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照,喜房内一片静谧。
苏芷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嫁衣上的丝带。萧煜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王爷有话要说?”她鼓起勇气打破沉默。
萧煜忽然转身,从桌上取来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苏芷刚要伸手接过,他却手腕一翻,将酒液尽数倾倒在地。
“林小姐是聪明人。“萧煜的声音低沉冷冽,“这桩婚事不过是你父亲与本王的政治交易。既无真情,这些虚礼就免了。”
苏芷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这正是她想要的——互不干涉的自由。
“王爷快人快语。”她放下空酒杯,唇角微扬,“既然如此,不如把话说开。您需要一位王妃装点门面,我需要一个安身之所。不如我们做个表面夫妻?”
萧煜眉梢微动,显然没料到这位“宰相千金”如此直接。他缓步走到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林小姐在相府时,可不像这般爽利。”他话中有话。
苏芷心头一跳。她不知道真正的林若雪是什么性格,只能硬着头皮圆谎:“庄子上长大的人,学不会那些弯弯绕绕。”
萧煜转过身,目光如刀:“明日会有人教你王府规矩。记住三点:不得干涉本王事务,不得擅自出府,不得惹是生非。”
“巧了,我也有三个要求。“苏芷迎上他的视线,“我要一间独立的小院,行动自由,还有……”她指了指头上沉重的凤冠,“这些繁琐礼节能免则免。”
烛光下,萧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作冷笑:“随你。”
苏芷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喜床上。第一关总算过了。
她迅速拆下沉重的头饰,打量起这个婚房。房间比想象中朴素,除了必要的喜饰外,几乎看不出新婚的痕迹。角落里放着几个箱笼,应该是“林若雪”的嫁妆。
打开最上面的小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几本医书和几个小药瓶。苏芷眼前一亮——这一定是真正的林若雪准备的。她快速翻阅,发现都是基础医理,还有一本手抄的《百草集》。
“太好了……”她喃喃自语。有了这些,至少能应付简单的医疗需求。
“林小姐与传闻中……不太一样。”萧煜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
苏芷心跳漏了一拍,:“王爷此话怎讲?”
萧煜缓步走到桌前,拿起茶水:“听闻林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女红。”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放在膝上的手,“可这双手……不像常拿绣花针的。”
苏芷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因为常年配药和处理药材,指尖有淡淡的药渍,还有几处细小的疤痕。而真正的林若雪作为宰相千金,理应十指不沾阳春水。
“王爷明鉴。”她急中生智,“妾身虽为嫡女,但生母早逝,曾在庄子上住过几年。那时跟着一位老郎中学了些粗浅医术,这手便是试药留下的痕迹。”
苏芷接过酒杯,却见萧煜手腕一翻,将酒液尽数倾倒在地。
“本王只问一次。”他突然逼近,身上冷冽的沉香味扑面而来,“你当真愿意嫁入萧府?”
苏芷握紧茶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这是试探,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轻声回答,“妾身……别无选择。”
萧煜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转身:“今晚本王睡书房。你好自为之。”
房门关上的声音如同赦令,苏芷紧张气息退去。不知在思考什么。
窗外,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在窗棂上如同催命的更鼓。苏芷摸出怀中的《百草集》,就着烛光翻阅。就着烛光翻阅。书中除了药方,还夹着一张纸条:
"洛河堤坝年久失修,今夏恐有大灾。——逸风"
【叮——任务线索已出现。】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宿主需在三个月内阻止洛河决堤,任务成功将获得一年寿命奖励。】
苏芷合上书册,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她不仅要想办法在萧王府活下去,还得设法阻止一场洪灾。而这一切,都要从明天开始……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苏芷和衣而卧,在陌生的环境中半梦半醒地度过了穿越后的第一夜。
天刚蒙蒙亮,苏芷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王妃,该起身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苏芷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到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端着铜盆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衣物首饰的婆子。
“奴婢青竹,奉王爷之命来伺候王妃梳洗。”小丫鬟规规矩矩地行礼,眼睛却好奇地偷瞄她。
苏芷这才想起古代贵族那些繁琐的晨起流程。她侧身让几人进来,暗自庆幸昨晚没卸嫁衣,省去了更衣的尴尬。
“王爷呢?”她随口问道。
“王爷寅时就起身练剑,这会儿该用早膳了。”青竹拧了帕子递给她,“王爷吩咐,王妃初来乍到,今日不必急着去给太妃请安,先熟悉府中环境。”
苏芷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擅长应付长辈,尤其是这种高门大户的老夫人。
洗漱完毕,婆子们要给她梳妆。苏芷看着那堆复杂的发饰和层层叠叠的衣裙就头疼。
“简单绾个发髻就行,衣服也挑最轻便的。”她说。
婆子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依言照办。打扮停当,青竹引她去用早膳。
王府比想象中还要大。穿过几道回廊,又走过一个小花园,才来到膳厅。萧煜已经坐在主位上,正在看一封信。
晨光中的他比昨夜少了几分凌厉,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绾着,一袭靛青色常服衬得肤色如玉。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坐。”
苏芷默默坐到下首。侍女们鱼贯而入,摆上各式早点:晶莹的虾饺、金黄的酥饼、冒着热气的粥品...足有十几样。
她刚要去夹最近的那碟小菜,一旁的婆子赶紧拦住:“王妃,应该先用粥。”
萧煜终于抬眼,看到苏芷尴尬的表情,挥了挥手:“都退下。”
待下人退去,膳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芷如释重负,直接夹了个虾饺塞进嘴里。
“林小姐在相府时,没人教过你用膳礼仪?”萧煜忽然问道。
苏芷差点噎住。她忘了古代贵族吃饭都有严格顺序和礼仪。
“我说过,在庄子上长大。”她含糊其辞,“况且现在没外人,何必拘礼?”
萧煜不置可否,继续用他那优雅得近乎刻板的动作进食。苏芷偷偷观察,发现他每样菜只夹三筷,绝不多取。
用完早膳,萧煜起身:“本王要入宫面圣。青竹会带你熟悉府邸。”说完便大步离去。
———
接下来的半天,苏芷在青竹的引领下逛遍了王府主要区域。这座府邸占地极广,分前院、正院、后院三大部分,还有数个花园和一处小湖。
“那边是什么?”她指着西北角一片荒废的院落问道。
“那是老王爷的药圃,荒废多年了。“青竹答道,“自从老王爷去世,就没人打理了。”
药圃!苏芷眼前一亮。在现代,她除了是医院的中医师,还在自家阳台种了不少草药。若能恢复这片药圃...
“我能去看看吗?”
青竹有些犹豫:“那里杂草丛生,怕是不安全……”
“无妨,我就看一眼。”
拗不过她,青竹只好带路。推开斑驳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苏芷既失望又兴奋。失望的是这里确实荒废已久,杂草有半人高;兴奋的是她认出了几株顽强生存的草药:黄芩、丹参、甚至还有一丛半枯萎的灵芝。
“王妃对草药感兴趣?”青竹好奇地问。
“略懂一二。”苏芷含糊应答,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重整这片宝地。
回主院的路上,苏芷不小心走错了路,推开一扇以为是卧室的门,却发现是间书房。四壁书架直抵房顶,正中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几,上面堆满了文书。
“王妃!这是王爷的书房!”青竹惊慌地拉住她,“没有王爷允许,谁都不能进的!”
苏芷刚要退出,目光却被案几上一本打开的册子吸引。那是一本医案,记录着某种疑难杂症的症状和用药尝试。她职业病发作,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脉象弦急……舌苔黄腻……试过黄连解毒汤无效……”她小声念道。
“王妃!”青竹急得快哭了。
苏芷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退出书房。但她已经记住了那个症状——像是某种顽固性热症,开方思路不对。
傍晚时分,萧煜回府。苏芷正在自己新分到的小院里研究那几本医书,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王爷息怒!奴婢没拦住王妃……”是青竹带着哭腔的声音。
苏芷赶紧出门,看到萧煜面色阴沉地站在院中,手里拿着——她早上放在书房门口的安神香囊。
糟了!她本想悄悄放在那里,算是报答他给她自由的谢礼,却忘了他会起疑。
“解释。”萧煜将香囊丢在她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苏芷弯腰拾起香囊,轻声道:“昨夜见王爷眼下有青影,想必睡不安稳。这香囊里是合欢皮、夜交藤和薰衣草,有安神之效。”
“你懂医理?”
“庄子上有个老郎中,教过我一些。“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萧煜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转身:“戌时前搬到东厢房。那里离书房近。”
苏芷愣在原地,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直到青竹欢喜地提醒:“王妃,王爷这是准您近身伺候了!”
苏芷:……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长期相处那还得了。
可是,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
———
夜深人静,檐角残灯在风中明灭。青石板上凝着夜露,偶有更夫脚步声碾碎一巷岑寂,西窗竹影婆娑。苏芷躺在东厢房的床上,回想这漫长的一天。她成功保住了性命,获得了相对自由的空间,还发现了一片待开发的药圃。虽然出了些小差错,但总体顺利。
窗外传来打更声,她忽然想起那个被萧煜拿走的香囊。他会用吗?还是直接扔掉了?
与此同时,书房里的萧煜正盯着桌上的香囊出神。暗卫刚回报,这位“王妃”今日除了逛府邸,就是研究那处荒废药圃,并无异常举动。
“查过了,香囊无毒。”府医恭敬道,“不仅无毒,配方精妙,用料精准,堪比太医院的手笔。”
萧煜挥手让人退下,拿起香囊轻嗅。一股清雅的药香钻入鼻腔,莫名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他望向窗外东厢房的灯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林小姐“,似乎与传闻中那个娇生惯养的相府千金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