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闲直觉得世界更黑了,整个人向下坠去,四周黏糊糊的,却又炙热难捱。
最后...
他好像坠入到了一个深潭之内,动弹不得。
辛辣的恶臭,刺激着他所剩无几的嗅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深潭中的黏液腐蚀分解,那种痛,一时压过了身上伤势带来的疼。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见到了死神正高举着镰刀,斩向自己。
“真的...结束了吗?”
这一刻,他多希望,所谓的穿越只是一扬梦,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砰砰!
砰...砰!
砰......砰!
他的心跳越来越慢,几近凝固,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直到沉沦于无尽黑暗。
突然...
他的体内,近乎枯竭的气海里,剑胎苏醒,莹莹雾霭,化作千丝万缕的生命之息,自少年的气海中涌向肉身,最后包裹住了他那已经停滞了的心脏。
很暖。
很温柔。
像是盛夏遇见凉风。
恰如黑夜窥见光明。
砰___砰!
砰—砰!!
砰砰!!!
砰砰!!!!
心脏再次跳动,愈来愈快,愈来愈急。
本已腐烂的肉身,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正如当初登临剑阶时一样,剑胎就像是一颗种子,破土而出后,便于许闲的身体中疯狂滋生,将生命之力,反哺给了少年。
断骨重续。
腐肉新生。
五脏归位。
伤口愈合。
生命之光,将他包裹其中,许闲猛吸一口气。
“呃!”
他于荒芜中睁眼,恰似灰烬中重燃。
脑海中。
许闲听到了一声来自宇宙深处的古鲸鸣。
伴着一道高喊回荡,缥缈空灵,古老且神秘,滔滔回响耳畔。
“剑来!”
嗡嗡——
月下密林。
刚吞下闵战和许闲的巨蛇,正在消化吸收二人的能量,并缓缓蠕动着向蛇谷外而去..
忽然之间。
如两只血灯笼般的蛇眼骤起,缩一点,痛苦扭曲顷刻间霸占了整个蛇首。
“嘶!”
“吼!”
“熬!”
它开始拼命的挣扎,翻腾,蠕动蛇身,或左后冲撞,或前后蹿动,时而高昂蛇首,于月下长啸,时而撞击大地,痛苦嘶鸣。
像是中了邪一般。
它的腹部,原本红与黑交替的光芒被白色的光芒取缔。
接着那白色的光如水流一般,在它的体内四处窜动,隐隐撕裂它那厚重的麟甲。
只是数息之间。
大蛇高昂蛇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与此同时。
白芒也彻底迸射而出,就像是它的肚子里,有一颗核弹被引爆了,能量波顷刻之间将它山岳般的肉身撕开,搅碎...
先是蛇腹,接着是七寸,最后是蛇首。
寸寸崩裂,散成无数尸块。
那是剑意。
滔天的剑意。
剑气肆虐之时,月下密林中,一座高曰百丈的白色剑楼虚影,若隐若现,却又一晃即逝。
像是只有渡劫圆满的大能才有的神通,人前显圣。
又像是天地异象而生的海市蜃楼。
可终究是昙花一现,烟火一瞬。
要么没看见。
要么没看清。
白色的剑芒耀眼,虽是一刹那,却将整个黑夜点亮,灿如白昼...
它撕碎山岳般的巨蛇,搅碎数里内的万物。
当光逝去后,余威化作长风,席卷四方,足足吹行数十里...
呜呜哀风嘶鸣,好似鬼哭狼嚎,飞沙走石之间,所见一片狼藉。
山谷之外的玄甲骑乱作一团,战马嘶鸣不休,躁动不止,将士们如坠云雾,惴惴不安。
“嘶嘶!”
“吁~”
侥幸窥见那座剑楼虚影的,此刻神色呆滞,一脸茫然。
“刚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座楼?”
“白色的楼?”
“看错了吧...”
正在冲阵的南宫凝,听闻巨蛇的那一声嘶鸣,窥见那一扬能量风暴,即便不知道那能量从何而来,但是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身处风暴最中心的小师祖。
存活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她悲痛欲绝,好似有人用刀,在她的心房上捅,捅一刀,撒一把盐,再捅一刀,在撒一把盐...
那种痛。
让她忘记了一切。
甚至忘记了她还活着。
小师祖死了。
为了救自己而死。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出去,冲出去。
点燃灵香,完成小师祖的叮嘱,将真相昭告天下。
她不能停下来。
她不能倒下去。
南宫凝手持凝月,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
趁乱冲杀,发了疯的冲杀,一个姑娘,如月下的野兽,只剩本能的杀伐。
“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为什么...为什么...”
“滚滚滚!!!”
成千上万的玄甲骑,围追堵截,杀喊震天。
“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放箭!!”
南宫凝还是冲了出去,没入茫茫黑夜,将骑兵远远甩在身后。
玄甲军中为数不多的金丹境将军寻着她的气息,穷追不舍。
南宫凝一边应对,一边逃遁,杀喊声于黑夜中渐行渐远...
“追!”
“妖女,接本将军一枪。”
油尽灯枯的南宫凝,于绝境之中靠惊人的信念支撑着。
且战且退,将一个接一个的金丹境斩落,将对方远远甩在身后....
直到最后,遍体鳞伤的的她跌落到了一座山巅。
时以北斗初横,东方渐白。
她凭借着惊人的意志爬起身来。
双膝跪地,那张满是血痕和泪痕交错的面容上,双目空洞,嘴唇干裂。
如同行尸走肉般自怀中取出一根金色的灵香。
握在手中。
金色灵香染血而燃,金色烟雾渺渺升腾。
模糊间,南宫凝撕开了早已黏在一起的双唇,于颤抖中说道:
“邺城叛变,落云峰弟子宋青书战死,铸剑峰弟子阮重战死,邺城监察堂五人无一生还,小师祖许闲...生死不明。”
“落云峰弟子南宫凝,请宗门...速速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