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穿过校舍的长廊，沿途不时有学生回头看他们，交头接耳。
木兔那头银白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木叶则像是习惯了这种注目礼，一脸无事发生的淡定模样。赤苇走在旁边，一如既往地冷静。
神代莲则是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动声色地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当这群人气场十足的身影一路走到体育馆门口时，想低调根本是不可能的。
体育馆那熟悉的巨大建筑物静静矗立在眼前。
球场内隐约传来排球击球声和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
神代莲脚步一顿。
就在那一瞬间，他脑海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灵光闪过。
“啊。”
他低声脱口而出。
那声音让走在他前头的木兔和赤苇都微微侧头看了过来。
神代莲表情微妙，嘴角微微抽了抽。
完了。
——我忘了买护具了！！
脑海里浮现的是运动用品店那一排排护膝、护腕、护踝……
以及昨天自己在便利商店查帐户时，信誓旦旦跟自己说「等回宫城再去买也不迟」的画面。
可他昨天一折腾，一肚子面下肚后，早把这茬抛到九霄云外。
现在回头？别闹了。
神代莲无奈地抬眼望着体育馆，感觉自己好像准备空手上战场。
——有时真的痛恨自己忘东忘西的坏毛病。
“怎么了？莲？”
木兔原本正拉着木叶讲什么笑话，被神代莲突然停住的举动吸引了注意，满脸好奇地凑了过来。
神代莲嘴角微抽，本来想说「没事」，但看到木兔那副眼神，硬是说不出口。
赤苇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直接戳中要害。
“……忘带什么了？护具？”
神代莲原本半睁着、懒洋洋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些，瞳孔微缩，下意识像只被惊到的猫那样盯着赤苇。
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赤苇没解释，只是像陈述事实一样说道。
“……我猜到的。”
神代莲嘴角微微抽了抽，歪头看着他，眉心皱得更深了点。
我有那么明显吗？以前的队友可都看不出来的……
他心里暗暗嘀咕，忍不住在心里怀疑起这位二传手的观察力是不是过于变态。
赤苇见他那副表情，也没多说什么，目光淡淡移开了，像是对这小插曲不以为意。
可心底却隐隐有种感觉。
这家伙，其实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只是以前没人仔细看罢了。
意外的明显？
木兔刚好回头看到两人的互动，那神代莲微妙的小表情像是被逮个正着，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赤苇你太厉害啦！莲，你真的表情超明显欸！”
神代莲脸色没什么变化，但语气冷冷的，简单一个字。
“闭嘴。”
要说明显，没有人比你更明显。
木叶站在旁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们三个人的互动，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满脸问号。
不对吧……这哪里明显啊？我完全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木叶忍不住瞥了神代莲一眼。
那张脸还是冷冷淡淡、波澜不惊的样子，这也叫表情明显？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理解错了什么。
赤苇没回头，只淡淡吐出一句。
“因为前辈没有仔细去看。”
木叶：“……喂喂，你们二传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普通的人类。”
神代莲：“……”
那不就更可怕了吗？
换上自己一早随便抓几件方便运动的便服，这让他不得不说这副原身体的主人的品味了。
衣柜里除了制服之外，几乎清一色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便服，不是最基本的素色T恤就是没任何标志的运动裤，料子看起来也不适合剧烈活动。
难怪连护具都没有准备。
这副身体八成以前根本没进过体育馆几次吧。
他胡乱将T恤套上，边把拉链随便拉到一半，边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望着镜子里那张还算顺眼的脸，叹了口气。
还好不久前原主人有先去买了双像样的运动鞋，不至于穿着拖鞋去打排球丢人现眼。
至于护具……
神代莲撇撇嘴，暗暗决定练完球第一件事就是去买齐。
这次应该不会再遇上什么奇怪的高中生吧……
他在心里碎碎念着，脑海闪过及川那张戏谑又崩溃的脸，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下，但很快又收敛回原本懒散的模样。
“走了。”
他对赤苇淡淡说了一声。
赤苇点点头，两人肩并肩穿过走廊，踏入体育馆的那一刻，球声与脚步声的节奏立刻涌入耳中，空气中飘着汗味和木地板混合的熟悉气息。
“碰！”
一记清脆的扣杀声炸开在体育馆上空。
“好球！”
有人兴奋地喊出声来，球落地的回响还没消失，下一球已经在空中划出弧线。
神代莲站在场边，低头活动着手腕与肩膀，视线扫过整个球场，眼神慢慢聚焦起来。
那种躁动不安的心，像是被什么紧紧攫住了。
这种声音、这种空气……这才像是他该在的地方。
赤苇瞥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
“准备好了？”
神代莲抬起头，那对懒洋洋的眼神终于透出些光来，像是被点燃的火焰。
“嗯，麻烦你了。”
站在场边的暗路教练，双手抱胸，神情看起来一如往常地淡定，目光却直直落在神代莲身上。
站在旁边的助理教练也跟着将视线投来，小声问了一句。
“那就是……木兔昨天说的那位学生？”
暗路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目光未曾从神代莲身上移开。
虽然还没看他打球，但那股淡定却又游离的气场，与身形的协调感，已经让他下意识提高了注意力。
这孩子身上，有点东西。
神代莲显然也察觉到教练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但只是微微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耐烦地别过头去，懒洋洋地走在赤苇身后。
不知道这学校的教练是哪种类型。
他心里默默想着。
最好不要是那种整天只会逼人加练、还会大吼大叫的类型。
那样的话，他宁愿在外面打球。
不过，在东京的强校遇到的机率小的可怜。
赤苇稳稳地走向场中央，神代莲也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唤。
“木叶。”
暗路教练站在场边，双臂交抱，眼神不动声色地盯着刚刚走进体育馆的那个黑发男孩。
木叶本来正要跑去做热身，听见被叫住，有些困惑地回头，接着小跑过来，站定后微微喘着气。
“怎么了吗，教练？”
暗路教练的视线没有离开刚刚走进体育馆、正在绑护膝的那个男孩。
“昨天木兔说的那个学生，是他？”
木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熟悉的懒脸。
“……啊，对，是神代莲。”
“你见过？”
暗路的语气不重，却清楚带着探询与关注。
木叶嘴角不自觉抽了下，像是还没从那段记忆里完全恢复过来。
“不只见过，我们还跟他打过三对三。”
暗路微挑眉。
“你们？”
“对，我、木兔、猿杙一组，赤苇、尾长，还有那家伙。”
他朝着正在热身区慢悠悠活动手腕的神代莲努了下嘴。
说到那场临时对打，他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
“……他的发球，真的把我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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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偏过头，像是回忆还在耳边震响。
“是那种你知道他要发球，你也正面看着，可那球一出手你还是来不及反应的程度。就像——”
他顿了顿，努力找着形容词。
“就像突然一颗子弹飞过来，球还没碰地，气势就已经先把人压住了。”
助理教练听得眉头一挑，还没插话，木叶又接着说。
“不是那种光靠力量硬砸的球喔，是技巧跟节奏都抓得超准的那种，发球点一变，我跟猿杙都傻了。”
他苦笑着搔搔后脑勺，“而且，他还是用左手发球。”
“……左撇子？”
暗路眯了眯眼，视线往神代莲的手上扫去。
木叶点头。
“不过动作看起来不像是完全惯用手那样熟练，应该是两手都能打的人。”
暗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更为锐利，像是已经将神代莲列入了名单内的某个位置——只是还没决定该怎么用他。
“他说自己没加入过排球队，但我怎么看都不像新手。”
木叶嘀咕一句，又瞄了眼正要跟赤苇配合热身的神代莲。
“说真的，我还是有点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暗路听完木叶的描述，沉默了两秒，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微微皱起眉。
“……他是一年级？”
木叶闻言，顿了顿，摇了摇头。
“不是，是二年级。”
“二年级？”
暗路低声重复了一遍，视线重新落回那个身形修长、动作却还算慵懒的少年身上。
明明应该早就进入排球部的年纪，却直到现在才出现在球场上，还是被木兔硬拉来的？
这种等级的发球、那种反射神经，怎么可能会被埋没到现在？
助理教练也在旁小声说。
“从没参加过正式比赛的话……难怪资料里查不到。”
暗路皱了皱眉，眼底的疑惑未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兴趣与警戒。
“这家伙，还真是个……麻烦但有趣的变数啊。”
——既然木叶他们形容得那么夸张，那就先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种“能吓住人”的实力。
而那灼热的视线，也在无声中逐渐攀升，像聚光灯般，一点一滴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神代莲自然不是没察觉。
他手中握着球，指尖轻轻拍打着球面。那股视线原本只是存在，但此刻却像火烫一样集中而尖锐。
他顺着那压迫感扫了过去一眼。
……教练那边。
果然，暗路正直直地看着他。
是刚才那个叫木叶的前辈吗？对教练说了些什么吧。
他明明只是个刚走进体育馆的其他学生，却像成了场上的唯一焦点。
那视线里不只探究，还带着明确的评估意味。
神代莲撇撇嘴，低头看向掌心。
排球的触感是熟悉的。那微微的粗糙、那紧实的弹力，像是某种召唤。
他按了按球面，指尖随着球皮的回弹感觉，慢慢放松。
——那就好好看吧。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好久没有被人这样评估过了。
全国顶尖实力。
“来吧。”
球轻轻抛起，落在掌中，彷佛时间也随之一静。
场边的目光开始凝聚，赤苇瞥了一眼他，眉头稍稍上挑。
一、二……
下一秒，神代莲的身体动了。
那干脆的助跑、迅速提气的动作，以及那个几乎在空气中瞬间扭力的跳跃——
“——碰！”
球落地的瞬间如炸裂般响起，练习场的空气彷佛瞬间被震了几分。
而站在场边观察的暗路，眼中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惊色。
“……这家伙。”
他不只是麻烦而已了。这等级的发球，早该是正选中的正选——还是最核心的那一类。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