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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作者:淘金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那两个字——“父亲”——在碎裂的屏幕上幽幽闪烁,像两颗淬毒的蛇瞳,死死咬住了林屿的视线。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决绝!他浑身猛地一颤,手指如同被烫到般痉挛着松开!沾着干涸血渍的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屏幕朝上,那两个字依旧如同诅咒般跳动着,发出无声的尖啸。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林屿的身体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缩成针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刚刚燃起的、如同淬火般的光芒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吞噬,只剩下空洞的、濒临崩溃的茫然。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打颤,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童年被皮带抽打的火辣痛楚,书房里古董瓷瓶砸在脚边飞溅的碎片,烧红汤勺烙在皮肉上腾起的焦臭白烟……无数带着血腥味的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如同最恐怖的默片循环播放,将他瞬间拖回那个永无止境的黑暗深渊。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濒死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住头,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藏起来,隔绝那催命的铃声。


    周凛躺在病床上,左肩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胀痛。他看着林屿瞬间崩溃的模样,看着那部在白色被单上兀自震动、如同活物般跳动的手机,眼底深处翻涌的疲惫和剧痛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决绝。


    不能再退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林屿必须自己跨过去的深渊。


    “林屿。”周凛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锥刺破凝固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林屿被恐惧塞满的耳膜。


    林屿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抱着头的手收得更紧,指节惨白。


    “看着我。”周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屿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抬起头!那只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茫然,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


    “手机。”周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钉在他脸上,“捡起来。”


    林屿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摇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不……不行……他会……”


    “他什么也做不了!”周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沙哑,牵扯到伤口,让他额角的冷汗瞬间沁出,脸色更加惨白,但他眼神里的锐利和逼迫却丝毫未减,“他现在在哪儿?在瑞士的银行里?在某个私人岛屿上?还是在法院的被告席上?!”他每问一句,声音就冷一分,“他只能隔着电话线!像条被拔了牙的老狗一样,对你狂吠!”


    林屿被这从未听过的、带着刻骨鄙夷和冰冷力量的描述震得浑身一僵,连哭泣都短暂地停滞了。


    “他打这个电话,是因为他怕了!”周凛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刀,一字一句,狠狠劈开林屿混乱的恐惧,“怕你手里的证据!怕你不再受他控制!怕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你手里彻底崩塌!所以他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像以前一样,用恐惧来拴住你!让你重新变回那个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的废物!”


    “废物”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屿的灵魂深处!他猛地睁大眼睛,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混杂着巨大痛苦和屈辱的、近乎野兽般的凶光!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那些被皮带抽打、被烟头烫伤、被当众羞辱的屈辱画面,如同岩浆般在心底沸腾!


    “捡起来!”周凛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通牒,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接!开免提!让他听听!听听那个他以为永远长不大、永远被他踩在脚下的废物儿子,现在是什么声音!”


    巨大的冲击如同雷霆在林屿脑中炸开!恐惧、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被强行点燃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毁灭欲,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坝!他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嘶哑到极致的低吼!身体猛地从地上弹起!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疯狂,一把抓起床上那部还在疯狂震动的手机!


    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深深陷入冰冷的金属外壳!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字,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恐惧的底色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混杂着绝望和毁灭的疯狂火焰彻底覆盖!他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手指颤抖着,却又无比用力地戳下了免提键!


    “嘟——”的一声轻响后。


    电话那头,一个极力维持平稳、却依旧无法掩饰声音深处剧烈颤抖和刻骨寒意的声音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小屿……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是林父。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居高临下,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裸的暴怒和一丝极力隐藏的惊惶。


    林屿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本能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别怕。”周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磐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绝对的指令,“告诉他,你在。”


    林屿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如同刀片刮过喉咙,带着血腥味。他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嘶哑到变形的字:


    “……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林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权威的暴怒和难以置信:“在?!你还有脸说在?!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联合外人!告你亲生父亲?!把家丑闹得满城风雨?!让林家成为全城的笑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林家养你二十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恶毒的咒骂如同淬毒的冰雹,劈头盖脸砸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和羞辱!林屿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瞬间溢满了屈辱的泪水,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再次崩溃。


    “他在害怕。”周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锚,瞬间定住了林屿即将沉沦的意识,“他在用最难听的话骂你,是因为他除了骂,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控制你了。告诉他,你不是畜生。”


    林屿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瞬间渗出。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毁灭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猛地抬起头,那只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对着手机,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


    “我……不是畜生!”


    电话那头猛地一滞!显然没料到林屿会这样回应!短暂的死寂后,林父的声音变得更加暴戾,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疯狂:“不是畜生?!那你是什么?!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姓林!没有林家,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那个姓周的能护你一辈子?!他现在自身难保!他的律所完了!他的执照马上就要被吊销!他就是一个自身难保的丧家之犬!你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林屿和周凛共同的软肋!林屿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凛。


    周凛的脸色在听到“丧家之犬”时没有丝毫变化,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对着林屿,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两个字:名字。


    林屿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明白了!他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在屏幕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满的弓弦!他用尽生命中所有的力气,对着手机嘶吼,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和……某种彻底挣脱束缚的疯狂:


    “我姓林!但我是林屿!不是你的狗!不是林家的附属品!我是林屿!!”


    吼声在病房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几秒钟后,林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暴怒,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带着刻骨怨毒和毁灭欲的嘶哑低语:


    “……好。好。林屿。你很好。”那声音如同毒蛇的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致命的寒意,“你以为翅膀硬了?以为靠着一个快完蛋的律师就能翻天?我告诉你,林屿,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林家!别想摆脱我!那个信托基金?你妈留给你的东西?呵……你拿不走!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还有那个姓周的……他护不住你!他自身难保!你们……都得死!”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冰冷的刀锋,狠狠刺穿了电话线!


    林屿的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几乎要再次脱手!


    “录音。”周凛的声音如同最后的指令,冰冷而清晰。


    林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颤抖着手指,在屏幕上戳下了录音键。屏幕角落亮起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点。


    “告诉他,”周凛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他的威胁,法庭上见。”


    林屿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红色圆点,看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如同毒蛇般的死亡威胁,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前所未有的愤怒和……一丝冰冷的清醒,如同冰火交织,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如同带着冰碴,刮得喉咙生疼。他对着手机,声音不再颤抖,不再嘶吼,而是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的平静,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你的威胁,我录下来了。法庭上见。”


    说完,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他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响起。如同断弦之声。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林屿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依旧死死攥着那部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流淌,但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除了残留的恐惧和泪水,却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如同废墟中挣扎抬头的……东西。


    是疲惫?是茫然?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劫后余生的……力量?


    周凛靠在枕头上,左肩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汹涌袭来,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看着林屿,看着那个第一次主动挂断父亲电话、第一次在**裸的死亡威胁下没有彻底崩溃的少年,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锐利,终于缓缓沉淀下去,化作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指了指床头柜上那份《人身保护令申请及财产保全申请书》的副本,声音因为剧痛和疲惫而异常沙哑:


    “签名。”


    林屿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份文件上。纸张边缘还残留着他之前捏出的褶皱。他松开紧攥着手机的手,手机屏幕依旧亮着,显示着刚才那通电话的结束时间和……录音文件的保存图标。


    他一步一步,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份文件。拿起旁边那支冰冷的签字笔。


    笔尖悬停在申请人签名栏的上方。他的手指依旧在颤抖。目光落在“申请人:林屿”那几个打印体字上。


    林屿。


    这个名字,曾经是他无法摆脱的枷锁,是刻在骨髓里的耻辱烙印。而现在……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千斤重担。然后,他低下头,笔尖重重落下!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力道之大,几乎要划破纸背。他极其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那两个字:


    林屿。


    字迹歪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用尽生命刻下的沉重和决绝。


    最后一笔落下。他松开手,笔掉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周凛。泪水依旧在流淌,但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恐惧的底色之下,那点如同淬火般的光芒,终于艰难地、彻底地……燃烧了起来。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带着暖意的金色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斜斜地照射进来,恰好落在林屿签下名字的那一页纸上,也落在他沾满泪痕、却第一次挺直了脊背的侧脸上。


    断弦已落,余音未绝。但新的篇章,终究要用自己的名字,亲手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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