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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岩出事

作者:无名Tom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凌晨三点十七分,城市最深的夜色里,黑岩扶着墙踉跄前行。他的呼吸粗重得像头受伤的野兽,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肋骨的刺痛。高档西装早已被血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像第二层皮肤。子弹还卡在肩胛骨附近,随着动作摩擦着神经,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拐进一条小吃街,烧烤摊的油烟味完美掩盖了血腥气。几个醉汉正摇摇晃晃地离开,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流行歌。摊主们忙着收摊,铁铲刮擦着油污的烤盘,发出刺耳的声响。没人注意到这个扶着垃圾桶喘息的男人——在这条街上,醉汉和流浪汉比路灯还常见。


    "老板,来份炒面。"黑岩往油腻的塑料桌上扔了张百元钞票。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只是尾音有些发颤。钞票飘落在一次性筷子旁边,边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摊主抬头时,只看见一个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他嘟囔着捡起钞票,突然瞪大眼睛——纸币一角留着半个血指印,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摊主四下张望,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晨风吹动地上的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见鬼了..."摊主把钞票对着灯光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塞进了围裙口袋。这年头,什么怪事没有?上个月隔壁老王还收到张冥币呢。


    云香正在公园草丛边支摊。清晨五点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帆布鞋,冻得脚趾发麻。她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迅速消散,像她银行卡里总是很快消失的余额。昨天那批发光竹蜻蜓卖得不错,今天她又进了三十个,还添了几款会变色的指尖陀螺。


    她刚把竹蜻蜓挂上支架,突然闻到一丝铁锈味。这味道突兀地混在青草和晨露的清新里,让人联想到生锈的钉子或是...云香摇摇头,把这荒谬的联想赶出脑海。转头看向身后灌木丛,只看见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像是被什么惊扰了。


    黑岩就蹲在那片灌木后。他的伤口已经不再大量出血,但疼痛像潮水一样一**袭来,考验着他的意志力。他盯着这个穿褪色卫衣的女人——她正踮着脚整理货架,露出的一截手腕细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像只易折的芦苇。完美的掩护对象。


    当云香转身招呼第一个顾客时,他悄无声息地顺走了她挂在三轮车上的帆布包。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看来失血还没影响到身手。包里有个保温杯,半瓶水和一条格子围巾,足够了。他退到公园深处的长椅上,用围巾简单包扎了腰侧的伤口。围巾很快被血浸透,格纹变成了暗红色的迷宫。


    傍晚收摊时,云香才发现包不见了。她跪在地上把货箱翻了个底朝天,竹蜻蜓的荧光在暮色中幽幽发亮,照出她额头的冷汗。最后在草丛里找到了空包,拉链大开着,像张嘲笑的嘴。保温杯、围巾和装着午饭的便当盒全没了,只剩半包湿巾孤零零躺在夹层里。


    "真他妈倒霉..."云香骂了句方言,突然住口——巷子深处站着个黑影,脖子上赫然缠着她的格子围巾。围巾松垮地挂着,一端垂下来,在晚风中轻轻摆动。


    "那是我的..."云香声音越来越小。男人转过身,月光照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右颊有道新鲜血痕,像被猛兽抓过。他眼睛黑得吓人,虹膜和瞳孔几乎融为一体,像两口深井,望进去就找不到出路。


    男人突然逼近,云香倒退两步撞上墙。粗糙的砖面硌着她的肩胛骨,疼痛却比不上恐惧带来的窒息感。他伸手时她闭紧眼睛,睫毛剧烈颤抖着,预想着即将到来的疼痛或是更糟的事情。


    却只听见脚步声渐远。睁眼时巷子已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围巾飘落在积水里,像面投降的白旗。云香颤抖着捡起来,布料已经僵硬,沾满暗红色的污渍。她突然松开手,围巾落回水洼,激起一圈微小的涟漪。


    云香一路狂奔回家,连三轮车都忘了锁。当她抖着手插钥匙时,没注意到楼道监控探头已经被人用口香糖堵住,像只被黏住的苍蝇。她的钥匙串哗啦作响,试了三次才对准锁孔。进门后她立刻反锁,链条锁也挂上,还是不放心,又搬来椅子抵在门后。


    浴室水声停了。云香擦着头发出来,差点尖叫出声——那个巷子里的男人正坐在她的碎花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的陶瓷招财猫。猫咪举着的金色元宝在他指间转动,反射着吊灯的光,在她墙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你..."云香冲向茶几上的手机,却被男人一把拽住手腕按在墙上。他掌心滚烫,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借住三天。"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弦震动,不容置疑。


    说完松开手,一串钥匙从他指间垂下——正是云香忘锁的三轮车钥匙。钥匙扣上的塑料向日葵在灯光下显得廉价又刺眼。


    男人自顾自脱掉黑衬衫,纽扣崩开两颗,在地板上滚动着停下。露出缠着围巾的腰腹,围巾已经被血浸透,暗红色晕染开格纹图案,像幅抽象画。他拧开她的保温杯,倒出最后几滴水润喉,喉结上下滚动:"医药箱。"


    云香翻箱倒柜只找出半瓶碘伏和几片创可贴——那是她摆摊时防备小擦伤用的。男人皱眉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冰箱取出冻成冰块的柠檬茶:"这个...可以冰敷..."她的声音细如蚊蚋,手指却稳稳地把冰块递过去,求生本能让她异常清醒。


    黑岩接过冰块,隔着保鲜袋按在伤口上。他额角渗出冷汗,但表情纹丝不动,像戴了张大理石面具。冰块融化的水滴在地板上,和血迹混在一起,变成淡红色的水洼。


    凌晨四点,门锁咔哒轻响。云香从假寐中睁眼——她不敢真睡,一直蜷缩在沙发角落。一个穿皮衣的年轻男人拎着医疗包进来,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个走错片场的摇滚歌手。


    两人在她面前讨论"遗嘱""股权"之类的词,像讨论天气一样随意。皮衣男剪开黑岩肩头的布料时,云香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边缘已经有些发白。皮衣男用镊子探进去,黑岩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一声不吭。


    当带血的子弹掉进陶瓷碗里,发出清脆的"叮"声时,云香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混合着碘伏的刺鼻气味,让她胃部抽搐。


    "要灭口吗?"皮衣男突然看向云香,手里手术刀转出个银花,刀光在她脸上划过一道冷痕。


    黑岩系着衬衫纽扣,头也不抬:"她有用。"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决定了云香的生死。皮衣男耸耸肩,继续给伤口缝合,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声响让云香头皮发麻。


    天蒙蒙亮时,两人终于离开。临走前皮衣男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香一眼,耳钉反射的晨光刺痛她的眼睛。门关上后,云香瘫在地上,发现陶瓷招财猫被端正摆回了原位,下面压着三张百元钞票。茶几上染血的棉球和纱布都不见了,地板也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只是场噩梦。


    直到看见沙发缝里卡着的那枚弹壳,云香才突然干呕起来。她跪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胃里仅有的半碗泡面全都贡献给了下水道。晨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正好照在弹壳上,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弹壳旁边,三张钞票平整地躺着。一张沾着血指印,一张缺了个角,还有一张崭新得刺眼。三百块,相当于她摆摊三天的纯利润。云香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到钞票时缩了回来。她突然想起黑岩说"借住三天"时的语气,就像在说"借个火"一样随意。


    窗外,早起的鸟儿开始啼叫。云香蜷缩在沙发角落,盯着那枚弹壳。三天,七十二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她开始计算每一分钟活着的概率,数学从来没有这么生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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