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帝便下旨赐地、拨专款,为四公主新建府邸。
先是特赐封号,独赏狐白裘,后是赐宝地,拨专款,以新建府邸,皇帝对时稔四公主……这独一份宠爱,惹得后宫不少妃嫔都十分艳羡,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下,类似于贵妃独占盛宠的话题传遍各宫,与此同时,皇帝与当朝黎贵妃的美好爱情之佳话也在京中流传……
既如此相爱……却又为何不是皇后……?可又若是不爱,却又为何……是最受宠的贵妃……却又为何如此疼爱四公主……?
冬至前夜,紫禁城许是在雷声的催动下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
贵妃黎珞站在昭华殿廊下,一袭月白色绣银梅的软缎长裙裹着她纤细的身姿,外罩浅杏色云纹比甲,整个人如一抹淡雅的工笔画。她肤若凝脂,眉如远山,一双杏眼清澈见底,顾盼间似有春水流淌。乌黑的长发挽成简单的随云髻,只簪一支白玉梅花簪,素净中透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黎贵妃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出神,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纤细的指尖上,转瞬即化。
"娘娘,外面冷,您当心着凉。"贴身宫女序秋捧着狐裘披风快步走来,轻轻为她披上。
黎珞拢了拢披风,嘴角含着一丝浅笑:"无妨。这雪来得正好,明日冬至宴,瑞雪兆丰年,是吉兆。"
昭华宫内,宫女们正忙着擦拭器皿、整理桌布。贵妃缓步走入,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她停在主桌前,伸手抚过绣着龙凤呈祥的锦缎桌布,指尖触到一处几乎不可察觉的褶皱。
"这里重新熨过。"她轻声吩咐。
"是,娘娘。"负责布置的宫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撤下桌布。
黎贵妃转向身旁的管事太监:"御膳房的菜单可呈上来了?"
"回娘娘,刚送到。"管事太监恭敬地递上一卷烫金册子。
黎贵妃展开细看,眉头微蹙:"羊肉锅子分量太重了些,陛下近来脾胃不和,换成清淡些的鱼羹。另外,加一道桂花糯米藕,太后喜欢。"
"还有,"黎贵妃合上册子,"给各宫嫔妃的座位重新安排。淑妃的位置离皇上太近,不合规矩,便往后挪两位。德妃近日身子不适,她的席位要靠暖阁近些。"
管事太监面露难色:"娘娘,淑妃娘娘那边..."
"就说是我安排的。"沈清漪语气平静,"淑妃若问起,让她直接来找我。"
管事太监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序秋为黎珞斟上一杯热茶:"娘娘何必亲自操持这些琐事?交给尚宫局便是。"
黎贵妃接过茶盏,轻啜一口:"冬至乃大节,皇上重视,我自然要尽心。"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再说...…皇上让我主理后宫,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我也想为他分担一些……。"
序秋会意一笑:"娘娘待皇上真是体贴入微。"
黎贵妃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佯怒道:"多嘴的丫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黎珞慌忙起身整理衣冠,还未及迎出去,沈景已大步走入殿中。他身着明黄色常服,外披玄色大氅,眉目如画,气度不凡。
"臣妾参见皇上。"黎贵妃福身行礼。
沈景伸手虚扶:"阿沅,不必多礼。"柔声道:"冬至宴准备得如何了?”
"回皇上,一切已安排妥当。"黎珞引他入座,亲自为他斟茶。
“嗯……你办事我向来放心……但记着别累着自己了……”"沈景接过茶盏。
“是……”
沈景余光瞟到黄花梨木画案上摆着张张画着牡丹的宣纸,他踱步走到画案前,随手抽出一幅。
工笔细描的牡丹丛中,抹鹅黄襦裙的倩影正俯身嗅花,金步摇垂下的流苏堪堪扫过花瓣,沈景的指尖悬在画中人的云鬓上方,终究没有落下。画纸左侧则标着:「母妃立春园,霞衣染天香。花低似拜她,风来也学妆。」,字迹工整虽带点稚气却足以显出风骨。
“这是……娮娮写的?”
提起这幅画,黎珞不自觉浅笑,颊边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对啊…这幅画也是她画的呢…陛下你看…画得多好啊……”
“嗯……倒有几分黎琅少时的风范…兴许以后会像你兄长般名动京城,又……罢了,不提了…但爱妃可得记住,叮嘱她,切不要过于沉迷书画,而荒废了那些正经功课”
黎贵妃心中一紧,敏锐地捕捉到皇帝话中的暗示。“陛下,我兄长并无……”
“朕明白……”沈景眉头微蹙,似是不想再听,于是出声打断。
“是”
沈景满意地点头,又看了眼画卷,"这画确实不错,爱妃不妨让后宫嫔妃们也欣赏一番,免得有人说朕专宠于你,连公主的才华都藏着掖着。"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入黎珞心口。
近来已有风声说贵妃独占圣宠,连公主的教育都一手包办,不让其他嫔妃插手。
皇帝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太过张扬,可万事不皆由他准许的吗?这些话不过也是在他的准许下传下来的。
"臣妾知错了。"她立刻跪下,"明日就邀请各宫姐妹一同赏画品茶。"
沈景伸手扶起她:"爱妃何错之有?朕只是不想后宫生闲话罢了。"他看了看天色,"朕还有奏折要批,先回养心殿了。"
刚走到门口又停下
"恭送皇上。"黎珞深施一礼,直到皇帝的脚步声远去才直起身来,脚步都略微有些虚浮……。
序秋连忙上前:"娘娘..."
“去查查,哥哥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异动了……?”
原来,就在一个时辰前,金碧辉煌的养心殿内,沈景一脚踹翻了龙案,奏折如雪片般飞散,墨砚砸在地上,溅开一片狰狞的乌黑。他的手指死死攥着那份密报,骨节泛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页捏碎。
"黎琅——好一个黎琅!"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是淬了毒的刀锋,"朕看在黎贵妃的面子上,既往不咎,给他兵权,给他荣耀,他竟敢——竟敢私调边军,擅杀朝廷命官!"
"陛下息怒!"殿内太监宫女跪了一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瑟瑟发抖。总管太监王德全膝行上前,颤声道:"龙体要紧,此事或另有隐情……"
"隐情?"皇帝猛地转身,玄色龙袍在烛火下翻涌如怒涛,"三日前,凉州刺史上奏军饷亏空,今日就暴毙驿馆!他黎琅当朕是瞎子?是傻子?!"
他抓起案上茶盏狠狠掷向殿柱,"砰"的一声脆响,瓷片四溅。一块碎瓷擦过王德全的脸颊,顿时渗出血线,却无人敢动。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皇帝铁青的脸。他突然冷笑起来:"好,好得很。……黎琅这是想称霸一方了啊……现如今黎家权势越来越大……王德全,你说黎贵妃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去岁贵妃亲手所赠的鸳鸯佩,此刻却像块烙铁般烫手。
“陛下息怒啊……陛下”王太监此刻浑身都在发抖。
"哼……传旨。"他声音陡然森冷,"即刻召黎琅回京述职。再让影卫盯紧昭华宫——若贵妃有一丝异动,随时告诉我……若是……"后半句湮没在骤起的雷声中,但王德全分明看见,皇帝摘下了那枚鸳鸯佩,重重扔进了盛满火炭的铜盆里。
“摆驾昭华宫……”
不出半日……序秋便打听出了皇帝发怒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