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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正文-蜀地风柔

作者:uniqueAries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长白山的雪在靴底化尽时,机舱舷窗外已漫开成片的绿。秦野扒着窗户数竹林,突然用刚学的四川话喊:“青城山!好多竹子哦!”尾音拐得太急,像被风刮跑的糖纸。


    靳阎正低头替我调颈枕,指尖在按钮上顿了顿:“莫慌。”他说这两个字时舌尖抵着牙床,带着点生涩的软,“民宿的汤池,煨着艾草。”


    车开进山路时,雨丝斜斜打在车窗上。秦野从背包里翻出本卷边的《四川话速成》,指着“巴适”两个字念:“巴——适——”突然凑到我耳边用气声说,“靳阎昨晚对着镜子练了二十遍,说要让你听着像本地崽儿。”


    民宿的木楼藏在竹林深处,私汤池冒着白汽。秦野脱外套时动作太急,后腰的伤疤在月光下闪了闪——上次替我挡手雷的地方,新肉已经长齐了。“队长先泡!”他把浴巾往我手里塞,自己拎着相机去拍星星,“说好了,谁先偷拍谁是小狗!”


    靳阎撒浴盐时,艾草香缠着发梢漫过来。他转身时浴袍带子松了半截,月光顺着领口淌进锁骨窝,像盛了半池碎银。递来的橘瓣沾着他指腹的湿,甜汁滴在我手背上,他俯身时,发梢扫过我手腕,呼吸扫过腕骨,烫得我指尖发颤。竹影晃了晃,他往我这边挪了半寸,水花漫过脚踝时,我听见他喉结滚了滚,像把没上膛的枪,哑着要扣响什么,指尖擦过我耳尖:“水温42度,泡十五分钟。”


    雨停的清晨,我们往市区走。秦野背着相机在前面跑,军靴踩过水洼的声音里,混着他蹩脚的四川话:“火锅!要得要得!”他突然回头冲我们喊,虎牙在阳光下闪,“老板说红锅要熬够三小时,现在去正好!”


    火锅店藏在老巷子里,木招牌被雨水浸得发亮。靳阎把菜单往我面前推,指腹在‘微辣’两字上磨了磨。我笔尖划过‘特辣’时,他手背突然覆上来,掌心的薄茧蹭过我虎口。“你胃不好,听我的。”秦野在旁边拍桌子:“靳阎王你懂啥!队长说特辣就特辣,我带了胃药!”他掏出个小药盒,包装上还贴着四川话注解:“吃多了辣,吃一颗,要得。”


    包间里暖融融的,铜锅牛油滚成红浪,秦野对着菜单小声念叨四川话,手指点着“毛肚”“鸭肠”两个词,指腹还沾着青城山私汤池的艾草香。他跟服务员学:“毛肚七秒,鸭肠十秒……是这么说吧?”尾音带着点不确定的软,夹菜时手一抖,红油溅了点在我手背上。


    靳阎伸手替我擦掉,指尖的温度混着牛油香漫过来,烫得我往回缩手时,他的指腹刚好蹭过我虎口——那道练枪磨出的薄茧,比锅里的红汤更灼人。他没说话,只是把漏勺往我这边推了推,用筷子夹起刚烫好的毛肚放进我碗里,低声道:“七秒到了。


    酒过三巡,秦野举着啤酒瓶跟靳阎碰杯,瓶身撞出脆响,他的四川话裹着酒气:“以后每年都来,要得?”话音刚落,锅底“噼啪”炸开个油星,溅在他手背上,他“嘶”了一声又笑:“这锅比罗布泊的地雷还凶!”


    第二天去熊猫基地时,我揣了两个熊猫头箍。秦野看见毛绒绒的黑耳朵,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给我给我!”他抢过一个往头上扣,耳尖蹭过绒毛,突然往靳阎头上按另一个,“阎王戴这个肯定乖!”


    靳阎偏头躲了躲,却在我举相机时停了手。头箍的松紧带勒着他额角,绒毛垂在眉骨上,衬得平时冷硬的轮廓软了大半。秦野突然往他身边凑,两个毛茸茸的熊猫耳朵挨在一起,他冲镜头做鬼脸,尾巴扫过靳阎的手背,痒得对方指尖蜷了蜷。


    “笑一个嘛。”我举着相机往后退,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肩头,秦野正伸手替靳阎理歪了的头箍,指尖故意捏了捏他的耳垂,“你看你,比熊猫还闷。”


    靳阎没说话,却在快门按下的瞬间,突然偏头看向我。镜头里,他眼底的光比熊猫馆的阳光还暖,熊猫耳朵的绒毛沾着点金粉,像谁把星星碾碎了撒在上面。秦野正张着嘴笑,虎牙戳在唇边,两个毛茸茸的黑影在地上交叠,像被春风揉软的糖。


    离开时,秦野把熊猫头箍摘下来,非要往我包里塞。“留着当纪念。”他指尖蹭过我手背,“下次来,给刚出生的熊猫宝宝也拍一张,跟我们仨的合影放一起。”靳阎走在旁边,手里捏着张刚洗出的照片,阳光在相纸上漫开,两个熊猫耳朵挤在一起,背景里的竹林绿得发亮。


    从成都回来那天,秋阳把机舱照得透亮。秦野抱着熊猫玩偶打盹,靳阎正低头替我把围巾缠紧——那是在熊猫基地买的,绒毛上还沾着点竹叶香。


    车拐进胡同口,一道庞大的身影突然从门后窜出来,银灰色的长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正是靳阎说的缅因猫“将军”。它几步就蹿到我脚边,尾巴优雅地圈住我的脚踝,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


    “将军!”我蹲下来揉它的脑袋,它立刻顺势往我怀里倒,爪子搭在我手腕上,眼神睥睨又温顺,“比照片上帅多了!”将军似懂非懂地蹭蹭我的脸,舌头舔过我手背上的红印——是火锅溅到的红油,倒像在替我清理。


    秦野刚把行李箱拎进门,将军尾巴尖扫过他手背时,他突然‘啧’了声:‘白疼你了。话音未落,将军突然抬爪拍开他凑过来的手,尾巴尖还特意扫了扫我的胳膊,像在宣示主权。


    靳阎倚着门框笑,刚想伸手摸摸猫,将军却扭头往我怀里钻得更紧,喉咙里发出警告似的低鸣。我正笑得直不起腰,秦野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角:“队长,你都摸它五分钟了,上次我让你看我新拍的照片,你才看了三分钟。”


    “就是。”靳阎也走过来,指尖在我肩上轻轻敲了敲,“它掉毛厉害,别蹭你衣服上。”话虽如此,却弯腰把将军抱起来,往我面前递了递,“再摸会儿?”


    将军突然从我怀里挣脱,跳到沙发上,优雅地舔了舔爪子,歪头看着我们。秦野去挠我痒痒,靳阎伸手拦时被带得一个趔趄,两人撞在一起的瞬间,将军突然“喵”了一声,像是在笑。我扑过去拉架,却被他们俩一起拽倒在沙发上,将军立刻跳过来,踩着我们的腿走到中间,把脑袋搁在我膝盖上,喉咙里的呼噜声震得人手心发麻。


    夕阳透过葡萄架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将军眯着眼看我们打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秦野的手背,又轻轻搭在靳阎的胳膊上,我摸着它柔软的长毛,看秦野和靳阎互相使眼色拌嘴。没过多久,将军趴在我腿上打盹,银灰色的长毛被阳光镀得发亮。我挠着它的下巴,故意逗它:“将军叫声听听?”它懒洋洋地抬抬眼皮,喉咙里挤出声低哑的“喵呜”,尾音拖得又沉又糯。


    秦野突然凑过来,清了清嗓子,学着将军的调门捏着嗓子喊:“喵呜——”尾音还故意颤了颤,虎牙在阳光下闪得狡黠。将军猛地抬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扭头往我怀里钻得更深。


    “不行不行,太假了。”我笑得直揉肚子,“将军叫得比你有气势。”靳阎在旁边抿着嘴笑,秦野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你行你上!”


    靳阎挑眉,还真清了清嗓子。他没捏着嗓子,反而用平时说话的低沉声线,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喵——呜。”尾音往下压了压,带着点刻意的慵懒,居然和将军打盹时的声线有几分像。


    将军这下来了精神,支棱起耳朵,冲着靳阎“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秦野顿时不乐意了,扑过去按住靳阎的肩膀:“作弊!你学它打盹的声儿!”两人闹着滚到地毯上,将军被惊动了,从沙发上跳下来,绕着他们转圈,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秦野的胳膊,又用脑袋蹭蹭靳阎的手背,像是在劝架。


    我蹲在旁边笑,秦野突然冲我喊:“队长你评评理!他是不是耍赖?”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学了声小猫撒娇似的“喵~”,尾音翘得能勾人。靳阎不甘示弱,也学了声成年猫的低吼“呜喵——”,气势十足。


    将军突然跳到我肩上,用脑袋蹭我的脸,喉咙里呼噜呼噜响,它爪子一扒,把秦野掉在沙发上的相机扒到靳阎脚边,像是在评理,逗得我笑出了声。我抱着猫站起来,看他们俩还在地上较劲,一个学奶猫叫,一个学公猫吼,最后居然滚到一起笑作一团。阳光透过葡萄架落在他们身上,将军舔了舔我的耳垂,这俩幼稚鬼,和怀里的帅猫,大概就是最暖的人间烟火了。


    秋阳漫过武器库的窗,落在三人并置的功勋照上。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檐角,像在数那些未说尽的话 。檐下的月光垂成银线,缠着松针掠过枪架,叮当作响的弹壳里,藏着罗布泊的沙、针叶林的雾、长白山未化的雪,还有成都巷尾那锅红汤里,永远沸腾的暖——正把并肩的晨昏,缝成未完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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