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莫以文少见的没有睡懒觉,从沙发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抓抓头发,看着房门发呆。
愣了有几分钟,他慢吞吞的套上鞋子,然后在屋子里转着圈圈,寻找自己的书包。
“你书包电脑都在里边呢。”
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肖炎的声音传了出来。
莫以文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不说话,晃晃悠悠向卧室走去。
“哇靠你这黑眼圈,昨天晚上叫你早点睡你不听。”肖炎坐在床上抓着手机,在莫以文进门的时候向他瞥了一眼,随后惊讶的说。
莫以文打个哈欠,好像没有听到肖炎的话,去床头柜拿了书包,把电脑装起来,又套了外套准备离开。
离开卧室时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看了肖炎一眼,正好肖炎也在看他,于是他吐出一句:“吃东西吗,吃的话我给你搞点。”
肖炎摇摇头:“不用,我要吃自己会搞,你赶紧走吧,九点多了,晚了小心人砍死你。”
莫以文哦了一声,拉开门离去。
昨天晚上打游戏到半夜两点多才睡,真的困,出门前他还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
莫以文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路上睡着,结果他还是低估了冬天风。
冻得要死,他裹紧外套,困意一扫而没。冬天的旧城区落满了雪,树上,屋顶上,远处的小山丘上,但现在莫以文恨不得将整颗头都缩到衣服里,根本没有兴趣去看。
走了一半的路程,莫以文想看看时间,于是本能的摸了摸口袋,随后愣在原地。
他惊慌失措的将书包脱下,翻找了好一阵子,又将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摸遍之后,在原地愣了两秒,背上书包开始往回走。
“艹,忘拿手机了……”
莫以文骂骂咧咧。
……
十点二十分,李琦钰家门口。
“来的真早,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李琦钰双手抱在胸前,勾勾嘴角说。
莫以文很想骂她一句,奈何冷的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他没有搭理李琦钰,而是迈步走进温暖的屋子。
“以文来了啊,快进去坐,外头可冷吧?”温言的声音传来,没一会儿就端过来一杯热水,放在莫以文面前的茶几上。
暖和过来了,莫以文喝了口水,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李琦钰,开口:“看看阿姨这觉悟,看看你。”
李琦钰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机,在莫以文面前晃了晃:“轩子在阳城,颜儿回不来了,她那儿疫情比较严重,被关在宿舍里边过年。”
“颜儿好可怜,要不给她发个红包慰问一下吧。”
“我看行。”
于是两人每人给苏颜儿发了红包,莫以文发了一分钱,李琦钰发了一毛。两个人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会儿之后……
“真抠!”李琦钰看看莫以文的手机,嘲讽的理所当然。
“嗯嗯,姐姐好有钱啊~”莫以文手指扒拉着手机,语气犯贱到极致。
“哇吐了我,真的。”
“哎讲真的。”莫以文关了手机,转头看着李琦钰。“咱得和轩子聚一聚吧,啥时候?”
李琦钰想了想,摇摇头:“轩子居家隔离呢,外来人口嘛,要聚的话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觉得……十五可以?”
“emmmmm……再说吧……”莫以文说道,语气有些虚,十五元宵节是元宵生日,他计划去陪陪肖炎的。
李琦钰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就要开口,被温言抢了话头。
“以文啊。”温言笑嘻嘻的走过来,把两个红包放在了桌子上。“我和你叔给你的红包,新年快乐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莫以文笑嘻嘻的接下。“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温言笑了笑便离开了,留下李琦钰一脸鄙夷的看着莫以文。
莫以文看看手中的红包,又看看李琦钰,从两个红包中挑出一个,递到李琦钰面前。
“爹给你的压岁钱,要吗?”莫以文抓着红包的手晃了晃。
“要!”李琦钰毫不犹豫,伸手去抓。
“哎不给!”莫以文手一闪,拿着红包在李琦钰头上拍了一下。“想的真美,爹就是有钱也不给你。”
这句话的结果是李琦钰气的跳起,追着莫以文满屋子跑。
“我靠你他妈别进我房间!”
“你说不进就不进啊。”
……
午饭算是丰盛的,餐桌上李琦钰仍然不忘和莫以文斗嘴,即便嘴里塞满了肉,也不妨碍她“呜呜”叫个不停。
“钰儿油流出来了。”温言说道,递过去一张纸。“少吃点肉,你前天才说了减肥。”
莫以文努力憋笑,挨了李琦钰一个白眼,她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东西,转头问莫以文:“笑什么?我肥吗?”
莫以文调整好表情,郑重的摇了摇头。
“看见没妈,莫以文都说我不肥,所以不用减!”
“不过快了。”莫以文补充道。
温言抱着碗笑出了声,李琛也笑的合不拢嘴,两人的反应换来李琦钰的一阵无能狂怒。
“莫以文你啥意思?”李琦钰瞪着莫以文。
莫以文没有说话,笑着往自己碗里夹菜。
“唉钰儿,以文这话没错啊,过了年天天大鱼大肉好吃好喝,你估计真得肥。”李琛说着往李琦钰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青菜。
“多吃青菜补钙。”莫以文说道,咬了一大口肉。“吃肉长膘。”
李琦钰一脸鄙夷:“青菜补的是维生素。我算是知道为啥你考不好了。”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
……
饭后本来一家子还有莫以文是计划出去走走的,结果在电视上看到了居家不要出门的号召,再加上外面刺骨的风,四人选择窝在家里。
李琦钰不打游戏,莫以文正估摸着干点什么好的时候,李琦钰翻箱倒柜,从床底下找出一个积满灰的纸箱子,吹了吹灰尘,打开,里面的东西令莫以文吃惊。
扑克牌、三国杀、大富翁、象棋、跳棋、军棋、围棋、斗兽棋、国际象棋等等堆在箱子里,应有尽有,上面同样落了一层灰。
莫以文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李琦钰,相处十几年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李琦钰还有这些东西。
“怎么样,想不到吧。”李琦钰叉着腰,得意洋洋。“说吧,你会哪个?”
莫以文看着箱子,想了想,拿起一副象棋。
“emmmm……”李琦钰支支吾吾。“这我不太会,换一个。”
莫以文表情复杂的看了看她,将象棋放回去,拿起围棋。
“emmmm……”
莫以文又拿起大富翁。
“emmmmm……”
莫以文又拿起军棋。
“emmmmm……”
三分钟后,两人愉快的玩起了扑克牌,玩的还是扑克牌中最简单的游戏——拉火车。
莫以文生无可恋,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答应李琦钰来她家,李琦钰却玩的开心,甚至发出了母鸡般的笑声。
这样的笑声从卧室传到客厅,传到温言和李琛耳朵里。
“你看他俩玩的多开心。”温言说
“是啊。”李琛回答。
李琦钰的卧室向阳,此刻阳光洒进屋子,冬天的太阳不刺眼,但足够将李琦钰的脸照成金黄。
“哎你输了。”李琦钰说着,毫不客气的拿走莫以文那边的牌。“怎么样,我厉害吧。”
“嗯嗯厉害厉害。”莫以文打着哈欠,他有些困了。
“哎莫以文,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玩过家家,你当爸爸我当妈妈。”李琦钰洗着牌,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她没有看莫以文,好像这句话真的是她无意间问出来的一样。
莫以文一愣,“啊?”了一声。
“那时候咱多大来着,五岁吧,在你家或者我家,那时候你爸妈还没走,他们在客厅说说笑笑,咱们在屋子里玩过家家。”李琦钰说道。
一些零碎的、被尘封在时间里的记忆被一些东西唤醒,抖了抖灰尘,崭新的出现在莫以文的脑海里。
李琦钰眼神的余光瞟到了莫以文发愣的表情,知道他肯定记不清了,于是吐槽一句:“你记性可真好,啥也记不住,奶奶能忘,以前那么高兴的事也能忘。”
莫以文看着她,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照的耀眼。
“哎你说要是有一天……我说假如啊,有一天咱俩分开了,我不在了,时间一长,你会不会把我也忘了?”李琦钰语气轻松,甩了甩头发,抖落满身阳光。
莫以文没有说话。
眼前的女孩将洗好的牌放在两人中间,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莫以文一眼,那种眼神莫以文看不透,忽然,她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找着什么。
她拿出一个小箱子,即使没有灰尘,已经褪色的外表也暴露了它经历过的岁月,李琦钰将箱子抱到床上,打开,莫以文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发呆。
是一些积木,儿童玩的大型积木,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小汽车小飞机小人儿什么的,都是两人小时候的玩具。
“你还留着啊……”莫以文看着李琦钰,有些感叹的说。
李琦钰点点头:“嗯,我要是不拿出来,你是不是就忘了?”
莫以文看着那些儿时的玩具,突然发现自己和李琦钰一起长大,但是他们之间的往事,他早已模糊了大半。
有的人就是这样,对于一些过了很久的人或事,一些不常提起的人或事,记忆会模糊,就像我们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时间让回忆落满灰尘,我们看不清灰尘之下究竟是怎样的喜怒哀乐。
但偏偏有一些人可以记好久,无论是开心的或者伤心的,他们都会记得非常清楚,甚至于事无巨细。
莫以文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些将往事记得很清楚的人,不是什么天赋异禀记忆力超群,而是那些往事里的人有着特殊意义。
就像妈妈记得我们的每一次尿床,每一次哭闹一样,那些可以看的清楚的回忆,一定是被好好擦洗过,那些回忆里的人,一定刻骨铭心。
李琦钰摆弄着玩具,她的余光始终落在莫以文身上,眼前的男孩她看了十几年,记得他所有的模样,小时候,长大后,到现在,到未来,她不会觉得厌烦。
莫以文看着眼前阳光落了满身的女孩,不知怎的他想起自己写的一首诗:
那些回忆入了骨
刻在心里
最后
我会把它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