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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作者:风临云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低头,再次审视手中的刀叉。


    餐叉坚定地指着一个未知的方向——顶楼餐厅,以及那位神秘的“夫人”所处的空间。


    而餐刀的刀尖,则斜斜地指向了走廊右侧一条更加幽深、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岔路。


    叉子指路,刀子…指“断”?指“阻”?还是指……另一个操纵者?或者,是小女仆真正恐惧的东西?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位“夫人”就是三个傀儡操纵者之一。女仆的指引是个诱饵,也是个考验。那个被阴影笼罩的岔路,散发着浓烈的陈腐气息,未知,却可能藏着关键信息。


    可是他目前还不敢挑战未知。


    程慎棋深吸一口气,腐朽的甜腻气息让他微微蹙眉。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一转,将餐刀稳稳握在掌心,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他朝着叉子指的楼梯口走了几步,脚步放得很轻,像是在认真遵循指引。


    手中的餐刀,刀尖微微调整角度,仿佛在黑暗中自行寻找着目标。


    他没有完全相信叉子,摸清环境,再决定迂回接近顶楼。


    ——————


    顶楼小餐厅门外。门框镀金,但金漆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有些朽坏的木头。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腐朽气味在这里似乎更浓了,混合着一种陈旧的、近乎凝固的香水味。门扉紧闭,透出一种无声的拒绝与窥探。


    程慎棋站在门前,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敲打着肋骨。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因未知而生的寒意,却吸入了更多令人不适的甜腐气息。他脸上习惯性地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的笑容。他抬手,指节轻轻叩在冰冷的金色门框上。


    “叩、叩、叩。”


    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回音很快消散,门内一片沉寂,仿佛无人居住。


    程慎棋耐心地等了片刻,眼神微微沉静下来。


    就在他准备再次敲门时,门内传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慵懒而魅惑,像浸透了陈年美酒的丝绸,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高贵感,却又在尾音处缠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非人的冰冷:


    “进来吧,孩子。门没锁。”


    程慎棋的手指在袖口下蜷缩了一下,随即舒展开。他推开了沉重的、发出轻微呻吟的门。


    光线骤然变得柔和而集中。一盏镶嵌着无数细小水晶的洛可可风格吊灯低垂着,散发出慵懒昏黄的光晕,照亮了房间中央一张铺着厚重暗红色天鹅绒桌布的长餐桌。餐桌上空无一物,只有光线下飞舞的微尘。


    程慎棋心里奇怪:不是喊我一同进餐吗?


    在长桌尽头,背对着巨大的、被厚重帘幕半掩的拱形窗处端坐着一位女人。


    想必她就是小女仆之前提及的那位“夫人”了,这种纸醉金迷的登场方式,果然是NPC该有的架势呢——


    她无疑是美的,美得极具侵略性,如同黑暗中盛放的剧毒曼陀罗。她的脸是完美的鹅蛋形,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瓷光。一双深邃的眼眸是浓郁的紫罗兰色,眼尾微微上挑,睫毛浓密卷翘,看人时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审视。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饱满的红唇,唇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睥睨众生的弧度。


    她穿着一身复古的墨绿色丝绒长裙,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莹白的肌肤。她的手指纤长优美,指甲染成深红,此刻正随意地搭在铺着厚绒的扶手椅上。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极致的奢靡华贵,但那华贵之下,是浓重的、令人窒息的疏离感。她像一尊被供奉在神龛里的、用珠宝和丝缎装点的完美神像,美艳绝伦,却也冰冷遥远。


    程慎棋的脚步在踏入房间的瞬间就变得异常拘谨。他微微垂着眼,双手有些无措地垂在身侧,实则右手悄然贴近了藏在袖中的餐刀柄,小心翼翼地朝长桌尽头挪动。


    “夫人…”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敬意,尾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夫人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在他身上流转了一圈,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程慎棋感到皮肤微微发紧。


    她并未让他落座,只是慵懒地抬了抬下巴,指向她左侧墙壁的方向,声音依旧如酒般醇厚魅惑:


    “不必拘礼,孩子。过来,先欣赏一下那幅画吧。它是我这里…最珍贵的藏品之一。”


    程慎棋依言,带着“懵懂的好奇”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去。


    在昏黄慵懒的吊灯光线下,墙壁上一幅巨大的壁画正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画框是厚重的、雕刻着繁复卷草纹的鎏金木框,与这房间的奢华腐朽气息完美契合。


    但画本身,才是真正攫取目光的存在。


    画中是一位年轻男子。


    他有着令人窒息的俊美容颜,超越了性别,达到了某种近乎妖异的完美。肌肤是毫无瑕疵的冷白色,如同上等的羊脂玉。五官精雕细琢到极致:眉骨优雅,鼻梁挺直,唇形饱满而色泽浅淡,带着一种天然的、拒人千里的矜贵。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黑色复古西装,衬得身形异常挺拔俏丽。领口处系着一个精致的、银线刺绣的领结。他姿态随意地斜倚在一张同样华贵的雕花高背椅上,一只手优雅地支着下颌,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节分明修长。


    整幅画技高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人物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中走出来。


    那男子的美艳绝伦带着一种强大的、近乎魔性的吸引力,让人目光一旦触及便难以移开。


    灯光下,画中人物细腻的皮肤纹理、丝绒西装的光泽、甚至每一根发丝都纤毫毕现,熠熠生辉。


    程慎棋的呼吸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滞了。


    他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无辜笑容僵了一下,眼中真实的惊异之色完全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那是一种对极致之美的本能反应,如同被闪电击中般的震撼。他的目光被牢牢吸附在画中男子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的腐朽甜香似乎也变得更加浓稠。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微微倾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在这份被美貌攫取的惊异与短暂的“流连”之下,他内心最深处警铃大作:


    如此完美……完美得不真实……像另一个精心制作的……傀儡?还是……操纵者本身?这幅画放在这里,是陷阱?是诱惑?还是…某种力量的源头?


    他强迫自己垂下眼睑,掩饰住翻涌的思绪,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用带着一丝惊叹和不易察觉的干涩声音低语道:“…太…太美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夫人一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看到他那毫不作伪的惊艳和短暂的失神,她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更深、更难以捉摸的弧度,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又冰冷的光芒。


    “当然,”她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记住这份美,孩子……它比任何食物都更能滋养灵魂。”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程慎棋身上,那慵懒的审视感再次加重,“不过现在…让我们谈谈你吧。一个闯入者,带着……新鲜的气息。”


    程慎棋的心猛地一沉。


    他袖中的手指,无声地握紧了那冰冷的餐刀柄。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那份被画作震撼后的、带着些微恍惚和少年羞涩的纯良表情。


    ---


    程慎棋假装还沉浸在壁画那魔性美貌带来的震撼与深层疑虑中,夫人那慵懒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再次响起:


    “喜欢这幅画吗?它确实……摄人心魄。” 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程慎棋微微垂下的右手袖口。程慎棋心头猛地一跳,感觉那冰冷的刀柄仿佛瞬间变得滚烫!


    他强行压下想要缩手的本能,维持着那份被画作吸引后的“恍惚”姿态,手指在袖内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指节微微泛白。


    夫人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快得如同错觉。她并未点破,只是优雅地抬手,用涂得深红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对面的高背椅扶手椅背。“别站着,孩子。坐下说话。”


    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又像有将人裹在糖衣里的力量。程慎棋依言,拘谨地拉开沉重的椅子坐下。椅子的高度让他不得不微微仰视长桌尽头的夫人,这种位置本身就带着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指尖却在不自觉地微微蜷缩。


    “画上的人,”夫人轻轻抚摸着椅子的扶手,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他叫‘森兰’。” 这个名字如同咒语,在甜腐的空气中荡开一丝涟漪。


    “一年前……一场无人知晓的变故,他消失了,就像一缕月光被乌云吞噬。”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或哽咽,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突然就消失了……再没有人看到过他。这幅画,是他消失前……最后的留影。”


    “那是在他成年时,我为他邀请的画师阿尔弗雷德先生所做之画。”


    程慎棋的心沉了下去。他之前的推测似乎部分正确——夫人与这位美得惊心动魄的“森兰”匪浅。


    但夫人此刻的表现,与他预想中一位得知至亲失踪后该有的悲痛、焦虑、疯狂寻找的状态,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依旧慵懒地坐在这极致的奢华里,气定神闲地约他“用餐”(尽管桌上空空如也),耐心地和他谈论这幅画,谈论这位“失踪者”——太反常了!


    “夫人……”程慎棋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和少年人的担忧,“您……不担心吗?我是说,森兰先生他——”


    “担心?”夫人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笑声,那笑声毫无温度,“担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孩子。我需要的是——结果。” 她紫罗兰色的眼眸骤然锁定程慎棋,那慵懒瞬间褪去,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直刺人心。“所以,我决定雇佣你!”


    程慎棋愣住了,脸上那懵懂的表情差点没绷住。“雇……雇佣我?”


    程慎棋这才知道自己在这个剧本里扮演的角色任务是帮这位“夫人”寻找失踪的人。


    “没错。”夫人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更强了。她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美艳、却毫无暖意的笑容,声音压得更低,字字带着砝码:“我亲爱的私人侦探……你的任务很简单:在五天之内,把森兰少爷给我带回来。”


    “五天?!”程慎棋失声惊呼。


    五天!在这个诡异莫测、连方向都需要刀叉指引的鬼地方,找一个失踪一年的人?


    “是的,五天。”夫人笑容不变,甜美的语气里淬上了不容置疑的威胁,“我相信你的‘智慧’……和运气。时间很宝贵哦。” 她伸出涂着深红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虚空,仿佛在敲打一个无形的钟。“如果五天之后,我看不到我的森兰少爷……” 她拖长了语调,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味,“那么,你就会被‘请’出这座楼阁。至于被‘请’出去之后会遭遇什么……”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邪魅又残忍的表情,“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你想要的‘后果’。这楼阁之外的世界……对闯入者并不友好呢。”


    一股寒意从程慎棋的尾椎骨直窜上头顶。他毫不怀疑夫人话语中的真实性。五天期限像一道冰冷的绞索,瞬间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感到喉咙发干,呼吸都有些不畅,额角似乎有细微的冷汗渗出。


    “夫……夫人,”程慎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五天时间太短了,我对这里一无所知!我该……该向谁打听森兰先生的消息?线索呢?”


    他必须争取信息,哪怕一丝一毫!


    夫人似乎早就在等他这个问题。她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慵懒华贵的姿态,仿佛刚才的威胁只是程慎棋的错觉。


    她优雅地抬起手,用涂着深红豆蔻的指尖,遥遥指向程慎棋藏在袖中的右手。


    “线索?”她轻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那个胆怯的小玩偶给你的……小玩具。”


    程慎棋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她什么都知道!?包括小女仆给了他刀叉,包括他没有完全按照叉子的指引走!


    “叉子指引你找到了我,”夫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绸滑过皮肤,“而刀子——它指向的方向,住着这座楼阁里最神秘、最古怪、也最可能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的老家伙。” 她顿了顿,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刀子既是钥匙,也是警告。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亲爱的’侦探。”


    程慎棋感觉袖中的餐刀仿佛瞬间拥有了生命,冰冷而沉重。


    刀子指示的方向……那个幽暗的岔路的终点……里面住着的“老家伙”,是夫人承认的、可能知道森兰先生下落的关键人物?还是……另一个陷阱?


    程慎棋感到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身上,他微微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被逼迫的无奈和少年人的倔强:


    “……我明白了,夫人。五天……我会尽力。”


    他袖中的手指,再次握紧了那冰冷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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