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机车咆哮着,时速指针死死钉在130公里,傍晚冷冽的夜风吹得优奈脸颊生疼。刚才戏弄小野章太带来的那点短暂快意早已消散殆尽,胸腔里只剩下沉闷的窒息感,烦躁、失落、愤怒、委屈,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闷闷地堵在胸口。
又一次情报错误,又一次期待后的失落,这种感觉她还要经历多少次?
每次她接到疑似伊万的消息后,无论人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亲自核实。她生怕十年过去,那些眼拙的部下仅凭照片会认错她的伊万。
可为什么她就是找不到他!
其实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伊万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优奈绝对不会承认这种可能性,她毫无道理地相信,伊万一定不会抛下自己一个人。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彭哥列和瓦利安的那些同僚才会觉得她是一个偏执狂。正常人丧偶十年早就走出了阴影,但她却偏偏选择与回忆纠缠。
别人的看法?呵,优奈嗤之以鼻。干他们这行的,完全没必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痛苦就是痛苦,思念就是思念。
伊万……好想你啊。
泪水不知何时从她的眼眶涌出,转瞬间又被疾驰的风卷走,不留痕迹。
她漫无目的地穿梭于东京的钢铁森林之间,顺带甩掉了一辆因为她超速而对她紧追不舍的警车,反正她的机车套了假牌照,那些条子也抓不住她。
就这样在城里兜兜转转,直到泪水快要流干了,优奈才随便找了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停了下来。
街道两边是挂着闪亮灯牌的各色酒吧,嘈杂的音乐从酒吧中传出,有些特殊营业场所的门口还有穿着清凉的女生站在那里招揽生意。
优奈的目光扫过喧嚣的主街,最终落在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口一家酒吧的招牌低调地亮着“Raven”。她推门而入,将外界的嘈杂隔绝。
店里灯光昏暗,台上有一位身材曼妙的黑人女歌手正在演唱舒缓的爵士乐。
很好,很不错的环境。
非常适合让她这个失望的人大醉一场。
她径直走向吧台最角落的位置,抬手示意酒保。
与此同时,酒吧深处一个视野极佳的卡座里。
伏特加端着酒杯,尽情享受任务后难得的放松时刻。这是他常来的酒吧,由组织经营,安全可靠。他的大哥琴酒心情不错的话,也会偶尔像今天一样,陪他一起过来。
如果他猜得没错,大哥很喜欢听这里驻场的黑人女歌手唱歌。不过作为尽职尽责的跟班小弟,伏特加很快发现琴酒今天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这位歌手身上。
琴酒正靠坐在沙发卡座里,嘴里叼着一只燃烧的烟,手边是一杯喝了一半的纯饮威士忌。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看向吧台角落的方向,眉头微皱,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伏特加立刻顺着琴酒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酒吧里人不算多,那个方向上只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在独自饮酒,一杯接一杯,动作带着明显的醉态。伏特加仔细辨认,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看上去只是个借酒浇愁的伤心人罢了。
“大哥?大哥!”伏特加警惕地又看了那个女人两眼,很有自觉地凑到琴酒耳边,压低声音,“那女人有什么问题吗?要不要我去……”他横着大拇指划过自己喉咙,比划了一个“处理掉”的手势。
琴酒还未开口,一个魅惑的女声便带着笑意插了进来:“呵呵,伏特加,你还是那么迟钝呐~”
话音未落,一位穿着得体职业套装的清秀女性已自然地在琴酒身边落座,保养得宜的手亲昵地搭上他的肩膀。
虽然她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但琴酒和伏特加都瞬间认出了来人。
“贝尔摩德,你怎么在这?”伏特加疑惑。
“深夜在酒吧,自然是想要找点乐子。”贝尔摩德冲琴酒暧昧地眨眨眼,指尖在他肩头轻轻画圈,“我本来看上了那位拉丁裔的调酒小哥,但你既然在这儿,不如一起调杯马丁尼?”
琴酒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将肩膀上的手拂开。
贝尔摩德对他的冷漠态度习以为常,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好吧,意料之中的拒绝。毕竟……”她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吧台角落,“琴酒今晚已经有了目标。”
“哈?等等,你是说……”伏特加猛地反应过来,再次回头重新打量起那个坐在吧台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被烈酒呛到,正剧烈地咳嗽着,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衬得那张因醉酒而泛红的脸庞愈发楚楚动人。
好吧,确实是个惹人怜惜的美人胚子。伏特加心里嘀咕,但这有什么特别的?大哥可是面对贝尔摩德这种国际巨星级的大美女都能无动于衷!
难道……比起贝尔摩德这种欧美御姐,大哥更喜欢温柔的东亚女人?
“呃,大哥,你原来喜欢这种类型……”伏特加犹犹豫豫地开口。
“贝尔摩德。”琴酒冷冷开口打断伏特加的话,狼一般的墨绿色眼眸带着警告意味瞪向身边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别扭的男人!”贝尔摩德被琴酒的反应逗笑,完全无视他的眼神警告,“姐姐阅人无数,男人想要一个女人时,那种眼神……可是骗不了人的。”
“那我不打扰了。Enjoy your night!”
贝尔摩德留下一个飞吻,优雅起身,迈着妖娆的步伐向吧台后她原定的猎艳目标走去。
伏特加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小男孩,被贝尔摩德点破后,立刻明白了大哥的心思。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次!他从来没看过大哥对哪个女人感兴趣,更别说是在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但转念一想,大哥毕竟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整日从事杀人抓卧底的高压工作,偶尔想要找人发泄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作为一个有眼色的合格跟班,伏特加肯定不能再留在这里妨碍大哥的好事。
“大哥,那我先回去了?您……玩得开心。”伏特加试探地问道,特意加重了“玩得开心”几个字、
琴酒闻言,“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并没有反驳伏特加的说法。
伏特加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速溜出了酒吧,临走还不忘投给琴酒一个“我懂,大哥放心”的眼神。
被贝尔摩德戳中心事让琴酒极度不悦,但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
当他的目光捕捉到那个独自坐在吧□□自饮酒的女人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暴虐的占有欲瞬间攫住了他。
明明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精准地打开了他心中某个连他自己都遗忘的开关,轻易激起他心中最原始野蛮的**。
他想要那个女人。这个念头清晰而强烈。
优奈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酒,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重叠,连手中的空玻璃杯都有些拿不稳。
她如今已经非常善于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有瓦利安任务的时候是用杀戮来发泄,而现在这种比较清闲的时候则是利用酒精。酒精能够麻痹她的感知,让心中的悲伤与失望淡了不少。
再喝个一两杯烈酒,就差不多是极限了。她模糊地想着,到时候她可以就近找个酒店,把脑袋埋在软乎乎的枕头里大哭一场,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但似乎有人想要扰乱她今晚的计划。
身后有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定了她。那目光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掠夺感,让她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呵。”优奈在心底嗤笑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不屑于花费力气去寻找目光的主人。
无非是又一个被酒精或**冲昏头脑的男人,或者更糟,是那种专门以自己这种单身女人为目标的犯罪者。
但她不在乎,就算自己现在醉得脚步虚浮,对付一两个杂碎,也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这家伙一会儿如果真敢凑上来,那心情糟糕的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血腥残忍的事情。
她这么想着,抬手叫酒保给自己接着添酒。
不等她开口,一杯泛着细小气泡的淡黄色酒液,就被无声地推到了她的手边。
“小姐,”酒保礼貌开口,目光隐晦地投向吧台后方的卡座,“这杯金菲士,是那边那位先生请您的。”
优奈拿起酒杯晃了晃,她挺喜欢这款饮品。但这种捕猎者抛下的诱饵,她可不乐意接受。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带着被人打扰的隐隐戾气,顺着酒保示意的方向望去。
视线模糊,光影晃动。昏暗迷离的光线中,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独自靠坐在卡座中。
曾经耀眼的金发,如今变成了及腰的银色长发。但那线条冷硬的下颌,总是习惯性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无数次出现在她美梦与噩梦中的墨绿色眼眸!
是她醉得太厉害了吗?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分明就是——
“哐当——!”
盛满酒液的酒杯失控地滑落地面,摔得粉碎,冰凉的酒液洒了她一身。优奈却浑然未觉,她本不清醒的脑袋像被什么重物击中,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伊万……这是她的伊万吗?
她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瞪大眼,试图看清楚不远处的男人。可她眼前的景象好像隔着层波光粼粼的水幕,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真切。
“伊万……”优奈呜咽地念出那个日夜萦绕在她心头的名字,滚烫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隔着泪水,面前人的面目更模糊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也许她只是太想伊万了,但不远处的这个男人真的很像他。
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和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优奈失去了冷静。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双手死死抓紧冰冷的吧台边缘,指尖几乎渗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