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对面的李敬太过磨蹭,程彻懒得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手机挂着组队放在一边,美滋滋听起了概率网课。
还是外放。
某知名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老师的声音顺着听筒流进了正处在心理建设阶段的李敬耳里,熟悉、磁性、抑扬顿挫。
莫名地,给了李敬一种难以言喻的勇气。
“程哥,其实是我女朋友想找你帮个忙,她是你们学校的。”
程彻近视度数不高,但看网课的时候习惯戴眼镜,这会儿他低头做题,深黑瞳孔在镜片下透着淡淡的芒,看上去十分精明:
“我们学校的怎么不直接来找我,你不会是想中间商赚差价吧?”
他程哥财迷人设不倒,一开口就是腐朽的金钱气息,语气阴冷又危险,精神状态有种“你占我便宜我就neng死你”的美丽。
李敬被刺激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笑道:“我哪儿有这个胆子……哈哈。”
再多给他几条命他也不敢挣对象和兄弟的钱啊!
“你女朋友哪位?”寒假的时候程彻忙着兼职,和李敬都没见过一面,更别提知道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子了。
李敬摸摸额头不存在的汗:“她叫吴桐,和你一个班的。”
握笔的手微微一顿,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出现了片刻的茫然,程彻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得有一次,他的语言功能出现了紊乱。
半晌,程彻眉峰轻蹙,诚恳发问:“那是谁?”
此言一出,吴桐的男友李敬心脏唰地中了一箭。
李敬很是受伤,弱弱道:“哥,我女朋友和你当了一年半的同学。”
整整一年半的同窗时光过去,程彻对吴同学毫无印象。
真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你女朋友是……”程彻暂停网课稍稍回想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薄唇微张,半是疑惑半是迟疑,“……女生?”
李敬:“……”
俺不中嘞。
李敬简直不敢相信,他怀疑人生,怀疑自己:“女朋友还能是男的吗……?”
细听之下,这人声音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程彻的歉疚犹如鳄鱼的眼泪,没有真诚,全是敷衍:“不好意思,我们专业女生比较少。”
“女生少不应该更有印象吗!!?”
李敬破大防,无能狂怒地发出灵魂拷问。
“额,这个……”
程彻睁眼说瞎话:“你知道的,我打小就社恐,不敢看女生。”
“我上次去你们学校还看到你瞪女生了!”
程彻微笑:“不好意思,那是伪人。”
在他眼里的地球online用户们毫无性别划分,只有人和伪人。
管你男的女的,菜还不肯上进,菜还拖人后腿,那就该骂。
我不但要骂,我还要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地骂。
况且程彻也不会指着人的鼻子骂人家废物说wcnm。
他只会皮笑肉不笑地用最阴阳怪气的标准普通话,不带一个脏字地让你认清自己的处境,摆正自己的位置。
李敬:“啊??”
程彻嗤笑一声。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
他由衷认为大学里的小组作业是世界上最恶心人的东西。
三人小组,程彻组里一个是他前室友,一个是他室友女朋友,这俩人不愧是情侣,如出一辙的什么活儿也不肯干。
不肯干是吧,那行。
但你就不能早点说吗?
非得到最后要交东西了磨磨蹭蹭来一句“啊,我策划案还没想好怎么写”。
为了那点平时成绩,程彻忍了,最后十小时生死时速一个人做完了策划案ppt和实验报告。
把东西交给学委的时候程彻反复思考,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放心让那对狗情侣做策划案和统计实验数据的?
呵,自己脑子也有问题。
蠢货。
“那程哥你也不是没办法吗?”程彻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听得李敬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在电话的那一头瑟瑟发抖。
李敬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微颤:“你那会儿带队打比赛呢你说是不是,一个小小的小组作业怎么能和国家级比赛相提并论,根本没空想那么多嘛,你已经尽力了。”
你、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在别人那里或许是一句安慰。
但落入程彻耳中,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拼尽全力仍然无法战胜是吗……”
熟悉的阴森气息透过听筒蔓延,冷得像是毒蛇吐信,潮湿、黏腻、让人格外毛骨悚然。
程彻冷笑道:“那还真是废物啊。”
李敬:“!!!”
卧槽!
苍天有眼,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
李敬确实不是那个意思,他本意是指程彻已经做得很好了,都是那群伪人的问题,和程彻毛线关系没有。
可程彻这人的思维模式和李敬差了十万八千里。
面对拖后腿的神人,带不动就是他能力问题,就是因为他不够强才需要“尽力”。
还是太没实力了。
程彻得出结论。
“下了,要帮的忙微信把细节发我。”收了李敬大几百块钱,就算这人女朋友狮子大开口想拿个国奖,程彻也能给人家弄过来。
横竖不过多个组队挂件而已,顺手的事。
“哎——程哥——!”
撕心裂肺的呼喊被程彻冷漠屏蔽,这些年来装死的技术分毫不减,两指夹住手机往床头一扔,书桌上挂着的概率网课重新播放。
他请了两个月的假,回去刚好赶上概率期中考,那授课老登刚正不阿,管你是腿瘸了还是人废了,只要还剩一口气就和普通学生一般无二,该考的还是得考,该挂还是得挂。
请假的第一个月程彻压根儿摸不到电子产品,看个书也要和沈余冬打报告,偷偷摸摸翻了两页教材,刘姨那阴魂不散的女人就像程彻高中班主任一样准时出现在他身后。
一转头,立马对上刘姨那张面若观音的脸。
他有十个胆子都不够被吓的。
一直到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他脑子彻底没事了,沈余冬才收了神通。
满打满算,程彻也不过拿到了十来天的电子产品。
这些天他两眼一睁就是刷课打单子,恨不得把没学的知识全灌进脑子里,把没挣的钱全给挣回来。
不当游戏代打的这段时间,程彻每天都感觉金币哗啦啦流失的声音在他脑中哭嚎。
心好痛。
“咚咚咚——”
有人敲门,异常地有节奏感。
程彻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在书桌底下无处安放,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地方交叠,当真不想起来给人开门,伸手扶了下眼镜,视线仍留在那一黑板的题目上,淡淡道:“进。”
他不管做什么事都很专注,很少有一心二用的时候,身后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逼近,程彻是一点儿也没察觉。
一学起概率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全身心都投入到知识的海洋当中,完全不记得自己几十秒前干了什么。
年纪轻轻比村口大姨还健忘,这就是当代Z国大学生。
一道阴影从程彻的余光中掠过,那人把盛着牛奶的杯子放到离平板较远的地方,手腕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袖口微微卷起,小臂紧实有力,袖箍还没来得及摘,在灯下闪着若隐若现的光泽。
注视着视频里黑板上题目的深黑瞳孔骤然一缩,程彻喉结动了动,眼神从平板上移开,看向了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人。
“我打扰到你了?”
察觉到程彻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沈余冬不觉懊恼,眉宇间满是歉意,默默往边上走了些,离书桌前的青年稍微远一点。
嘀嗒,嘀嗒。
时间在一分一秒间流逝。
僵直的背接收到安全的信号,慢慢舒缓下来,程彻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漆黑的眼睛冷而漠然。
黑压压的一片充斥脑中,太阳穴隐隐作痛,细细密密的汗珠缓缓渗出。
他不太习惯有人靠他太近,即便那个人是沈余冬。
“没。”声音低哑,带着压抑住的冷意,平淡地没有一丝起伏,“哥,你下次要不先吱个声?”
一个刘姨一个沈余冬,走路没声儿也不说话,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人周围,程彻这心脏脆弱得很,咔崩一下就碎了。
他是听到有人敲门,但这玩意儿有时效性,顶多维持个几分钟,过了还是怕得手脚发凉,冷汗直往外冒。
沈余冬十分歉疚,再三点头应允:“我下次一定注意。”
辛苦工作一天的沈总难得有空给正在学习的家里孩子送上一杯热牛奶,没想到把人家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才缓过来。
沈余冬一颗慈父心秒变旺旺碎冰冰,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好像做错了什么。
没用的老父亲沈总突然间失去了高光,眼下一片黯淡。
或许是面前人的眼神太过卑微和沧桑,程彻警钟雷鸣,心率疯狂飙升,眼皮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直跳。
完了。
他刚才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
我靠沈余冬这副表情真的很吓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余冬对他程彻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哥,那个我……”
有些人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好嘴,可越到这种需要用的时候就越是屁用没有。
程彻就是这种人。
恶语伤人张口就来,安慰人的话绞尽脑汁凑不出二十个字。
“好了,我知道了。”沈余冬轮廓分明的侧脸显示出一种无力的苍白,嘴角扯出的笑容坚强而又苦涩。
程彻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直接被此情此景硬控了整整一分钟,等到沈余冬从房间退出去带上房门,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啊!
你别脑补一些有的没的行吗!
我靠沈余冬你——!
程彻连忙暂停网课,肩背稍挺,一个用力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
倒吸一口凉气。
“嘶……”
磕到腿了。
还是事先瘸了的那条,这玩意儿跟了他真是遭老罪了。
【沈哥:早点休息,牛奶记得喝。】
【沈哥:[拜托拜托]】
平板上划过微信消息通知,程彻低骂一声,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眼神落到那杯现在这会儿还冒着热气的牛奶上,既幽怨又无奈。
嘴唇碰触杯口,稍加思考片刻。
一仰头,咕噜一声,闷了。
救命啊多大岁数了还要喝牛奶?
“哐当——”
程彻只能窝囊地用杯子发泄怒火,甚至不敢把声音弄得太响,以防门外头的刘姨闻声而来。
刘姨的顺风耳如同神兵利器,再好的隔音效果在她面前也形同虚设。
当探子的好苗子,不知道怎么就跑来沈家当保姆了。
程彻随便想了下,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尊贵的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上面。
恩师的嗓音一如往常那般低沉磁性,绿色的黑板在程彻眼前越来越模糊。
不对啊,他的恩师什么时候这么催眠了?
上下眼皮打架,程彻强撑着困意足足五分钟。
“扑通!”
某人的俊脸和桌板来了个完美的亲密接触。
与此同时,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每一寸空气都停止流动。
【滋啦——】
【登陆成功!】
【尊敬的宿主您好,炮灰自救系统5433竭诚为您服务ovo!】
程彻可能不是人,但我是真的狗[爆哭]
欠两章明后天补[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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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