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人类幼崽对视了半天，还没等她做些什么，就感觉手上一热。
夏油杰主动伸出手去拉藤原纱织。
已成正在无形中酝酿的风暴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化解。
“纱织酱，你先上床，我要把灯关上！关上之后会很黑，但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就过来了。”
没错，高超的转移话题技术，放在成年人身上都不一定能做到的水平。
藤原纱织安静了，坐在小床上看着夏油杰迈着小短腿跑去开关处关上灯。
床头的小夜灯发出一点点光亮。
夏油杰又“蹬蹬噔噔”跑回来。
两人钻进被子里。
黑暗中夏油杰露出兴奋的表情，紧紧拉着身边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的小朋友分享自己的床，而且还是和藤原纱织。
藤原纱织也是，不过现在的她正沉浸在软软的香香的被子中，暂且没有时间转头看夏油杰。
直到耳朵旁边传来细细小小的声音：
“纱织酱，你困不困？”
她这才艰难的分出一点点注意力。
困不困？
藤原纱织歪头感受起来。
好像没什么睡意，明明在孤儿院的时候，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睡着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出奇的精神。
“不困。”
她如实回答，却得到对面更加兴奋的回答：
“我也不困，我们来聊天吧。”
……
似乎是不太理解聊天为什么会这么高兴，藤原纱织用沉默当同意。
看着藤原纱织睁的大大的眼睛，夏油杰一窝蜂的问出来：
“纱织酱说住在养护管，是什么样的地方，和我家一样吗？”
这题很简单，轻轻松松就可以回答，藤原纱织摇摇头：
“不一样，养护管很大很大，有很多个房间，还有很多的小孩。”
“那就是幼稚园那样的？”
幼稚园，藤原纱织犹豫了一下，才不确定的开口：
“也不太……一样，养护管看起来更脏一点，而且吃的东西也没有幼稚园好。”
“那纱织酱在那里岂不是要饿肚子？”
藤原纱织摇摇头：
“我抢饭很厉害，不会饿肚子。”
“那我能不能去找纱织酱玩？”
“不能，除了领养人来参观，养护管不接受任何陌生人进来。”
“那我……偷偷进去呢？”
藤原纱织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夏油杰半天。
就在他以为也不行，并且想解释自己只是假设时，藤原纱织才终于开口：
“如果你想来看我的话，可以，我会帮你进来的。”
小夏油杰的眼睛睁大了，不明白对方这番话的意思，但又莫名觉得胸口热热的。
最后只能更用力握紧她的手，然后把脸贴在一起，小声嘟囔：
“因为我想和纱织酱一直待在一起。”
看着小夏油杰神色越来越迷糊，最后慢慢睡过去的样子。
藤原纱织依旧毫无睡意的歪歪脑袋。
……
一直
这是从遇到夏油杰后，藤原纱织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词盘旋在自己耳边。
过往的所有经验告诉她，没有什么东西是一直的。
但……就像是答应夏油杰如果想来孤儿院找自己可以一样。
她也可以满足他这个愿望。
就当是作为在这里吃到食物和看到的书的报答吧。
第二天早上
“起床了，小杰、小纱织。”
夏油妈妈轻柔的声音出现在床边。
而床上两只像是互相依偎着取暖的小狗崽子也慢慢苏醒过来。
夏油杰第一件事就是去抓昨天晚上紧紧握着的手。
看着两个幼崽感情这么好，夏油千恵心中的犹豫更强了。
经过昨天晚上睡前和自己丈夫的讨论。
即便夏油千恵很喜欢藤原纱织，但以现在的经济条件再多供养一个孩子还是有些吃力。
而且她原本就没有多一个孩子的打算。
但想着在餐桌上藤原纱织看着自己的表情……
夏油千恵又没办法干脆利索的说出“不能收养”这种回答。
所以只是无尽的犹豫和踌躇。
大人沉重的心思两个小朋友自然是理解不了，更何谈还有早上起床睡得迷迷瞪瞪的元素。
夏油杰拉着藤原纱织起床。
然后换掉睡衣。
独立的叠起小被子。
然后去厕所……这个就不用手拉手了。
从昨天拉到今天的手终于在这里断掉，藤原纱织站在洗手池旁边刷牙。
夏油杰没过多久就再次出现。
然后吃早餐。
记忆中应该是一碗飘着一点点菜叶的蔬菜汤和一块干巴巴的馒头。
此刻在夏油家的桌子上变成一盘捏的可爱的饭团、飘着热气的味增汤，还有最醒目的一条香喷喷的鱼。
每人的面前都有一条。
相比较藤原纱织被这么多条鱼的豪华阵容震撼，夏油杰则是见怪不怪：
“妈妈，今天是日式的早餐吗？”
夏油千恵笑眯眯回答：
“没错，因为担心纱织酱会吃不惯其他口味，所以做了最简单的日式。”
其实她的担心多了，对于藤原纱织来讲，这种最经典的日式早餐，也可以归类到“没见识过的其他口味”中。
不过这种话她还是知道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认真吃掉盘子里的所有食物，连带着味增汤里的海带也全部吃完。
藤原纱织这才放下碗。
两小只手牵手在夏油千恵的注视下走进幼稚园。
相当和谐又有爱的一幕，但除了三人之外，周围还有很多旁观者。
比如在远处全程目睹这一切的院长妈妈，还有身下三个手牵手的孩子。
同样的氛围，代表的含义却全然不同，院长妈妈用冷漠的打量着什么的目光看着藤原纱织。
直到人彻底消失不见。
至于藤原纱织？
藤原纱织感觉到了，作为从有意识起到现在见过次数最多的人。
感受着远处打量和怨毒的眼神，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悄然浮现。
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突然产生“这样做好像会变得很有意思”。
但这转瞬即逝的想法在藤原纱织心里一闪而过。
这微妙的情绪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包括一直注意着她的夏油杰。
幼稚园中无聊的生活还在继续，看完全部绘本的夏油杰和藤原纱织开始玩起了积木。
原本她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但和夏油杰一起时却又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此时两个人类幼崽正在用积木搭建房子。
藤原纱织看，夏油杰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摆弄着积木：
“这里是客厅，这里是餐厅，这边和纱织一人一间屋。”
但一块代表床的粉色积木刚刚拿起，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藤原纱织突然开口：
“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疑问句，夏油杰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疑惑的问道：
“什么？”
藤原纱织盯着地上搭的房子开口：
“为什么要一人一间？”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度了，夏油杰努力回忆夏油千恵说过的话：
“因为妈妈说，现在我和纱织酱都是小孩子，所以可以一起睡觉，但是等到长大了就不可以了，因为纱织酱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但是我不舍得和纱织酱分开……”
最后还相当不开心的开口。
而对这种事完全没有考虑过的藤原纱织当即拍板：
“那就一直在一起。”
学习效率飞快的直接用了夏油杰说过的话。
而夏油杰呢，当然满口高兴的答应：
“好！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我和纱织酱一间，这间可以放书。”
“还有食物。”
“对。”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两人在地上搭出一小片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房子。
开心的劲头过去了，夏油杰突然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今天纱织酱要回家了……我之前给妈妈说过想要收养你，但是妈妈说要考虑……”
夏油杰不知道“收养”的含义，而藤原纱织也没有什么“对方说出这种话是在可怜你”的想法。
听到这话，原本开心的两小只慢慢变成一样忧郁的小苦瓜。
藤原纱织也很想和夏油杰待在一起，而且她还想说：
“别难过，我明天就再去找你。”
她都能想象到听到这句话夏油杰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会很高兴的捏住自己的手。
但是因为计划，她瞒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只是和夏油杰一起窝在角落里当小苦瓜。
无论如何不舍得、不开心，时间还是在一点点前进。
终于到了放学的时间。
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远处的藤原纱织。
夏油杰装作成熟大小孩的样子憋下眼睛里快要冒出来的眼泪。
挥挥手，然后抓着夏油千恵的手离开了。
而这边的藤原纱织，身后则是站着孤儿院的“同类”们。
括号：带着强烈恶意的同类们。
两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三人等到夏油千恵和夏油杰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看向站在原地的藤原纱织。
“以为去别人家做客一天就可以被收养吗？现在不还是要回孤儿院。”
“就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们这种小孩。”
“不要脸的贴上去，以为会有人要吗，才没人会看上你呢。”
小孩子身上，带着还未被社会规训后披上的一层“人类”皮囊，恶意总是会不加掩饰的流出，让人心惊。
但藤原纱织早就见怪不怪，原本她早就懒得搭理这群老鼠。
闻到一点点味道就一拥而上的老鼠。
但碍于这次用得上，她终于有点波动的慢慢转过头。
黑色的瞳孔一个个扫过身旁说出这些话的小孩。
最终带着看穿内心的审视，藤原纱织平静开口：
“你们在嫉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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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味增汤/米饭/鲭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