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第二天凌晨。
谢乱躲在这家美森便利店的第六个小时。
神志恍惚地从地板上醒来，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剧烈的头痛与胃部的痉挛让谢乱止不住地弯腰干呕。视线倾斜，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这惊悚的景象令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骤停一拍。
与尸体空洞无神的双瞳对视数秒后，谢乱的情绪逐渐平复，想起了昏倒前与这具尸体的搏斗。
尸体的面孔并不陌生，是这家便利店的店主，名字叫做赵澈，人称“小赵哥”。
“小赵哥，你这次可真吓到我了。”
他苦笑一下，站了起来，捡起放在身边的书包，将它前背在胸前。
忍住想要再次呕吐的**，谢乱跨过小赵哥的尸体，打开他身后的立式冰柜，从中取了两瓶百岁山，两瓶柠檬苏打水，接着回跨过尸体，在昏暗的光线里，从货架上辨认出几包草莓夹心饼干和肉松面包，将它们取下，再找到几条榛味巧克力，一股脑全部塞进前背的书包里。
“水，食物……还得有武器。”
谢乱轻声自语，斜眼瞥到小赵哥脖子上插着的半个啤酒瓶，还有一旁溅着的血迹和碎玻璃渣。
他的目光扫视到货架上，停留在一把不锈钢柄扫帚上。谢乱取下扫帚，将扫帚头扭下，比划了几下。不出所料，手感很轻，必须打到脊柱或者后脑才能重创那些怪物，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有总比没有好。
一旁的货架上还放有水果刀，谢乱拿了两把，一把放在书包的外层，另一把则直接拆封，装进棉麻中裤的口袋。
四周寂静得可怕，拆封塑料包装的声音显得突兀而嘈杂，谢乱皱了皱眉，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发烫，面色一变。
下一秒，变故突生。
“嘶啊啊啊——”
如同尖爪划过黑板，亦或是麦克风的高频啸叫，一声惨烈高亢的尖啸猝不及防地撕破夜空。货架上的货物随着尖啸剧烈抖动，便利店的玻璃门也在疯狂颤动，裂纹一道道出现，最终“哗啦”一声碎裂在地。
谢乱在第一时间蹲下捂住了双耳，但鼓膜仍然被刺得生疼。尖叫声已经停止，却又好像还在耳边回响，如同在用针扎刺他的耳道。脑袋嗡嗡作响，谢乱瞳孔张开，大口呼吸，右手按住左胸狂跳的心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挪开右手，谢乱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先前的灼热感来自于挂在那里的一枚红绳观音玉佩，菩萨眉心的红痣像在滴血，亮得吓人。
“又是这种叫声……”谢乱低声自语。
昨晚制伏异变的小赵哥后，一道突如其来的尖啸让他直接晕厥。相比那声尖啸，这一次尖啸的威力似乎弱了许多。
呼——
诡异的夜风穿过破裂的玻璃门框，吹入便利店中，风声呼啸，店外道路两旁的观赏树木沙沙作响，却又在片刻之后停下，将夜晚归还于寂静。
谢乱站了起来，走到便利店碎裂的玻璃门旁，抬头看去。
夜空中，一轮深红的月亮高悬。
诡异的暗红色月光洒在门外的人行道上，斑驳的树影微微摇晃，如同沾满血液的狰狞怪物。
小说中才会有的场景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眼前，荒诞与不真实感萦绕在身边，谢乱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可昨晚的搏杀与小赵哥的尸体都真实无比，怎么可能是梦境。
谢乱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报警？
只是要怎么说？天黑了，月亮红了，小赵哥变异了，大家都不见了？而且他极度怀疑，报警真的会有人接吗？如果公安局没事，这里早该被警察叔叔们围起来了吧？
但总要先试一下。
谢乱摸了摸口袋，除了刚放进去的水果刀，就只有一个旧钱包，里面放着身份证、银行卡、公交卡和几块零钱，手机……手机呢？
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谢乱这才想起，因为昨天高考，自己压根没带手机出来，书包里也只塞了笔袋和几叠草稿纸。
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谢乱快步走到小赵哥尸体旁，在他的身上翻找起来。
小赵哥的衣服没几处口袋，谢乱很快就在他尸体的右腿口袋里找到了一部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00:37。
谢乱瞥了一眼时间后点开紧急呼叫，输入幺幺零，然后将听筒贴近耳朵，屏住呼吸。
“滴——”
“滴——”
“抱歉，您不在服务区，请进入服务区后再拨。抱歉，您不在服务区，请……”
“没信号吗……”谢乱没有意外，在小说里，如果遇到这种超自然现象，除非到大结局，一般都很难与官方组织取得联系。他挂掉电话，正要放回手机，眼睛随意一瞥，忽然愣了一下。
——手机屏幕的右上角，清晰地显示着3G信号在线。
不在服务区，但是有3G信号？不是5G也不是4G，说明信号并不强，但至少还能用。谢乱盯着手机屏幕，等了一会儿后，见右上角仍稳稳地显示着3G信号，便抓住小赵哥尸体的手，将他的拇指按在触控键上。
解锁失败。谢乱立刻换下一个指头解锁，直到小拇指的时候才尝试成功
没空去感叹小赵哥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谢乱划动屏幕，试图打开各种社交媒体APP，都无一例外的显示网络未连接。谢乱看着右上角的3G信号图标，气得笑了一下。
正要将手机还给小赵哥，谢乱忽然看到屏幕上自动弹出一道窗口，是系统自带的浏览器，不知道正在加载什么页面。
没有等待很久，一个框架简单的网页很快加载完成。
网页的背景是一面红旗，左上角有一枚金色的国徽，页面白底蓝字，谢乱惊疑地向下看。
【中川省诡安厅】
【沉着冷静，勇担使命。生命无价，人民第一。】
标题和标语下方，画着一个Q版的微笑女警头像，旁边冒出一个会话气泡：【亲爱的市民朋友，如果您能够打开本页面，证明一切仍在可控范围，所以不用紧张。为了您自身的健康与安全，请打开下方的手册链接，按步骤进行操作。如果您的身边存在诡安部门人员，则以该人员的话为准。】
气泡下方是三个蓝色超链接。
谢乱将它们点开，浏览器同时开始下载，发现三个文件的格式分别是TXT、MP3和JPG，对应着文字、声音和图像。
得益于3G超绝网速，几个文件的下载进度龟速上涨。就在即将下载完成时，三个文件的进度突然停止，一动不动。
谢乱面无表情地看向屏幕右上角，果不其然，3G信号的图标已经被无信号取代。好在网页已经加载完成，谢乱接着往下翻看。
【*如果无法下载或打开文件，请按以下步骤进行紧急避险。】
【避险条例一：不要进行任何形式的探索。】
【避险条例二：非必要请尽量规避文本阅读与声音接收。】
【避险条例三：前往近五年内您最常停留的场所，举例：家、宿舍、公司等。若无法达成，则前往相距您最近的任意警局。如果仍无法到达以上描述的任何场所，则尽量进入室内，或有人类活动痕迹的场所。】
【避险条例四：到达避险条例三所描述场所后，请保持体力等待救援，并默念本人姓名直至脱险，每分钟至少十次。】
【避险条例五：如果您身边存在同伴，请不要分散，并确保自己与同伴在至少一人的视线范围内；若同伴不得不离开视线范围，当他回到视野内后，务必验证该生物仍是本人。如果同伴出现异变，请立刻逃离。】
【*如果身边存在诡安部门人员，则以该人员的话为准，请给予他们最大的信任。】
网页的内容到此为止。
谢乱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后，决定相信这个自动打开的网页。不论网页上的“中川省诡安厅”是否真实存在，他知道，溺水的时候不要放弃任何一根伸来的树枝。
“‘避险条例三，前往近五年内您最常停留的场所……’”谢乱默读一遍避险条例后，将网页截图，然后进入手机设置，用小赵哥的指纹解锁后，添加了自己的拇指指纹，最后将手机存放在书包外层。
虽然呆在打工地方的时间也很长，但五年内最常停留的场所怎么想也只会是家里。
谢乱走到便利店门口，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小赵哥尸体。
【如果同伴出现异变，请立刻逃离。】
避险条例的内容出现在脑海，谢乱在心中说了声“抱歉”后，踏出玻璃门框，离开了便利店。
*
红月当空。
便利店离家有两公里的距离，谢乱已经走了十几分钟，再过一条街道就是他住的小区。
绿家房产，五谷路百货商店，胖哥海鲜烧烤，兰州拉面……四周的环境越来越熟悉，昏黄的路灯下，街道两边熟悉的招牌进入视野，谢乱不由加快了步伐。
张姐小吃，贝贝烘焙坊，小乔理发，吕氏啤酒烤鸭，志超冷饮冰棒批发，五谷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招牌上的文字似乎在扭动，又似乎只是错觉，直到那些文字变得像蝌蚪一样抖动起来。
蝌蚪一样的文字几乎要游出招牌，一股莫名的瘙痒出现在谢乱心底，这种瘙痒难以忍受，引诱着他用手插入胸膛去抓挠心脏。
谢乱低头移开视线，瘙痒立刻缓解了许多，脑海里浮现出先前读到的避险条例。
【避险条例二：非必要请尽量规避文本阅读与声音接收。】
【不主动阅读，仅仅是进入视野也算吗……】
谢乱在心中分析避险条例的含义，同时脚下的步伐再次加快，小跑了起来。
进入熟悉的老旧小区，沿路小跑到第十一幢，谢乱放缓了脚步，慢步走进单元门，视野一下子变得漆黑。
谢乱放弃打开声控灯，解锁了小赵哥的手机，靠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上到二楼，走到右侧的旧防盗门旁，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防盗门上贴着两幅褪色的春联，边角卷起了皱，看着不知道贴了多少年。谢乱控制自己不去读春联上的字，闭着眼睛都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帆风顺吉星到”
“万事如意福临门”
还有不知道哪天掉下来后就再没粘上的横批“财源广进”。
钥匙进入锁扣，“啪嗒”一声打开，谢乱轻轻推开门，手机的手电筒蓦然照出玄关处瘫靠在墙边的一个人影。
这一幕惊悚到谢乱的寒毛竖起，条件反射地就要关上大门，却在看清那人的面孔后愣住了。
瘫靠着的男人眉如剑锋，鼻梁高挺，即使此时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也实在英气逼人。
手电筒向下照，谢乱看得更清楚了些。已是初夏，男人却穿着一身浅灰色呢子大衣，深灰色针织衫上沾满了血污，黑色的军靴也布满灰尘，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微微睁开了眼，向门口看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谢乱，男人舒展了眉头，笑眼弯弯如月，语气虚弱又轻快——
“小阿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球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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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