琦钰突然大喊,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中爆发出如此大的声音,莫以文险些被她吓的跌倒。 “咋咋……咋了?”他回头问。 “你有没有听到脚步声?”李琦钰问道。 莫以文愣了一下,回答:“没有啊,你听到了?” 李琦钰几乎要把莫以文的衣服抓烂了,莫以文看不到她额头的汗珠,也无法体会到她此刻内心的恐惧,她往前走了两步,紧紧贴在莫以文身边,抖的厉害。 “你没事吧?”莫以文问。 “没……没事,走吧。” 于是两人又走了两步,还没上一层楼,莫以文也发现了不对劲。 身后有脚步声。 他们开始走的时候那阵脚步声出现,但他们停下时那阵脚步声又戛然而止了,这阵脚步和他们走路的节奏完全不和,是另外的声音。 莫以文停下了,李琦钰慌乱,竟没有注意,一头撞到了莫以文身上。 那阵奇怪的脚步停下了。 四周黑的可怕,仅有的光源是从窗子里打进来的惨白月光和面前墙壁上散发着绿光的“安全通道”的标识,楼梯的木质扶手刷着红色的漆,很多地方已经脱落,像干掉的暗红色血液,随着楼梯盘旋而上。 现在不光是李琦钰,就连莫以文也害怕起来了,那奇怪的脚步声让两人没法静心,安静的空气蔓延在四周,甚至可以听到两人“扑扑”的跳的飞快的心跳。 两人原地愣了一会儿,只听见莫以文小声的说句:“快跑,往天台跑!” 莫以文反手抓住李琦钰的胳膊,铆足了劲像上冲,那串诡异的脚步就跟在后边,怎么也甩不掉,脚步声凌乱,急促,让人听了压抑。 不知道过了多久,“砰”的一声,那是莫以文撞开天台的门的声音。 “不行了……呼呼……我跑不动了……呼呼……”李琦钰挣开莫以文的手,晃晃悠悠走了两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也不管上面是否落满灰尘。 莫以文叉着腰喘息,缓了一阵子后回头,从天台的门上向下望,除了黑啥也没看到,四周除了李琦钰大口喘气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莫以文试着走动,那奇怪的脚步声也没有再出现,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理暗示?”他盯着黑暗自言自语,在冲出门之后,恐惧好像也随着脚步一起消失了。他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是说人们在黑暗压抑的环境里会自我暗示,从而产生恐惧心理。 今天月亮很圆很亮,天台一片空旷明亮,莫以文轻轻关上天台的门,走到边缘,看着阳城的灯火通明。 方才楼道里安静的要死,现在反而不,楼下学生人山人海,嘈杂声入耳,方才的压抑一扫而没,莫以文长出口气,从书包里抓出一大片塑料布铺在地上,随后一屁股坐了上去,顺便大声说: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席地而坐吧?” 一旁的李琦钰听了瞬间跳起,也不管自己刚才一口气爬了十层楼燃烧了多少卡路里,冲着莫以文的方向就是一阵狂奔,最后一屁股坐在塑料布上,比刚才更大口的喘气。 第36章 第 36 章 阳城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市,连三线城市都算不上,发展水平低的好处是空气质量好,因此,躺在天台上,睁眼就看得见漫天的星光。 六月十三号晚上23:34,莫以文看着星空发呆,李琦钰躺在一边打呼噜。 夜空一尘不染,点点白光嵌在里边,钻石一样。 这样的星空能让人想起很多,逝去的亲人,思念的父母,以及咫尺天涯的朋友,星空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彼此是不是还记得对方,在夜里抬头,我们看到的就是同一个会发光的星星。 一道耀眼的白光撕裂黑暗,箭一般划过夜空。 莫以文一愣,于是拼了命的摇着死猪一般的李琦钰,就差上巴掌了,不过还好她及时醒来,这时候第二颗流星闪耀天际。 李琦钰直接跳过了刚睡醒朦朦胧胧的阶段,在看到流星的第一瞬间立马清醒,然后兴奋的摇着莫以文肩膀。 “哇真的看到了!”她激动的大喊,不过这时候没人,随她喊吧。 “快许愿!”莫以文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不忘提醒一边手舞足蹈的李琦钰。 “嗯嗯好。”她坐下,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一颗接着一颗,短暂,耀眼,连绵不绝。 李琦钰不禁感叹:“好美啊……” 她仅仅是在流星雨开始时兴奋了一阵子,之后面对奇迹般的壮丽,她选择安安静静的坐下,认真的看。 “可惜颜儿和轩子不在……”李琦钰喃喃着。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的时间短的可怜,但当成千上万颗流星聚到一起时,这便是一场持久的视觉盛宴。 “莫以文。”她看着天空,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嗯?”莫以文回头看她,应了一声。 “马上分科了,你选文还是理?” “文吧。”莫以文回答。“你呢?” “我早就定好了,选文。” 李琦钰盯着夜空,余光中全是莫以文的身影,她的眼睛闪着光,光聚在眼角,从面颊上滚落,流星划过天边,李琦钰的眼泪跌落地面。 …… 旧城区,一座小山坡的坡顶。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元宵也流着眼泪,只不过是被烟雾熏出来的眼泪,元宵摆弄烧烤架里的炭,根本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熄了火。 一旁肖炎手里抓着一串烤好的羊肉串,对元宵说:“别捣鼓了,流星来了,先看吧。” 元宵从烧烤架里钻出来,脸上抹着炭黑,看了肖炎一眼,肖炎则差点被辣椒面呛到。 …… 那天晚上的夜空恍如白昼。 …… 李琦钰睡着了。 快一点的时候流星雨慢慢少了起来,平均十分钟才能看到不到十颗,也就是这个时候,李琦钰悄悄抓住莫以文的袖口,轻轻的靠着他肩膀睡着了。 凌晨一点半,即便是夏夜,这时候的风也有凉,莫以文看着天边渐少的流星,知道该回家了。 “李琦钰,走了。” “嗯……” “李琦钰?” 莫以文扭头,看到了双眼紧闭睡得正香的女孩。 几缕发丝垂在她眼前,被风挠的轻轻摇动,月光照在她干净的脸上,将她的面颊映得无比动人,莫以文看着李琦钰,恍惚了那么一下。 随后就立马甩甩头,开始想着办法怎么弄醒她了。 莫以文知道李琦钰的睡式,因此他没有尝试叫她名字或者是摇她的肩膀。莫以文想了想,在她耳边大吼大叫容易被打,于是他伸手去拿李琦钰的书包。 莫以文在书包里翻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包大卫龙辣条,撕开口,送到李琦钰嘴边。 李琦钰睫毛抖动,闭着眼睛扬起鼻子嗅了嗅,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下去,口水顺着袋子淌下。 …… 似乎是和自己预想中的口感不一样,李琦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叼着辣条袋子,莫以文则在一旁书包里不知道翻着什么。 见她醒了,莫以文松开扶着她后背的手,随后把一卷纸放在她手边。 “把嘴擦擦。” 李琦钰抓起纸巾,在嘴边随意的抹了一把:“干嘛?” “走了,回家,还能干嘛。”莫以文收拾东西,拽拽塑料布,李琦钰愣了半天才从塑料布上起来。 “没睡醒。”李琦钰喃喃着,靠着天台边缘的围墙,吃了一根辣条,刚咽下去就又睡着了。 “喂。”莫以文收拾好,走过去摇了摇她的肩膀。 李琦钰眼睛都睁不开:“你背我回去吧,我想睡会儿。” “你自己想想你多大了,还背你回去。” “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封建思想呢你。”李琦钰说着,伸个懒腰,一屁股坐地上,双手抱在胸前。“你自己看着办吧。” 莫以文看着李琦钰耍无赖,没有犹豫的转身就走。 “半夜三更这学校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友情提示,学校一般都建在墓地上哦。” 莫以文突然回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到“墓地”两个字,李琦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都没想就从地上跳起来,逃似得跑到莫以文身边。 “现在清醒了?”莫以文问。 李琦钰没有说话,往嘴里塞了两三根辣条,向莫以文翻了好几个白眼。 …… “哎我刚才要是醒不来你是不是就背我回家了。可恶,都怪这辣条勾引我。” “想什么呢,你要醒不来我直接走了,让你在天台冻一晚上,最好感冒了,明天被当做RA疑似病例隔离。” “哇你好狠的心。” “为什么你这么想我背你回家。”莫以文突然疑惑道。 李琦钰斩钉截铁:“不想走路。” 快凌晨两点了,月亮很圆很大,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银色的光辉,亮澄澄的。天上偶尔划过一两颗掉队的流星,短暂的遮掩月光。 两人并肩走着,风将影子吹的老长老长。 …… 至于揽胜阁楼道中诡异的脚步声,莫以文已经研究出了眉目。 从天台回家是必须要走楼梯的,李琦钰吓得差点抱住莫以文的胳膊,莫以文也站在楼梯间的门口皱着眉,但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他也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楼道。 那个诡异的脚步声又出现了。 李琦钰吓得叫了出来,尖锐的叫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了好久。 这时候莫以文停下脚步,回头奇怪的看着李琦钰。 “咋……咋了……我身后不会有什么吧莫以文你别吓我……” “嘘……”莫以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此刻他们站在窗户前,李琦钰看的清楚。“别出声,咱们轻轻的走,别弄出响动。” 李琦钰不理解,但也照做了。 两人轻手轻脚下了几层楼后,发现那诡异的脚步声没有了。 莫以文又大声的踏步,这时候,那“不属于”他的脚步又出现了。 “操,回声!”莫以文感叹,看看身后呆滞的李琦钰,她依旧将自己的袖口攥的很紧。 …… 毫不意外的,第二天上课,莫以文像是粘在了桌子上,李琦钰虽然也瞌睡的要死,但奈何地理位置处于劣势,于是拜了一天的佛。 同样瞌睡的还有肖炎,林峰和程雪,以及元宵。 早上第三节语文课,元宵路都走不稳,晃晃悠悠走到教室门口,简单说了一句“大家自习吧”就离开了教室,回到办公室补觉。 于是就在第三节语文课,就在137班同学该睡的睡该吵的吵的时候,校长走进了教室,全班顿时鸦雀无声,就连睡着的李琦钰林峰程雪等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安静惊醒,只有莫以文和肖炎还粘在桌子上不知所以。 不过幸而校长只是看了看课程表,又问了问语文老师哪儿去了,之后向教室随意的扫了一圈,应该是没有发现角落里死猪一样的两人,没有逗留,走出了教室。 不用想,元宵这个月奖金估计又得被扣。 肖炎睁开眼睛,看看表,伸了个懒腰,继续睡。 第37章 第 37 章 六月对于学生来说,除了热,还有假期。 中高考假期不算短,像暑假的预告一样,令人兴奋。但当假期撞上疫情反弹,就不那么令人兴奋了。 整整三天莫以文都窝在家里对着电脑叶子叹气,楼下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平时他最烦的小孩的吵闹声和汽车的鸣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小区死了一样,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生机。 莫以文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半睡半醒的度过了假期。 有人说高中时代最不缺的就是热血和激情,在一中莫以文看不到激情,只有无聊透顶的试卷和无聊透顶的假期。 中考过后生活又回到正轨,上课睡觉下课打闹,只不过多了口罩和繁琐复杂的体温表。 “唉杜七月请假了?”莫以文在课桌上辗转,突然间撇到第二排的空位,突然扭头问道。 “没来学校不是请假是干嘛?难道杜七月还能旷课?”肖炎将手机放进桌兜里,揉了揉脖子。 “也是……卧槽你怎么来学校带手机!” 肖炎报之以白眼。 …… 语文课,元宵迟到了五分钟。 元宵走进教室时莫以文正和肖炎在游戏里打着单挑,听到教室门响一个机灵,两人几乎同时把手机塞进桌兜然后抬头。 莫以文悄悄说:“小元子看起来脸色不好。” 肖炎打打哈欠:“估计没睡醒,可能没吃饱。” 元宵走上讲台,第一排的李琦钰好像听到了元宵的叹息。 “今天语文课不上了,咱们开班会。”元宵说着。 原本嘈杂的教室在元宵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已经安静下来了,在元宵说完要开班会之后又热闹起来。 莫以文看看肖炎:“她发什么神经?小元子估计得有半年没开班会了吧?” “不知道。”肖炎摇摇头。“可能是文理分科的事?哎对你计划选什么?” “文吧,哇这还用问吗,我肯定是问啊,你呢?” “那我也选文……” “都别说话了。”元宵拿起黑板擦拍了下桌子,脸色非常不好。 教室顿然鸦雀无声,元宵经常拿黑板擦敲桌子,每一次都很少有人搭理她,但是今天不一样,元宵的表情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李琦钰的心扑通扑通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件事。”她简单的说。“第一,期末考试,你们不要再像上一次一样考倒数了好不好,其他还说的过去,我一个语文老师你们语文怎么好意思给我考那点点分的呀,你们自己问问郭语和隔壁班差了多少……” “我靠,她是到了更年期吗每次说一样的话。”莫以文以为她要发布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谁料就这些。 “第二,文理分科——咳咳——咳——”元宵喝了口水,被呛到了。“期末考完试之后你们就分科了,137是文科班,想学理的同学就得离开了,文理分科我没啥说的,你们顺从自己内心,别受外界影响,实在不知道怎么选的可以来问我。” “第三件事,杜七月退学了。” 短暂的安静。 “啥?” “卧槽?” 班里瞬间躁动起来,元宵不得已只好再一次拿黑板擦敲敲桌子。 “有些不能说的原因,你们下去也别问,问也没人知道,就这吧,剩下的时间大家自习。”元宵说罢起身走出教室,迈出门的那一刻用手擦了下眼睛。 莫以文肖炎半天才反应过来,随教室中的大流“卧槽”不停,李琦钰呆若木鸡,她渐渐明白杜七月这一个月无常的喜怒和好多她之前没有理解的泪水,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令人不能理解其实是在感伤离别。 李琦钰呆呆回头——她曾经无数次这样回头,但只有这一次是因为杜七月——桌子空落落他连一句再见都不曾留下。 窗外有风吹过,学校的银杏很好的长着,吹过银杏树叶的风也会吹到市医院门口,用同样的力度和温柔抚摸一棵生病的小树。 这样的风吹过好多年,小树坚持了好久好久。 中午放学的时候,殷乐乐说了一句话:“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李琦钰有些发愣,呆呆的看着她,好久后点点头。 “如果不再见的话,你会忘记吗?” 殷乐乐声音轻飘飘的,比苏颜儿还轻。 …… 回家路上莫以文肖炎一言不发,李琦钰就在他们身后,但她没注意到他们,她的步子凌乱,眼神飘忽不定,扫视着学校和路上的行人,她想不通为什么杜七月会一声不吭的走了。 走到家门口了她才猛的回想起自己是住校生。 愣了一秒之后她选择上楼。 面对温言诧异的表情李琦钰只是尴尬的笑笑,随便敷衍了一句,就跑回到自己的房间。 “钰儿你没吃呢吧,出来吃点儿?”温言的声音传来。 “不了我不饿。” 温言没再坚持,小房子瞬间安静,李琦钰靠着门轻轻叹息,一点一点蹲下。手机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她伸手便拿了下来。 有未读消息,杜七月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要保持联系。 李琦钰呆呆的看着这几个字,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手指不自觉的敲在手机键盘上,随即编成文字。 -为什么。 杜七月秒回。 -啊呀家里的事情嘛,要转到别的地方念了。 -连句再见也没有? -这不是有些急吗,我也挺突然的。 -能告诉我什么事吗? 李琦钰发完这句话后对方沉默了好久,就在她放弃这个问题要转移话题时,杜七月回复了消息。 -家事,不想说。 -那算了。 又是几秒的沉默。 -呀,上飞机了,先不说了。 -嗯。 -你要好好的。 …… 后来,李琦钰曾经无数次打开这个熟悉的头像和名字,点开杜七月的聊天界面,想说些什么,比如问他过的好不好,现在在哪儿之类的话,但过去了好久好久,界面最后一次聊天的时间始终定格在那一天的中午12点42分08秒,如同夜空的繁星,亘古不变。 李琦钰不会知道在同一天的凌晨三点,一个男孩子泪流满面,聊天框的文字写成了小作文,到最后删了又删,发出去的只有短短五个字。 -要保持联系。 这五个字也没能好好遵守呢。 …… 那之后的一中并没有多大变化,日出,云起,落雨,夕阳,也只有137的学生偶尔想起,他们曾经有一个班长。 …… 期末考,紧接着就是文理分科。 郭语学了理,林峰程雪也一样学了理,文科似乎不受人待见,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三分之一。 分科的那天晚上整栋楼都响着桌椅的“滋啦”声,教室空了许多,没多久,一幅又一幅生面孔涌入。 填不满空下的位置,原来的五十多人直接锐减到了不到四十人。 元宵用了一个自习的时间填补空出来的班干部,好在骨干都没走,空下的只有班长和语文课代表。 李琦钰任班长,莫以文任语文课代表。 莫以文喜滋滋,不停的戳肖炎玩手机的胳膊,肖炎险些在课上给他一记重拳,旁边有人议论元宵,说班主任怎么这么好看,一些老同学心里嘲讽他们没见过世面。 “哎你怎么想的选文啊。”莫以文问道。 “不是说了吗,你选啥我选啥。”肖炎不假思索。 “说正经的。” “文科不学好歹会些,理科不学是真的不会。” 莫以文发出了动人的优美中国话。 窗外天色晚了,第一个晚自习,元宵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说着老同学听了无数遍的话,教室空旷,能听到元宵的回声。 肖炎放下手机,叹了口气:“莫以文,说正经的。” “我想走体育,文科好学。” 第38章 第 38 章 高一下半学期的某个假期,元宵抱着手机,坐在肖炎家的沙发上嗑瓜子。 “你不用改作业的吗?一天天那么闲。”肖炎抓着扫帚扫着她掉在地上的瓜子皮,不耐烦的说。 “你们写都不写,我改什么?”元宵反问,随后将一把瓜子皮扔在肖炎扫帚底下。 肖炎翻了个白眼。 “算了。”元宵说,放下手机,拢了拢头发。“你过来,咱谈些正经事。” 肖炎云里雾里,放下扫帚,搬个小凳子坐到了茶几旁边。 “马上文理分科,你想选什么?”元宵问,虽然是笑着,但肖炎很容易看到她眼里的认真。 肖炎想了半天,最后说:“看他吧。” “莫以文?” 肖炎点点头。 元宵按开手机屏幕,不知道看时间还是日期,肖炎很清楚的听到她叹了口气。 “肖炎,姐姐跟你说实话,你的成绩考不上。” “我知道。”肖炎说的风轻云淡,满不在乎。 “我掐指一算。”元宵接着说,并且锁起眉头扒拉手指头。“我发现你适合走体育。” 肖炎没有说话,抓了一把瓜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看你身强体壮,一拳一个莫以文,又天天打架,绝对是个练体育的好胚子。” “嗯嗯。”肖炎点点头。 “你体测也是班里第一。” “嗯嗯。”肖炎点点头。 “练了体育绝对能过。” “嗯嗯。”肖炎点点头。 “我靠你他妈故意的吧,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对对对……” 元宵抓起手机对着肖炎的头就是一下,肖炎吃痛怒目圆睁瞪着元宵,元宵以眼还眼,于是两人在屋子里硬生生相互瞪了五分钟。 “不玩了,你赢了。”肖炎选择放弃。 “练体育可以加分。” “行行行,那我走体育。” …… “定了?”莫以文转头看向肖炎,肖炎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 “嗯,分科后一个月报名,我要去。” 莫以文沉默了两三秒,然后说:“你挺适合体育的。” “但愿是吧。” 话音刚落,教室外边一阵刺耳的“滋啦”声传来,随后一条桌子腿伸入了教室,元宵停下嘴里的话,向门外看去。 “报……报告!”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莫以文和肖炎的角度刚好看不到人影。 元宵点点头,随后门口的桌子颤巍巍的被抬了起来,一抖一抖的被搬进教室,搬桌子的是个个子不高的女生,此时她半个身子刚进门。 “你们倒是去帮一下呀,光顾看了。”元宵对着班里的各位翻个白眼,说道。 坐在教室门口的两个男生立马起身,从女生手里接过桌子。 “卧槽好重。”其中一个男生惊呼。 “就是哎,好重。”另一个男生附和。 他们将桌子放在了教室的右后角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那女孩则跑到教室外边搬上自己的凳子,一路小跑回到座位。 在那女孩跑向自己的座位时莫以文和肖炎才看清楚她的样子,莫以文只是觉得还算漂亮,肖炎直接愣在原地,盯着她目不转睛。 莫以文看够了,转头对上肖炎的双眼,吓了一跳:“卧槽你这什么眼神。” 肖炎没有说话,揉了揉眼睛,随后拍了拍前桌的后背。 “眼镜我用用。” 半分钟后。 “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莫以文的眼神在新来的女孩和肖炎之间跳转。 “卧槽还真是她,好久没见差点没认出来。”肖炎说着摘下眼镜还给前桌。“你这度数有些小高啊。” “是谁?”莫以文疑惑道。 “张启薇。”肖炎说着掏出了手机,点开微信不知道要给谁发消息。 这时候莫以文脑子有些短路,好半天才在记忆里找到张启薇这个人,随后一愣,反问道:“她学文了?” “看样子应该是。” “我靠这也太巧了吧……”莫以文说着又一次向教室右后方看去,那是靠门那列的最后一列。张启薇挨着的窗户没有贴窗花,很容易就看得到外边,莫以文只是向窗外瞄了一眼,顿时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此时一个硕大的头颅在窗户外上下摇摆。 “卧槽!卧槽贾斯成,傻逼快把手机放了。” 肖炎同样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将手机塞进桌兜里。 随后两人提心吊胆的用余光观察那颗硕大的头颅,只见那头颅又摇晃了一阵子之后,向教室门的方向快速移动。 大约两三秒后,元宵停了口中的话,向教室门外点了点头。 贾斯成将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此时莫以文和肖炎的心脏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他们的四肢已经麻木,全身的注意力都在眼睛上,或者说是眼睛的余光上。 “班长出来一下。”贾斯成说着向教室里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后排两人身上时,两人已经满头大汗。 好在他说完这句话就退出了教室,莫以文和肖炎松了口气,但内心和四肢仍然麻痹。 教室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李琦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突然转头,对着身后龇牙咧嘴:“杜七……” 她的“月”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诧异的盯着她。李琦钰愣了一下,抬头,看到全班的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她回想起来一个小时前被元宵任命自己为班长。 “班长出来一下,快点。” 她这才手脚无措的起身,走出教室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 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元宵的话还没说完,但她是从来不肯拖堂的,于是住了嘴,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的各位大多翻着小说,也有个别好学生如殷乐乐这种在刷题,教室外三两个处的熟的扎推,倚着栏杆聊天,只有莫以文和肖炎在某短视频平台看美女,并且美名其曰“延年益寿”。 “哎你说小元子下节自习来不来?” 莫以文一边给漂亮姐姐点赞,一边问。 “让她来?告诉你不可能,她现在绝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下节课你就放心的玩吧。” 于是第三节自习两人竟然真的开起了黑,玩的不亦乐乎。 “点塔点塔呀!”莫以文小声吼道,但肖炎不为所动。 此刻的137几乎要把天花板掀了,喧哗打闹吵成一片,就在这时,“吱呀”的一声门响,足以让时间凝固。 莫以文猛地抬头,抓手机的手熟练的往桌兜一塞,在看清进来的人是李琦钰后,和四周的大部分人一样说了句“吓死我了”,然后继续玩游戏。 李琦钰没有回座位,而是走上讲台,学元宵的样子拿黑板擦敲敲讲台。 结果是荡起一大团粉笔灰,呛的她直咳嗽。 “咳咳……咳,安静一下,说个事情。”李琦钰大声说着,然而并无卵用。 李琦钰有些无奈,这时候莫以文用胳膊肘磕了磕肖炎胳膊。 肖炎翻个白眼,头也没抬:“都别说话了,听班长说。”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语气很不耐烦,这种语气这种话从肖炎的嘴里说出来,比元宵还要多几分威慑力。 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但李琦钰接下来的一句话将整个班级在一瞬间点燃。 “那啥,贾斯成说咱不放暑假了。” 第39章 第 39 章 暑假取消的理由很简单,RA病毒的肆虐导致学生学生们的寒假一连放了四个月左右,网课的学习效率又极底,为了学生的学习成绩,暑假期间学生们到校加课。 “我不同意。”开会的时候元宵英勇的发言。 “元老师有什么问题吗?”贾斯成笑眯眯的看着元宵,问道。 “疫情放假只是意外,但暑假是法定假期,先不说孩子们愿不愿意加课,就是教育局也不会同意的。”元宵说道。 贾斯成不紧不慢,缓缓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小口。 “要是教育局同意了呢?”他反问道,双眼看着元宵,眼神里带着笑。 元宵突然猛地想起不久前一位老师和她说过,贾斯成主任在教育局有关系。 “至于学生愿不愿意,可由不得他们。”贾斯成接着说。“元老师作为研究生,不会不知道升学率对学校来说有多重要吧。” “你这意思是加课是为了升学率?” “不然呢?” “把孩子们当高考机器?” “行了别吵吧,就这样吧,既然教育局已经批准,在这儿吵没有任何意义。”校长打断了元宵的话,紧锁眉头看着她和贾斯成。 …… 两个月的假期说没就没,学生们自然是非常不愿意的,但他们顶多也就在课下骂骂一中的校长和领导老师,有的人前一秒还怒火冲天,后一秒见到贾斯成本人之后立马乖的像只仓鼠,老实的说着“老师好”。 老师对学生的血脉压制自学生小学起就开始积累,久而久之,唯老师之命不从,唯老师之话不听,高中生虽然已经有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但是面对剥夺暑假这种荒唐的举动,学生们能做的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分科考试之后的假期,总共三天,原本在这三天之后接近着就是暑假,现在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课程。 “不对呀,就算贾斯成在教育局有关系,但整个暑假不放假的这种事,教育局敢批准?”莫以文盘腿坐在肖炎家的床上,面前是同样盘腿坐着的元宵和肖炎。 “谁知道呢。”肖炎满不在乎。 “学校给教育局交的文件上写的是‘学生自愿加课’,再加上贾斯成的关系,教育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元宵摊摊手。“我尽力了,我也不想上班,但校领导只看得到升学率。” 莫以文歪着头:“升学率有那么重要?” “加奖金啊二货,谁愿意和钱过不去。”元宵打个哈欠,抱着腿摇来摇去。“这年头像我这种开明又为学生着想的老师不多了,偷着乐吧你们。” 肖炎翻个白眼:“别把摸鱼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为啥学校加课你一点反应也没有?”莫以文突然问。 肖炎左右看看,半天才反应过来莫以文是在说自己,于是他解释道:“反正我在家在学校都是玩,去了学校好歹人多热闹些。” “看见没看见没。”元宵突然激动起来。“好学生在家也是学,差生就算去了学校也是玩,况且就咱一中,像肖炎这种啥也不干混吃等死的人不在少数。加课根本就毫无意义嘛,纯纯的拉仇恨了属于是。” “不想上班直说。”莫以文和肖炎异口同声。 …… 加课期间的某一节语文课,元宵让同学们做一份卷子,第一个材料题就是有关“双减政策”的。 “‘双减’指要有效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 “但个别学校仍然不理国家政策,利用政策漏洞变相加课,无限制的剥削和占用学生的课余时间,” “无数学校模仿‘衡水模式’,目的不是为了学生的综合素养,而是为了自身的升学率,将学生培养为高考机器,相比于校外培训机构,这种行为对学生和国家教育事业的发展产生的危害更加严重。” 学校当然希望学生服从,但服从和无奈积累的多了,就会变成麻木。被逼着走的幼狮永远学不会独立,纵使强加一身本领,但丢失了思想,又如何能够立足于东方之巅。 当教育事业被资本腐蚀,受到伤害的,全都是人类的未来。 一百年前的那位伟大的先生啊,或许在一百年后的现在,我们仍然需要您的帮助。 救救孩子。 …… 如果说一中不放暑假对于学生来说只是难以接受,那么学校宿舍管理员的行为简直令人作呕了。 根据受害者李琦钰的描述,那位亲爱的宿舍管理员阿姨真的是一位愚不可及倚老卖老脑瘫神经画大饼的小可爱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李琦钰因为不想在宿舍住了,于是向元宵请了一个星期的宿舍假条回家住,这种情况下属于李琦钰的床位是空着的,但是亲爱的宿舍管理员阿姨在每天查房时之后总是会非常细心的在扣分一栏写上李琦钰的名字,于是连着七天扣分,甚至连李琦钰自己都不知道。 假条到期之后,李琦钰按规定继续住宿,结果第一天就被亲爱的宿管阿姨叫走。 “你怎么回事?床位怎么那么乱?”亲爱的宿管阿姨吼道。 “不是我请假了,没在……” “不知道收拾?天天都那么乱!” “那啥我给过你假条的……” “你每天在床位上糟蹋什么了?睡过的床不能好好铺好?被子不能叠好?再看看你那卫生……” 李琦钰被骂的脑子有些发蒙,甚至忘了反击,她在震撼和惊讶中麻木,朦朦胧胧的回到宿舍,看着自己挺干净的床位和舍友们懵逼的脸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靠凭啥骂我?脑子有病吧这人? 突然又想起宿管最后好像罚她查一个星期的房和打扫一个星期的水房厕所。 于是在舍友的注视下她摔门而去,怒气冲冲的笔直的走向宿管的房间。 她已经尽量不让自己生气了,但冲进宿管房间时推门的力度,以及她的表情和急促的呼吸,都在向全世界宣告她的愤怒。 “怎么了……” “我先说一点,这个星期我没有住宿舍,你说的那些卫生问题,我刚才上去看过了,并不觉得脏,我不知道你这扣分是什么标准,但总不能我住都没住就说我床位乱吧?”李琦钰尽量压低声音稳定情绪,但声音还是有些大,她气的浑身发抖,一句接着一句,期间亲爱的宿管阿姨好几次想要开口,但是找不到任何插嘴的机会。 “处罚我?凭什么?还有,查房和打扫水房厕所好像是你应该干的事儿吧?” 李琦钰理直气壮,虽然声音和语气听起来有些像骂人和吵架。至于亲爱的宿管阿姨,则是青筋暴起,面颊通红,像农村大妈一样伸直了手指头,指着李琦钰鼻尖,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你……你你你……你不想住了滚,收拾东西……” “住不住宿是我的自由,你有啥权利赶我走?”李琦钰打断宿管阿姨的话,随后眼疾手快一把抓上一边桌子上的查房记录单,仔细的翻了翻后发现,自己的床位在这七天里每天都被扣分,而理由竟然是“起床不叠被子”“床位脏乱”。 怒气油然而生,李琦钰恶狠狠的瞪了宿管阿姨一眼,随后掏出笔,将查房单上有关她名字的全部都划掉,之后没有给亲爱的宿管阿姨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将笔和纸扔下转身就走,离开时还不忘记摔门。 回到宿舍还在大喘气,看起来就是一副“莫挨老子”的样子,舍友很识趣的没有问她打扰她,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 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下午李琦钰就被招呼到了年级组。 第二节课是数学,中午由于气愤没有睡成觉,此时李琦钰的头晃的像安装了弹簧,闭着眼睛都能左右摇摆,就在她快要一头栽倒在课桌上时,门口一个身影发出的声音将她吓了一大跳。 “李琦钰出来一下。” 元宵的声音不大,但是表情凝重,因此无论话语语气再怎么温柔,出口就变了味。 李琦钰迷迷糊糊,在摇摆中勉强将脑袋对准教室门的地方,强行睁开眼睛。 “李琦钰!”元宵又叫了一次,这次声音比上次高了不少。 李琦钰一个哆嗦,险些从位置上蹦起来。 “啊?嗯……哦哦。” …… 路上元宵一句话没说,李琦钰一句话也没问,看路径知道是要去年级组,李琦钰提着心,好久才想起来是中午在宿管房间的事。 在年级组门口,元宵莫名其妙停了下来,李琦钰皱着眉头想事情,一头撞了上去。 “唉,你待会儿机灵点,我帮着说点好话,这事儿就过去了。”元宵转过头对李琦钰小声说。 “啊?” “就……和宿管认个错,态度好点。” 李琦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元宵长出口气,推开年级组的门,招呼李琦钰走了进去。 贾斯成坐在电脑桌前,听到开门声看都没看一眼,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女生宿舍的管理员,红着眼睛,手中拿着手纸,看样子是在擦眼泪。 那位亲爱的中年宿舍管理员在看到李琦钰进来那一刹那瞬间泪奔,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带着哭腔说: “领导就是她,中午就是她踢开我的门,骂我,还打我……” 李琦钰大惊失色,我特么什么时候打你骂你了??? “行了。”贾斯成说道,还是没有抬头看一眼。 “贾主任……” “元老师你先回去吧,这儿我来就行。”贾斯成没有给元宵说话的机会,他抬眼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眼神继续落在电脑屏幕上。 元宵诧异,转头看着李琦钰,李琦钰也在看她,眼神同样诧异。 “可是……”元宵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又一次被贾斯成打断。 “元老师,我说了我来就行,你回去上课吧。” 元宵最后无奈的看了李琦钰几眼,轻轻叹口气,走出了年级组。 此时的李琦钰失去了元宵的庇护,就像是一只待宰羔羊,在这之后,李琦钰很认真的说明了事情的原委,是宿管乱扣分在先,并且还算诚恳的向宿管道了歉,但那位亲爱的宿管阿姨不仅不认账,甚至倒打一耙,颠倒是非,非说李琦钰侮辱她,甚至殴打她。 宿舍管理员的房间是没有监控的,李琦钰拼命解释,结果被安上了撒谎不承认的帽子。 贾斯成一面安慰管理员阿姨,一面责骂李琦钰,甚至爆出了粗口,面对贾斯成和宿管的双重压力,李琦钰不再开口,她闭着眼睛,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这就是这学校的领导,这就是这学校的处理方式。 处理结果很简单,李琦钰停课两周,处分缘由是顶撞管理员。 …… 李琦钰停课的时间是在七月中旬,收拾东西回家的前一刻还满面笑容的和殷乐乐炫耀自己十四天的假期,下一刻就看到了教室门口温言极度不好的脸色。 “妈你咋来了……” 第40章 第 40 章 两周后的下午第二节英语课,外边下起了雨,肖炎在一旁呼哧呼哧睡觉,英语老师讲课细声细语,像是催眠,但莫以文一点儿也不困,百无聊赖,于是打开手机。 有李琦钰的消息。 -不会吧不会吧,都暑假了不会还有人在上课吧。 莫以文不想回复,但李琦钰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条。 -我也想上课,可是没办法,我只能在家躺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玩手机,唉。 -你估计是脑子有些问题。 -哇上课带手机,信不信我向小元子举报你。 -我不介意向阿姨建议给你报一门网课。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哇靠你不讲武德。 下课铃声响起,莫以文关掉手机,转头时看到肖炎弹簧一样坐起身子,盯着窗外发愣。 “下课铃比闹钟还管用。”莫以文吐槽一句,目送英语老师走出教室。 “下的倒也不大……”肖炎嘟囔着。“唉今天放假,待会儿放学打篮球不。” “篮球?”莫以文回头。“我不会啊,再说下雨怎么打?” “没事儿我教你,这点小雨不妨碍打篮球。” 因为要考虑到从乡下来的住校生的回家问题,一中的假期是周五下午的第三节课到周末下午六点,137班周五最后一节课是空堂,换句话说,和已经放假了差不了多少。 第三节课过了一半,雨停了。 一般来说夏天的雨都是急匆匆的,多暴雨,雷阵雨,但这次的雨不一样,细的像针一样,下了整整一节课,也只有小水洼里积了点儿水。 刚一上课肖炎就收拾好了书包,没等下课他就抱着篮球冲出教室。 “我下去占板,你快点。” 莫以文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答应:“好。” 他并不着急,背着书包下楼都是慢慢悠悠的,高二教学楼五楼到操场这不到四百米的距离莫以文走了将近五分钟。 也许的下雨的缘故,平常一到这个点就人满为患的球场此时人并不多,八个篮板好空着好几个,肖炎站在其中水坑最少的那一个场地,正举着篮球投篮。 肖炎的投篮姿势很帅,而且毫不拖拉,扔出的球干净利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肖炎举着右臂,一直等球落网才放下。 “哇哦,好球。”莫以文放下书包,拍了拍手。 他从书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放边上一瓶,扔给肖炎一瓶,随后去捡落下的篮球。 肖炎稳稳的接住水,刚喝了一口,看到莫以文投出去的三不沾,直接喷了出来,水呛到喉咙里,肖炎一边笑一边咳嗽,他扶着篮球架笑到发抖,手里的矿泉水撒出来一半。 莫以文连着翻好几个白眼,没再搭理他,捡起篮球,对准篮筐又扔了出去。 完美的弧线,然后三不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肖炎本来已经缓过不少,但在看到第二个三不沾之后笑点再一次被戳爆,这次直接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笑的合不拢嘴,笑的惊天地泣鬼神。 “你有病吧,有这么好笑吗?”莫以文实在忍不住,吐槽到。 “不是……哈哈哈哈……” 肖炎上气不接下气,好久才缓过来,喘着气说:“行了我不笑了,来我教你。” 说着他放下水瓶,一只手抓起掉在一边的篮球,走到莫以文旁边。 “看好了。左手护球,右手抓球……哎对你不是左撇子吧,哦你不是。”肖炎说道。“左手护球右手抓球,然后对准筐轻轻一扔。” 肖炎说着将篮球轻轻扔了出去,球准确的落入筐内。 肖炎将篮球捡回来塞到莫以文怀里:“看,这不是很简单。” 莫以文沉默几秒:“简单个球啊。” “你按我说的投一个我看看。”肖炎说着将双手抱在胸前,勾着嘴角看着莫以文。 “投就投。”莫以文说道,按照肖炎说的摆好姿势,对准篮筐将球扔了出去。 肖炎的眼睛一直盯着篮球,就在球再一次三不沾落在地上的时候,肖炎注意到了不远处一大群人,看样子有七八个人,其中一个人拍着篮球,大摇大摆向两人这边走来。 应该是来打篮球的,但肖炎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那群人穿着高二的校服,比肖炎他们大一届。看他们的样子是来打篮球的,此时体育场还有四五个空着的篮板,随便挑一个场地就能玩,但他们目标明确,径直走向肖炎莫以文所在的场地。 肖炎皱了皱眉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莫以文。 “喂肖炎,还是不行,咋投啊这……肖炎?”莫以文捡起球,叫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移步到肖炎身旁,和他一起盯着那些人。 “咋了?”莫以文问道。 “哦没啥,咱们继续。” 肖炎说罢夺过莫以文手中的篮球,走到三分线外,看着莫以文指了指内线。 “干嘛?”莫以文疑惑道。 肖炎声音很低:“防我。” “啊?我不会……” “快点,别墨迹。” 肖炎语气坚决,莫以文只好乖乖站到罚球线。 对于肖炎来说,过莫以文就像过马路一样,但此时他运着球,手法花哨,各种晃肩变相,每一次即将过掉莫以文的时候都一个撤步拉回,重新开始。 “卧槽你耍我呢……” “别说话。” 肖炎刚说罢,一颗球从不远处飞来,砸在篮筐上。 一个高二的高个子从不远处飞奔而来,接住篮板,一个后仰将球扔进了筐里。 这个后仰幅度很大,换做平时肖炎绝对拍手叫“好球”,但此时面对一群无缘无故蹭板的人,他只有一肚子不爽。 “单挑呢。”肖炎继续运球,没有看那人,说道。 肖炎敢保证自己说话声音不低,但那人就是没有听见,无视肖炎之后,看向一旁即将走上场来的那群人。 “咱直接开还是咋?” 肖炎停下运球,直起腰眼神死死盯住那人。 “我说,这儿单挑呢,那边那么多空板要不你们去那边玩。” “二、四、六、八,正好八个,来来来直接开吧。”那高个子看都没看肖炎一眼,而是招呼其余人走上场地。 莫以文感到形势不对劲,看了看已经上场的那群人,又看了看肖炎,肖炎眼里明显压着怒气。 肖炎长出一口气,随后弯腰下球,几乎是听到篮球落地的一瞬间,莫以文只觉得耳边刮过一阵风,再看时,肖炎已经带着球到了篮板下,莫以文清清楚楚的看到肖炎在合球前用肩膀狠狠的撞了那高二高个子一下,随后三步上篮,有人伸手去拦,肖炎便在空中挥舞双臂,完成了一个拉杆,球打板之后稳稳的落入筐中。 与此同时莫以文听到一声惨叫,那高个子因为重心不稳跪在了地上。 “你他妈什么意思?” 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怒吼,肖炎选择无视。 莫以文看着肖炎捞起篮球将球向自己的方向带来,同时也看到那高个子在站起身后愣了一秒,随后捡起球,胳膊向后弯到底。 似乎是预判到了那人接下来会做什么,莫以文赶忙拨腿,同时大喊一声: “肖炎小心后边!” “咚”的一声,莫以文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失去了声音,随后剧痛从脸部传来,失了重心,他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 “莫以文!” 方才被莫以文推了一把,肖炎刚刚站稳,立刻回头去看莫以文,此刻他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撑着地,手旁一颗篮球落下又弹起,向着远处。 “你怎么样?”脚步声伴随着篮球落地的声音,这是莫以文听到的第一句话。 “有心思管别人?”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肖炎抬眼看到那群人大步走过来,领头的是那个高个子,说话的也是那个高个子。 “你把老子腰磕到了。” “没啥大问题,就是脑子有些懵。”莫以文说着,试图站起。 “你鼻子……”肖炎说道。 莫以文闻言伸手一抹,湿漉漉的,放到眼前一看,只见满手都是鲜红的血。 “卧槽。”莫以文低呼。 “卫生间就在后边。”肖炎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一间屋子。 莫以文踉跄两步,向卫生间小跑去。 “你特么的听没听老子说话,卧槽想跑?” 肖炎最后看了莫以文两眼,随后回头,握拳,从腰间射出,一拳轰在了那高二高个子小腹。 “卧……” 那人操字都没说出来,就已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甚至于呼吸困难。 其余七人都愣在了原地,肖炎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的当儿,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一人脸上,然后抬腿踹了过去,仍然是小腹。 那人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哼都没哼出一声。 这时候那群人明显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两个无法行动的人一个躺着一个蹲着,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下一个出头鸟。 “他奶奶的,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那高个子咬牙切齿,声音像是没了气,但听得出来是在嘶吼。 人群还在犹豫,肖炎已经一拳打在了一人脸上。 “就这胆量?”肖炎嘲讽道,没有停手,拽过脸上挨了一拳的那小子的领子,抬腿,膝盖顶向□□。 又躺了一个。 “怂什么,给老子上啊!”那高个子终于喊了出来,此时他勉强站起了身,眼神愤怒的盯着肖炎。 “你他妈的看什么看!”肖炎低吼,捏紧拳头,一个箭步冲上去,只是挥拳做了下势,那高个子就已经吓的双臂挡在脸前。 这一个箭步的气势将人群吓的涣散,肖炎“切”了一声,收手,转身走的时候留下一句: “没事找事,有多远滚多远。” 说罢他捡起自己的球,拍了两下,准备向卫生间走去看看莫以文的状况。 身后有脚步声。 没有丝毫犹豫,肖炎转身就将篮球甩了出去,砸在一个人脸上,砸出一阵惨叫,在肖炎面前三四步远的地方倒了下来。 “要点逼脸。”肖炎说道,随后重新捡起篮球,慢条斯理的向卫生间走去,这时候那群人已经完全没了气势,一帮怂包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肖炎走远。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有种今天下午别走。” 身后传来一阵怒吼,肖炎没空搭理。 第41章 第 41 章 走进卫生间时,莫以文刚好完事出来,他脸旁还有些血痕没洗干净,肖炎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 “没事吧?”肖炎问道。 莫以文摆摆手:“刚才是不是打起来了,你怎么样?” “一群怂包,不敢上,三两下的事情。” 莫以文没再问,他用衣服擦干脸上的水珠,看了看肖炎手中的篮球。 “继续?” “你还行吗?” “必须行。” 于是两人抱着篮球又一次回到篮筐下,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玩了起来。那群人则是缩到屋檐下,领头的那位高个子此时抓着手机打电话。 “你又来三不沾,今天下午有二十多次了吧?”肖炎将捡起的球扔给莫以文,说道。 莫以文懒得翻白眼了,他接住肖炎扔过来的篮球,用力一扔,这次还好,砸到篮板了。 “唉肖炎。那群人是不是打电话叫人呢?”莫以文目光移到那群缩在屋檐下的人,说道。 “叫呗,我怕他?我啥场面啥群架没见过没打过?”肖炎说道,语气极度不屑。“就那怂样,还叫人,估计叫过来的和他一样怂。” “不是。”莫以文说道,认真的看着肖炎。“我是说这是在学校,校领导估计还没走,到时候真叫过人来,先不说对面人多人少咱俩打不打得过,在学校打架被领导逮住就完蛋了。” 肖炎没再说话,他抓起球随意一扔,篮球在篮筐上跳了几下,跌入筐中。 …… 肖炎和莫以文一直打到了夕阳西下。 乌云遮得住太阳,但遮掩不了落日,当漫天的乌云和火烧云撞在一起,那时候的天边才叫真正的人间仙境。 肖炎举着篮球,看的入了迷,竟忘记了投篮,好半天才将球抛出去,遗憾的是球没进。 莫以文坐在一边,喘着粗气喝水:“那些人好像走了。” “呵呵。”肖炎冷笑,没管篮球,和莫以文一起坐在篮球架下,他扭开一瓶水猛灌,最后用衣袖擦了擦嘴。 “啧啧。”莫以文说着抬头看天。“走吧咱也?不早了,也累了。” 肖炎点点头表示赞同:“歇一歇走吧。” …… 一中的实验楼位于操场门口,和教学楼一样有三栋,不同的是,实验楼常年没人,灰尘也是积了一层又一层,不过这里是那些坏学生和混混的聚集地,这里的厕所经常充斥着烟味,聚众打架和校园欺凌时常发生。 篮球场位于操场和实验楼中间,肖炎和莫以文想要回家就必须穿过实验楼。 莫以文和肖炎慢悠悠的走着,肖炎运着球,走到一半的时候,从实验楼后边突然窜出一群人,仔细看去总共五人,方才的高二高个子和另一个人在其中,只不过走在了最后面,前面领头的是一个长得还算英气的男生,头发染成银白色,莫以文只觉得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形势很容易辨认了,那高个子叫了人,明显冲着他们俩来。 “大哥就是他们。”那高二高个子说道,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两人。 莫以文有些担忧的看向肖炎,肖炎刚才专心运球,听到声音后才抬头看向那五人,他与那领头的人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愣了一下,肖炎的篮球从手中脱落,蹦跳这滚向一边。 于是他赶忙将篮球追了回来,抱在怀里,在看向对面五人时,表情竟然是明显的憋笑。 “咋办肖炎,估计是冲你来的。” 莫以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低,只有他听得到。 “没事儿,小场面,让你看看什么叫反客为主,待会你看戏就好了。”肖炎说着抿了下嘴唇,将笑意憋了回去。 “你确定是他俩?” 肖炎听到领头那人转头向那高个子确认。 “我确定,认不错的,就是他俩。” 领头那人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明显皱了皱眉头。 肖炎将篮球扔给莫以文,随后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张启嘛这不是,咋有空来我学校了。”肖炎笑着说,不用看也知道他笑的阴险。 在肖炎说出“张启”这个名字时,莫以文猛然醒悟,那个眼睛下边有刀疤的帅气的脸庞顿时出现在脑子里,再和眼前的人一对比,完美吻合。 莫以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随后开始憋笑。 “啊炎哥这么巧啊……”张启尴尬的笑笑,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张启叫出“炎哥”这个词之后,莫以文明显看到跟在后边的高二高个子身体很不自然的抖了一下,眼神从迷惑变成不知所措。 很难再憋住了,莫以文嘴角勾了起来。 “大哥这……” 高二高个子声音很小,话说了一半的时候被肖炎打断了。 “穿的谁校服啊,这么小?”肖炎在张启身边站定,伸手拽了拽张启的袖子。 “小薇的,不穿校服门卫也不让我进。” “哦,那你过来干嘛来了。”肖炎阴险的笑着,莫以文干脆扭过头笑。 “emmmm……”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后边那个是你小弟吧?”肖炎说着往张启身后看了一眼。 张启点点头。 “啧,刚才因为担心莫以文没顾上,现在正好,一起算账。”肖炎将指关节捏的嘎嘣响。“走吧,二楼厕所。” 说罢肖炎越过张启一行人,头也不回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莫以文跟在后边,路过那高个子时做了个鬼脸。 他们没有去实验楼的二楼厕所,因为实验楼脏乱臭,他们来到高二教学楼二楼,肖炎最先走进,莫以文紧随其后,接着是那高二高个子,后面跟着张启和他的同伙。 那高二高个子叫余伟,张启本来是他叫过来对付肖炎和莫以文的,现在反倒是张启领着他的两个兄弟面向余伟,眼神凌厉。 “炎哥你说你想怎么处理吧。”张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突然想到肖炎不喜欢烟味,于是又塞了回去。 “那什么,炎哥,刚才是我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我哪知道,不由分说故意抢我们篮板,一篮球扔到我朋友脸上,啧,你的人你看着办吧。” “张哥我……” “啪”的一声脆响,张启的巴掌落在余伟脸上,声音之大将莫以文吓的险些掉了手中的篮球,余伟将歪到一边的脑袋摆正,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嘴角的血丝。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啪”,又是一巴掌。 余伟低着头,没有说话,鲜血从他鼻孔涌出,顺着鼻尖一大滴一大滴打在地面上,他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抹,就那么站在那里,木头一样。 肖炎怎么说也是当过混混打过群架的人,但这两下却是让他吃惊,他没想到张启下手这么狠,也没想到刚才嚣张跋扈的余伟竟然是个软蛋。 “你特么真是瞎了眼了,谁也敢惹,今天不打死你算好的了!”张启说着抡起耳光又甩了上去,这一下的声音比刚才两下都响,力道也最大,余伟没有站住,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厕所的地上,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触电一般站起,回到原位站好。 鲜血哗啦啦流了一地,有好几滴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莫以文愣在原地,说不出话,现在他的心里只有震惊和怜悯,张启每打下去一巴掌,莫以文就跟着颤抖一下,他的心揪成一团,打着寒颤。 余伟最后带着哭腔,声音小心翼翼:“张哥别打了,别了……” 一只手抱着篮球,莫以文拽了拽肖炎的胳膊,肖炎转过头,看到他紧锁眉头向自己摇了摇头。 “你他妈的说什么?再说一遍?”张启继续说着,抬手计划继续打下去。 “行了老张,差不多够了。”肖炎说道。 张启转头看着肖炎,手悬在半空,半天才略带惊讶的问:“这……这就完了?” “不然呢?你计划给人卸胳膊卸腿啊,这里是学校,可不是外边。”肖炎说着转身,对莫以文挥了挥手。“你小子以后长点记性,刚才你要不那么拽,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子。” “再让我知道你得罪了炎哥我打死你真的。”张启张牙舞爪,和他帅气的脸庞完全不符。 “是,是是是……”余伟应道,声音有些颤抖。 “把脸洗洗走吧。”肖炎说着向厕所门外走去。“刚才我朋友的鼻子也像你这样血流不止。” …… 夏天天黑的很晚,这一顿闹完之后天还没有暗下来的意思,于是张启和肖炎决定在学校打会儿篮球。 “莫以文你着急的话先回去?”肖炎对着莫以文说。 “这就是莫以文?开学第一天给你打了一顿那个?”张启原本走在前面,听到肖炎的话又转过头说。“我也建议你回去,我俩玩起来不知道到了啥时候了。” 莫以文摆摆手:“不用了,回家也没意思,我看你们打。” 肖炎点点头:“确定刚才那一下没事吧?” 肖炎这一下问的莫以文有些发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指下午在篮球场挨的正中脸庞的那一球。 “早没事了,不痛不痒的。” 张启放慢脚步,来到莫以文身旁,抬胳膊搭上了莫以文的肩膀。 “兄弟不简单啊。”张启说道,之后凑到莫以文耳朵边,压低了声音。“哎你给我说说开学那天你是咋把我炎哥给收拾了的,我学习学习。” 肖炎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张启一眼,他立马放开莫以文,轻咳两声,准备转移话题。 “啊天气真好啊。” “刚下过雨。” “emmmm那啥,炎哥我妹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 肖炎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咋了?”张启问道。 “哦没啥,想起一件事。”肖炎说着重新迈开脚步。“张启薇有没有和你说文理分科的事。” “说了啊,她选的文,好像分到了13几……哦对137班,我不管她选啥……对了炎哥选什么,哪个班的?” 莫以文偷笑,肖炎转头阴险的一笑,说:“文,137班。” “哦。”张启漫不经心的回答。 “等等啥?”张启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 “缘分啊!”张启激动的三两步跑上去捞住肖炎脖子,落地时重心不稳,险些跌倒。 “唉炎哥我现在后悔没有考上了,不然说不定我现在也和你一个班。” “后悔有屁用,想办法搞钱吧你。” 雨后空气清新,三人走在校园的路上,不经意的踩到水洼,于是天空泛起了涟漪。 第42章 第 42 章 这一下午玩的起劲,天黑透了,看不见篮球了两人才计划回家,莫以文坐在篮球架下打着瞌睡,直到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走了。” 莫以文睁开眼睛,就着月光看到了肖炎的脸。 …… “那我走了炎哥,小薇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张启说罢,在校门口向着与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肖炎伸手比了ok的手势,在一旁快睡着的莫以文头上敲了一下,说:“走了,走路睡觉容易被车撞或者撞车。” 莫以文懒洋洋,嘴也不想张,翻个白眼。 街上挺热闹,大多是嫌热出来吹风的人们,路灯闪着金光落在两人身上,影子短了又长,长了又短,不变的是他们始终并肩。 肖炎没穿外套,他的校服半袖被汗水浸的湿透,被风一吹,竟有些瑟骨。 “有些冷啊。”他小声嘟囔。 莫以文撇了他一眼,脱下校服外套,扔到肖炎头上。 肖炎拽下外套,愣了一秒后惊呼:“卧槽大热天你怎么穿秋衣?!” 莫以文打个哈欠:“我怕冷不行啊。” “行行行。”肖炎说着套上外套。“你个虚货,真男人从不畏惧寒冷。” 莫以文翻个白眼,伸出手:“衣服还我。” “想的美。” 说着两人拐进一条小巷子,这巷子冷清,没有街上热闹,不过路灯还是闪着金光,两人的影子还是短了又长长了又短,始终并肩。 没了话题,一路沉默,巷子两边人家有的亮着灯,有的黑漆漆一片,偶尔的几声狗吠和蝉鸣,在这样的夜里也显得寂寞而孤单。 肖炎漫不经心,时不时瞥莫以文几眼,莫以文低着头看着脚尖,皱眉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什么事。 肖炎大抵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刚准备开口,却被莫以文抢先了。 “你之前打架,都像张启打那小子一样?” 肖炎早有准备:“不,比那更狠。” “你们下手的时候,就没觉得他们可怜吗?”莫以文抬头,看着肖炎的侧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他那种人,别到处惹事,就不会可怜了。”肖炎平淡的说,眼睛始终盯着前方。 “他没尊严……” “尊严不是我给他的,怂,就不配有尊严。” 莫以文哑口无言。 “莫以文你脸还疼吗?”肖炎突然问。 莫以文如实回答:“还行。” “他毫不犹豫的将篮球扔过来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今天如果不是我能打,如果不是我正好认识张启,随便换一个其他人,你想想被欺负的会是谁?” 一盏路灯忽闪忽闪,最后熄灭,在整齐划一的金光里显得格格不入。 “蛮横无理,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动手,你自己想想像他这样自己以为自己很牛逼的人又欺凌过多少人?” 莫以文低着头,看着影子变换,说不出话。 “混混和混混是不一样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当个混混了。” 一片叶子落下,染了满身金光,像是秋天的落木。 “莫以文啊莫以文,人善被人欺啊。” …… 周五晚上和肖炎开黑到了凌晨两点,导致周六清早一觉睡到了十一点,莫以文睁开眼睛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叶子,随后起身拉开窗帘。 家,不对,屋子空荡荡,莫以文呆呆的坐了几分钟,压抑孤独潮水般袭来,许久,他抓起手机。 在手机界面划了半天,最后还是按下了待机键,有些饿了,于是他起身到厨房,锅碗瓢盆整整齐齐,但是莫以文没有半点想做饭的**。 挣扎一番后,莫以文拿了小金库里的零钱,穿戴好准备出门将早饭午饭一起解决了。 闷热,莫以文找了家小饭馆,要了份大碗黄酱面,小饭馆没有空调,头顶两个大风扇呼呼的吹,热风从头顶灌下,一点儿用都没有。 阳城就是这样,冬天冻死夏天热死,昼夜温差好比北极和赤道,大的离谱。莫以文吃完一碗面,已经是满头大汗。 “老板结账,支付码在哪儿?”莫以文用纸巾擦着嘴,说道。 “边儿墙上就是。”老板在厨房喊着。 打开手机微信支付时才发现,有一条肖炎的未读消息和肖炎的未接电话。 依旧闷热,无风,回家路上,莫以文打开了微信。 -下午来我家带你去个好地方 莫以文看着手机打出了三个问号。 -??? 肖炎秒回。 -你来就是了那地方你这种人肯定喜欢 -我现在去成吗? -嗯 …… 旧城区树荫不少,相比于市区要凉快许多。 赶到肖炎家里时,他正在干饭,抱着一大碗米饭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活的好不自在。 “哇你多大了居然看喜羊羊?”莫以文进门时向电视瞟了一眼,感叹道。 肖炎嘴里塞着米,说话含糊不清:“你管我。” 莫以文没再说话,顶着大太阳走了一路,他现在只想吹着空调躺一会儿,于是径直走向卧室的门。 门响过后,莫以文看着一床没叠的被子和乱扔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你家还有其他卧室吗?”莫以文探出头问。 “西房有床。”肖炎咽下嘴里的米,用筷子指了指院子西边的屋子。 莫以文没有犹豫,转身就向院子里走。 肖炎补充:“那边没空调。” 于是他又折返回来。 …… 肖炎优哉游哉的吃完饭,刷了碗,慢条斯理的走进屋子,开了卧室的门后,他看着整齐的房间和趴床上一动不动的莫以文瞠目结舌。 “哇靠,要不你给我当保姆吧,管吃管住。”肖炎感叹道。 “滚。”莫以文鬼嚎似得挤出一句。“去哪儿?” “好地方。”肖炎神神秘秘的说。“现在太热,下午再去。” 说着肖炎拍了下莫以文的屁股。 “往边上滚,我睡会儿。” …… 约摸四点的时候,肖炎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舒服,他费力的伸了个懒腰。 “啊!”莫以文的惨叫传来。“打团呢艹,你伸懒腰之前能不能看看活动范围内有没有人?” “啊失误。”肖炎随便敷衍着,爬起身来去看莫以文手里的手机。 “就你这上单,打的臭死了,来来来我来。” 说罢一把抢过莫以文的手机。 “你特么还我!”莫以文大叫着扑上来,伸手去抢,奈何胳膊不够长,于是屁用没有的挣扎了几分钟后,一屁股往床沿一坐,幽怨的眼神盯着肖炎手里的手机。 六分钟后。 “Defeat” “哎,队友不行。”肖炎说着扔下手机。 “我特么晋级赛啊,啊啊啊啊肖炎我要杀了你!” 莫以文瞬间暴怒,从床上跳下,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扑了上去,肖炎反应灵敏,迅速拔腿,跑出卧室之后细节的关上了门,于是莫以文一脸撞到了门上。 等到他拉开门,肖炎已经逃到院子里了,他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给莫以文比着中指。 “艹!”一声优美的中国话自莫以文口中传出,下一秒他已经箭一般射了出去。 十分钟后肖炎双手托着膝盖,喘着粗气,他伸出一只手,对着莫以文摆了摆。 “不玩了不玩了,热死了,回去凉快凉快准备出发吧。” 莫以文同样叉腰喘息,赞同的点点头。 …… 要去的地方是旧城区的水库,这地方莫以文听说过,但没去过,据说那里淹死过不少人,而且垃圾臭水到处都是,所以一开始听到要去那儿的时候,莫以文还是有些抵制的,但肖炎死缠烂打,最后用一瓶雪碧换得莫以文同意。 “先说好昂,那地方要是没你说的那么好,我立马回来。” “嗯嗯。” 下午四点依然是热,肖炎带着莫以文在迷宫一样的旧城区转悠,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屋子渐少,胡乱生长的野草和树木开始占据莫以文的视野,说不上赏心悦目,只有相比于城区还算凉快的风令人稍微有些舒服, 又走了十几分钟,穿过一片树林之后,一大片水域在莫以文眼前延展开。 这应该算湖吧,湖水清澈,边缘甚至看得到底部沉积的沙子和石头,配上湖边品种杂乱的树,这地方确实算是一个好地方。 “这是水库?”莫以文扭头看着肖炎,惊讶道。“水库不是到处都是垃圾和臭水?” 肖炎嘴角有笑,得意洋洋:“这是水库的一部分,另一边确实是堆满垃圾和臭水。” 莫以文看着湖面,这里凉快的许多,要是在这儿搭上个屋子住进去,一定很舒服。肖炎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甩向湖面,石子在湖面吧嗒吧嗒跳了七八下,沉入水中,留下一连串涟漪。 “哎,还有更好玩的!跟我来。”肖炎拍拍正在发愣的莫以文的肩膀,沿着湖面小跑,莫以文一愣,喝完手中最后一口雪碧,正准备扔下瓶子,想了想还是捏在手中,随后追了上去。 湖边是树林,两人跑了没多久,肖炎停了下来,他向莫以文招招手,于是莫以文疑惑着凑了过去。 树林之间藏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大部分被野草挡住了,莫以文看不清。 肖炎脱下鼓囊囊的书包,,向前一步踏进野草里,一股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莫以文有些不适应。 “和我搬出来,咱就有好玩的了。”肖炎说着,拨开最前边的一丛野草,拽着那东西的一角往外拖,莫以文见状也上前,帮着一起。 这东西实在有些大,两人原地挣扎了五六分钟才将它完全拽出树林。 一艘小船静静的躺在湖边,看起来还算完整。 “卧槽你搁这儿藏了艘船?”莫以文看着那东西惊叹。 肖炎得意的笑笑:“小时候常来玩的,小元子也在这船上坐过。” 莫以文看看船,又看看湖面,恍然大悟:“这是要坐船去?” 肖炎点点头。 莫以文登时激动起来,连说话的语气都跌宕起伏:“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这玩意呢。” 他说着又看到了船里放着的两把木桨,于是补充:“还是自己划!” 肖炎点点头。 船是倒扣着放的,因此只有船的外部落满灰尘和泥土,内部比较干净,肖炎和莫以文象征性的用湖水清理了一下,就把船推下水库了。 肖炎拿起一边的书包,扔进船里,随后纵身跳了进去,莫以文也不甘示弱,抓着船沿一个翻身便翻了进去。 小船晃晃悠悠,可能是年代久了的缘故,莫以文跳上去的时候它竟然咯吱咯吱响,莫以文只好轻手轻脚,害怕一个不小心给搞散架了。 肖炎看出了莫以文的心思,说:“不要慌,你就是在里边打球也散架不了。” 两人向湖中心漂去。 莫以文第一次坐船,还是这种小船,他仰头看着天,忽然想到一句诗“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躺在摇篮里,一晃一晃的,用不了多久就会睡着。 太阳一点一点向天边移动,两人就这么躺着,看着天和水发呆,一直到湖中倒映出火烧云。 肖炎将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几乎全部是零食,他随便挑了一包薯片,撕开,抓了一把塞到嘴里,然后对着莫以文说:“唉,此情此景,不应该吟诗作对一首?” 莫以文直起身:“滚吧,这东西需要灵感,我现在可没有。” “咦~莫大诗人也不过如此嘛。”肖炎说着,语气眼神都透露出嫌弃。 莫以文闻言登时怒目,盯了肖炎五六秒,开口:“卧槽你瞧不起谁,给我纸和笔!” 肖炎打开手机备忘录,递了过去:“没带,用这个将就吧。” 莫以文接过手机,翻个白眼,转过身面对湖水,开始认真创作。 此时的小船已经漂到了湖中心,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清澈的湖水,有白云倒映水中,用手轻轻一拨,就碎成涟漪,抬头,天空一碧如洗,几朵云悠悠其中,落日将天边烧红,和山一起跌落水域。 没多久,莫以文回过头,将手机还给肖炎。 “这么快就好了?”肖炎嚼着薯片,接过手机。“微波九万顷,碧落三千韵。落日知暮归,浮云照清影。悠悠何欲意?念念懒人心。落花因似我,昂首对天吟。” 莫以文抬头看着天空,没有说话。 “好诗好诗!不愧是莫大诗人。”肖炎连连点头,一边说着。“不过夏天有落花吗?” “鸢尾。”莫以文说,伸手摸了一包辣条。“鸢尾花是在七月落花的。” 肖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一会儿说:“你觉得你和李白谁更牛逼?” 莫以文先是一愣,随后勾勾嘴角,拍着胸脯说:“那必须得你爹我啊!” “滚,我才是你爹!” “我是!” 两人来来回回对着吼了有几十次,最后是肖炎败下风来,他做了个停的手势,将手中袋子里的薯片一股脑全倒进自己嘴里,然后扭开一瓶柠檬水,三俩下就喝完了一整瓶,然后他抹了下嘴角,脱掉了上身的半袖。 嗯对,裸着上半身。 莫以文大惊失色,刚准备闭眼时反应过来自己是个男的,索性不要脸的看了起来。 肖炎上身肌肉线条明显,无论是胳膊还是腹肌胸肌,都完美的无可挑剔,莫以文发现自己竟然移不开眼睛。 莫以文看着肖炎的肌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咋?看呆了?来来来叫声爹给你摸摸。”肖炎注意到一旁的莫以文,阴险的笑着。 没等莫以文回答,肖炎就又开了口:“哎你会游泳吗?” 这一下搞得莫以文有些懵,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肖炎是在问他后,木讷的摇摇头。 肖炎笑的愈发明显了。 两人的坐位是在船体的两侧而不是两角,相对而坐,这时候一个半裸的男的对莫以文阴险的笑,他下意识的一个哆嗦,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你是个旱鸭子啊。”肖炎说道。 莫以文还没反应过来,肖炎突然箭一般射了过来,一只胳膊揽住莫以文的脖子,莫以文连卧槽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拖下了水。 头先进水,于是莫以文连着呛了好几口,湖水灌在鼻子里和喉咙里,难受的他想咳嗽,可一张嘴,立马就又有水涌进来。 此时他横躺在水面,挣扎着喊救命,肖炎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 “救……呼噜噜……救命肖炎……呼噜噜……救我……” 肖炎笑出了声,对着他喊:“你站起来试试。” 莫以文闻言在水中摸索着,手脚并用。 没多久,莫以文忽的直起身子,而刚才险些淹死他的湖水,也才刚刚漫过他的腰部。 此时莫以文脚步踉跄,连连咳嗽,用手抹了好几次脸,最后好容易睁开了眼睛,指着不远处的肖炎大骂: “你特么有病啊你……咳咳咳……我弄不死你我……你给我等着……咳咳……操!” 说着便迈开腿向肖炎跑去,但刚跑了两步,就因为水的阻力重心不稳而一头栽倒在水里,湖水在鼻腔和喉咙里涌动,此刻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水这种东西了。 肖炎笑的捂住肚子,丧心病狂的笑声回荡在湖面之上。 “你笑宁马呢!”莫以文不敢再走动,只能站在原地大骂。“老子不玩了,老子要回去!” 莫以文一边说一边向小船龟速移动,肖炎见状直接加速游到小船边,一个翻身上去,抓起船桨就摇,小船逐渐远离莫以文,莫以文的谩骂声和肖炎幸灾乐祸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很难相信这是碳基生物能发出来的声音。 “你他妈的给老子回来,有本事打一架!” “哈哈哈哈哈追不上我哈哈哈哈哈!” “真是日了狗了,你最好别让我逮到!” “来啊来啊~” 二十分钟后。 已经是夜晚七点多,太阳彻底藏进山后,莫以文坐在船上,阴着一张臭脸,光着膀子拧着湿透的半袖。 “哎呀,不就是玩一玩嘛,咋还急了?”肖炎说着去看莫以文的脸,莫以文见状扭头,选择以沉默而对。 “给你摸腹肌,别生气了啊。”说着肖炎抓住莫以文的手,直接就往自己肚子上放,莫以文没来及挣扎,一股温热就已经传入他的手心。 他本来非常机智,头脑非常清醒的计划冷暴力肖炎一晚上,但当他感觉到这舒服的手感和质地后,他发现自己原来也不是很理智。 短短三秒,莫以文内心进行了世界大战一般的斗争,最终理智胜出,他猛地抽回手,索性转头,留给肖炎一个后脑勺。 “操,真没办法。”身后传来肖炎无奈的语气。 将再没办法拧出水的半袖搭在船沿,天渐渐暗下来,夏天的风吹在莫以文身上,他缩了缩脖子,竟感到有些冷。 肖炎看出莫以文的窘迫,抓起自己扔在船上的半袖拿起,悄咪咪的摸到莫以文背后,找准时机,给他套了上去。 莫以文吓了一大跳,拼了命挣扎,小船因此剧烈震动,险些被掀翻,肖炎只好作罢,悻悻的退回自己的位置。 莫以文将套在头上的衣服一把拽下来,盯着看了两秒后恍然大悟,于是指着肖炎:“我就知道你个龟孙不安好心,居然想捂死我,我真的是傻了逼了才会和你出来玩……” 肖炎假装听不见,从书包里拿出一件新半袖套上,又拿出折叠小桌子撑好,最后将一盒自热火锅放在桌子上,做完这些,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莫以文笑。 “那啥,炎哥,你看风景这么好,是不是特别适合共进晚餐?” …… 自热火锅用掉了一整瓶矿泉水,莫以文穿着肖炎的半袖吃的正香,手边还还放着一瓶刚打开的江小白。 “哎你出门到底带了些啥,书包里咋啥也有?”莫以文说着就去抢肖炎的书包。“快让我看看里边还有啥好东西。” “滚滚滚,给你吃的就不错了,别蹬鼻子上脸啊。” 莫以文缩回手,翻个白眼,吸了一大口粉条。 “我靠你慢点吃,我白色的半袖!” …… 星空,湖水,小船,夏夜的风吹过,带着丝丝甜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 “不想回家,晚上去你那儿啊。”莫以文看着星空,晕乎乎的竟看出了梵高的感觉。 “嗯。”肖炎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第43章 第 43 章 醒来,莫以文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环视了一圈后发现是肖炎的家,迷迷糊糊想起昨天晚上说过要来他家过夜,至于他俩是咋回来的,莫以文记不得了。 卧室外边有电视的响声,应该是肖炎在外边,莫以文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前看了看手机。 十点半,锁屏的时间下边有两条未读消息。 是李琦钰的微信,第一条是早上8:07发的,内容是:在肖炎那儿?早点回来,今天有惊喜哦。第二条显示的是刚刚,内容是:赶紧回家,有大惊喜!晚了就没了! 莫以文疑惑,能有什么惊喜让她这么激动,他皱皱眉,打开聊天界面。 -知道了。 李琦钰秒回。 -哇好冷淡。 -。。。 -赶紧回家就是了。 关上手机,莫以文回头看了看床铺,上边乱做一团,他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决定帮他收拾收拾。 推开卧室的门,果然是肖炎,躺在沙发上,抓着手机看电视,见莫以文出来,躬身坐了起来,看着他说:“吃点什么不?我给你做。” 莫以文打个哈欠,摇了摇头:“做算了,我急着回家,有面包牛奶没?” 肖炎指了指厨房,说:“厨房冰箱里有,自己去拿吧。” 在打开厨房冰箱后莫以文愣了一下,里面什么都有,肉菜蛋之类堆得满满当当,但就是没看到肖炎口中的面包和牛奶。 他在冰箱前呆了有两三分钟,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结束了暂停状态,莫以文回头,看到肖炎向这边走来。 莫以文往旁边让了让。 肖炎的手伸进冰箱,拿了一罐鱼罐头后准备离开。 这简单的动作令莫以文直接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着已经走出厨房的肖炎大喊:“卧槽你不是来给我拿的啊?” 肖炎愣了一下,头探进厨房:“哇你找不到啊。” “哇靠你看不出来吗?” 肖炎这才转身走回厨房,将鱼罐头放在案板上,伸手来帮莫以文拿面包和牛奶。 只见他将冷藏最底下抽屉里的东西一个接一个拿出来放在桌上,里面的东西都快被他清空了时,吐司面包包装袋的一角才暴露出来,肖炎将面包拿出来,在抽屉最里边有几盒伊利牛奶。 “啧,孩子年纪轻轻就已经瞎了,真可怜。”肖炎将东西交莫以文手里,说。 “这特么谁能找到啊。”莫以文吐槽。 肖炎没在意,盯着他手中的牛奶说:“要热一下吗?” 莫以文摇了摇头:“就这吧,东西路上吃,我先走了。” “路上慢点。” …… 依旧是夏天的阳城,昨天晚上这里的风还吹得莫以文瑟瑟发抖,今天上午就已经带来了置身烤炉班的热风。 幸好牛奶是冰的,莫以文心想。 这吐司面包是牛奶夹心的,还有些好吃,莫以文记住了它的包装,准备问问肖炎在哪儿买的,然后屯一大堆货慢慢吃。 莫以文住的小区离旧城区不远,没到十一点莫以文就走回了家,站在楼下他突然想起李琦钰早上说回家有惊喜,不由再次疑惑。 能有什么惊喜? 莫以文一边上楼一边在记忆里搜索今天会不会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然而记忆告诉他不是。 站在家门前,莫以文伸手去掏钥匙,然而房门一响,门把手竟然自己动了起来,莫以文先是一愣,随后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贼,于是左手抓好钥匙,右手握拳,蓄力待发。 门刚刚打开一条缝,莫以文瞬间就抓住了门框猛地向后一拉,随后右手的拳直接砸了过去。 一个女孩儿因为惯性直接从门后被甩了出来了出来,看清人后,莫以文大为震惊,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在收力及时,拳头只是抵在了那人的小腹上,并没有发力。 李琦钰扶着门框,抬头看着莫以文的眼里全是问号。 莫以文看着李琦钰,眼里也全是问号。 “为什么你会在我家?” “你想打死我啊?” 莫以文向屋内看去,却看到了温言端着盘子,此刻正驻足向这里看来,他先是一愣,大脑飞速旋转,最后笃定只有一种情况会导致这种事的发生。 他看着刚刚站稳的李琦钰:“你什么时候偷的我家钥匙?” 李琦钰偷笑,说:“大惊喜哦。” 大惊喜?什么大惊喜? 莫以文突然想起上午李琦钰发的两条微信。 “以文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轻柔,游丝般灌入莫以文的耳朵,他当场愣住。 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然而此刻,它又是这么陌生。 幻听么?莫以文怀疑。 他就这么愣在门口,直到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不进门呀?” “妈……?” 李琦钰感到一大股力推在自己胳膊上,再定睛去看时,莫以文已经冲进了屋内,站在门口停了一下,双眼慌张又急切的在屋内寻找着什么。 一个女人放下手中的菜刀,刚刚转过头,那张脸暴露在莫以文的视线内,他瞳孔猛地一缩。 “妈!” 女人腰间系着莫以文做饭经常系的围裙,真真正正的站在厨房里,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莫以文死死抱在怀里。 是真的,是活的妈!可以被抱住的妈! 姜慧愣在原地,两只手悬在空中,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哎这孩子,好歹等妈妈把手擦了呀,围裙都是油渍……” “姜慧你个王八蛋。”莫以文破口大骂,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鼻涕蹭了姜慧一肩膀。“终于肯回来看我一眼了。”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轻轻在莫以文头上拍了一下,另一个熟悉却是莫以文不敢想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许骂你妈。” 回头,爸爸就站在那里,手里还抓着根葱。 “以文,我们回来了。” …… 莫以文用了足足半个小时来平复心情,期间温言和李琛帮忙做饭,李琦钰上蹦下跳,看起来比莫以文还激动,最终导致楼下那户找了上来,李莫两家的家长连连道歉才把人支走。 李琦钰被亲爹警告安分一点,只好无聊的坐到木鸡般的莫以文身边。 “怎么样?够不够惊喜?”李琦钰用胳膊肘磕了磕莫以文,然而对方只是盯着厨房,两眼放光,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一边的李琦钰。 “喂?”李琦钰又叫了一声,莫以文没应。 不甘心的李琦钰又试了好几次,最后直接将手挡在莫以文眼睛前边,莫以文则直接不耐烦的扒拉开李琦钰的手,继续盯着厨房。 多次试验,李琦钰总结出一个结论:“完了,这小子傻了。” “滚,你才傻了。”莫以文收回视线,对着李琦钰翻了个白眼。 “哟。”李琦钰开口。“看够了?” 莫以文伸个懒腰:“看够了。” “看了个啥情由?” 莫以文脱口而出:“我妈真好看。” 李琦钰差点喷血:“久别重逢你居然就注意这个?肤浅!” “哎你觉得小元子和我妈谁更好看?” 听到这个问题李琦钰也开始像刚才的莫以文一样全神贯注的盯着厨房,三分钟后得出了结论:“我觉得我妈好看。” 姜慧扎着麻利的马尾辫,温言则是卷发,两人都已经是奔四的年龄,看上去却和元宵一样年轻,皮肤也和元宵一样白嫩,莫以文和李琦钰各自欣赏这自己母亲倾国倾城的容颜,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羡慕自己还是羡慕自己的爹。 …… 午饭是四个人一起做的,八个菜,冷热荤素甜点应有尽有,为了迎接莫应伟夫妇回家。四位家长的做菜的手艺都非常不错,这顿饭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应该是难得的佳肴了。 餐桌上坐的基本上都是正常人,只有李琦钰像个神经病。 只见她昂首垂眉,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装模作样的说:“让朕来尝尝你们的手艺如何。” 说着夹起一个糖醋丸子放到嘴里,摇头晃脑的咀嚼着,咽下去后又开口“这道菜是何人所做?为何如此之酸?” 温言和李琛不动声色的吃着饭,似乎早已习惯了女儿犯病,莫应伟笑出了声,姜慧则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瞧着李琦钰。 “快悄悄的吧你。”莫以文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这个桌上就你不会做饭,给你吃的就不错了。” “大胆!”李琦钰丸子还没咽下去就冲莫以文大喊,那丸子本该顺利的通过食道滑到胃里,被李琦钰这么一喊,直接冲到了鼻腔,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李琦钰不停咳嗽,莫以文偷着笑。 “慢点吃慢点吃。”温言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姜慧递过来的水,送到李琦钰手边,李琦钰没有犹豫抓起来就要往嘴里灌。 “哎等等!”莫应伟突然开口,但是话没说完,李琦钰已经将杯子一扫而空。 然后咳嗽的更加剧烈了。 “那是我的酒杯……” 姜慧闻言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莫应伟。 …… 李琦钰喝了两大杯温开水,一大杯雪碧后才将喉咙间的辣意清理干净,举起筷子计划尝试第二道菜时,脑子已经开始发晕,下一秒,腮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满满一大杯白酒,得有一百毫升左右,像她这样一口闷,换谁都能喝成傻子。 李琦钰手中的筷子还没碰到盘子,就哐当一声倒在餐桌上。 四位家长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只有莫以文幸灾乐祸的开心的咬着春卷。 “不好意思啊小言,我没看清,随便就拿给孩子了。”姜慧陪着笑说道。 “害没事,让她睡一会儿就好了。”李琛说道。 “就是。没事儿。”温言附和着,熟练的抱起李琦钰,将她放到一边沙发上。“这姑娘越来越沉了。” 莫以文闻言立刻接话,饭都没咽下去:“就是就是,阿姨我和你说,李琦钰在学校天天光吃不动,再这样过几个月她就成大胖子了。” 温言回到位置上坐好,一边说着:“这样啊,那阿姨回头扣她饭钱,让她少吃点。” 莫以文赞同的点点头。 “就你话多。”姜慧将一块肉夹到莫以文碗里,另一只手食指敲了敲他脑袋。 “对了。”莫以文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说道。“你们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姜慧和莫应伟同时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两人眼里默契的闪过一些落寞悲伤的光,温言和李琛也在同一时间微微愣了一下。莫以文的父母对视一眼,一瞬间脸上便又浮现笑意,姜慧转头看着儿子,说:“以文,爸妈不走了,在这儿陪着你。” …… 第44章 第 44 章 李琦钰一直到吃完饭都还在昏睡,如此丰盛的午餐只吃了一个糖醋丸子属实血亏。莫以文本想和爸妈待在一起,奈何温言李琛夫妇一直都不走,四人在客厅嗑着瓜子聊天,莫以文托着下巴在旁边等,没一会儿居然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两家家长聊工作上的事。 姜慧和莫应伟在国家科学院工作,但具体在哪个部门,不能说,工资多少待遇如何,也不能说,因此这个话题进行了两三回合就被姜慧一连串的笑着摇头拒绝了。 “你们干的是光荣事情,既然不能说我们也就不问了。”李琛叹了口气。“可怜了以文这孩子了……唉。” “这么些年麻烦你们了。”姜慧说道。 温言听后开口:“说的什么话,本来就是顺带的事儿,再说以文这孩子也省心,不像我们家那闺女……” 刚说着,在旁边睡得正香的李琦钰一个翻身,“咚”的一声,摔到了地上,那声音沉闷,听起来就很疼,离谱的是她居然没醒,躺地上调整个姿势继续睡。 姜慧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憋笑,她指了指莫以文的房间:“钰儿睡式不好啊,把她放以文那屋吧,那屋床大,也干净。” 温言点点头,颇费力的抱起自家姑娘,扔到莫以文床上,从卧室出来时还不忘抱怨一句:“真沉!” “看你那样子就知道根本不重。”姜慧笑说。“要不你试试以文,看看他俩谁重?” “那还用问,肯定是你们家以文重啊。”李琛插嘴。 …… “你们还有多长时间?”温言看着窗外,假装漫不经心的问。 “四个月。” “四个月。” 莫应伟夫妇异口同声。 …… 一中周日晚上是要上自习的,李琦钰的两周停课到今天也刚好结束,因此他们不得不把两个孩子叫醒,莫以文好说,推两把就行了,但李琦钰睡得跟死猪一样,各种办法用尽,她依然不动如山。 就在四人一筹莫展之际,莫以文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包辣条,在两家父母疑惑的注视下撕开,自己咬了一根,剩下的递到了李琦钰的鼻子下边。 “这是……干嘛?”温言疑惑着问,和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叫她起床。”莫以文说道。“就是成本有些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 众人看着李琦钰,只见她鼻尖微抬,像是嗅了嗅,之后和看流星雨那天晚上一样,一口咬住了辣条的袋子。 李琦钰缓缓睁开眼睛,一只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疑惑的拿下口中的辣条袋子,抬眼吓了一跳,四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研究稀有物种一样。 “还真醒了,以文你这办法怎么研究出来的?”温言感叹道。 “你……你们……看什么?” “你要不要先看看几点了?”莫以文一边套着校服一边说。 李琦钰闻言打开手机,锁屏上显示7月29日18:03。 一中周末的晚自习上课时间是18:20,也就是说还有十七分钟他们就算迟到了。 “卧……”李琦钰本能的惊叫,看到爹妈后将后一个字咽了回去。“快快快迟到了快,你们怎么不早点叫我?” 这话问的几位家长有些无语,他们面面相觑,心有灵犀的都计划忽略这个问题。 李琦钰打了鸡血似的,急忙翻身下床,在客厅上蹿下跳,碰倒三个一次性纸杯,蹭掉两个抱枕之后,她拿了书包和校服外套,抢先莫以文一步跑出家门。 莫以文叹口气,不慌不忙,仔细的换好鞋系好鞋带,拉开门准备走出去。 “以文再见,路上小心。”身后传来姜慧温柔的声音。 莫以文一愣,握着门把的手彻底僵住,他缓缓回头,姜慧和莫应伟站在卧室门口笑着看着他,姜慧挥挥手,他意识到眼下的这一切不再是那个冰冷冷空荡荡的屋子,而是温暖的,有爹妈在的家。 一句再见的话而已,但是对他来说是那么奢侈。 “再见,妈。”莫以文怔怔的说。 …… “我靠你不是着急害怕迟到吗?快点走啊你倒是。”莫以文气急败坏的看着身后慢慢悠悠的李琦钰,说道。 “着啥急呀,迟到就迟到了呗。”李琦钰蹦蹦跳跳,走两步停一下,摸摸路边的绿化草坪,或者跳起来去够树上的叶子。 “卧槽。”莫以文暗暗感叹。“你不走我走了,迟到了可不怨我。” 莫以文说着就要快步而去,谁料李琦钰一个箭步冲上来,拽住了他的书包。 “没门!”她一面拽着一面放慢脚步,导致莫以文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好不容易能和你一起去学校,那么着急干嘛。”李琦钰说道。 莫以文愣了一下,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长时间没一起上下学了,似乎又没多久,相伴的对象由李琦钰变成肖炎,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习惯。 莫以文想着,正要回忆过去感伤一阵子,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兴致全无,取而代之的无语和不满。 “不能一起不是因为你要住校吗?和我有啥关系啊!”莫以文开口。 “emmmm……不要在意细节。”李琦钰说道,仍然抓着莫以文书包不肯放手。 莫以文叹口气:“算了,和贾斯成正面刚一次。” “好耶!” …… 肖炎下午没来学校,发微信说睡过头了不想来了,让莫以文和元宵说一声,结果元宵也没来,一晚上没有老师的自习,教室里依旧翻了天一般,然而这些好像都和莫以文无关。 他托着下巴看着表,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他在回忆。 他对爸妈的记忆仅仅停留在七岁之前,七岁之后,他的记忆里就只剩下奶奶和李琦钰了。 对于姜慧,莫以文还是有些印象的,妈妈每个月都会发那么几句语音,每个月说的内容都差不多,但莫以文每个月都会听,至于父亲,莫以文对他没什么印象,也就是平均每年回来的那么一两次可以见到。 七岁到十七岁,父母和莫以文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够十天。 奶奶死后那个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面对空荡荡冷冰冰的屋子,这几乎令他抓狂,因此,除了睡觉他基本不在家里,尤其是周末,在外边哪怕是一个人孤零零漫无目的的走到精疲力尽,也比回家面对压抑强得多。 有时候夜晚一个人走在路上,灯火阑珊车水马龙都与他无关,他会看着地面上的被灯光拉的老长的影子发呆,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挥之不去:我没有爸妈,我是个野孩子。 他不缺朋友也不缺知己,但他就是孤独,任何人都化解不了的孤独。 多像一场梦啊,惊喜说来就来了。莫以文看着表想,自嘲般的笑了笑。 爸妈说这次不走了,他是不信的,他从不奢望他们能一直留在身边,他知道,他们回来哪怕一次,不仅对于他,对于他们自己也是极其奢望的。 放学后他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坐在原地,盯着教室的钟表,教室里的人渐渐减少,他依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内心五味杂陈,他看着干净的桌面焦躁不安,双手抱头不知所措。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莫以文将脑袋从臂弯中拔出,李琦钰一只胳膊挎着书包,站在他眼前。 “回家吧,咱们一起,今天我不住校。”她说着笑了笑。 莫以文苦笑着,刚准备开口,被李琦钰截下了话头:“不用担心,他们肯定没走,肯定还在家。” “我不知道,可是……” “他们答应过你。” 莫以文有些怔,他呆呆的看着李琦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远处那个家的情况不得而知,爸妈是否在家也不得而知,他好害怕自己是做一个梦,做了一个团圆的梦,回家即是梦醒,那间屋子依旧空荡荡冷冰冰。 他犹豫着,始终犹豫着,但在这令人在崩溃边缘反复横跳的时候,李琦钰一直在等。 最终,莫以文叹口气,他紧紧的捏住书包,然后起身。 …… 路上很安静,十点的小城睡着了一般,就连蝉鸣也销声匿迹,路灯昏昏暗暗,天上月明,两人并肩,从家到学校没有说一句话。 这样的氛围其实不算压抑,相反,莫以文很需要这种氛围。李琦钰知道他需要安静,于是在这样的夜晚不发一言。 风也无声,只是轻轻的吹着。 小区窗户大多是阳台和卫生间,这两处到了夜晚一般是不开灯的,因此用这个来判断家里是否有人未免太不靠谱,莫以文也没打算去猜,他走进单元门,转头,李琦钰也在。 她浅浅笑了一下,莫以文懂她的意思,没劝她回家,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莫以文知道李琦钰开黑,每上一层楼都轻咳一声将声控灯打开,此外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 站在家门前莫以文还是有些犹豫,看看门,又看看李琦钰,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从兜里拿出钥匙,向门锁探去。 李琦钰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将莫以文捏着钥匙的手按了下去,最后在他有些发杵的注视下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 李琦钰有些惊慌的回头,在莫以文眼里看到了些失望。 于是她赶忙又敲了下门,随后在原地静待,三分钟过后门依然没有反应。 “果然还是这样。”他喃喃着,重新抬起捏着钥匙的手,向着门锁。 钥匙最终没能插入锁孔,在莫以文抬手的一瞬间门把手转动,他猛然抬头,眼睛里像是被什么点亮一般。 李琦钰愣了一下,她笑笑,在门被打开之前拍了拍莫以文肩膀:“走了,拜。” 莫以文没听到一般,他双眼紧紧盯着家门,看着他一点一点打开,看着门后的那个人完全暴露在他的眼下。 他激动的快哭出来了。 “抱歉啊,妈妈太困在沙发上睡着了,没听到敲门。”姜慧裹着睡衣,揉了揉眼睛。“愣着干嘛呀,快进来。” 过了好久莫以文才反应过来,他长出口气,迈进了屋子。 “嗯。” 换好鞋后莫以文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回屋子还是留在客厅,换做平时他可以去拥抱他柔软的大床了,但是今天不一样。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莫以文扫视一圈后没有发现爸爸,应该是已经睡了,他脱下书包,转身看了看姜慧。 姜慧打了个哈欠,随后说:“好困,妈妈先睡了,你早上几点起,我起来给你做饭。” 莫以文有些发怔。 “啊?啊我们六点五十早自习,我一般是六点半出门。” “嗯。”姜慧答应着,走过来摸了摸莫以文的头。“这么高了……啊你明天想吃些什么?” “什么都行。”莫以文说着笑了一下。 “嗯。那妈妈去睡了,你别熬太晚。”姜慧说着伸着懒腰走进了那间长时间没人住的卧室。 莫以文看看客厅,茶几上有姜慧拆开的坚果礼盒,莫以文随便捏了两颗放在嘴里,盯着黑屏的液晶电视愣了几秒,然后起身,再然后,客厅陷入黑暗。 洗漱过后,莫以文走进卧室,此时他一点困意都没有,在强行睡觉与不睡觉之间反复横跳之后,他关掉卧室的灯,然后打开笔记本。 临近第二天凌晨一点半的时候莫以文才有了睡意,他也没有继续熬下去,合上电脑倒头就睡。 梦里一片空白。 睡觉时时间总是流逝的非常快,尤其是熟睡,莫以文明明感觉才躺下不到半个小时,可耳边真真切切的传来闹钟的声音,他从床头摸过手机,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看时间,依旧是早上五点五十。 再睡十分钟。莫以文心想。 然而他在闭上眼睛之前却忘记了重新设置一个闹钟,手机在一旁亮着屏,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六点零一分,莫以文依旧双眼紧闭。 最终叫醒他的是一只柔软的手,六点二十分,姜慧悄无声息的推开卧室的门,坐到莫以文的床前,伸手去推莫以文的身子。 说是推,实际上就是在轻轻的摇,这种力度对于此刻睡得和李琦钰一般的莫以文来说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即使有,也是反向效果。 “起来了儿子。”她一面摇篮似晃动莫以文身体,一面轻声说。 莫以文最终能醒完全是因为常年独处而在潜意识中练就的警惕。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是姜慧后,松了口气:“妈你进来咋不敲门啊……” “我敲了。”姜慧辩解。“可能你没听到。” 莫以文抓抓头,打开手机。如果说警惕仅仅是让他从睡梦中醒来,那么手机屏幕上06:26这几个数字会令他彻底清醒。 一个激灵便从床上弹射般坐起,姜慧见状向门外走去,莫以文则是慌乱又迅速的套着衣服,好在夏天衣物简单,他套个半袖穿个校裤,没用一分钟就搞定了。 姜慧将熬好的粥用冷水降温,刚刚端出来准备放到餐桌上,就看见莫以文用赶着投胎的速度从房间里冲出,在沙发上拿了书包,头也不回的冲向家门。 “准备走了?”姜慧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嗯。”莫以文回应。 “不吃饭了?” “赶不上了快迟到了。” 莫以文快速换好鞋,正准备拉开门时,听到姜慧在身后一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回头,看到妈妈将盛粥的碗放到餐桌上,瓷碗和桌面相碰发出“叮”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很是明显。 姜慧看着那碗粥,眼神有些失落。 莫以文有些犹豫,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松了松,内心一番挣扎过后,咬咬牙,彻底松手,他将书包脱在门口,转身向餐厅走去。 他妈的迟到就迟到了,破烂学校谁爱去去吧。 姜慧愣了一下,看着莫以文坐到餐桌旁,眼神由失落变成惊喜。 “慢点吃慢点吃……”她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