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彻觉得自己最近几个月可能水逆。
大二下开学前夕,他跟着老师带的队伍进山里采集数据遇上大暴雨,其他人都没出多大事,就他,稀里糊涂地腿骨折附加轻微脑震荡,没法儿回学校上课必须在家里躺尸。
程彻是什么人!
他是比钢铁还结实的工科男!
腿骨折脑震荡算什么!照样能下工地!
然而,资助他读大学的沈余冬沈总知道这个消息后比他亲爹妈还急,特地跑了一趟医院,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还贴心地给程彻安排了一个心灵手巧的保姆阿姨。
“哥,没必要吧?”当时的程彻眉头紧锁,打心底觉得沈余冬小题大做,立刻从病床上跳起来向沈余冬展示自己的行动能力。
这一跳,另一条完好的腿顿时嘎嘣一下。
程彻:“……”
连麻带痛的感觉从身体四面八方涌向大脑,本就脑震荡的程彻更加头晕目眩。
但他是个装货,面上非常平静,甚至向沈余冬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笑一下蒜了。
沈余冬西装革履,黑色短发用发胶整理出利落背头,露出光滑整洁的额头,他的鼻梁高且直,下颌线分明清晰,浅褐色眼睛在镜片后显得尤为担忧,似乎刚接到电话就从某个应酬上急匆匆赶来。
程彻的这位资助人说是活菩萨再世也不为过,自打资助他和另一位村友开始,沈余冬又是给钱又是给情绪价值,跟养俩大儿子似的,操的全是当爹妈的心。
程彻不太理解沈余冬这种感动Z国十大人物的助人为乐思想,但对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沈余冬不赞同:“我觉得很有必要。”
他怎么说也比程彻多吃几年大米,哪里看不出程彻这小子故作坚强,只是看破不说破。
沈余冬:“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已经和你的辅导员请了长假,腿好之前,你不要想着偷偷跑去学校上课,阿姨会帮我盯着你。”
沈余冬很少像现在这样强硬,但程彻在不顾忌自己身体这方面前科累累,别人的温言软语完全不当回事,对付他这种人不来硬的不行。
“……我导员知道了啊?”程彻抿了抿唇,还想再抢救一下,“那我——”
沈余冬之前每次对上程彻都要费上一番口舌,现在已经能精准预判程彻要说的话。
他心道果然如此。
“你在你老师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你觉得他最近这段时间还会带你出去?”
沈余冬资助的这俩孩子,一个陆则事多但让人省心,一个程彻事少但犟得出奇。
天使投资人沈先生几乎把陆则纵容成了金贵少爷,明明他一碗水端平,对程彻也是同等的关注照顾。
可不知道为什么,程彻就是和他不亲近,也没有半分少爷脾气,上了大学还一个人跑出去租房住。
沈余冬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意思和程彻直说,怕被对方当成不怀好意的变态。
这一来二去,他一看到程彻就头疼,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挫败感。
听沈余冬这么一说,程彻垂眸想了想,他老师一大把年纪还真经不住刺激。
要是程彻有个三长两短,小老头可能要跟着他一起归西。
使不得使不得。
程彻坐回病床上面无表情,像是认命:“哥你说得对,我导儿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我还是不给他找麻烦了。”
沈余冬松了一口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满意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
不仅程彻的老师经不住刺激,沈余冬也受不了。
有段时间他一做梦就是程彻出事,什么工地上高空坠物、进山里山体滑坡、遇上这样那样的山野猛兽。
光是想想,沈余冬就忍不住吃两颗降压药稳定心率。
程彻嘴唇抿成直线,几绺乌黑的头发覆盖在眼睑处投下一道阴影,他喃喃自语:“那我的平时分怎么办……”
“我绩点不就死了吗……”
沈余冬没太听清,但程彻的表情过于凝重,他也跟着皱了下眉:“怎么了小彻?”
程彻耳朵微动,长长叹息一声,摆摆手:“没什么哥,你先去忙吧,我挺好的。”
他明明人还在这里和沈余冬说话,却好像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程彻越是这样,沈余冬就越是害怕,他宁可程彻像陆则一样作天作地,也不希望这孩子什么事都不肯说:“真没事?”
“我没事。”是平时分有事。
程彻感觉自己的心被剜走了一块儿,痛得他死去活来,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气得发抖,恨不得穿回出事之前跑得比谁都快:“哥,我是不是好了就能和导员销假?”
越早回去越好,能抢救一点是一点,程彻这么想着,望向沈余冬的殷切目光熠熠生辉。
程彻的骨相极其优越,长眉凌厉如剑,鼻梁高而挺拔,薄唇下垂,自带讥诮嘲讽,冷硬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极少有像今天这般近乎乞求的态度。
他平时正眼看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浑身上下总是围绕着一股淡淡的死感,眼底无波无澜,就好像上帝创造他的时候没给他点上高光。
沈余冬难得在程彻脸上看到这样的眼神,不自觉有些怔愣。
沈余冬知道程彻吃硬不吃软,与之相对的,程彻也清楚沈余冬吃软不吃硬。
绩点当前,程彻能屈能伸。
“……当然。”沈余冬喉结滚动,浅褐色的眼里满是无奈。
他从来没见过比程彻还爱上课的大学生,太上进的孩子偶尔也很让人苦恼。
听到肯定的答案,程彻心里舒坦了不少:“谢谢哥,我休息了,你先去忙吧。”
他不是陆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麻烦沈余冬。
他不过就是小小地骨折了一下,再小小地伤到了一点脑子,这有什么好需要特地跑一趟过来看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耽误了沈余冬赚钱,他更是如鲠在喉。
卧槽,拖油瓶啊!
程彻两眼一黑,想找根绳子吊死。
但又转念一想,他好像不能死,死了还要麻烦沈余冬给他收尸。
程彻立刻歇了这个念头,低声骂了句晦气。
“那你……”沈余冬本想再说点什么,却看到程彻像一条死鱼般躺回床上,被子一盖跟进了棺材似的。
沈余冬:“……”
不就是给他请了个长假回家休养吗!
换作陆则早就放彩炮庆祝了,怎么轮到程彻这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余冬不懂,但他知道一件事:“被子不要盖在头上。”
病床上那一团静止不动。
人已经升天了,勿cue。
片刻过后,程彻缓慢从被子里伸出手,向沈余冬比了个“OK”。
沈余冬拿程彻没辙,见此情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步三回头离开了病房。
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程彻掀开被子坐在床边,长腿交叠,生无可恋,满脑子都是他的绩点。
程彻本来想趁沈余冬不注意偷跑回学校,万万没想到沈余冬居然早就和导员搭上了线。
很好,路堵死了。
他也想死了。
漆黑如墨的双眼百无聊赖地打量四周,突然想到什么,程彻目光一凝,仔仔细细扫视病房里放着的东西。
真受不了……
他终于知道少点什么了。
程彻站起身,拄着拐面如菜色地走到病房门口。
“咔嗒——”
门外,保姆阿姨和蔼可亲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阿姨慈眉善目,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程彻:“……”
有时候他也挺无助的。
程彻嘴角抽动:“姨,打个商量,咱下回不那么吓人,成吗?”
保姆刘姨和程彻也是老熟人了,听他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小程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哇?”
程彻微笑:“可能因为最近脑子摔坏了吧。”
刘姨眼睛瞪大,惊叫出声:“伤到脑子了!?这么严重啊?”
先前沈余冬给她提了一嘴程彻进山学习途中遇上山体滑坡,火急火燎把人送去了医院。
刘姨家里那口子早些年也老是跑野外,她习以为常也就没当多大回事。
可程彻是什么人啊!?
这孩子的脑子金贵得很,要真被砸坏了多的是人比程彻本人还心疼。
“没事吧小程?哎呦我的亲娘嘞……”
在刘姨鬼哭狼嚎之前,程彻脸上率先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我现在特别好 ,清醒得能写一套高考卷子。”
刘姨:“……真的?”
程彻点头:“真的,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好过。”
刘姨面露担忧:“小程啊,你可别骗姨。”
程彻故作惊讶:“我怎么可能骗您?我说真的,我现在感觉一身轻松。”
跟升天了一样,爽得没边了。
就是心脏有点自己的想法,痛得一阵一阵的。
哈哈,小事一桩。
“先不说这个。”程彻刚在病房里面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手机,他不用脑子都知道沈余冬会交谁手里,“姨,手机给我吧。”
他可以不回学校上课,但绝对不能没有手机。
刘姨果断拒绝:“那当然不行的撒!小沈和我说了,你现在是要静养的嘞。”
程彻眉心突突直跳,静养归静养,沈余冬扣他手机是几个意思?
“姨,像我这样的现代人没有手机真会无聊死的。”程彻神色认真,试图交涉,“你平常不也喜欢刷点小抖音小快手吗?我们互相理解理解。”
刘姨连连摇头:“这哪是一样的哇?”
“怎么不一样了?”程彻皮笑肉不笑。
刘姨一身浩然正气:“小沈特地和我提过了的哇,他说你一拿手机就打那劳什子游戏,平时玩玩也就算啦,劳逸结合嘛,可是你现在人都出事进医院了,就不要惦记小孩子玩意了嘛。”
“wo……c沈余冬你……”程彻一声国骂憋无可憋,碍于面前站着长辈,他还是尽量收住了声音。
刘姨耳朵时好时不好的,没怎么听清,脸上一片茫然:“小程你刚才说什么了哇?”
假笑男孩程同学咬牙切齿:“刚才啊……刚才我说——”
“干得漂亮。”
假笑男孩程同学:沈余冬你真TMD牛B。
沙雕文,攻精神状态十分超前,纯恨战士,一发狠就国骂上了,雷这个的宝宝可以退出,补药骂他[可怜]
轻松日常向,鸡飞狗跳小甜饼,隔日或三日更,每章3000字以上[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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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水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