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南垂下眼眸,脚步顿了顿但又很快继续离开,春若愣了愣才跟上她,萧永元见状火气顿时涌上了头,咳嗽了几声欲再开口,却被突然到来的人打断。
那人停在了沈如南和春若的面前。
“见过摄政王。”春若大惊失色地行礼,声音都是颤巍巍的。
沈如南的视线落在霍知晋身上,少年时的他尽管双腿有疾,却仍桀骜不驯难亲近,棱角分明的面上,满是疏离之色。现下他一双薄唇微绷,剑眉微蹙,那双凤眼黑瞳熟悉的紧,只是此刻神色淡漠,见她如陌生之人。
片刻后沈如南又望向那双传言在战场中受了伤而瘫痪的双腿,他坐在那特意装了如马车轮一般的双轮木椅上,平日里去哪都得有人推着。
“霍知晋……”沈如南先是眼前一亮,后又立即佯装晕乎乎的样子,眼皮沉着垂下,只半睁着眼瞧他。
既然她自个没法走,那就借霍知晋一用。
沈如南话未说完,就已经阖上了双眼,她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但面前是霍知晋,她又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整个人毫无支撑地倒了下去。
“小姐——”春若一时没抓住她,转眼就瞧着沈如南稳稳落入了霍知晋的怀抱中。
霍知晋那原本毫无波澜的英俊面容上出现了须臾的惊讶,沈如南的手在那一瞬间倒下的时候攥住了他的衣袖,他竟也难以挣脱。
装晕的沈如南特意死死抓住手里的衣角,生怕被霍知晋挣脱,如今重来一次,她最信任的人,只有霍知晋了。
霍知晋垂了眸去看沈如南的面颊,从那惨白的脸上,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沈如南那双舒展的双眉间,似乎隐隐藏下几分完全信任的安心。
“摄、摄政王——”春若顿时惊慌失措,想要立即将沈如南拉起来,但却被摄政王抬手制止。
霍知晋索性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沈如南的身上,吩咐身后的侍从去找马车来。随后,他才看向春若,开口道:“本王送你们回府。”
春若只觉受宠若惊,她愣怔了好半晌,才立即垂下头行礼,“多谢摄政王。”
虽不知为何摄政王要如此做,但现下跟摄政王走,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否则谦王殿下恐怕会不依不饶。春若的视线落在昏迷的沈如南身上,眸间担忧难掩,她觉着自家小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毕竟方才所为,实属不像沈如南的作风。
在等马车的间隙中,霍知晋对上了不远处萧永元的目光,对方似乎对他存着敌意,但更多的是在意他和沈如南的亲昵接触。
萧永元甚至不先去医治自己的伤,反倒朝着霍知晋的方向走来。“摄政王可是与沈姑娘相熟?”
“不熟。”霍知晋面不改色,淡淡说道。
萧永元:“那便不麻烦摄政王了,本王会送她回去。”
霍知晋轻笑一声,毫不避讳地说:“听闻谦王殿下厌极了沈姑娘,这时候却来要给本王演场甚么情深戏码?”
萧永元哽住,他想辩解,奈何霍知晋说的不错,他不过是胜负欲作祟,见不得整日追着自己跑的女人落入他人怀抱,还是霍知晋。哪怕他根本瞧不上沈如南,他也不想让霍知晋有机可乘。
“不过,本王也并非有意拒绝你。”霍知晋说着扬起手,沈如南攥着他衣袖的指尖也随着抬起,甩也甩不掉。
萧永元的脸色更差,霍知晋佯装不察,继续道:“也许沈小姐终于想开了,她不愿随你走。”
话音落,马车也终于到来,霍知晋带着沈如南一同上去,车帘放下前,霍知晋睨了萧永元一眼,不冷不淡地说:
“如此狼狈模样还不回去,看来谦王想做他人笑柄。”
萧永元似乎又被气到,再次剧烈咳嗽几声,身后的人忙来扶住他,要带他回去。
马车动了起来,车轱辘的声音传入车内,彻底离开方才那地方后,霍知晋的视线落在沈如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春若坐在一旁惧怕的很,她垂着头不敢去瞧霍知晋的神色,只敢盯着沈如南,偏偏霍知晋忽而开了口:
“装够了罢?”
春若当即怔住,颤声道:“啊?”
谁知霍知晋并不是对她说的,在她之后补了一句:“沈小姐。”
春若迅速抬眸瞥了眼霍知晋,又垂下看自家小姐,原本昏迷的沈如南此刻竟蓦然睁开了眼,手却没松,被拆穿后扯了扯嘴角,“霍……摄政王好眼力,一下就识破了。”
霍知晋试图甩开她的手,但见沈如南的手依旧随他甩袖而扬起,不由得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如南越发抓紧,“摄政王说好要送我们回府的。”
霍知晋面不改色道:“没说不送。”
沈如南这才松了手,朝着霍知晋略颔首行李,“多谢摄政王。”
闻言,霍知晋倒是转过头来问她:“如此信本王?”
整个京城里谁人不知摄政王霍知晋是出了名的冷面罗刹,从前做将军的时候就冷血无情,人人皆说他手起刀落杀人如麻,后来双腿因在战场上坠马受伤后,就变得更加阴晴不定,眼神仿佛都能将人剐了,至今无人敢惹。
所有人都怕霍知晋,偏这位沈小娘子竟主动凑上来,还寻他的帮忙,稀奇的是,霍知晋还真的愿意帮她。
沈如南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上,“摄政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信。”
说完,马车内却陷入一阵沉默,或许霍知晋在诧异这个与他并不相熟的沈如南为何会对他如此信任,于是那双看不清情绪的双眸在沈如南的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像是要将沈如南的心思都看透,霍知晋的视线毫无温度,如林中毒蛇,冷中带着审视,试图看出她的所图。
同皇宫的那群人打交道久了,霍知晋便再也不觉得毫无条件的信任是真的存在,而这样的眼神最容易吓退心有杂念之人,可沈如南却仍旧看着他,眉眼中却是霍知晋无法理解的欣喜。
沈如南抬手捏住自己的脸颊肉,泛起了疼她才真的对自己重来一次之事有了实感,记忆中救下她的霍知晋面容和现在的霍知晋重叠,变化很大,现在的摄政王更疏离些,还有些骇人。
但她忽而凑近霍知晋几分,“多谢摄政王。”
像是全然没有被霍知晋那可怖的眼神吓到,反而下意识地与他亲近,霍知晋将视线挪开,半垂下眼随口道:“沈小姐已经谢过了,同样的话为何要说两遍?”
沈如南摇头,“那不一样。一谢摄政王救我于水火,二谢摄政王愿意帮我。”
“客气。”霍知晋不冷不淡地说了两个字,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面上仍旧冷漠,似乎并不想与她有过多非必要的交流。
彼时在外驾马的侍从冲着他们说道:“主上,沈小姐,到了。”
马车停下,春若扶住沈如南的手,牵着她下车,霍知晋始终未曾动身,再多的话也没说,只待沈如南和春若下去,毫不停留地唤侍从驾车离开。
沈如南一句话还没说出口,马车已经转了方向,木车轱辘的声音盖过了她浅浅扬起的话音。
扬起的手滞在半空中,沈如南望着马车离开,心想原来霍知晋在双腿未好之前,待人真的如此冷漠。倘若方才她没死死抓住霍知晋的衣角,恐怕那时候霍知晋就能甩开她的手,不管不顾。
沈如南很是认可自己当时的迅速反应。
“小姐……”春若站在她身侧,抬手抓住她的手臂轻晃,“这外袍,是摄政王的。”
沈如南这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披着的墨蓝长袍,霍知晋见她全身湿透便披给了她,不过现下已经同样沾湿,就算刚刚叫住霍知晋,也是还不了的。
沈如南打了个喷嚏,忙更将自己裹紧几分,轻声着说:“待洗干净了再还给摄政王,我们先回府。”
春若随她一起进去,转头冲着府内迎来的婢女吩咐去请大夫。
沈如南受了凉,身上湿哒哒的衣裳叫风吹了一遭更是雪上加霜,大夫说她需要静养几日,再喝些驱寒的药便好。她哆嗦了一阵,喝了碗姜汤,就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缓神。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定不能再重蹈覆辙,萧永元害她致死,她目前唯一的想法,便是先同萧永元退了那门婚事。
说来,她与萧永元的婚还是自己同陛下求来的,原本她只是受先帝册封,可任意在宫中臣子中择选夫君,未及笄时她爱慕萧永元已久,自然将这郎君之人定为了萧永元。
于是那道册封从多年前就已经变成了她与萧永元的婚事,如今,她想收回先前的选择,此番她可不会再入那食人骸骨的龙潭虎穴。
“小姐……”春若凑近沈如南几分,犹豫了半晌才继续说:“奴婢瞧今日谦王殿下似乎…似乎很是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沈如南这才想起,上一次她这般做是为了吸引萧永元的注意,于旁人眼中,她如今也还是那个总喜欢纠缠谦王殿下、掉价的沈小娘子。
“不用管他如何,以后也不要再搭理他。”沈如南一想到萧永元就觉得晦气,“从今日起,我同他萧永元再无关系,也不会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引他的注意。”
闻言,春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向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真的么,小姐?”
她家小姐是不是转性子了。
沈如南刚要点头,便听见有人推开了半扇门,人影未见,男子沉声质疑的话音先至:
“你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摄政王:不熟。
沈如南:其实我们相熟已久了,摄政王信不信[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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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