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他松的口？
是一向喜欢撒娇赌气的女儿，那天突然变得理智认真。
乔父记得，那晚的星星很多，两人坐在后花园的长椅上，女儿乖乖靠在自己左肩。
她说：“爸，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七年了，我没去见过他一面，我怕他的事影响到你和哥哥。现在的我，算是积累到了些人脉，我想试试能不能帮他。”
乔父心里堵得发慌。
自从那件事后，乔父口头严令禁止乔倪欢再见程聿怀，其实按照他对女儿的了解，她是不会听的。
没想到她真的没再去，就因为怕连累自己。
“傻孩子，爸不怕程家的，我只是怕你不幸福......”
她摇头，看着乔父眼睛：“妈妈说过，付出也是一种幸福。”
“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认为有必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当下我真的很开心。”
说完这些，女孩长舒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松。
她撒娇似的扯扯乔父衣角：“还有，你们不永远是我的退路吗？”
——
沙发上，乔父叹气，随即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凌晨四点，拨通了乔研白的电话。
——
就算乔倪欢的睡眠不好，也架不住连着几天整宿不睡的疲倦，艰难洗漱后沾床就睡。
也就睡了三个小时，她被电话铃声吵醒。
“乔小姐，您的爱犬年纪比一般训练犬大，价值观已经定型了，我们轻易改变不了。”
乔倪欢心力交瘁，哑着声音道：“可是它原来被教的很好，在英国也不这样。”
“或许是水土不服？我们愿意全额退款，您看看能不能把爱宠接回去，另请高明？”
狗子被别人婉拒了，她疲乏着掀开被子，在约定的地点等着训犬师把努比送回来。
——
程聿怀刚结束完一场非常严肃的谈话，为什么是非常严肃，大概就是乔砚白带了一整个律师团队，浩浩荡荡冲到了他的公司。
主要也就是关于联姻的事，程聿怀让秘书推掉了自己今天的全部行程，两人讨论起合约的事。
这次谈话将近三小时，乔砚白离开后，程聿怀靠在办公室牛皮座椅上，闭眼养神。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洋娃娃般的漂亮面容。
另一旁，刚和努比碰面，乔倪欢就听到自己手机铃声响了。
不是自己通信录的联系人，但乔倪欢清楚记得，这是程聿怀的电话号码。
乔倪欢接通，电话里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乔小姐，我是程聿怀。”
听到这个称呼，乔倪欢很不习惯：“叫我倪欢就好。”
“好的……倪欢。”
程聿怀有些尴尬，这样的情绪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
“我们双方的婚前财产所属，还有婚后两家的合作，你的兄长与我已经商讨完，合约我的秘书刚拟好，你要看吗？”
“麻烦了，我现在看。”
太客气，也太疏离了。
乔倪欢揉了揉太阳穴，打开微信，大致晃了眼内容，和她想的大差不差。
“没有问题。”
“那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领证的事情——”
程聿怀停顿了，他也没弄清楚两人现在的关系。
乔倪欢略微晃神，“我这周都没安排。”
越快越好......
“那我明早去接你，去民政局。”
乔倪欢，“民政局我打车去，我现在住酒店。”
听出她嗓音有些哑，程聿怀思考片刻，“可以把地址发给我。”
乔倪欢整个人很累，既然程聿怀绅士提出接她，刚好让她休息一下。
她简单道谢，两人挂断电话。
乔倪欢坐在公园长椅上，牵着狗绳发呆，思考她们母子的容身之所。
努比非常非常兴奋，在草坪上疯狂转圈圈。
一只白猫从乔倪欢面前一闪而过。
努比撒开腿就要去追上白猫，力气很大大，乔倪欢整个人被拽得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粗糙的地面剐蹭着胳膊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瓷白色的皮肤红了一片，渗出血珠。
乔倪欢生气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努比不愿意被寄养，就赶快把它接到身边。乔父要打它，她千方百计护住它。想到它离家不习惯，工作也不做，一直陪着它。
送到宠物学校去上学也不听话，还被老师退回来，她也没嫌弃过它。
它倒好，天天咧着个大牙，撒泼一样乱跑。
不听话的它，不负责的爸，还有她这个怨气十足的妈。
乔倪欢一扔绳子，把脑袋偏到一边。
胸腔的怒火烧的正旺，她声音发抖。
“你滚，我不要你了。”
——
乔倪欢发信息让助理找了酒店。
小助理很为难，提供养狗的酒店不少，但符合乔倪欢要求的酒店几乎找不到。
乔倪欢对生活环境的质量要求很高，她能看上的品质，大多拒绝养比格的住户。
价格被翻了三倍，保证一切损坏原价赔偿，才勉强找到。
乔倪欢给助理发了个红包，带着死努比去了新家。
可能是努比在外面疯够了，也可能是看到主人哭了，它这次还算安静。
先打电话叫了鱼虾给努比，贴心着给它的耳朵用小皮筋扎起来。
等到努比吃完，把皮筋取下，再叫到自己面前警告了一番，才去浴室洗漱，准备休息睡觉。
一整天，心力交瘁。
——
闹铃还没响，乔倪欢就提前一个小时，被努比“wer～wer～”的叫声吵醒。
她面无表情，拿起枕头朝努比砸去，真不能怪她脾气暴躁，这换谁不生气。
努比看不懂主人的行为，以为主人和它玩闹，开心着狂摇尾巴。
好家伙，愧疚感又涌上心头，自己怎么能那么过分，小狗不懂主人需要睡觉，只是饿了而已。
她揉了揉脖子，下床给狗狗弄吃食。
眼睛由于昨天哭过有些肿，她苦恼，领证照片会不会受到影响，也算人生大事，她不可以不漂亮。
洗漱台的水汽碰到擦伤的手臂，痛感提醒她昨日发生的事。
乔倪欢觉得自己真贱，一会儿气得发疯，一会儿又后悔愧疚。
准备等努比吃过早饭后，再带它去楼下散步厕所。
结果饭还没吃，蠢狗先在客厅拉了起来。
乔倪欢看着地上的狼藉，忍无可忍，把装好食物的狗食碗重重扔在地上，摔门而出。
提前预约的上门化妆师，也被迫变成到店服务。
化妆工作室内，化妆师感叹乔倪欢底子多么惊为天人，乔倪欢心思早就飘到其他地方了。
她打电话联系酒店收拾房间，再花高价多请几个宠物训练师。
□□！！！
可以加钱！！！
到了刷睫毛的步骤，化妆师提醒乔倪欢睁眼。
镜子映射少女精致的眉眼，她舒了口气，还好眼睛不肿了，也算今早唯一舒心的事情。
给助理打完电话，乔倪欢就把手机丢到一边，等她再拿到手机时，收到程聿怀十分钟前的消息。
【起床没？】
乔倪欢发了个定位。
程聿怀秒回，【大概三十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乔倪欢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没有多年前少女的懵懂兴奋，也没有即将嫁人的怅然。
她很平静，平静到自己都感到诧异。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喜欢程聿怀了。
想着礼貌，打扮完就到楼下等待着。
下楼的时，她摘下原本脖子上的云母项链，换上同事送她的新婚礼物，是一条低调又不失格调的绿钻项链。
程聿怀来的比想象中的快，布加迪LVN停在她面前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程聿怀挺拔身影利落起身，举手投足尽是矜贵。
“等很久了吗？”
他看着乔倪欢的眼睛，询问。
乔倪欢摇摇头，下意识问：“你一个人来的？”
程聿怀嗤笑：“乔小姐的结婚对象，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吧。”
知道他是开玩笑，乔倪欢只是有些惊讶，他会亲自开车来接她。
程聿怀绕到副驾，附身为乔倪欢开门，一路车载音乐悠扬勤快，两人的谈话并不尴尬。
四十分钟的车程过得很快，车被停在民政局门口，程聿怀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他用车内的后视镜，偷偷看向乔倪欢，她表情很平淡，脸上看不出开心或难过。
程聿怀认真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乔倪欢睫毛颤动两下：“当然。”
程聿怀读不懂这位大小姐。
她优秀，独立。
他不了解她的家庭状况，可从与乔砚白的谈话中，能够很明显看出对她的爱护。
他现所处的位置尴尬艰险，与她的联姻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所以选择他，是为什么？
商人是狡诈的，他们机关算尽雁过拔毛，程聿怀也不例外。
只是他透过乔倪欢琥珀色的眼睛，眸中流转的光液沉浮。
他承认他心软了，想给她一次后悔的机会。
乔倪欢似乎看懂了程聿怀的想法，她说。
“我是乔家的女儿，我享受了资源，也应该为这个家付出。能选择一个合眼缘的搭档，已经很不错。”
乔倪欢的语气好像很轻松，程聿怀还是不懂。
他喉间溢出一声闷笑，冷硬的下颚线柔和起来。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乔倪欢也眯起了眼睛，先前一丝丝焦虑的气息荡然无存。
“我们的关系，会是正常夫妻吗？”
车内 Always online前奏响起，乔倪欢的心脏随着节拍一起跳动。
她捏紧衣角，米色针织衫像她心中的涟漪，皱起一圈圈痕纹。
程聿怀见女孩轻轻点头，预料之中的回答，他的呼吸还是停滞一刹。
密闭的空间，空气又弥漫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像一阵风抚平先前的所有不舒服。
“好。”女孩回答。
站在程聿怀的角度，他听到的意思是，他们慢慢来。
而乔倪欢表达的是。
好。
他们做正常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