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深处猛地涌起一阵强烈的痉挛与恶心。陆承烨猛地侧过身,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身体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去,剧烈地干呕起来。
胸腔被撕裂般抽痛,除了几声痛苦窒息的闷哼,他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有那股焚心的灼烫和令人窒息的铁锈腥味在喉咙里不断翻腾、弥漫,如同烧红的烙铁。
干呕停止,他脱力地靠回椅背,胸膛剧烈起伏。额头布满了细密冰凉的汗珠,和干涸的血污粘在一起,湿冷而狼狈。
无边的空寂排山倒海般淹没了他。
大帐里明明炉火尚暖,兵刃列于侧,军报堆积如山,象征着无数人的效忠。可他感到的,只有透骨的寒冷。这森严的中军大营,这拥趸如云的权力之巅,此刻竟空旷得如同鬼域。寒风在帐外呜咽盘旋,像是无数无家可归的幽魂。
韩清漪。
那个名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在他冻僵的心脏上再次狠狠剜过。眼前仿佛又看见大雪纷飞里惨白舞动的招魂幡,沉重漆黑的棺木。心脏被攥紧、扭绞,传来一阵血肉模糊的剧痛。
都是假的,真实情况是,当时他在关外打仗,韩清漪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已经要下葬了。大周的女子未出阁便去世的,不得入祖坟,也不得声张大办。可韩清漪还是风光大葬了,因为是陆承烨最终认了他为燕王妃,知道消息的人不多,就连北辰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直到后来,陆承烨开始教她骑马射箭,她那时隐约感觉到陆承烨变了,他已经分不清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谁,或许从来都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人的影子。
还有那个名字,那个让他双手沾满兄长鲜血的罪名。
是陆泊云,是他亲手种下的死因,就在明日。
一股巨大的寒意,带着万古孤寂的冰封气息,从脚底瞬间席卷而上,冻彻了他的四肢百骸,连骨头缝里都结满了寒霜。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目光艰难抬起,越过帅案上那片猩红的污迹,落向帐门的方向。厚重的牛皮帘阻隔了一切,仿佛也阻隔了帐外那个即将倾塌的旧日王朝。
那后面,是韩若愚。他最后的旧友,最后一道将他与过往时光勉强联系起来的绳索。
两世的记忆交织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链接点——苏墨竹。
她是他的北辰是也是陆泊云的太子妃。这一世的种种因果都是她陪他度过的,就连日后登上九五之尊,他身边冷冷清清唯余一人便是这祸国殃民的妖妃。当即陆承烨朝着帐外大喊:“传北辰伺候!”
大帐内弥漫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又被另一种更为浓郁、带着侵略性的甜腻香气覆盖。北辰——或者说苏墨竹,轻移莲步,带着她在这个幻境世界里最得心应手的妩媚风情走了进来。珠帘在她身后发出轻微的碰撞脆响,摇曳的烛光为她精心修饰的容颜镀上一层暖融的蜜色。她身姿婉约,柳腰款摆,那双惯能惑人心神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水光,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软软地偎进陆承烨的怀里。
“王爷~”那声音,甜得像裹了蜜的刀锋,刻意拉长的尾音能刮进人骨头缝里,“不是说今日体恤妾身,让妾身好好歇息么?怎的又心疼不过,急急地唤人家来了?”
陆承烨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那股混合了脂粉与暖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陌生的诱惑。
他脑海中却撕裂般浮现出另一幅全然不同的景象——冰冷的朝堂之上,身着绯色官服、身姿挺拔如松的“大理寺卿杨瑜”,眉目凌厉,言辞犀利如剑,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独立而危险的灵魂。
怀中真实的温软触感与记忆里冰冷刚硬的形象激烈碰撞,带来强烈的不适。
陆承烨几乎是下意识地、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身子,避开了那过于亲昵的依偎。他强忍着心头的烦躁和厌恶,强迫自己仰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余味的空气,试图压住翻腾的思绪。
为了任务。一切都是假的。为了回去,回到清漪和储儿身边。
他这样一遍遍告诫自己。
北辰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回避,涂着艳丽蔻丹的玉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娇笑着问:“王爷今日怎么生分了?可是妾身哪里伺候得不好了?”她眉眼流转,试图再次贴近。
陆承烨定了定神,不再看那张近在咫尺、充满诱惑力的脸。他心念电转,从怀中迅速摸出一物——正是苏墨竹将他推入幻境前,亲手交给他的那根殷红如血、泛着奇异微光的“情牵”红线。
这红线的触感带着一丝奇特的凉意,仿佛是他与真实世界唯一的联系锚点。他动作略显急促,甚至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捉住北辰纤细雪白的皓腕,在她不解的娇呼声中,毫不犹豫地将那根红线紧紧缠绕了上去。
“呀!”北辰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随即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嘴角勾起暧昧的弧度,“王爷~明日还要出征呢,您怎么……怎么今夜就想玩这个了?”她以为这是某种闺阁新趣,声音愈发甜腻粘人,“等明日……明日凯旋了,王爷想怎么‘缠’都行呀……”
陆承烨看着她那副刻意迎合、曲解其意的神态,胃里一阵翻涌。
他努力牵了牵嘴角,挤出一个生硬无比的笑容,但那笑意完全没有抵达眼底。他收敛了所有伪装出来的轻佻,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直直地刺入北辰带着调笑的双眸深处,声音沉冷得如同窗外初春的寒夜:“不打金陵了。北辰,我们退兵。立刻。”
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冻住。
上一刻还娇笑旖旎的风情如同破碎的琉璃,“啪”地一声,在北辰脸上彻底碎裂开来。
她眼中的媚色、甜腻、伪装的风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殆尽,只留下冻结般的惊愕和一丝骤然迸发的冰冷杀机。
“什么——?!”
几乎是随着这一声尖利变调的质问,北辰的身体像受惊的豹子一样猛地从陆承烨怀里弹射而起,她动作快得惊人,瞬间退后数步,拉开了绝对的距离。那张原本粉面桃腮的脸颊此刻煞白一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错愕、愤怒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凶狠火焰。
“不打金陵?!你疯了吗?!”她的声音失去了所有娇嗲,变得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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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刺耳,带着不敢置信的质问和滔天的怒火,“那我们这些年……我这些年!我费尽心机靠近你,爬上你的床,在苏家满门被屠时跪在冰冷的地上等到的‘机会’!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爬到离金陵城最近的地方!”
她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整个人像一张瞬间被拉满、绷紧的弓弦,指向陆承烨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那份属于“妖妃”的狠厉与属于“扬州孤女”的刻骨恨意在这一刻冲破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就是为了手刃陆泊云!就是要用他的血,祭奠我苏家上下七十二口冤魂!不打金陵?你告诉我怎么报仇?!让我这八年忍的辱,受的委屈,全变成一个笑话吗?!”她的声音在帐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淬着刻骨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向陆承烨。
陆承烨却皱着眉头认为这其中定有纰漏,陆泊云怎会是她的杀父仇人,北辰的仇人在金陵不假但绝不应该是陆泊云。
烛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映得她那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俏脸明灭不定,宛若复仇的厉鬼。
陆承烨坐在巨大的帅椅上,纹丝未动,像一尊浸透了血腥又覆盖着寒霜的雕塑。他看着眼前暴怒如母狮的北辰,看着她眼底焚天灭地的怨恨之火,心底深处,那份被幻境强行压抑的属于燕王本身的烦躁与冷酷,也混杂着清醒者冰冷的算计,在眼底悄然结冰。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绝对力量,和一种试图抓住最后救命稻草的急切:“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陆泊云的命,会交到你手上。但不是用这种方式。不是现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该死的幻境,最后半句被他死死咬在齿关,只在眼中闪过一瞬异常迫切的幽光。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上那根红线,看着它在摇曳烛光下泛起的诡谲微光,那是唯一的指引。
“立刻怎样?”北辰死死盯着他眼中的那抹异样,那份刻骨的恨意仿佛被什么东西戳穿了一丝裂隙,她的声音陡然低了八度,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探寻,“立刻逃走?像懦夫一样?还是……你想做什么?!”她的视线随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腕上,那根缠得死紧的红线正发出微弱的、几乎要勒进皮肉里的光。
就在陆承烨准备再开口,准备点破那虚妄的真相时——烛心猛地爆开一个巨大的火花,“噼啪”一声炸响,将帐内照得骤然一亮!
借着这瞬间的强光,陆承烨瞳孔骤然紧缩!他看到——绷紧的红线末端,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纹,正顺着那奇异的光晕悄然蔓延。
而与此同时,暴怒中的北辰似乎也在那突如其来的爆响与强光中微微一怔。有什么更复杂、更混乱的东西在她那双燃烧着恨火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涟漪。那并非伪装的风情,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挤压的记忆碎片在冲击某种封锁。
她死死盯着陆承烨,张了张嘴,在极致的怒火与那丝诡异杂念的交锋之下,一句微不可闻的称呼,突兀地、极其艰难地从她唇间几乎叹息般地挤出:“别管我,救陆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