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凌晨12点,我准时拨通了沈清露的电话。
“生日快乐。”
沈清露在电话那边一直在笑,笑了半天:“你怎么猜到的?”
“就是猜到的。”
她半夜就来接我了,医生也说我的身体情况好多了,只告诫我保持身心愉快,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沈清露买了很多仙女棒,她点一个,让我拿着,这样可以接力点下去。
最后仙女棒还是灭了,沈清露蹲在地上,不气不馁地点着打火机。
她吊儿郎当:“小盛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发现了,若我跟她表现得随和一点,她就会蹬鼻子上脸,与其这样,不如我还是无趣一点得好。
我答非所问:“享受发现喜欢人的过程,也是中意的一部分。”
她沉默了,打火机在她手心蹭蹭冒火。
我真的想笑,我别开脸,她低头凑到我的唇边。
她喜欢喷香奈儿,所以总是给我一种洋娃娃的错觉。
洋娃娃:“你说什么?盛秋。”
我装哑巴装得真好。
沈清露把仙女棒点燃了,她乱挥仙女棒。
我下意识道:“离我远点。”
沈清露突然把仙女棒凑到我的眼前,火光好亮,我倒吸一口凉气。
她趁着我张开嘴的时候,冲我嘴边吹了一口气。
凉凉的,与夜色同温。
我不知为何,想起把猫惹急了,猫也会哈气。
沈清露磨磨牙:“我这样的呢?我要跟你谈恋爱。”
“还是算了吧,”我努力委婉,“我们年龄差太大。”
沈清露阴着脸:“不行,你得跟我谈恋爱。”
“这不是随便决定的。你父亲知道吗?”
她哑火了。
我以为她是在思考,结果她竟然骂道:“你怎么老把我当小孩,这事跟我爸有关系吗?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读书读傻了,小时候我父亲带我读书,我小学二年级便看完了中华上下五千年,后来痴迷史铁生的散文,老师上课我偷看散文书。一篇《秋天的怀念》,我哭过三次。我喜欢书翻过指尖时,刮擦茧子时细微的声响,就像隔着书跟人聊天般。
我不喜欢别人骂我读书读傻了,因为我知道这是真的,我就是一个笨蛋。
我叹气:“你不是小孩吗?如果你不是的话,你就不会半夜在这里玩仙女棒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明知我心脏不好,还要带我半夜出院。不过一开始,是我先恭喜你生日快乐的。”
她看着我看了半天,“你怪我对你不好吗?”
“你根本就没必要对我好,我先走了。”
沈清露拽住我,亲了上去。她扣住我的后脑,手指穿插到马尾边上,刻意揪住小小的一撮,摸到我的耳边,又晃晃耳环。
叮当的脆响。
沈清露面色还是阴沉:“烦死我了,你跟我回家吧。”
8
我真讨厌被人按在床上的感觉。
真奇怪,我自以为我是一个很有主动权的人,就像很多人跟我交朋友,她们甚至吐槽我过于爱笑,过于活泼。
十七岁的时候,我站在我奶奶的旁边,村里人闲谈,说爱笑的小姑娘又漂亮又招人喜欢,随便去城市里逛一圈,都可以嫁个有钱人。他们把我描绘得如同精美的瓷器,包上舆论的丝带,送到了男人面前。我那时候转着钢笔,在高考考场的草稿纸上写下了一行诗:“旷野的蝴蝶飞出去,才知道自己是虫子变来的。”
我写完,趴在考场上数着一分一秒的时光。
青葱的少女时代,便如草稿纸般,一张又一张地扔进了垃圾桶中。
高考完,他们振臂高呼,喊着解放。我却跑到外面,搜索报名哪个大学,能自己做主,多是一场美好的幻梦。
沈清露按在床上亲我,亲到一半,我的泪蔓延到她的唇边,太苦了。她吃不了苦,便阴沉沉地抬头。
沈清露难以置信:“你哭什么?我究竟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倒是说啊!你不长嘴吗?”
我从床上爬起来,想扯我自己的外套,沈清露拦着我,我又扯不到。
勾了半天,勾到了病号服的一角。
我想穿病号服,她清脆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想我真是年纪大了,要是19岁的我过来,势必要回沈清露一巴掌。但二十七的我抬起眸:“你疼吗?”
沈清露涨红了脸,她现在知道她对我不好了。她抿唇,少女娇柔的嗓音透露喑哑,“你别走,我们才刚开始,你走什么?”
“我只是想穿衣服而已。”
我退一步,她才肯退半步。沈清露:“你穿。”
我穿上病号服,静静地靠在床边。
上面的猫好像在叫,我问:“你今天喂它吃东西了吗?”
沈清露不耐烦:“忘了。”
我摩挲着在桌子上乱找,她伸出手帮我。我找到了猫粮,放到手心里后,去二楼喂猫。
我喂完猫,沈清露坐在旁边玩手机。
她不愿意理我:“我走了。”
她离开别墅,我想提醒她没带手机,才想起来沈清露是有好几个手机的。
我想帮她熄灭屏幕,看到她的热拉还没卸载,便打开。她还在挤眼,不过通过她的账号,能看出她喜欢什么类型。她大概,确实,喜欢长发的漂亮姐姐。我帮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女生,按上挤眼,再帮她关闭。
我独自睡到天明,第二天起床,耳边还嗡嗡作响。
沈清露昨天打我打得太狠,我得缓缓,好在她给了我不少钱。我想出去吃饭,刚走出别墅,迎面碰上了一个小姑娘。她有点眼熟,我不记得是谁。
她却红着脸:“盛秋姐姐,你还在这里呀?”
她可能是我某一个学生?
那真丢人,我现在说是助理,只是一个无业游民而已。做的活跟下人没区别,要挨人打,还要挨人骂。
我笑笑:“怎么啦?”
她道:“我是你之前在酒吧见到的那一个小女孩。我叫刘冉。”
“好巧,我也是两个字的名字。”
“嗯,”刘冉抿唇,探探脑袋,“沈清露跟你一起在家吗?”
我不太喜欢别人把我跟沈清露扯在一起。我淡淡道:“她不在,你找她有事情的话,可以发消息。”
刘冉眼睛一亮,拉住我的手,好奇地看个不停:“我找你有事情的,我听沈清露说了。她要跟她爸爸说,要跟你在一起。真好呀,你们两个。”
我一怔,从骨髓深处都传来一股畏惧的电流感,怕得我头昏脑涨。
我牙齿发颤,“她在哪里?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