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剧情还没开始,但你还是得谨慎点,别被其他人抓住你的把柄。所以……赶紧把衣服换上,顺便把你这成功人士的发型改改。”
闻松青动作迅速,把不知所措的楚承推进了卫生间。
她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玩着手机,活像个等女朋友试衣服的宅男。
“咳咳……”
等到楚承出来,只看见闻松青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他只好用略显尴尬的咳嗽提醒她。
听到声音的闻松青,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手机上撕下来,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穿着随意,却气质惊人的‘男大学生’。
比夸赞先到的是皱起来的眉毛,闻松青看着楚承,只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还好她早有准备,拿起一旁宽松的棒球服,尽力遮掩楚承穿着套头卫衣也能看出来的好身材。
闻松青让楚承先等着,自己跑去了卫生间。
楚承坐在沙发上,浑身肌肉都紧绷着,直到闻松青用微湿的手胡乱揉着他的头发。
明明知道闻松青没有用香水,可楚承却觉得自己被森林朝露般清新的香气笼罩。闻松青的动作算不上轻柔,有时候还会不小心扯痛楚承的头皮,疼痛过后是难以忽略的酸胀,从头顶到心尖,这是楚承喜欢地难得的真实。
一只修长的手在楚承眼前晃了晃,“楚总,回神了。”
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楚承才惊觉闻松青对他外形的改造完成了。
“快去看看,满不满意。”
楚承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明明只是换了下服装和发型,他就从严肃冷漠的成功商人,变成了更加轻松肆意的男大学生。
两个人跟做贼一样,有意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公司,楚承还在空闲时将监控删了个干净。
闻松青带着楚承来到了自己的交通工具面前,并再一次向楚承递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伪装道具。
楚承看着被强行塞到自己手里的粉色猫耳头盔,彻底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闻松青看着正低着头,上上下下观察着头盔的楚承,嘴角的弧度几经克制也没有降下去。
“我……一定要带着这个吗。”楚承尝试着争取头盔豁免权。
下一秒他的奢望就被闻松青无情打破了。
“楚总不是我为难你,而是附近车行只有这个头盔卖了,你多担待一下。”
“更何况按照交通法规规定,无论是骑还是乘二轮车都必须佩戴头盔的。”
闻松清一本正经对楚承说。
至于其中有几分真话,几分假话,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毕竟从来没去过电动车店的楚承怎么会知道,这种猫耳头盔是要额外加钱才能买到的。
“放心吧,楚总,没有人会认出你来的。”
闻松青拍着胸脯给楚承打包票,她顺便还拍了拍电瓶车的后座,示意楚承赶紧上车。
楚承有些生疏的戴上了头盔,手上还拎着刚刚换下来的衣物,他离开还要回到平时的状态。
闻松青在前面骑车,背部微微拱起显得十分放松,而她身后的楚总比之前换造型时还要更紧张。
他坐在后座上收紧核心,浑身的肌肉都在发力,以避免触碰到闻松青给她带来不好的感受。
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离公司不算远,俩人也避开了下班高峰期,楚总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体面。
楚承本以为闻松青会带他去某个餐厅商讨这件事情,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把自己带到了她的出租屋。
“下车吧!”
闻松清踩脚架、拔钥匙、摘头盔一气呵成,明明只是驾驶一辆小电动却有几分纨绔子弟玩机车的潇洒做派。
至于一旁的楚承倒显得十分拘谨,画风跟闻松青千差万别。
进电梯时闻松青和楚承还碰到了个邻居,老太太慈眉善目的,闻松青与她虽然不能说熟悉,但碰上面了也会打两声招呼。
老太太好奇的问道:“小闻,这是你朋友?”
“是啊,李奶奶,这是我大学同学。今天来我家打游戏的。”闻松清笑得腼腆,语气温柔。
“朋友好啊,朋友好。在这种大城市难得能有个能说上话的朋友。”李奶奶笑眯眯的,撑着拐,慢悠悠的走出了电梯。
楚承低头观察着闻松青,想将她无论是与自己独处,还是面对外人时的神情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闻松青哪怕是在李奶奶走后,脸上仍然保留着微笑的弧度,她是真心享受人交往的时刻,哪怕这个人只是个沉浸式游戏里最微不足道的路人。
叮的一声。
楚承亦步亦趋的跟着闻松青,活像只刚被带回家十分没有安全感的缅因猫。
“抱歉啦,楚总,这个世界恐怕没有任何地方能比我家还安全。所以委屈你在这么不正式的场景跟我聊正经事了。”
“没事儿,我不介意。”
好在闻松青家里待客的拖鞋,和头盔不是一样的颜色,这让楚承大大松了口气。
楚承不是不喜欢粉色,或者对颜色有什么偏见,主要是他还想在闻松青面前保留些成熟稳重的现象。
闻松青抓抓后脑勺的头发看向了墙上挂着的时钟,叹了口气。
“上班真的好累呀,什么也没干都就快九点了。”闻松青嘟嘟囔囔,小声说着抱怨的话。
闻松青脑袋后面还有一小搓乱翘的头发,引得楚承移不开他的视线。
她先是给楚承倒了杯温水,转身走向了自己家的厨房。
为了充分利用空间,这间房子的厨房并没有做成封闭式的,楚承在客厅也能清晰看到里面的场景。只见一个仅有半人高的小机器人踩着凳子,兢兢业业地做着饭。
楚承头顶上不自觉地冒出了个问号。
托智能化程度远超世界水平的小机器人的福,闻松青这个做饭天菜,才不至于天天泡面或外卖。
“我先问吧,楚总。”
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的口吻,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楚承慢慢放松了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
闻松青一回到家就将自己毫无用处的眼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楚承。
楚承微微错开视线,朝着正前方,缓了一小会儿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感觉出来的。我只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抗拒那个人……”
“我……”楚承停顿了一下,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双手交叠,显得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我身体上的不适该如何解决,却因为种种巧合无法自救。”说到这时楚承脸上带着些自嘲的苦笑。
“我本来只是感觉周围和自己都有违和感,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世界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永远都在同一段时空中循环。好像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一个人。”
“我在工作上有很大的自主权,唯独在面对她时控制不了这副躯壳。我面对她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被精心设计好的偶像剧台词,我所有的生理反应都在告诉我,我现在正为她心动,她就是我的真命天女,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谈话过程中楚承刻意规避了某些词汇,以及女主的名字。也没有向闻松青大倒苦水,只是直白地展现他''觉醒时''的无措与纠结。
他那双清亮的凤眼里燃着野火。
那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会拥有的眼神。他没有明说,但闻松青明白他话语下饱含着的不甘,和那个不屈的灵魂。
AI无法成为人类。有时候是因为人性的复杂,人做出的决定,不能完全依靠数据逻辑的推断。所以当一个程序发现束缚自己的枷锁,并下定决心想要挣脱开。他就已经和其他程序,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这就是楚承现在的状态,虽然说闻松青并不是要成为他的救世主,也不是巡查组的人。但至少她可以帮助被困在这个游戏里的楚承,加快获得自由的速度。
外界关于智能AI的法律相当健全,这百年来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也不是没有发展成智能生命的AI,但他们和楚承有一些不同。其他的智能AI的底色是理性的,楚承给闻松青的感受,更加柔和,也更像人类。
非要打比方的话,其他AI是决裁者,而楚承更像一个艺术家,哪怕他被困在了霸总的壳里,他的某些柔软的情绪情感也能触动闻松青。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查看你的核心代码,尝试将你带回现实世界。”
闻松青彻底收起了自己的散漫,正襟危坐地对着楚承说。
“当然,我不介意。但是你要怎么做呢?
如果出了问题,又该怎么办?”
楚承说这番话时,语气很轻。
闻松青一下怔住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没有办法给出保证。她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对着楚承说,放心吧,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她保证不了,因为在近距离接触后,她发现这个世界的构造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一旦楚承有一小段代码在她的尝试中丢失,那么楚承还能称之为是楚承吗?
在思考和反省的过程中,闻松清感知着从大拇指上传来的疼痛。她不自觉的咬住了自己的拇指,以保持清醒。这个习惯,只有在她解决极其棘手的问题时才会出现。
闻松青渐渐放空,牙齿却越收越紧,直到耳边传来楚承模模糊糊的声音。
“……你没事吧?别太着急。”
楚承死死皱着眉毛,眼里含着关心。
闻松青猛然惊醒,把自己大拇指解救出来。看着上面深深的牙印。她深呼吸一口气说:“你说的对,是我操之过急了。”
“吃饭吧,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闻松青没有停下思考,当时她试图获取两位主角的核心代码,却差一点被反定位到家中。
而这种定位的发生却不是在闻松清尝试获取女主代码的时候,这种保护或者说监视针对的是楚承。游戏表面的重点与核心是女主,但是整个游戏制作的粗糙又精致,粗糙在各种设定和故事情节,精致在于其细密的防护网。
一旦游戏中的修正系统发现有人试图探索游戏核心,那么整个游戏就像是个深藏着分量不少的炸药的加油站,发生大爆炸只是下一秒的事。
最开始闻松青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整个游戏,当中直到这次与楚承的深聊,她才明确游戏制作者的目的其实很简单,TA只是想要制造出一款乙女游戏满足自己的需要。
但只要将游戏制作者的想法抛开,那么那个奇怪的第二个人应该只是把这个游戏当作个幌子,他想要隐藏的就是楚承本身。
想到这闻松青才惊觉也许一开始她就想歪了。楚承极有可能不是因为游戏而诞生的自主意识,而是他本身就具有意识,只是被束缚在这个游戏当中。
那这事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