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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将军,该换个活法了

作者:道友啊糊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中军大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风灌了进来。


    苏文走在最前。


    他身后,王冲和铁牛抬着一口铁边木箱,“咚”的一声砸在帐中地面。


    一个被麻布堵嘴的人,被一脚踹得跪倒。


    帅案后,侯君集甚至没有抬头。


    他面前空无一物,那封来自京城的密信早已化为灰烬。


    他不问。


    苏文也不需要他问。


    苏文走到木箱前,叩了叩箱盖。


    箱盖开启,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只有一叠叠码放整齐的图纸。


    苏文抽出最上面的一张,走到帅案前,铺开。


    “曲辕犁,改良版。”


    他的声音很平。


    “一人一牛,一日可垦荒五亩,效率是旧犁的三倍。”


    第二张图纸被抽出,压在第一张上。


    “耧车,改良版。”


    “播种、覆土、镇压一次完成,节省七成种粮。”


    第三张。


    “筒车。”


    “借水力自行转动,引水上高地,昼夜不息。”


    苏文抬眼,看着沉默的侯君集。


    “屯田营三千人,一月之内,可造出上述农具各一百架。”


    “三个月,燕云关南侧的千亩荒地,就能种满粟米。”


    侯君集终于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张图纸,瞳孔微微一缩。


    他当然懂。


    对燕云关三十万大军而言,粮食,就是命。


    苏文没有停,手伸向箱底,取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这份东西,他没有立刻铺开,只是拿在手里。


    侯君集盯着那份油布包,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


    这是他今夜说的第一个词。


    “条件。”


    苏文笑了。


    他将那份油布包,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侯君集面前。


    “改良神工弩。”


    侯君集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缓缓展开图纸。


    上面绘制的机括之精密,结构之巧妙,远超大乾现役的任何弩机。


    “射程,比现役神工弩远五十步。”


    苏文的声音像贴着地面滑行。


    “百步之内,可破苍狼精锐的双层锻甲。”


    侯君集攥住图纸的指节,一寸寸发白。


    粮食。


    兵器。


    一个将军穷尽一生所追求的东西,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不是献策。


    是开价。


    “图纸,从何而来?”


    侯君集的声音冷了下去,鹰隼般的目光重新锁定苏文。


    “从一个想买走它们的人手里。”


    苏文的视线转向地上跪着的那个人,伸手扯掉了他嘴里的麻布。


    “前墨家钜子之徒,公输班。私研禁术,朝廷通缉犯。靖安侯擒获后,一直关在燕云关大牢。”


    侯君集眼神一凛。


    燕云关大牢,名义上归他节制,实际却是几方势力共同看管。


    他知道此人,却无权处置。


    苏文看着侯君集,一字一顿。


    “而想买走这些图纸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


    “是镇北军左将军,侯君义。”


    “你弟弟。”


    空气被抽干了。


    死寂。


    侯君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盯着苏文,像一头即将噬人的雄狮。


    “他用一整箱燕北独有的寒铁晶,来换这些图纸。”


    苏文无视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


    “将军久在北境,当知寒铁晶是打造重骑兵具装的禁品,私运一两,即可论罪。”


    “一整箱,够装备一支五百人的重骑。”


    侯君集的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


    “一派胡言!”


    他的咆哮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我弟弟忠心为国,岂会做此等……你这是污蔑!构陷!”


    “构陷?”


    苏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忽然调整了站姿,连语调都变了,带着一种轻佻和傲慢,模仿着另一个人的腔调。


    “‘大乾这艘船,要沉了。’”


    “‘我的道,是‘破’。’”


    “‘破而后立。’”


    “‘我在京中亦有同道,只要你肯归附,我能给你的,是一个全新的天下。’”


    苏文每模仿一句,就向前走一步,逼近那张帅案。


    他停在案前,恢复了自己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审判的钟声!


    “将军!”


    “晚辈才疏学浅,实在想不明白!”


    “普天之下,除了龙椅上那位,还有谁,敢许诺一个‘全新的天下’?!”


    “晚辈斗胆再问一句!”


    “能让您亲弟弟,镇北军的左将军,甘为前驱走卒,不惜身家性命也要攀附的‘同道’……”


    苏文微微俯身,凑到侯君集耳边。


    他的气息像冰冷的毒蛇,钻入侯君集的耳廓。


    “姓不姓……李?”


    轰!


    一声巨响。


    那张由百年铁木打造,足以承受千斤重压的帅案,在侯君集一掌之下,彻底爆裂!


    木屑横飞,粉尘弥漫!


    一股无形的气浪轰然爆发,帐内的烛火被压得齐齐一矮,爆出连串的灯花。


    王冲和铁牛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噗通”跪地,连呼吸都停了。


    被解开束缚的公输班,更是吓得浑身筛糠,直接瘫倒在地。


    这不是演戏。


    是发自灵魂的震怒与痛苦。


    “他……他怎么敢!”


    侯君集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他赤红的眼眸,死死地钉在苏文身上。


    苏文站在气浪的中心,衣袍猎猎作响,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


    那股恐怖的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


    侯君集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的赤红褪去,只剩下如死灰般的疲惫与苍凉。


    “你父亲……苏战……”


    他开口了,声音像是被碾碎的石头。


    “临死前,来找过我。”


    他缓缓转身,背对苏文,留给他一个萧索的背影。


    他抬起头,望着帐顶那幅巨大的疆域舆图。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


    “也知道他死后,大乾……必乱。”


    侯君集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没求我为他报仇。”


    “只求我一件事。”


    “守住燕云关。”


    “稳住北境军。”


    “他说……无论神都如何倾轧,无论那些畜生如何争斗……”


    “只要北境这根擎天柱不倒……”


    “天下……就还有救。”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隔阂,都随着那张碎裂的帅案,一同消失了。


    他守的,不是那个高居龙椅、猜忌成性的乾元帝。


    他守的,是他和挚友苏战,共同许下的那个承诺。


    守护天下苍生。


    帐内一片死寂。


    许久。


    “我知道了。”


    苏文轻声回答。


    侯君集缓缓转过身,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他不再是那个威严的统帅,更像一个卸下所有重担的普通人。


    他弯下腰,从四分五裂的帅案残骸下,捡起一块唯一还算完整的令牌,扔了过去。


    “屯田督造营,扩编至五千人。”


    “燕云关所有军械、粮草、匠人,任你调配。”


    苏文伸手接住。


    那是一块纯黑的玄铁令,入手冰凉。


    上面,只用最凌厉的笔法,刻着一个字。


    “杀!”


    “我把斥候营的指挥权,也交给你。”


    侯君集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来自九幽。


    “去查。”


    他死死地盯着苏文,一字一顿。


    “把侯君义,还有他背后那些藏在北境的老鼠。”


    “一只,一只,全都给我……”


    “揪出来。”


    苏文握紧了那块冰冷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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