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不算崎岖,山也不算很高,比大邙山还要矮了许多。以两人的脚程,没一会儿就攀到了峰顶,果然有几颗花树,枝上柔嫩的花瓣伴着清幽的淡香。
落日已半没入山间,要入夜了。
沈渊望着远处西下的夕阳远山,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这两天他似乎总是这样,忽然就变得安静异常,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静得像是一尊石塑,还是天枢司一进门的那只豹子。
豹子与猫也许本就有许多共同之处,只是人们平时将它们区别的太开了。
程衍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寒毒勉强已经被稳定压制,马上就能够离开这村子。锁魂阵的案子已经发现真凶,连那张“龙脉舆图”的残本也被他们拿在手里。实在已经是足够令人宽慰的进展了。
他却为何反倒是闷闷不乐?
她那日问他过去的事情,本来也存着几分心思,想引他说出些藏在心里的话。有些东西一个人闷着,只会叫人越来越积郁,最后将人彻底被它压垮。
但他不说,程衍也不愿逼问得太紧。想带他走动走动散散心,他又还是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忧虑:“回去么?等下天黑要冷下来了。”
程衍点点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反正时日还多,就不急于一时。
循着原路下山,待回到借住的小屋时,天已经黑得看不见路。沈渊烧了张空白的符箓以作照明之用,看着程衍喝过药躺下后,这才准备休息了。
这几日他都只是在屋里随便找个地方靠着以入定代替睡眠。虽说以修士的精力,几日时间还撑得住,但程衍心里总归不太踏实,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夜半还清醒着。
一会儿想要不要叫他也来休息,两个人离得远一些就是,又没什么关系。一会儿又想起大梦之中,自己趴在那个女人怀里,说不清的安心感。
“怎么了,睡不着么。”
“嗯。一直忍不住在想之前梦里的事情。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忍不住。”
被抓包有些不好意思,程衍向里挪了挪,给他留出个地方坐下。
“不怪你。”沈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再发热后放下心来:“实在没办法的话,要喝一点安神汤么。”
“不要,绝对不要。你怎么天天就想着让人喝药啊。“一提起要她这几日是已经彻底受够那些苦汤水了。
“我——”他有点无奈:“那你想要怎么样“
“算了,我再冥想一下试试看吧。硬要说起来,其实那天在梦里我也睡不着,但是她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睡着了。”
“………这也没关系,也许那时候你只是累了而已。”沈渊听完顿了一下,清清嗓子声音有些奇怪。
“反正梦里就是这样的。你不信也无所谓。”
沉默。
“我,我知道了。”
他像是挣扎了许久,甚至连手都在发抖了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飘飞着,俯身轻轻在程衍额间碰了一下。
“是这样吗?”
“你干什么?”
柔软但凉丝丝的唇瓣如蜻蜓点水,在额头上一点而过。程衍却觉得好像被烈火燎过,腾地翻起来失声惊讶道。
“我,明明是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
她脑袋里像有个铃铛叮地敲了一下,震得人头晕。或许,可能,方才的话,真的有那么一点像暗示了。
“对不起。”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件错事,沈渊浑身僵硬,像是呼吸都要被掐断了:“你生气了么。”
“没有没有,我没生气,你也…也不用这么严肃。”
她没有生气,更不觉得讨厌。只是太突然了,叫她不知如何应对而已。程衍觉得脸上一阵阵热的发烫,几乎就要赶上自己前几天高烧不退的时候,可就算那时,也比不上眼下一半的心慌意乱。
可就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说不清的黏腻气氛,她转身用被子把自己蒙住大声嚷道:
“已经不早了还是快点休息吧,晚安,我,我要睡了。”
说罢她两眼一闭,不肯再说话。
另一头安静了一会儿,也起身闷闷地回道:“那…晚安。”
只是程衍第二日醒来时,看见床头放着一朵精致漂亮的干花,被做成了书签的样子,瞧上去正是山顶那些花树上的摘下来的。
“这是?”
“昨天在山上的时候你一直在看,我想是不是你很喜欢。”
沈渊端着早饭进门,看起来仍是平日里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可以做成干花,这样就不会坏了。”
“……谢谢。”她将这朵花小心翼翼收好,转脸笑着看向眼前的人:
“等等要不要出去逛一逛,之前那些冰糖在哪里买的,我想再带上一些再走。”
两人这一出门,就花了将近半日,村里人对这两个突如其来闯入,出手阔绰的陌生人早就好奇许久。
听说他们是帝都来的修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几个孩子缠个没完,硬是非要二人表演法术给他们看。
程衍被缠得没办法,本想随意施些简单的小法术,糊弄过去便是。怎知试图运转法力的刹那,心口就像是被人用锥子狠狠刺穿一样,剧痛难忍,想来是那寒毒所致。
她怕沈渊又要担心,紧咬着牙关强忍下,露出有些无奈的笑,一顿好说歹说才算将那群小孩全都劝回了家。
恰巧沈渊从村里唯一的大夫屋内走出,手里拎着几个小包裹,都是些备用的简单药草以及她心心念念的糖块子。
程衍佯作无事主动迎上,两人并肩慢慢回到那间小屋。
沈渊在那头正将要带走的大小物件整理好,她插不上手也就不去添乱。哪知一打眼,却见窗前的案上,放着一枚蜡封好的信封。
她呼吸一滞,轻手轻脚走到案前撕开蜡封。他们外出这半日时间里,究竟是谁既能探知他们的行踪,不辞辛苦放下这封信呢。
内容不长,可每一句都让她好似如遭雷击。
《大邙山匆匆一别,未有片语只言,甚感遗憾。蜀山派掌门仙去,近日江湖人皆言此乃卿所为之。甚嚣尘上,不可拖延。
十月初七,江南嘉兴风波楼,望卿相会,共商要事。盼卿速进,切莫拖延!》
“怎么了?”
沈渊见她呆在原地,皱了皱眉,从背后拿过她手中的这封信,只扫了一两眼,脸色就立刻变了。
“信上说大邙山一别,语气又好像与我很熟悉,如果让我猜,说不定就是我们一直苦寻不得的那无名道士也说不准。”
她沉吟着:
“可若真的是旧识,他又为何要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真的会是他么?”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沈渊将信折好,“至于散步谣言的人,也并不难找。”
当日在场的不过数人,有身份将杀害余守初的凶手这消息散播出去,又能令众人深信不疑的更少。
言少微与那个年轻女孩自然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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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是谁?周槐么,可她与程衍素不相识。余笙甚至根本不在现场。
她忽地灵光一闪,心有灵犀一般与沈渊双目相对,两人几乎是同时便锁定了同一个人。太简单了,还能是谁呢?
宋无咎。
自从程衍暴露后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当日又一波三折高潮迭起,以至于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在现场。
可他作为凌霄宗掌门,一言一行分量之重,在如今的修真界,是绝对无可置疑的,却在分明目睹了全程的情况下,仍对外宣传是程衍下手杀了蜀山派掌门,甚至对全天下广而告之。
如此一来,便是将她彻底立为了全修真界的敌人。
若说淮安城当晚的情况仅有少数人知情,涉事各门派对此则保持缄默,是以便是知情者,也不过只能私下悄悄议论。
可这一回,却是光明正大在全修真界面前公然抖了开来,蜀山派又是一人之下,百年基业,盘根错节,与许多大小门派关系深厚,无论是为名还是为利,追杀凶手报仇雪恨,对所有名门正派来说,都是一件双赢的大好事。
眼见着即将成为江湖公敌,程衍竟是一时间哭笑不得。老话讲债多不压身,凌霄宗的旧案尚未有眉目,如今又平白无故被扣了口杀人越货的大锅,事到如今比起愠怒或是惶恐,她已经只觉得好笑。
但她不在乎自己,不代表不在乎其他人。
“当日在场的人都看到我们呆在一起了,这事不会牵连到你们吧?”
沈渊不语。至少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是默认了。但仍是不甚在乎地说:
“不用担心。这么一点小事,影响不了什么。”
他说的轻描淡写,程衍却是当真歉疚更深,只觉得自己这债是越欠越多,显然已是还不完了。
两人换了装束,决定第二日便出发前往江南。为掩人耳目也决定不再御剑,转为骑马而行。虽是会慢上许多,但总归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来信中所记日期尚远,不必急于奔路。
二来也是程衍如今只要稍稍运转法力,那锥心的剧痛便紧追而上,想要御剑实在困难。
只是她光是要学骑马足足学了整日,最初手拽着缰绳左支右绌,连如何抬脚都不会了。最后还是沈渊将她抱上来,这才稳稳当当骑在马上。
接着背后有人翻上,熟悉的气息立时将她包围住。一双白玉似的手从她腰间穿过,包裹住她的手,带着她握住缰绳。
“慢慢来,不用着急。”
他说话时,气息拂过程衍耳畔,挠得耳边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程衍握紧手中的缰绳,好不容易才把那种怪异的心悸压了下去。自从昨夜那次意外以后,一对着他,说不清为什么就开始心乱如麻,脸上也发麻。
是与寒毒发作时的剧痛不同的。
两人共乘一骑绕了两圈,程衍似乎已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却又听身后抱着自己的人难得轻笑着说:
“要不然,就这样带着你过去也不错。”
“不了不了,不用了,太麻烦了,我还是自己学吧!”
“这有什么麻烦。”沈渊听她拒绝得坚决,甚是惋惜。
而在克服最初的恐惧后,第二日程衍就已能放开缰绳信马由缰一人上路,堪称进步神速。
她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很。不过她虽高兴,有人对此就不太高兴了,但终究没说什么,整理好不多的随身物品后,拜别那租给他们房间的村民,当日便沿着山道,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