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尘捏紧了帕子,她没想到江让的性子竟然如此直接又坦率,很好,相当好。
她思虑了一下,赶紧捏出了一个痛心疾首,又诚惶诚恐的表情来。
她这幅样子,只想表明两点——
她沈轻尘不知太夫人和江老夫人的意思,她诚惶诚恐;她更想不到会被表哥江让当场拒婚,她痛心疾首。
魏临渊觑了一眼如此模样的沈轻尘,想笑却忍住了,心中暗叹这个“小狐狸”的表面功夫很是了得。
江让一句话犹如巨石惊起千层浪。
太夫人钱氏看向江老夫人:“你瞅瞅,予安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此沉不住气,这不是给尘儿难堪吗?”
魏澜起身,拉过江让:“母亲,予安自小就是这藏不住事,刚直的性子,不然圣上也不会赏识他,提拔他做大理寺卿。”
江让的父亲江齐云也起身赔礼:“岳母,母亲,尘儿还小,这个混球还不懂她的好,婚事再议也好。”
魏临渊见此,他低声对沈轻尘说:“这个局面,沈姑娘应该说些什么吧?”
沈轻尘此时才发现,一只千年的老狐狸正在这打量着她,说不定将她的神情,想法都猜透了。
她收起不恰当的神色,笑着说:“祖母,江家祖母,尘儿还小呢,想陪在祖母身边承欢膝下,不想过早成婚。”
沈轻尘福身一礼,不卑不亢地说:“表哥如有天上皎月,高洁圣明,非一般浊物能沾染,而轻尘自知是蒲柳之姿,才识浅薄,实难与天中月相较,是轻尘配不上表哥。”
她笑容不减分毫:“况且,表哥于我无意,我对表哥也只有兄妹之情。所以,议婚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让表哥难堪,也让祖母和江家祖母不自在。今日是江家祖母寿礼,合该欢庆喜乐,不以其他的事烦心。”
沈轻尘话音落,江让神情变了变,他不曾想沈轻尘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而且很会说话。
魏澜颔首:“是个明白事的孩子。”
太夫人叹了口气,对江老夫人说:“妹子啊,予安还是太年轻,看不到尘儿的好啊,有缘无分!”
江老夫人也叹气摇头:“是予安没福气。”
魏临渊给魏怀瑾和魏砚声递了眼色,两人从刚才的事中抽离出来,上前去介绍贺礼去了,魏砚声惯会哄人开心,而魏怀瑾学识渊博,两人一唱一和,气氛就给缓回来了!
魏临渊将沈轻尘拉坐下,他语气带笑:“沈姑娘,你也不必太妄自菲薄了。”
沈轻尘捏紧手帕,她一字一顿地说:“这种事不能拖泥带水,说清楚了最好了。”
魏临渊一怔。
他也没想到沈轻尘竟然有如此想法,她是真的无意于江让。
江让站在那,十分憋闷。
他没想到沈轻尘竟然也不想与他议亲,话说得漂亮又决绝,只是他听在耳中,似乎总有他不知好歹的意思。
不多时,江氏夫妇出门招呼宾客。
沈轻尘则去了花园赏花,她捏着扇子扑落在牡丹花上的蝴蝶,蝴蝶却飞了,她又俯身去嗅花香。
满园春色,芳香四溢。
魏临渊背着手看着她,提步过来:“明年开春,魏某给你要来花种,让你种在青梧苑。”
沈轻尘局促,她觉得魏临渊一定看到她扑蝴蝶的窘态了。
她只点点头。
魏临渊又说:“要开宴了,到前面去吧!”
入了女席,沈轻尘才发现安阳郡主来了,她竟然还带来了沈轻月,只是沈轻月做小伏低地伺候着安阳郡主。
而江让也似乎对安阳郡主带来了沈轻月很是不喜。
他觑了一眼女宾席面:“安阳怎么把沈轻月带来了?”
魏临渊捏着酒盅,直言不讳:“沈家兄妹惯会钻营,想必是缠着安阳过来的。”
安阳郡主白了沈轻尘一眼,与一旁的贵女说:“呐,那就是你表哥新得的便宜表妹沈轻尘。”
贵女叫阮星儿,是江老夫人的外孙女,是江让的姑表妹,她父亲官居三品,家世也是显赫的。
她冷冷一笑:“方才,外祖母不让我们进后院的厅里,想必就是给她与予安表哥相看,可表哥没看中她。”
安阳嗤笑:“她几斤几两,江大人怎么会看上她?”
这话落在沈轻月耳中,她恨得直咬牙。
上一世,她在将军府里是讨好魏临渊,可她也用心讨江让的喜欢,心想哪怕当不成将军夫人,做大理寺卿夫人也好。
可太夫人钱氏从来就没有为她打算过。
这沈轻尘是什么命?怎么她就能得太夫人青睐,甚至愿意替她筹谋,与江家议亲?
沈轻尘抬眸就见沈轻月的眼神不忿又带着怨怼。
她忽然知道安阳郡主为何带着沈轻月来赴宴了,无外乎就是为了恶心她罢了,最好能让她出丑,才显出安阳郡主的高贵,得魏临渊亲眼。
沈轻尘懒得再看,自顾自地吃珍馐美味。
忽而,阮星儿起身为江老夫人祝酒:“星儿祝外祖母松鹤延年,春秋不老。”
江老夫人很是高兴,连连摆手:“乖,快坐下。”
阮星儿却看向沈轻尘,笑着说:“四妹妹,你可有祝寿词与我外祖母说?”
沈轻尘看向对面的贵女,就知道她们都知道她是将军府“不学无术”的继女,好在她有准备。
她起身,恭敬敬酒:“轻尘祝江家祖母‘海屋仙筹添鹤算,华堂春酒宴蟠桃’!”
此一句,倒是让她很是出彩。
沈轻月见此,她低声说:“郡主,阮小姐,我这姐姐惯会些伎俩,不如让她做副对联,她胸无点墨,字如鸡爬。”
上次女学的入学考,写的是小楷,可对联要求的是大字,没有很好的书法功底,就是在丢人。况且,沈轻尘读书不多,写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安阳郡主听此开口:“江老夫人,本郡主与将军府四小姐在一处学习,她文采风扬,不如让她现场泼墨写一副贺寿的对联,让她为我们女学增光,为老夫人添喜。”
她声音不小。
男宾席上,大家也听得清楚。
魏临渊白了江让一眼:“你这表妹和安阳郡主合伙欺负沈轻尘!”
江让脸上难看,他沉声道:“是这些女娘都没意思,总是挑事。”
太夫人看向沈轻尘:“尘儿,你可以吗?”
“可以,孙女献丑罢了,希望不丢祖母颜面!”
说话间,沈轻尘起身。
江让和魏临渊也起身过来,为沈轻尘准备洒金红纸和纸笔墨砚。
魏临渊低声问沈轻尘:“沈姑娘可知写什么了?”
沈轻尘有些茫然地看向魏临渊。
只见,方才准备笔墨的魏临渊塞了一个小纸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