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就像一扇窗,透过那扇窗,能看到很多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复杂交错中那些纯洁的,晦暗的,瑕疵的,具有神性的……
“你呆呆傻傻的样子好乖哦。”
“啥子叫乖喃?”
“……嗯,就是夸一个人漂亮可爱的意思。”
“那你也好乖哦!”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字来赞美我。
让人第一感觉是害羞。
从多伦多到成都,徘徊在雨天过后湿漉漉的街道上,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之前在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到这儿看过熊猫,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出国了。
为了逃避被悲伤渲染成整个灰色的世界。
到这里不久,我就在一条树荫大道的尽头盘了一座店铺,然后先给取了个文艺的名字,叫暇光。
制定广告、招牌,搬运设备器具,准备材料原料,以及一些软装。
系列下来,前前后后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暇光地理位置还不错,一下地铁口往前走几分钟就能到,很方便各地的群众游客前来打卡。
当然……后面才意识到,这只是我暂时的幻想。
因为开的是咖啡店,再加上可能处于开业初期吧,连着好多天一个客人都没得。
成都的冬天,常常都是阴霾笼罩,整个城市宛若世界末日。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好的点,但这却是我选择最终她的原因。
雾霾,阴郁,湿润。
今天早上九点钟,我照常开门。现在正值寒假,已经习惯了坐一整天都毫无收获了。
但寒假的店门口以往不知名的树子开了淡黄色的晶莹剔透的小花,宛若蝉翼。
路过的路人几乎都是停下脚步来,低头细嗅花香。
甚至还过有人专门进店来问我,这个腊梅能不能让她摘一根枝枝回去,可以给钱。
我说这个又不是我栽的树子,我决定不了,她又失望地走了。
腊梅花是非常冷冽清寒的香气,在西南闻过这个味道后,我就把它划入我人生中最喜欢的花香之一,且居首位。
这段时间因为是连绵的雨天,街上比之前的人更要少了,是人流量都少了起来,不止是我一家没人,所以心里好受了点,多了那么一丝心安理得。
正月十六号,今日九点多,倾盆的大雨,我刚从楼上的起居室下来,准备挂上正在营业的门牌。
就听见了隐隐门外有伴随着雨声的男女吵架声,很不真切,但还是被我给捕捉到了。
就是有人在吵架,不是幻听。
从暇光的装修筹备到现在的正式开业,我来了成都不知不觉快三个月了。清清闲闲到现在,第一次这么“热闹。”但却是以这种方式。
我店前马路上的一男一女,跟两个疯子一样站在暴雨下嘶吼。整条街都被这雨天渲染得灰青一片,凄冷无比,雨珠簌簌砸落的声音把两个人的争吵声都掩去大半。
所以这才没引来周围居民的围观。
我心里面这么暗戳戳地庆幸想。
于是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准备旁观完整场。但两个人吵了没多久就彻底分开了。
男生愤愤把女生推到在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女生就地坐了下来,背倚在消防栓上,神情呆滞得宛若跟行尸走肉的躯壳。
不知道顺着脸颊纵横滑落下来的是泪还是雨水。
我的屁股本来是是牢牢定坐在沙发上的,但不知道怎么了,又莫名其妙地抬腿,走到门口拿起一把算大的黑伞,推门就走出去了。
门上悬着的风铃叮铃铃的响。
我走到她面前,找到需要倾斜的角度把伞对准她了的身形,牢牢地照在她身上。
几乎是一两秒的时间,她就发现了雨滴没有再孤零零地打在她身上了。
她仰起面孔来。雪净的脸上透着几分懵懂的茫然怔愣,那双眼瞳深而幽,眼睛大而圆,眉毛细细的,嘴唇粉嘟嘟的。
这是很漂亮灵动的一张脸。
我也愣了,心里还稍微惊讶了下。
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这男的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我把她搀扶回了店里,然后好言相劝地邀请她上楼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在我的浴室里淋浴,我把衣服给她放外面后就坐在楼下,摆弄一些小物件——一些窗台上那些放满成一排的小花和各种各样的多肉。
我给它们一一喷了水,屁股刚准备落在软绵绵的皮革沙发上,木质楼梯上就哒哒哒地传来拖鞋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她抬眼望来,我们正好对视上。
我居然产生了不敢看她之意,于是淡淡移开眼,一句话也不说。其实就是表面从容,但内心还是慌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跟陌生人这么对视,我有点害羞。
她里面穿着我的衬衫,外面披着我的长开衫外套,身形纤细颀长,深褐色的卷发懒懒地披在身后,伫立在那里冷冷地看过来,忽然就素净清雅起来了。
一点也不像第一眼见到时的甜甜的那种类型。
有了神仙那样不染纤尘的距离感。
但这张脸明明就是甜妹呀!
“外面这么大的雨,你也不好回去。休息一会儿再说吧,反正店里也没有客人。”我这么和她说,说话的时候勉强地看向她,以免显得我有礼貌一些。
她纤弱飘然的姿态有些像女鬼,一样飘过来,声音软而低,“谢谢姐姐。”
虽然被这甜美声音叫出来姐姐有些暗爽,但我还是很镇定地让她坐下说话。
她刚一坐下,我又立马站起来,去倒了两杯冒着白烟的热水来。
“要不要加玫瑰花瓣?或者是茶叶?”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眼眶仍然是红红的。一垂眸就有种黯然伤神的模样。
这的确激起了我的怜爱。
“你……”我本来想安慰她的,但一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顿在“你”这个字上哽住了。
“你别伤心了。”我一口气地说出,费了好大力的力气似的。
我看到她好像是笑了一下,她抬起眼来,认真注视着我,再次感谢,“谢谢姐姐。”
因着是下雨天,两个人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就很尴尬。就唠起家常来,先是她开口问的,然后我们就一问一答起来。
“上学期这家店都还是一家炸货店,姐姐为什么会来这里开咖啡店?”
她鼻子仍然通红,抽噎才止住,但还是带着闷闷的气息问出,这类似于感冒鼻塞一样的声音。
“喜欢成都就来了。”我淡淡这么说,自己都清楚的,自己又是一贯的漠然样子。
其中之前对成都没什么太大印象,但就只是计划回国前某一个夜晚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一个念头就能让我为此前来,付出实践。
“那姐姐你是哪儿的人?”她换了四川话,尾音被拉的老长,再加上闷闷的声音,有撒娇卖萌的味道。
“我是上海人。”
“上海人原来也会来成都开店。”
“嗯,其实也好久都没回去过了。一个地方待腻了就总得换个地方待待。”我继续用标准的普通话说。
“对了姐姐,你叫啥子名字?”
她这个话题转变的实在突兀,而且语速很快,我居然有些听不懂她说话。
“啥子?”我学着她的语气,或许就是我这一瞬间的表情在她眼中呈现出了一丝疑惑。
从国外回来,我的母语是真的退化了很多,很多词汇从别人口中蹦出来,我总要迟钝个一两秒,才能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她笑了一下,有些僵硬地转换回了普通话,耐心解释说,“就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总对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有种羞耻感,我盯着她那双深幽漆黑的瞳谋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段明暇,日月明,无暇的暇。”
“姐姐人长得漂亮,心肠还好,就连名字也这么好听。”她轻飘飘地这么说。
我被逗笑了,也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就是川戏的学生吗?”
“我叫柏初,柏树的柏,第一次的那个初,今年大二了。”
“那你名字还挺好听的哈。”
“姐姐的名字也好听。”
她说完,我们两个又对视上。气氛明显凝固了几分,我觉得关心人总要问问原因吧,就试着开口问她。
“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吗?”
我能看到柏初的眸光倏地黯淡了下来。
就这么一瞬间的事,但就是很强烈,紧紧抓住我的心尖,让我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呼吸笨重,心跳咚咚咚地吵闹着在耳畔轰响。
“嗯。”柏初垂着眼帘,刚才的活跃已不在了。
整个人就像是冷掉的灰烬。
柏初继续又道,“是他出轨了,但是他还不承认。”
“这种渣人就不要再理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不知道怎么说,就只能这么安慰道,尽管是最老套的话,但还是希望她能被我安慰到。
“嗯!知道了。”她很配合我的点头保证。
刚才的冷灰又有点了火星的温度。
虽然我看得出来她是强装的。
“你们多久开学,怎么今天都来这儿了?”我想打听一下情况。
为了我的生意。
柏初想了想说,“我本来就是本地人啊。川戏大一的话下个周就开学了,大二到大三还要晚一些。”
“旁边是不是还有个什么学校?”
“那在另一条街去了。”她和我说,“旁边还有个专科学校,人很不是很多,只有几千个人。”
好吧,她居然能看出来我是想打听人流量。
我道:“没事。开学了带上同学来我们这儿喝咖啡拍照打卡,给你们打八折优惠哦。”
“嗯?是本来就八折优惠,还是说我带来的同学才打八折优惠?”
我被她的思维的灵敏转换有些惊住了,这反应也太快了吧!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我当然得说出个两全其美的答案,“本来就打八折优惠,你带来的同学打……六折优惠。”
“姐姐,加个微信。”她忽然站起来,然后一步就绕到我身边来了。
她长绸似的发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有部分垂在了我的脸颊和肩膀上。
浴后馨香扑面而来。
总感觉我的洗发露里掺了些别的好闻的味道。
有川音、川影、川传,那我就来个川戏吧!川戏设定比川音还要好一些。本文无原型,一个灵感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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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