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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安许荣华

作者:千江一叶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湛若水一觉睡到了太阳下山,心下暗自着恼,忙叫来了孟飞。


    孟飞笑道:“姑娘午后便去了养病园,特意嘱咐我们不许扰了爷。”


    湛若水脸微微发烫,未及开口,孟飞又道:“华大人上城楼去了。”


    湛若水洗漱毕,略一沉吟后道:“那日苏皓军中的情形,你是尽知的。我细细看了,帐中左厢、右厢人马,竟是泾渭分明,说得不好听点,是水火不容。只是兵不厌诈,我很是担心,这是苏皓故意做局给我看。我早欲去打探一番,只是突发瘟疫,便搁下了。如今城中局势渐渐平稳,我打算今夜出城一趟。”


    孟飞点头道:“爷说得很是,只这等事,我去便可。”


    湛若水笑道:“苏皓军中高手如云,便是谢棠、刘余地、楚伯璋诸人,你便不好对付。我已想好,你我同去,分头行事。”说罢叫过孟飞,附耳吩咐了,孟飞直是点头。


    掌灯时分,云未杳与三娘、秦用归来。湛若水又暗与云未杳交待了,她虽复担心不下,却也不拦阻,只道:“万事小心。”湛若水又等到子夜时分,方与孟飞偷摸出城。


    两人未多时便到了苏皓营中。湛若水向孟飞点了点头,孟飞会意,便自离去。原来他见那日苏皓前倨后恭,皆是有人递话的缘故,一直怀疑他另有高人指点,是以要孟飞去探查此事。


    湛若水自小心躲过守卫,摸近了中军大帐。此时夜已深沉,伸手不见五指,营中黑漆漆一片,唯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湛若水凝神听了半晌,却无半点动静。他心下诧异,只仗着艺高人胆大,足下一招“闲花落”的功夫,轻飘飘便穿了进去,果然空无一人。


    案上书藉、信函随意散乱,湛若水大致翻了一下,并无机密,复又四下看了,皆无所获,便欲离开。


    便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湛若水心中一紧,轻身一闪,当即躲在主位屏风后。


    来者正是苏皓,身后跟着谢棠、刘余弟、楚伯璋三人。藏好身,湛若水借着缝隙往外瞄了一眼,见得苏皓怒气冲冲,谢棠三人面色也不大好看。


    “砰”的一声,不知何物重重砸在桌上,湛若水但听苏皓怒道:“你们竟敢不听军令,是要造反么?”


    “造反?”谢棠冷笑反诘:“苏将军干的不正是造反的事么?”


    苏皓被谢棠气得一时语结,来回踱着。


    楚伯璋道:“苏将军之命,恕我等难以遵从!”


    苏皓便恶狠狠地瞪着楚伯璋,楚伯璋也不畏惧,直视他道:“你昨夜才攻了扬州城,那华棣必定严密防守,今夜非但再叫我们去,更连一应接应也无,不是让我们去送死么?”


    “昨夜攻城,你们故意不听我号令,便已违抗军令。”苏皓咬牙切齿道:“军前违令,你们是何居心?”


    湛若水这才恍然大悟:怪道昨夜苏皓偷袭,很快又撤去,原来是谢棠诸人不肯听他号令的缘故。以他的心胸器量,必是要借机发作,是以今夜逼让谢棠等攻城。


    “苏将军此言差矣。”刘余弟慢悠悠地开口,他素来是个老好人,只老好人也忍不了,自是心中怒极:“你让我等去送死,不知又是何居心?”


    苏皓被刘余弟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痛心道:“原来你们竟是这样看我!我们二十余年的情份,只在你们眼里,我便是这样的人么?”


    谢棠满脸涨得通红,不知如何作答,只楚伯璋道:“究竟如何,你心里最清楚。”


    苏皓长叹一声,落在座上道:“我知道,那城里有个上官清,你们始终认他是盟主。有他在,你们绝计不会攻城。”


    谢棠三人皆没有言语。


    苏皓便又道:“你们却要知道,如今的上官清,早不是二十年前的上官清。他如今已然投靠了朝廷,做了朝廷的鹰犬。他那日的嘴脸,你们都看在眼里,他哪还值得我等尊他为盟主?”


    谢棠与刘余弟皆默默不语。


    湛若水看得分明,只深深地叹气,不想楚伯璋厉声道:“盟主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不肯再复私仇,不肯裹挟天下苍生谋一己之私利!”


    “莫非我便是复私仇、谋私利?”苏皓“霍”地起身,问到楚伯璋面前:“三贵当道,天下生灵涂炭,我苏皓起义军,为的是谁?我为的是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能得享太平!”


    “那你可曾看见,义军过处,竟是十室九虚!多少稚子失去父母,多少老人失去儿女?”楚伯璋不肯相让,怒道:“旁的便不说了,独你命人暗播瘟疫给扬州城,我楚伯璋便第一个看不起!”


    谢棠与刘余弟听了,便皆点了点头。


    刘余弟冷冷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等人,我刘余弟也看不起!”


    谢棠则道:“我等敬佩盟主,皆是他行事光明磊落,有侠义之风。”湛若水听了,只暗叫惭愧。


    苏皓不再说话,只是冷笑着逐一看过三人,许久才阴恻恻笑道:“他当年起事,不正是为报晋宁家仇,不正是裹挟江南百姓对抗朝廷?你们一个个可是誓死追随啊!想当年,百姓才是安居乐业,你们为何不担心甚么‘十室九虚’、‘生灵涂炭’?说到底,你们是因着他投靠了朝廷,要追随他享那荣华富贵去。好个仁义,好个磊落,不过一副虚伪嘴脸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棠三人互自看了,皆有羞愧之色,没有说话。


    苏皓冷冷一笑,又道:“你们不过是因着我看重吴炎继他们,而生嫉恨之心罢了。”


    谢棠三人只是冷笑,没有说话。苏皓便长叹口气道:“咱们毕竟是有二十余年的交情,只吴炎继他们,新来投归,我自要多加招揽才是。我也是为了义军好,只我这等苦心,你们竟体会不到,无端自起内讧,我一番苦楚竟是无处诉,无处说。我时时在想,若上官清肯接了这盟主之位,我又让贤又有何妨?只是……他太让我失望啦!”


    湛若水听着,只是暗自哂笑,气息便重了许多。他当即一惊,忙又敛下呼吸,偷偷往外瞄了一眼,苏皓兀自诉着苦,自是没有察觉,只谢棠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往他这儿瞄了一眼。


    湛若水苦笑道:因着苏皓没有武功,我竟大意了,却忘了这三人皆是高手。他生恐谢棠三人发难,暗自戒备着,只他们微微抬了抬眼皮,再无其他,便也松了口气。


    苏皓还在喋喋不休,不肯离去,湛若水便有些着急。


    便在这时,帐外一声高呼:“有刺客!”苏皓当即面色大变,忙道:“你们去看看!”谢棠三人领命而去,苏皓也随后跟去。


    听得脚步声远了,湛若水起身忖道:莫非是孟飞暴露了?他不敢多做停留,却听一个声音道:“是谁在里面?”


    湛若水一惊,只道自己也暴露了,忙又躲在屏风之后,却又听一个声音道:“是我!”正是楚伯璋。那人道了声“原来是楚将军”,便不再多言。


    楚伯璋踱进帐来。


    湛若水从缝隙中往外望出去,正巧看见楚伯璋若有似无也往这厢看,便只有苦笑。


    便要出去与他相认,却不想楚伯璋绕了一圈,径自出帐而去,只向守卫军士道:“今夜有刺客潜入,切不可疏忽了!此处有我,你们去苏将军那里看看!”


    那支军士领命而去,楚伯璋也自离开了。


    湛若水静候了片刻,确定帐外无人,方才敢现身,只趁着混乱潜出了苏皓军营。


    湛若水奔到一个小树林里,见得再无追兵了,方才放缓脚步。便在此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正是孟飞。


    湛若水见孟飞无恙,大喜道:“可有收获?”


    孟飞道:“那营中果然有一处古怪。”


    湛若水当下便留了心,孟飞又道:“那处守卫极是严密,堪比中军大帐,偏从外里看,竟又极不起眼。我本要进去看个究竟,无奈……”


    孟飞看了眼湛若水,愧疚道:“无奈教人发现了。”


    湛若水安慰他道:“无妨,人无事就好!”又笑道:“原来你我今夜都有收获。”


    孟飞待要细问究竟,湛若水却不肯多说,只与他往扬州城内而去。


    湛若水回到馆驿,见各处皆是黑灯瞎火,唯云未杳房中亮着,便自笑了,记起当年因闹了商小东与曾慧洞房而晚归,云未杳却为他点了盏灯一事来。


    便是那一抹光亮,让他在静寂的寒夜里,也不会凄冷。如今,她又为他留了一盏灯,让他觉得前途再是凶险,也不致孤独。


    孟飞冲他鬼眉鬼眼地笑着,湛若水瞪了他一眼,孟飞当即溜回了房中。


    湛若水轻叩房门,道了声“妹妹”,便听房中椅凳相撞的声音,接着是轻盈的碎步,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暗夜之中,湛若水瞧不见云未杳的形容,只那双眸子散着熠熠的光。


    “你终于回来了!”云未杳喜道:“快进屋来!”湛若水兀自暗叹着气。她虽不说,心下实实是担忧他的。我又害她担心了。他忖道。


    湛若水进了屋,云未杳又持灯来照,将他上上下下打量遍了,未见任何伤痕,方才放下心来,只自嘲道:“你武功高强,我原不该担心的,只是……”


    话未说完,她便被湛若水一把揽进怀中。呼吸着那温暖的气息,云未杳安心地笑着,也紧紧抱着他。湛若水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妹妹,你怕不怕?”


    云未杳柔声道:“有你在,我不怕。”只她未说的是:我只担心你。


    湛若水呼出一口气,道:“恰才看到妹妹为我留灯,无端记起阆山之上,我与孟飞他们闹了小东洞房归来那夜,妹妹也为我留了灯。”


    云未杳便知他又介怀起婚礼一事来,果然,湛若水接道:“那夜,我很是开心,喝了好多的酒,因为要不了多久,便是咱们的婚礼,却不曾想……”


    云未杳没有说话,只轻轻拍着湛若水的背,聊作安抚。湛若水咽声道:“是我辜负了妹妹。”


    “可不是辜负了!”云未杳抬起头,眼睛明亮得若泛着宝石的光泽,认真道:“要再过些年,你可不能叫我妹妹了。”


    “为何?”湛若水急道。


    云未杳抿唇一笑,两眼眯成了缝,扬声道:“你得叫我姐姐了!”


    湛若水松了口气,直是又爱又恼,只心中也不再有莫名的忧愁,笑道:“你捉弄我,看我如何收拾你!”说罢便要挠云未杳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云未杳受不住,轻呼失笑,忙即躲过,道:“好了,我有正事问你。”


    湛若水便知是夜入苏皓军营之事,便也不再闹了,将所见所闻与云未杳说了。


    云未杳听罢笑道:“原来你先前揣测,竟都对了。苏皓义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堪一击。”


    湛若水点头道:“江南原有华大人主持,苏皓开始原不曾占得便宜。江南局势转变,皆是因着华大人被召入京中叙职开始。”


    云未杳道:“华大人勉力支撑,方成如今这对峙局面,只若朝廷今后论定功过,说不定他还得担上剿贼不力的罪名。”


    不知为何,云未杳竟有了隐隐怒气,只她涵养极好,也自压下怒气,只冷冷笑道:“呵!”


    湛若水道:“弘逢龙好是厉害,翻手覆掌间,便乱了天狼,乱了江南。如今他虽下到狱中,却将个烂摊子留给了华大人。”


    云未杳便叹了口气,湛若水只道是她挂念弘少均的缘故,便道:“夜已深了,妹妹早些歇息。”


    湛若水待云未杳睡下,便径回自己房中去了。才走几步,他便发现了不对劲,悄悄拔下头顶玉簪,手指一弹,便射了出去,直是无声无息。


    只湛若水很快变了脸色,原来玉簪射出,既无落地之声,又无射中之感,当即冷冷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躲躲闪闪,出来罢!”


    “他妈的,几年不见面,一见面就要老子鬼命!”


    湛若水原本暗自戒备,一听这声音便乐了,竟是鬼道士。


    鬼道士拿着那玉簪戳他道:“好在老子机灵,不然真要做鬼了!”


    “你鬼鬼祟祟地做甚?”湛若水笑道:“好在早知你并无恶意,否则你才真是要作鬼了!”


    鬼道士笑骂道:“你倒有理!”


    说罢又凑近湛若水脸庞道:“咦,果真大好了,老子从前在洞庭湖上看你犯病,还以为你又先老子做鬼,不想又活过来了。诶,那秋主丫头当真厉害!你小子当真好福气,有秋主丫头治你,还有封五那几个疯子帮你……”


    湛若水淡淡看了看鬼道士,没有说话。鬼道士又笑嘻嘻凑上来道:“都这许久了,你跟那丫头……”


    湛若水瞥了瞥身侧的鬼道士,见他死到临头犹不自知,当下冷冷一笑,伸手便要拔他胡子。


    鬼道士偏头便躲,哪想湛若水出手如电,稳稳在他眼前绕了个圈,直将鬼道士看晕了,右手拇指、食指用力,果然拔掉了两根鼠须。


    鬼道士捂着半边脸,气呼呼道:“不过久别重逢,说说那丫头顽笑罢了。你这小气鬼,一说你就恼,你又大好了,老子打你不过,罢,这亏老子吃了!”


    湛若水竟自乐了,将他带到自己房中,点了盏油灯方道:“扬州城戒备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鬼道士咧嘴一笑,拍了拍周身的泥土,土灰扑籁簌直往下抖,湛若水被呛得咳了一声,才知他是干起了老本行,当即脸一板道:“洞在哪里?”


    鬼道士忙道:“你放心,那洞很是隐秘,绝计无人发现。”


    湛若水哼了哼,也不多计较,又道:“听说你和你师叔在秦岭山中做野人,如何又出山了?”


    “我那师叔,原来是个伪君子!”


    不提繁花老人还好,一提繁花老人,鬼道士直是一肚皮的火气,气哼哼道:“我原来只道他是个真隐士,闲云野鹤的,不想他隐在人境尚可,果真躲入了荒蛮山中,却比我都还受不住!”


    湛若水早听孟飞说过这师叔侄二人情形,因着被悬玉使女逼得无路可逃,直躲入了秦岭山中,远非清苦赤贫可拟,且繁花老人早过了古稀的年纪,哪受得住野人生涯?


    当下掌不住笑了。鬼道士瞪着他道:“你笑甚么?”湛若水忙道:“是了,你们是何时下的山?”


    鬼道士道:“你们取了凤凰髓不多久,师叔实在捱不住了,便偷偷出来了,只一直隐姓埋名。”


    湛若水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敢来见我,也是因着得了弘逢龙谋反下狱的消息。”


    鬼道士白了他一眼,哼哼唧唧道:“老子来见你,是为着我那傻蛋加倒霉蛋师叔。”


    湛若水便“哦”了一声,面有奇色。


    鬼道士气哼哼道:“天下皆知弘逢龙是大奸臣、大坏蛋,谋反下狱罪有应得,偏我那师叔到处跟人嚷嚷,说甚么‘弘逢龙是活该,只若没了他,天就垮了’,还跟人争辩说甚么‘弘逢龙是坏,只杀了他,天下会更坏’。你说,这是甚么话!人家说他是反贼同党,当即就要报官。”


    鬼道士越说越气,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甚是滑稽,半晌又哭丧着脸道:“本以为弘逢龙倒了,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却不想招上这回事儿。唉……唉……我的命好苦啊,怎就摊上这么个宝贝师叔?”


    湛若水本自含笑,只听了繁花老人为弘逢龙开脱之语,竟默不作声了。


    鬼道士恍然不觉,兀自道:“我后来才知,他替弘逢龙说话,竟另有隐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湛若水眸光一闪,平静道:“是何隐情?”


    鬼道士正说得口干舌燥,见桌上有个茶盏,也不顾茶水已凉,当即揭开盖子“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方抹了抹嘴角道:“他竟早与许凤卿暗渡陈仓了!”


    此事大出湛若水意料之外,当下不动声色,静静听着。


    鬼道士接道:“师叔机关暗器独步天下,这你是知道的。”


    湛若水记起繁花老人密室中那满屋精巧的物事,便点了点头,又听鬼道士道:“师叔最爱的便是弓弩,许凤卿慕他大名,请他代为制作杀敌的弓弩。我那师叔与他,竟是一拍即合。”


    湛若水立时便想明白了关节,自是由繁花老人制做弓弩,再交付许凤卿用在西北战场。


    原来一个人再是不慕名利离群索居,却终有自己的癖好或所长。若这癖好与所长还能有所成就,自然欲让世人知晓,若无人知晓,只怕比杀了他们还难。


    繁花老人是如此,云未杳亦是如此。


    湛若水记起初见云未杳之时,她原本已判他无药可救,亦不愿出手相救了,只听得他中的是阿耨多罗,虽复打着是为弘少均寻夭桃的幌子,说来还是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


    鬼道士本自焦灼,见湛若水抿着唇在笑,也不知在想什么,便越发地不爽了,板着脸道:“前阵,许凤卿的部将又去找了他,我那糊涂师叔以为还是西北战事的缘故,屁颠屁颠便将在山中做的弓弩给了他。不想许凤卿却不是用在西北战场,竟用在了京城谋反。如今弘逢龙事败,竟将他牵连出来,你说他倒霉不倒霉,你说他糊涂不糊涂?”


    湛若水脑中登时灵光一闪,道:“那弓弩很是厉害么?”


    鬼道士又翻了个白眼道:“那弩是我亲眼看他做的,好家伙,当真是个杀人的好利器,真真是师叔一生得意之作。”


    湛若水便道:“奇了,既是如此,弘逢龙为何会败呢?”


    鬼道士此来本是求助于他,不想湛若水却跑题十万八千里,当下急得便要跳脚,好在他又道:“你为何想到来寻我?”


    鬼道士呲了呲嘴,嘲道:“老子得为那糊涂蛋洗清罪名啊!谁人不知你如今是朝中的红人,连太子都听你的。朝中重臣老子鬼都不认得一个,只认得你,不找你找谁?再且说了,你还欠着我师叔一个大大的人情呢!”


    湛若水笑叹道:“是。”


    鬼道士便道:“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湛若水道:“帮。”说罢又道:“你师叔现在何处,可在城中?”


    鬼道士又翻了个白眼,没好声没好气道:“苏皓围城,他会傻到进来送死?你真当他傻啊?老子本也不肯来的,是他一脚把老子踹进了洞……”


    湛若水便知繁花老人现下安全无虞,便也放了心,只睨着鬼道士道:“你师叔一把年纪了,尚有壮心,有弓弩传世,你呢?”


    鬼道士受不得激,当即跳起,道:“你可别瞧不起老子,老子又斫了几张好琴。”


    湛若水冷冷道:“又去刨人祖坟了罢!”


    鬼道士“呸”了一声,道:“说得老子多不要脸似的!”复又喜滋滋道:“你还别说,还真得了块好木头,且不说秋主丫头的落锦,便是雷威的春雷子,也是不遑多让!”


    湛若水听他说起木头,便记起乱葬岗那满室的棺材板,道:“你可还回乱葬岗?”


    鬼道士叹气道:“苏灵儿早就平了老子的老巢,如今还有何处可去?”


    说罢睇着湛若水道:“如今天下不大太平,就跟定你了,你可不能让老子受半点伤,老子胆子小!”


    十分地理直气壮。湛若水只得笑应下了。


    云未杳诸人翌日见了鬼道士,皆极意外。


    湛若水便将他的来意略说了,众人听了皆是想笑又很不好意思笑,虽未见过繁花老人,倒颇有亲切之感。


    湛若水早问清了鬼道士进城洞口所在,命孟飞重新去掩埋了方才安下心来。


    鬼道士乍见云未杳,也不客气,只道:“秋主丫头,好久不见。近来我这腿很是不得力,你得空帮我看看可好?”


    云示杳笑着应下了,又道:“前辈,我叫云未杳,你叫我云丫头便是。”


    鬼道士当即笑嘻嘻道了声“云丫头”,又道:“从前你见谁都板着个脸,不想跟了他,竟转了性子。”


    云未杳听他说得直白,面色微微一红。


    鬼道士正自得意,不想后脑勺被人重重拍了一掌,回头一看,正是湛若水,怒道:“你拍我作甚?”


    湛若水慢慢悠悠道:“甚么云丫头,没大没小。正经论起来,她还高你两辈!”


    原来湛若水师从奇人边疆日落老人,是其关门弟子。


    日落老人在江湖中地位超然,辈份尊崇,湛若水的辈份自然也极高。


    认真计较起来,便是繁花老人当面,也得称他一声“师叔”。


    鬼道士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反驳。


    云未杳尚自可可,只秦用听了,喜不自胜道:“如此说来,我还比前辈高一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鬼道士并不知云未杳已收他为徒,当下阴恻恻道:“小子,你且试试!”


    秦用缩了缩脖子,直笑道“不敢”。


    自那夜偷袭之后,苏皓一方又再无动静。


    湛若水深知那夜夜探敌营,苏皓必然猜出是自己所为,是以有所顾忌。


    如今城中瘟疫既平,他也不急于招安,只在等一个契机。


    很快,这个契机便出现了。


    这天夜里,湛若水迎来位不速之客,竟是楚伯璋。楚伯璋一见到湛若水,纳头便拜。湛若水亦并不意外,端端受了,道:“可是苏皓让你来的?”


    楚伯璋苦笑道:“我并不是苏皓的亲信,他哪会让我来见你?”


    湛若水笑道:“那日我到苏皓军中,因着人多眼杂,不及与你们叙旧,如今既来了,便好好坐坐。”


    他再不问楚伯璋来意,楚伯璋只好道:“我与汪述古等早无意争斗,只朝廷逼迫实在厉害,无奈才加入苏皓军中。盟主既是来招降的,我与汪述古几人正有此意。若盟主不嫌弃,我们愿领人来降!”


    湛若水笑了笑,却问道:“谢棠与刘余弟、宋尚书、颜宪子诸人是怎样的情形?”


    湛若水不问还好,一问直问得楚伯璋满腹怨气,道:“他们原与苏皓一条心,都拼了命要打江山坐天下的,不想苏皓自以为翅膀硬了,也疏远了他们,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盟主有所不知,苏皓虽借着盟主旗号起事,也聚集了许多当年的兄弟们,实则根本信不过咱们青盟的弟兄。我与汪述古早有意离开,无奈战事一起,竟都难以脱身。苏皓信不过咱们,偏最凶险的仗,都让青盟弟兄打前阵!”


    说罢又道:“谢棠与刘余弟尚且还好,宋尚书与颜宪子,是了,还有水无渔,如今是越发地老迈,水兄更被苏灵儿折磨,早就废了,若非为着他们门下人马,苏皓只怕早与他们撕破脸皮了。谢棠与刘余弟也看出苏皓了真面目,早有另立山头的打算。盟主有所不知,因你不肯复四族之仇,苏皓实是恨你入骨。”


    湛若水只道:“如今苏皓最信任的是谁?”


    楚伯璋恨声道:“那日盟主业已看到,我们左右两班人马,早是水火不容。那日跳得最厉害的叫吴炎继,号称甚么“洞庭七十二寨寨主”,曾带了两千多人投奔苏皓,很是得他重用。此人不学无术,若论真刀真枪,只怕十个百个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偏最会溜须拍马,深得苏皓欢心,常借苏皓之手压制青盟弟兄,咱们是敢怒不敢言,私底下都叫他‘乌眼鸡’。”


    湛若水点头道:“不想苏皓竟与这等人为伍。”


    楚伯璋怒道:“盟主还有所不知。想当年,盟主登高一呼,聚的是天下英豪,如今围聚在苏皓周遭的,多是鸡鸣狗盗之徒。当年义军过处,于百姓秋毫无犯,如今的义军,干的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正如盟主所说,今番义军多是地痞无赖,那‘乌眼鸡’正是如此。说甚么为百姓出头,可笑,可笑至极!此等委琐之人,我辈不屑与之为伍!”


    湛若水静静听着楚伯璋的抱怨,于苏皓军中情形了解得越发清楚了,只道:“无论如何,苏皓如今到底还是羽翼丰满了。”


    楚伯璋冷笑道:“与盟主当年相比,他还差得远,不过是帮乌合之众罢了。若无我等青盟弟兄苦力支撑,他甚么也不是!前番攻城,我等便不肯再出力,那乌眼鸡,果然未及半个时辰,便败在盟主手下。此事,盟主应是清楚的。”说罢又深深看了湛若水一眼。


    听此一言,湛若水便知那夜楚伯璋诸人果然是发现了自己踪迹,当下只一笑而过,叹道:“便是一帮乌合之众,也占了大半个江南。我一路行来,竟焦土千里,难民无数。唉!”


    楚伯璋咬牙切齿道:“若不是朝廷无道,我们怎会起事?我与老汪皆有家室,早无心纷争,无奈被朝廷逼得家破人亡,若不起事,如何消我心头之恨?”


    湛若水道:“逼迫你们的,是弘逢龙,是苏灵儿与悬玉使女,不是朝廷。”


    楚伯璋恨道:“这又有何异?”


    湛若水叹了口气道:“你可知我为何几次三番拒了苏皓起事之邀?”


    楚伯璋道:“是了,我们也想了许久,终是想不明白盟主的打算。”


    湛若水便道:“只因弘逢龙欲以我为棋子祸乱天下。”


    楚伯璋惊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忘了闭上。


    湛若水便将弘逢龙谋划捡要紧的说了,直听得楚伯璋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如此说来,我们起事,正中了弘贼下怀?”


    湛若水道:“不错,是以我再三拒绝苏皓之邀。可怜苏皓还蒙在鼓中,枉为他人做嫁衣裳。如今天狼事定,朝廷必聚重兵对付江南。若苏皓还执迷不悟,下场可知。”


    楚伯璋忙道:“既如此,盟主,我与老汪愿率部来降!”顿了顿又道:“我虽不知谢棠的意思,只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待我回去游说……”


    “不急。”湛若水淡淡打断,复又笑道:“你们的心意,我尽已知悉,只不急在一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楚伯璋便知湛若水信不过他们,只讪讪笑着,想了想又道:“若苏皓再攻城,我等青盟弟兄必不会再助他!”


    湛若水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楚伯璋回视着那看似清湛若水,亦并不锐利,偏却又深不可测的目光。


    奇的是,他原本坦荡,如今竟没来由一阵心慌,定了定神,忙又道:“三日后时,苏皓会再来攻打扬州城。”


    湛若水淡淡收回目光,只道:“夜已深了,你不便久留,还是早些回去罢!”


    楚伯璋也点了点头,临去前又道:“不管是甚么,我都信不过朝廷,我只信盟主!”


    湛若水便又多看了楚伯璋一眼,道:“苏皓军中可另还有高人?”


    楚伯璋奇道:“盟主何出此言?”


    湛若水冷冷道:“他那日原本与我说僵了,复又改了口,皆是有人递话的缘故。你们都是老江湖了,竟没看出他有高人指点么?”


    楚伯璋怔了怔才道:“原来盟主说的是那个人。此人神秘得紧,有专人看护,我们皆不得靠近,连王元长也不能。苏皓对外只说是幕僚,脾气很是古怪,素不见爱生人。江湖奇人甚多,我们也不曾起疑。盟主若想知道此人身份,我回去后必着意打探。”


    “不必!”湛若水断然拒绝道:“你回去后,一切如常便好,再有,若无大事,不可再来见我!”


    楚伯璋虽不解其意,却还是点了点头。楚伯璋走后,湛若水兀自出了半晌的神,方才去睡了。


    因着有云未杳的缘故,城内瘟疫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月余,便不再蔓延。


    养病园患者竟皆痊愈,直对云未杳千恩万谢。


    华棣虽早闻她大名,却从未真正见识过她的医术,如今见不过她一介弱女子,果然止住了瘟疫,救了扬州城,直是又敬又佩。


    华棣严命深锁消息,不教苏皓得知半点。


    云未杳一时便也闲了许多,便只担心湛若水招安苏皓一事,只她清楚使不上甚么力,便只在他愁闷时软语开慰罢了。


    正如楚伯璋所言,苏皓又再偷袭扬州城,却不是在三日之后,而是十日后。


    华棣早听了湛若水之言加固城防,日夜巡逻。


    众军士前三日防守极是严密,却不想苏皓竟无半点动静,皆生了怀疑。


    湛若水不敢轻慢,依旧请华棣加紧防守。


    只日日戒备,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第五日还好,到第七日上,众军士便有些懈怠了,便是在苏皓军中,都能望见城楼值守军士不如先前。


    湛若水思及众将军素来劳苦,也未再多与华棣进言,到第十日上,城楼上的守军越发地少了。偏在当夜,苏皓发起偷袭。


    当第一个偷袭者爬上城楼时,发现城上果然空空如也,一个守军也无,直是心下大喜,当即发出信号,召唤同伴。


    苏皓远远望见越来越多的偷袭者涌向城楼,只向身侧被缚的楚伯璋、谢棠、刘余弟等冷笑道:“多谢诸位与我传信,否则,今夜哪得如此顺遂!”


    吴炎继笑道:“还是盟主神机妙算,料得他们暗中通敌,是以才故意漏了消息。他们将上官清奉若神明,与盟主一比,却不过如此。”


    楚伯璋诸人口中皆塞了破布,喉咙呜呜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只向他二人怒目而视。


    苏皓笑道:“原本是要杀了尔等祭旗的,只军师心善,说须得让尔等瞧一瞧上官清的下场,也好让尔等九泉之下瞑目,待我……”


    苏皓话音未落,却听城楼上三声炮响,直是灯火通明。火光明亮处,立着两个人,正是华棣与湛若水。


    当先冲上去的义军皆大叫不妙,待要逃走,却被埋仗城中军士砍杀。


    一时之间,城楼上喊杀声冲天,无数巨石、滚木如雨点般砸下,无数义军落下城楼,非伤即亡。


    苏皓未料有此一变,直是双拳紧握,目眦欲裂。楚伯璋诸人面上皆有狂喜之色。


    苏皓恨恨瞪了他们一眼,怒向身侧小校道:“快,鸣金收兵!”说罢转身上马,道了声“撤”,便自狂奔逃离,有军士忙又押起楚伯璋诸人随他而逃。


    苏皓逃不多远,斜刺里冲出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个黑塔般的凶神,正是孟飞。


    苏皓暗自叫苦不迭,双腿软得骑不动马,好在吴炎继与他不离左右,又是真心相交,当下往他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那马果然又一路狂奔。


    吴炎继紧随其后,只逃命也不忘拍马,道:“盟主的马好是神骏!”


    若非苏皓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必还有下文。


    孟飞也不追赶,只高声道:“楚伯璋、谢棠诸人何在?”说罢又抓住一个义军小校道:“楚伯璋何在?说,说了饶你不死!”


    那小校在火光下乍见一张丑陋的脸,登时骇得瑟瑟发抖,好在手下有人禀道:“孟爷,找到楚伯璋了!”


    那人推过一人来,正是楚伯璋。很快,谢棠、刘余弟、宋尚书、颜宪子并水无渔诸人也一并找到。


    孟飞忙即下马,为他们解了绑道:“是爷教我来接应你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楚伯璋、谢棠诸人皆有愧色,又极感动,只连声道谢。


    苏皓率军逃往镇江。


    华棣此番大败苏皓,直是喜气盈怀,连呼要为湛若水并众将士庆功。


    湛若水只拦道:“咱们大败苏皓,不过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到底还有十数万大军,若整军重来,咱们未必会有胜算。”


    华棣点头称是,湛若水笑道:“苏皓新败,或许便是契机。”


    华棣点头道:“苏皓士气受挫,此时说降,正是时候。”


    湛若水看了看孟飞道:“我打算过两日便去镇江。”


    华棣道:“辛苦。”


    孟飞笑道:“待爷招安了苏皓,华大人便可庆功了!”


    华棣垂头默默,很快便又道:“好,我便等你功成那日!”


    湛若水冷冷看了眼孟飞,没有说话。


    湛若水这次没有带孟飞,单枪匹马便去了镇江见苏皓。


    义军将士也未多加为难,当即便带他去见了苏皓。


    许是吃了败仗的缘故,苏皓脸上满是青色胡渣,早没了儒将之姿。


    史雄、王元长分列左右,皆负了伤,见他进来,王元长重重哼了一声。


    余者如吴炎继等皆在帐中,见着湛若水皆没有好脸色。


    “胜败乃兵家常事。”苏皓阴沉着脸道:“你若以为胜了这一次,便来耀武扬威,便是错了!”


    “你我皆是老四族子弟,你若败了,我并不会开心。”湛若水叹道。


    “呸!”王元长斥道:“你助华棣老贼杀我义军之时,可半点没有手软。”


    湛若水道:“若朝廷无道,皓兄起兵,是为义军。如今弘逢龙下到狱中,三贵崩塌,皓兄若不就此收手,必失天下人之心。”


    苏皓冷冷道:“开弓怎有回头箭?自古起兵反叛朝廷,便是不成功便成仁!”众人皆是附和。


    “皓兄所言极是,只太子殿下说了:若皓兄能归降,必定既往不咎,更能平我四族之冤。”湛若水诚心诚意道:“皓兄,天子汉安帝早已隐居兰台多年,政事多由太子殿下主持。殿下乃英明之君,请相信他,会给咱们老四族一个公道。”


    王元长只是冷笑,只吴炎继诸人面上颇有急色。


    吴炎继冷笑道:“只怕咱们归降,太子翻脸不认人,到时荣华你享,罪名盟主来背!”


    “吴炎继,你这是何意?”王元长怒道:“莫非你要投降?”


    吴炎继连连否认,笑道:“我不过是为盟主试他一试罢了!”王元长又重重一哼,别过脸去不肯理他。


    湛若水不理吴炎继,只定定看着苏皓,道:“皓兄还信我不过?皓兄应知,我日夜思复,便是报晋宁之仇,重振我四族荣光,否则,我又何苦投靠东宫,扳倒弘逢龙?”


    苏皓面色渐渐便有松动,湛若水看在眼里,又道:“如今弘逢龙咎由自取,正是我四族复起之日。皓兄若还纠结江南一城一池之地,而错过此大好良机,四族复起,又是何时?”


    苏皓便自沉吟不语,便是连王元长也松缓了面色,吴炎继诸人更两眼放心,仿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湛若水将众人神情皆看在眼里,接道:“我蒙皓兄并天下豪杰不弃,曾推我为青盟盟主,是以如今义军是何情形,瞒得了朝廷,瞒不了我。”


    此话一出,苏皓便沉下了脸,湛若水只作未见,径自道:“依我猜测,义军只怕并无外间所传厉害。其一,义军看似四方归附,实为乌合之众,与朝廷精锐相比,实则不堪一击。其二,归附之人多为无赖,不过因利而聚,且多贪生怕死之辈,若无利可图,便是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去了……”


    此话一出,吴炎继当即就要跳起,苏皓也要发作。


    湛若水却道:“话虽不中听,只如今军中情形,皓兄比谁都清楚。”


    苏皓闻言,便自长叹口中气,没有说话。


    湛若水心中越发明镜一般,又道:“如今西北安定,许凤卿三十万大军尽归朝廷,太子羽翼渐丰,下一步,便是平定江南。向前的话,我再问皓兄一遍:与朝廷精锐相比,义军可有胜算?”


    苏皓越发沉默,湛若水道:“如今西北三十万精锐未至,皓兄的义军还奇货可居,便如做买卖,还能卖出个好价钱。若待西北大军奔赴江南,皓兄如何与之对敌?没有了筹码,如何卖出好价钱?皓兄是大聪明之人,我这番话是否有理,皓兄自有判断。”


    苏皓未料湛若水如此市侩,直欲破口骂他,无奈已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只双手发颤地指着他。


    湛若水叹道:“皓兄,我也是为了你,为了四族!想当初,四族被夷,到底还有许多流亡子弟,只这些年来,四族子弟大多凋零故去。元厚兄去时,我不比你们任何一人痛心。至于我,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四族子弟还经得起多少摧残?我怎能眼见四族子弟真正覆亡?”


    湛若水越说越辛酸,竟至哽咽。一提及王元厚,王元长只是拭泪。


    苏皓长叹一声,依旧不复言语。


    便在此时,一青衣小僮入内,附耳在苏皓身边不知说着什么。


    湛若水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装做不在意。


    那僮儿说罢,便告退离去。苏皓便自紧紧盯着湛若水,目光闪烁不定,半晌才道:“弘逢龙擅柄专权,只手遮天,为何要做下谋反这等愚蠢的事来?”


    湛若水笑了笑道:“他欲祸乱天下而稳固自身,是以前有天狼,后有江南皓兄之事。我亲自去了天狼,坏了弘逢龙的好事,他自然狗急跳墙。”


    苏皓又追问道:“他为何会败?”


    湛若水苦笑道:“我人在江南,京中消息并不灵通,尚不知是何因由。”


    苏皓笑道:“上官大哥,招安之事,容我再想想。你且先回扬州,三日之后,我必有答复。”


    湛若水不知苏皓是何用意,便自踟蹰。


    苏皓道:“你为四族费尽心思,我铭记在心。你放心,我已有定度,只还有些事,须得与帐下军士商议。”


    湛若水便知苏皓已有归降之意,心下大喜,又深恐生变。


    苏皓似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我信得过上官大哥,上官大哥也须信得过我。”


    吴炎继诸人闻言,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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