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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梦玉初启·余音绕梁

作者:梦臆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攥着梦玉的手沁出薄汗,警幻临走前那句"眼里那团烧不熄的火"还在耳边嗡嗡响。


    青石板缝里的红花还在疯长,花瓣擦过我手背时带着绒绒的触感,像极了晴雪给我梳头时,那把檀木梳齿的温度。


    "第一步,引月入符。"我默念着警幻教的口诀,指尖在虚空划出第一道银线。


    梦玉突然在掌心发烫,像被投入沸水里的玉坠,烫得我指节发白——可我不敢松,前世编剧时背过的《周易》卦象在脑海里翻涌,这道符得是乾卦的变体,得把月光里最清冽的那缕引下来。


    银线刚触到玉面,幻境里的雾气突然凝成冰晶,叮叮当当砸在我脚边。


    迎春的算术本"啪"地掉在地上,墨迹未干的"三加五"被冰碴子压出褶皱。


    我蹲身捡起本子,指尖触到纸页时,竟听见迎春脆生生的声音:"林姐姐,明儿教我算庄子的账好不好?"


    心尖突然软得发疼。


    我攥紧算术本贴在胸口,第二道符划得更稳了。


    这次梦玉没再烫人,反而透出丝丝凉意,像香菱夏天给我端的酸梅汤,从掌心漫到胳膊,最后在喉头酿成回甘。


    玉身浮起的淡粉光晕里,我看见香菱的画稿在飘——那是她前日画的并蒂莲,被我夸"比真花还鲜"时,她耳尖红得能滴血。


    第三道符刚起笔,幻境深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我抬头,看见原本雾蒙蒙的天空裂开道缝,漏下的光像撒了把碎金,正正照在梦玉上。


    金线在玉里游得更快了,这次我听清了,是晴雪的银铃铛声,是探春拨算盘的噼啪声,是史湘云啃鹿肉时说的"真名士自风流"。


    "第四步,锁魂归心。"我咬破舌尖,血珠混着口诀吐出去,符线瞬间变成血红色。


    梦玉"嗡"地轻鸣,像有人在敲编钟。


    青石板突然开始震动,我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石凳,却摸到满手湿润——是金钏儿投井前攥过的帕子?


    是司棋撞墙时溅的血?


    是尤二姐吞金时落的泪?


    "别怕。"我对着空气轻声说,"我带你们回家。"第五道符落下时,幻境里所有的影子都动了。


    迎春的算术本飘起来,替我擦去脸上的汗;香菱的画裹住我的腰,像双无形的手在托着我;晴雪的枣泥酥碎渣落进我掌心,甜得我眼眶发酸。


    第六道符划到一半,我突然喘不上气。


    前世黛玉的咳意从喉头涌上来,我捂着嘴弯下腰,指缝里渗出血沫——这具身子到底还是弱的,可我不能停。


    梦玉在掌心发烫,烫得我想起那日在梨香院,宝钗递来的冷香丸;想起王夫人骂我"狐媚子"时,宝玉挡在我跟前的脊背;想起贾母摸着我发顶说"我这老货,就剩这点儿心肝了"。


    "最后一道。"我直起腰,血沫顺着下巴滴在梦玉上。


    第七道符划完的刹那,整片幻境像被人攥住脖子的鹤,发出尖锐的嘶鸣。


    青石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红花被震得七零八落,那些姑娘的影子却更清晰了——金钏儿冲我笑,司棋冲我点头,尤二姐摸了摸我的发。


    "凡人妄图留痕于此,死路一条!"


    炸雷似的声音劈开轰鸣。


    我抬头,看见个穿玄色长袍的男人立在幻境中央,眉眼像冰雕的,连瞳孔都是冷白的。


    他抬手一挥,风刃裹着冰晶朝我劈来,我本能地把梦玉护在胸口——可那风刃没伤着我,反而"咔嚓"一声,劈开了我发间别着的香菱画。


    "住手!"我扑过去拽他的衣袖,指甲在他玄色衣料上抓出几道白印,"你看看这画!


    这是香菱学了三个月才画成的并蒂莲,她连砚台都端不稳,手背上全是墨渍!"我又抓起脚边的算术本,"这是迎春算错了十七遍才写对的三加五,她怕被邢夫人骂,躲在假山后面算到月亮都落了!"


    守门人的手指突然抖了抖。


    他低头看向我怀里的梦玉,玉里的金线正缠着那行"待梦玉重现,便是新女主归来之时"的小字,像在跳一支极慢的舞。


    我看见他睫毛颤了颤,冷白的瞳孔里泛起涟漪,像是被石子砸中的湖面。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把梦玉举到他面前,"是为了千万个连名字都留不下的女子。


    她们会算庄子的账,会画比真花还鲜的画,会写比男人更漂亮的字——可她们的算术本被撕了,画稿被烧了,字纸被倒进粪坑了。"我喉咙发紧,"你若毁了这玉,就毁了她们唯一能被记住的机会。"


    他盯着我眼睛看了很久,久到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突然,他伸手碰了碰梦玉上的金线,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或许......你说得对。"他退开三步,玄色长袍扫过满地落花,"这方幻境,确实该添些活气了。"


    "仪式完成。"


    警幻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我转头,看见她站在裂开的天空下,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角的细纹里却没了霜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望着我,又望着守门人,忽然笑了:"你终究还是改变了规则。"话音未落,她就化作青烟,丝丝缕缕钻进梦玉里。


    玉身泛起温暖的光,把那些姑娘的影子都吸了进去。


    幻境开始崩塌。


    青石板碎成星子,红花谢作尘泥,连守门人的身影都淡了。


    我突然头晕得厉害,梦玉在掌心变得很轻,轻得像片羽毛。


    最后一刻,我听见守门人说:"若有一日她们的名字传遍四方,记得来告诉我。"


    再睁眼时,我躺在潇湘馆的病榻上。


    窗外的竹影在纱帐上摇晃,有股熟悉的药香钻进鼻子——是紫鹃又在煎川贝枇杷膏了。


    我动了动手指,掌心还攥着梦玉,玉身温温的,像揣了块刚烤好的甜糕。


    "姑娘可算醒了!"紫鹃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扑过来攥住我的手,"您在幻境里躺了七日七夜,把老太太和宝二爷急坏了......"


    我没听完她的话。


    撑着坐起来时,床头的宣纸上还沾着墨渍——是我昏迷前写的?


    不,这墨迹很新,应该是刚醒时下意识抓的笔。


    我摸过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笔尖刚触到纸,就有字自己涌出来:


    "女子当读书,当习算,当知天下事。"


    "族中田庄,可设女户;城中绣坊,可立女账。"


    "凡我金陵女子,皆可入书院,皆可执朱笔,皆可登公堂......"


    笔走如飞,墨迹在纸上洇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紫鹃端来的参汤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我却丝毫不觉累。


    直到窗外的竹影从东移到西,直到月光爬上窗棂,直到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大观新梦》,我在最后一页写下这四个字,笔锋一顿,晕开个小墨点,像滴未落的泪。


    "梦虽终,梦亦始。"我对着月光轻声说。


    竹影突然晃了晃。


    我抬头,看见门框上投着个身影,清瘦的,带着股熟悉的檀香味。


    他手里握着什么,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我眯起眼,看见那玉上隐约浮着个影子——是我,穿着月白衫子,正伏案写字。


    "宝兄弟?"我刚开口,他就跨进房来。


    月光落在他脸上,我看见他眼里有星子在闪,像那年元宵节,他举着兔子灯说"林妹妹,这灯我给你留到明年"。


    "你醒了。"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手里的玉突然亮了,和我掌心的梦玉遥相呼应,暖融融的光裹着我们,像裹着两株在雪地里抽芽的草。


    我望着他手里的玉,又望着自己掌心的玉。


    忽然明白警幻说的"新女主归来"是什么意思了——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是所有被记住的、被看见的、被允许做梦的女子。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大观新梦》的纸页哗哗响。


    我笑着,把两玉轻轻相碰。"叮"的一声,像春天的第一声莺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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