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人》 第1章 前续-靶场影叠 新兵考核的硝烟还没散,我攥着脱靶的成绩单蹲在沙地上,弹壳硌得手心发疼。秦野举着相机凑过来时,镜头差点戳到我脸上——屏幕里我的影子歪歪扭扭,像被狂风揉皱的纸。“脱靶七发,”他笑得虎牙发亮,指尖却在屏幕边缘捏出白印,“靳阎王要是看见,能把你靶纸裱起来当反面教材。” “要你多嘴。”我刚要起身,就被他拽住后领。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作训服渗进来,比兜里揣的橘子糖还烫:“别动,他来了。” 靳阎的军靴踩在沙地上没声,直到阴影把我们俩的影子都罩住,我才抬头。他肩上的狙击枪斜挎着,领口沾着点暗红——早上模拟对抗时,我慌神踩进模拟雷区,是他扑过来把我往旁边掀,自己胳膊肘撞上了水泥桩。现在那道擦伤该还在渗血,被迷彩服盖得严严实实。 “握枪姿势错得离谱。”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却弯腰捡起我掉的弹夹,塞回我手里时,指腹故意蹭过我发烫的指尖,“手肘外翻,扣扳机时全身都在抖。” 秦野突然举着相机绕到我们侧面,镜头把两个挨得太近的影子框进去,快门声脆得像枪响。他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突然把相机怼到我眼前——靳阎的影子覆在我背上,像块温热的盾牌,而他的镜头边缘,刚好框进三人交叠的鞋尖。“哟,这角度拍出来,”他拖长调子碰了碰靳阎的枪托,“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人故意把影子叠这么紧呢?” 我看见他捏着相机带的手紧了紧,刚才还亮闪闪的虎牙,此刻像藏着点没处撒的火气。靳阎的耳尖红了半寸,突然转身用枪托撞了下秦野的相机包:“再胡拍,就把你胶卷扯出来当靶纸。” “急了急了。”秦野笑着后退半步,镜头却没挪开,“我说靳阎王,你对别人可没这么耐心——上次三班那个新兵脱靶,你直接让他去扛弹药箱了。” 他没接话,只是拽着我往射击位走。伪装网的纤维蹭过我耳后,带着硝烟和碘伏的味道——和早上他扶我起来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三点一线,呼吸沉到底。”他站在我身后调整姿势,胸膛的起伏透过后背传过来,“刚才在雷区,你也是这样慌得忘了喘气。” 秦野在旁边假装拍晚霞,镜头却时不时往这边瞟,嘴里念念有词:“某些人啊,嘴上说着严格,身体倒是诚实……” 夕阳把靶场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捏着终于上靶的成绩单,看秦野对着空沙堆狂按快门,听靳阎说“明天五点加训”。风卷着弹壳在地上滚,叮当声里,三个人的脚步声第一次踩成了同一个节奏。 那时还不知道,这道被相机定格的影子,会在后来的枪林弹雨里,替彼此挡住无数颗子弹。秦野那句酸溜溜的“凑一对”,会在后来的枪林弹雨里,变成他扑过来替我挡手雷时,那句带着哭腔的“要走一起走”;而靳阎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了每次把我护在身后的、比狙击镜还准的预判里。 第2章 正文-沙海麟游 作战指挥中心的冷光灯管在档案袋上投下长条阴影,"红隼行动组"五个字被激光笔圈住时,我正用战术刀划开封口绳。最上面的行动简报里,"幽灵"的代号旁标着红色警告——那个游走边境的军火商,靠五年间织就的隐秘军火线搅动得各方不安,如今他的货流竟摸到了罗布泊。 简报里夹着张单人照:靳阎趴在雪原狙击位上,伪装网与积雪融成一片,只有瞄准镜反射的光在相纸上洇出个冷点。 "目标''幽灵'',跨境走私军火团伙头目,疑似藏匿于罗布泊雅丹群。"作战地图被激光笔圈出片灰黄,指挥官的声音敲在耳膜上,"红隼组即刻出发,三天内必须完成清剿。你先带队渗透,靳阎两小时后从侧翼空降,负责制高点压制。"指挥官把卫星图推过来,雅丹群的灰黄色块上,三道红色箭头正往黑风口聚拢,"这次必须掐断他的线。" 我捏着照片的指尖顿了顿。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新兵考核靶场,西侧灌木丛有暗哨",是去年他替我挡训练弹后,塞给我的字条。现在那道浅疤该还在他锁骨上,被迷彩服领口盖得严严实实。秦野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里我们仨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他喊"看这边"的声音里,混着远处沙尘暴的呜咽。 直升机掠过戈壁时,秦野正蹲在副驾拆通讯器。他指尖翻飞的速度比弹壳落地还快,突然笑出声:"队长,靳阎王的加密电文来了,就四个字——''风大,等我''。"他举着解码后的屏幕凑过来,虎牙在阳光下闪了闪,"他上次在雨林等了你四十分钟,结果自己被蚂蟥叮了三个包。" 直升机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我望着舷窗外逐渐铺开的戈壁,突然想起靳阎狙击镜里的世界——十字准星中心,永远有我的影子。而秦野背包里的急救包,总在我受伤前就拆好了绷带。 我没接话,只是把战术地图往他那边推了推。地图边缘有处折痕,是上周演习时秦野替我挡树枝划破的,他后来用胶带仔细粘好,胶带上还沾着点雨林的红泥。 舱门打开的瞬间,风沙灌得人睁不开眼。秦野先跳下去,落地时滚了半圈,□□立刻插进沙里测风速:"每秒4米,适合左翼迂回。"他抬头时,作战靴边的泥块正往下掉沙,"比上次在峡谷好多了,那会儿你差点被流沙拖走——" 话音被枪声掐断。我扑过去按住他的同时,子弹擦着舱门飞过,在远处雅丹上炸开团烟尘。秦野反手拽住我的腰带往沙窝滚,掌心的温度透过作战服渗进来,比上次雪山分巧克力时更烫:"看,说曹操曹操到。"他笑着摸出枪,耳麦里突然传来靳阎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三点钟方向,岩石后三个火力点。秦野,掩护队长换弹匣。" 秦野的笑声顿了顿,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个新弹匣:"听见没,阎王发话了。"他翻身架枪的动作带起片沙,"不过上次在仓库,可是我先把你从爆炸圈里拽出来的。" 我换弹匣的间隙,瞥见断崖上闪过抹反光。靳阎应该刚落地,伪装网还没铺好,却已经架好了枪。这是他的习惯——永远把瞄准镜的十字准星,先罩在我身后的位置。 交火持续了十分钟。秦野的子弹打光时,靳阎的枪响才从百米外传来,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最后个敌人倒下时,秦野正往我手里塞水壶,瓶盖刚拧开,就被耳麦里的声音冻住:"沙漠水源有限,省着点。" 秦野挑眉笑了笑,把水壶往我怀里推:"队长优先。"他转身去搜敌人尸体时,故意撞了下我的胳膊,"总比某些人强,上次把最后半壶水藏起来,结果自己渴得嘴唇脱皮。" 我仰头喝水时,看见靳阎正从断崖下来。他肩上的狙击枪斜挎着,枪口还在冒烟,走近了才发现,他耳后的皮肤被风沙刮出道血痕,红得刺眼。 我指尖划过魔鬼城的等高线,那里的雅丹像被风沙啃剩的骨头,每道沟壑里都藏着数不清的暗枪。靳阎突然用手肘碰了碰我,递来块压缩饼干——和那年在戈壁分享的同个牌子,包装纸边角都磨圆了。秦野在旁边调试通讯器,耳麦里突然传出他的轻笑:"靳阎王又给队长塞粮,上次在雪山,你俩分块巧克力都偷偷摸摸的。" 这不是我第一次踏入无人区,但当风沙灌进领口的瞬间,我摸了摸腰间的配枪,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同步的拉栓声。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沙地上敲出同一个节奏。 罗布泊的风卷着沙砾,在雅丹群间刻下刀削般的痕迹。三天前截获的加密电文还在战术板上泛着蓝光,"幽灵"的代号被红笔圈了三层——这个在中亚黑市游走了五年的军火贩子,最擅长把自己藏在无人区的褶皱里。 我们追了他七个月。从哈萨克斯坦边境的针叶林,到塔克拉玛干边缘的废弃油井,每次只差一步。上个月在库车老城,秦野差点抓住他的尾巴,却被巷子里突然窜出的摩托车队搅了局。当时靳阎在钟楼顶架着枪,子弹穿透两层楼板擦过"幽灵"的耳际,留下的弹孔现在还嵌在那面土墙上。 "这家伙懂地形。"靳阎把卫星地图摊在引擎盖上,指腹敲了敲魔鬼城的核心区,"雅丹群的走向和他逃跑路线高度重合,像是提前标过图。"他指尖划过处,有个用铅笔描过的三角,和我们昨天发现的观察点位置分毫不差。 秦野蹲在旁边擦匕首,刀刃反射的光晃了晃我的眼:"何止懂,说不定就是本地人。上次在戈壁滩,他居然能找到早就干涸的古河道,我们差点被绕进流沙里。"他往刀刃上吐了口唾沫,磨出的火星子落在沙地上,"不过他也怕我们——上次撤退时掉了个通讯器,里面全是跟后援的联络记录。" 那通讯器现在就在我背包里,加密芯片被靳阎连夜破解,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三天前发的:"红隼已咬住尾巴,带足家伙,魔鬼城做个了断。" 我摸出军用指南针,指针在强磁场里疯狂打转。这里的雅丹会骗人,正午时的影子能偏差出两百米,去年有支勘探队就在这儿绕了三天,最后靠求救信号才被拖出来。 "他在等我们自乱阵脚。"我把战术地图折成三折,分别塞给靳阎和秦野,"保持三角阵型,通讯五分钟报次坐标。记住,幽灵最擅长声东击西——" 话没说完,靳阎突然拽了我一把。我们滚进沙窝的瞬间,颗流弹擦着车篷飞过去,在远处的雅丹上炸开团烟尘。秦野已经架起枪,瞄准镜反射的光在沙粒间跳荡,他低声笑:"来了,比预计早半小时。" 靳阎的手还按在我后腰,掌心的温度透过作战服渗进来。他没看我,只是调整着狙击枪的倍率,镜片里映出片晃动的沙丘:"是诱饵。"他的声音裹在沙里,"真正的幽灵,在我们三点钟方向的石笋群后。" 我抬头时,正对上他镜片反射的光。那里面有我的影子,有秦野半眯的眼,还有远处蠢蠢欲动的风沙——这场猫鼠游戏,终于要在这片被上帝遗忘的土地上,画上句号了。 对讲机的电流声刚歇,我捏着方向盘打了个手势,秦野立刻会意,推开车门滚进沙窝。远处雅丹群的阴影里闪过反光,是敌方的观察镜——我们追了三天的目标,终于在魔鬼城露头了。 "各组注意,目标在三号石笋后,狙击手就位。"我对着喉麦低声说,指尖在战术地图上敲了敲,"左翼迂回,五分钟后牵制。" 靳阎的声音从耳麦里钻出来,带着点风沙磨过的质感:"收到。"他的狙击位在百米外的断崖上,我抬头时,正对上他透过瞄准镜投来的视线,枪身反射的光斑在我手背上晃了晃——那是他独有的确认信号。 沙漠的正午能把人烤出油,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想摸水壶,就感觉后腰被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半块压缩饼干,包装纸被体温焐得发软。秦野不知什么时候潜了回来,正半蹲在我身后调试瞄准镜,睫毛上沾着的沙粒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吃点。"他说,视线没离开瞄准镜,"等会儿没力气追。"话音刚落,耳麦里就传来靳阎的声音:"她水壶空了,你的分她半口。" 我刚掰了小块饼干塞进嘴里,秦野已经把水壶递过来,壶盖松松垮垮地扣着。刚喝了一小口,就被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腰:"省着。"耳麦里同时响起靳阎的轻笑:"他那点水,还不够你润喉的。" 耳麦里传来队员的报告:"队长,目标移动了。" 我立刻绷紧神经,靳阎已经架好了枪,食指搭在扳机上,呼吸轻得像不存在。风突然变向,卷起的沙砾打在枪管上噼啪响,他却纹丝不动,只有喉结极轻地动了一下——那是他进入狙击状态的信号,上次在雪原伏击,他也是这样,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风里僵成雕塑。 "左翼准备。"我压着声线,看见目标的身影出现在石笋右侧,"枭,等我指令。" 靳阎突然用枪管敲了敲通讯器,摩斯密码在电流里跳荡:"风速影响弹道,等我三秒。"我攥着战术笔的指尖微微出汗,三秒后准时下令:"打!" 枪声被风吞掉了大半,目标应声倒地。秦野立刻收枪,动作快得像猎豹,转身时正好撞上我递过去的水壶。他接过去,却先往我手里倒了小半瓶,自己才仰头灌了两口,喉结滚动的弧度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清理现场。"我对着喉麦下令,转身时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手腕突然被攥住。秦野的掌心有层薄茧,蹭得我皮肤发麻,他拽着我往旁边挪了半步,刚才我站的地方,一块松动的岩块正往下掉。 "小心。"他松开手,指尖在我手腕上留了点温度,转身就往断崖走,"我去撤警戒。" 队员们围上来收拾装备,有人递来块巧克力,我刚接过来,就看见靳阎从断崖上下来,伪装网勾在岩缝里扯出个破洞。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把自己的水壶塞进我手里:"秦野那点水不够看。"壶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标签边角卷成了波浪形。 我把巧克力掰了一半递给他,他却没接,只是用指尖捏走我嘴角沾着的饼干屑:"刚在上面看见你咽得费劲。"远处的秦野蹲在地上检查弹壳,突然回头朝我们这边喊:"靳阎王你能不能别总盯着队长看?当心沙子迷了眼!" 入夜的沙漠温差能冻掉半条命,我裹紧防风外套,蹲在篝火旁翻地图。队员们轮流守夜,靳阎刚换岗回来,枪管上的沙粒被火光照得发亮,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梭梭木,火星子噼啪溅起来,落在他靴边。 "西北侧沙丘有异动。"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刚才望远镜里晃过车灯,和上次截获的走私车同款。" 我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三号雅丹的位置:"目标可能有后援。"白天清理现场时发现弹壳是改装过的,绝非单人能弄到,"通知下去,收队前检查装备,明早提前一小时出发。" 他没应声,只是往我这边挪了挪,篝火的暖光漫过他肩头,把我这边的风挡了大半。他袖口沾着白天处理伤口的碘伏味,混着篝火的草木香,比任何安神香都让人踏实。我摸出军用水壶想喝口,却发现壶底空了,早上那点水早就见了底。刚想作罢,手腕突然被碰了一下——靳阎把他的水壶递过来,壶身还带着体温,标签磨得只剩个角。 "喝。"他言简意赅,自己则摸出块冻硬的馕,就着雪水啃得咯吱响。我拧开壶盖喝了两口,温水滑过喉咙时,才发现他居然偷偷烧了雪水。抬头看他,他正低头擦瞄准镜,睫毛垂着,侧脸的轮廓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指腹碾过镜片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轻。 "上次在雨林,你也是这样。"我突然说,"把最后半壶热水给我,自己喝河水。" 他擦枪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你胃不好,喝不得凉水。"秦野从帐篷里探出头:"合着我喝凉水就是铁打的?"靳阎头也不抬地扔过去块馕:"你比驴结实。" 后半夜换我守岗,刚站起身,就被秦野用胳膊肘拦了一下。他往我手里塞了个暖贴,是他揣在怀里焐热的,还带着点淡淡的硝烟味:"外面风大。" 我没推辞,揣着暖贴走到沙丘顶,夜视仪里的沙漠像片沉睡着的黑海。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靳阎披着件备用外套走过来,往我肩上一搭,布料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换班了。"他说,手里捏着个军用罐头,"刚热的,红烧牛肉。" 罐头是红烧牛肉味的,我用匕首挑开盖子,热气混着肉香扑出来。他靠在旁边的岩石上擦枪,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和我的影子叠在一起。以月光为媒,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正悄悄托给雅丹群上空的清辉——靳阎替我挡风沙时,掌心漏下的月光;秦野递苹果时,果皮上沾着的月白;还有此刻我们蹲在篝火旁,影子被月光拉得相缠的弧度,都成了风沙里最软的信笺。 我舀了一勺递过去,他没接,只是微微仰头,示意我喂他。 "狙击手不需要力气?"我笑了笑,把勺子递到他嘴边,"还是说,想等会儿偷偷啃你的冻馕?" 他含住勺子的动作顿了顿,舌尖不经意间扫过我指腹,像电流窜过。风突然卷着沙粒扑过来,我下意识眯眼,他已经伸手替我挡了一下,掌心贴在我额前,带着点凉意,把风沙都挡在了外面。 "目标后援如果是车队,明天可能会抄近路穿黑风口。"他收回手时,指尖蹭过我眉骨,快得像错觉,"那里地势险,我去打头阵。" "不行。"我立刻否决,黑风口的雅丹群像迷宫,狙击手视野受限,太容易被伏击,"我带两个人探路,你跟大部队殿后,保持通讯。" 他没再争,只是把罐头递回来,里面还剩小半。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我突然发现他眼下有片淡淡的青黑——这几天他几乎没合眼,守夜时总把我的那份也揽过去。上次在废弃工厂蹲守,他也是这样,连续四十小时没合眼,却在我打盹时替我盖了三次外套。 "眯会儿。"我往火堆里添了柴,把外套往他身上拢了拢,"下半夜我盯着。" 他没动,却往我这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撞了撞我的。篝火噼啪作响,远处的沙丘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像沉睡的巨兽。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伸手,把我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的温度烫得我耳廓发麻。 "地图在你包里,我标了备用路线。"他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点沙砾的质感,"上次在峡谷迷路,你就说我标得清楚。" 我捏着罐头的手紧了紧,没回头,只是对着夜色笑了笑:"那是跟秦野的鬼画符比。" 身后的呼吸声匀了些,火光里,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松开,枪被稳稳抱在怀里,枪口对着我们来时的方向——永远警惕,永远把后背留给自己人。月痕落在枪管上是冷的,落在彼此肩头却温,比星火更静,比风语更沉,正好装下三人在枪林弹雨中,藏得比沙还深的心意。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推醒他,发现他肩头落了层薄霜,却把我的外套裹得很紧。他睁眼的瞬间,睫毛上的霜粒簌簌掉下来,像落了场微型的雪。刚想说话,他突然拽住我手腕往怀里带,我跌在他肩头时,正看见颗流弹擦着刚才的位置飞过——是目标后援的偷袭。 "说了让你别站风口。"他笑着抹掉我发间的沙粒,枪声在他身后炸开,他却把我护得更紧了,"上次在仓库遇袭,你也是这样,非要站最显眼的地方。" 天刚亮透,秦野带着两个队员去前方探路,沙丘上留下三道浅痕,风一吹就淡了大半。我蹲在车边检查通讯器,靳阎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手里捏着块擦枪布,正漫不经心地擦着枪管。 "黑风口的风蚀沟我标在左三页。"他突然开口,布料摩擦金属的沙沙声混着风声,"穿过去时贴右侧崖壁走,那里有处凹陷能藏人。上次在类似地形,你就是躲那儿反杀的。" 我低头翻到那页地图,果然看见角落里有个歪歪扭扭的三角符号,笔尖戳破了纸背,像他这人一样,藏不住的认真。刚想说话,通讯器突然滋滋响起来,秦野的声音带着喘息:"队长,黑风口入口有车辙,新鲜的。" 我立刻站直:"保持距离,别惊动。"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靳阎,你沿山脊线推进,制高点控制视野。" 他应了声"好",转身时枪托在沙地上磕出轻响,伪装网扫过我手背,带着点扎人的痒。我望着他往断崖走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他替我挡风沙的掌心,那点凉意像还烙在眉骨上。 秦野在通讯器里报坐标时,我正猫腰穿过雅丹群的夹缝。风裹着沙粒灌进衣领,战术靴踩在盐碱地上咯吱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是靳阎的枪响,带着消音器特有的沉闷。 "目标后援车辆左前轮爆胎。"他的声音从耳麦里钻出来,比平时沉了半调,"困住了,但人跑了三个,往东南侧沟壑去了。" 我立刻转向:"秦野,带两人堵东侧谷口,我去追。"刚跑出两步,耳麦里突然炸出电流声,靳阎的声音混着风声劈过来:"等等!" 我猛地顿住脚,就见前方两米外的沙面突然陷下去一块,露出半根伪装的绊线。冷汗瞬间爬上后颈——那是反步兵雷,引线被风沙盖得严严实实。 "西南侧有绕行路线。"他的呼吸声在耳麦里格外清晰,像是就在耳边,"数着第三个雅丹拐,别踩白色盐碱区。上次你就差点踩雷区的盐碱地。” 我依着他的话绕过去,果然看见条被风沙半掩的小径,显然是他之前踩过的。追进沟壑时,秦野已经摁住了两个人,剩下那个正往崖壁缺口爬,我抬枪瞄准的瞬间,对方突然转身扔出个东西,黑乎乎的滚到脚边——是手雷。 秦野的动作比我还快,扑过来把我往旁边按的同时,自己已经滚了过去,抬手就把手雷扫进了深沟。爆炸声闷在谷底,震得沙砾簌簌往下掉,他压在我身上的胳膊肘硌得生疼,我刚想推他,就听见他倒抽冷气的声音。 低头一看,他小臂被弹片划开道血口,沙粒嵌在肉里,红得刺眼。我摸出急救包想处理,他却按住我的手往崖顶抬下巴:“看靳阎那边。” 狙击手还趴在断崖上,枪管稳稳对着我们这边的缺口,伪装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只露出双眼睛,在阳光下亮得像鹰隼。见我们没事,他才缓缓收回枪,指尖在通讯器上敲了敲,传来声极轻的“安全”。 处理完俘虏往回撤时,秦野的伤口渗出血,把袖子洇出片深色。刚走出沟壑,就看见靳阎站在崖底等我们,手里捏着瓶碘伏,瓶盖没拧紧,晃出点棕色的液体。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拽过秦野的胳膊,消毒棉擦过伤口时,秦野疼得嘶了声,他的动作却没停,力道却轻了些。我站在旁边看,发现他捏着棉片的指尖泛白,视线却时不时往我这边瞟,像是确认我有没有被吓到。 “下次别用胳膊挡。”靳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硬,“有时间扑不如直接扔。” 秦野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疼得皱眉:“总不能让队长当靶子。”他说这话时,眼睛往我这边瞟了瞟,睫毛上还沾着沟里的土,倒比平时多了点活气。 靳阎没再怼他,只是把绷带缠得更紧了些,收尾时特意留了截在外侧:“渗血就喊我。”转身时,却不动声色地站到我左侧——那是我惯用手的反方向,每次行动后他都这样,怕我被意外擦伤。 傍晚扎营时选在背风的山坳,秦野靠在岩石上打盹,绷带又洇红了点。我刚想叫靳阎来换药,就见他已经拎着急救包走过来,蹲在秦野面前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蝴蝶。 “你这手法,不去当军医可惜了。”我蹲在旁边打趣,看他用镊子挑出沙粒,稳得没半点抖。 他没抬头:“以前被逼着学的。”镊子尖挑出最后块碎屑时,秦野闷哼了声,他立刻停手,等对方呼吸匀了才继续,“总不能看着队友烂在沙漠里。” 换完药,秦野醒了,迷迷糊糊摸出块糖递过来,是橘子味的,糖纸在夕阳下亮闪闪的。“刚搜出来的。”他塞给我,又摸出块往靳阎手里塞,“你也吃,败火。” 靳阎捏着糖没拆,却往我这边递了递:“你吃。” 我笑着推回去:“你们俩伤员优先。” 秦野突然低笑出声,肩膀抖得绷带都松了:“队长,你看他那样,跟糖烫手似的。上次在基地分水果,他也是把最大的苹果塞你兜里。” 靳阎瞪了他一眼,却把糖揣进了兜里,布料摩擦的轻响里,我看见他耳尖好像红了点,被夕阳染得看不真切。 收队的命令从总部传来时,我们刚走出黑风口。秦野背着枪走在最前面,步子还有点晃,却非要抢着扛最重的电台。靳阎跟在我身边,枪膛里的沙子被雨水冲得差不多了,枪管在晨光里亮得耀眼。 “回去请你们吃牛肉面。”我笑着说,看秦野猛地回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加两蛋。”他立刻接话,胳膊肘还没忘拐我一下,“队长请客,不能小气。” 靳阎在旁边低笑出声,风把他的笑声吹得碎碎的,落在我耳边时,带着点温热的痒。我抬头看他,他正好也转头,目光撞在一起的瞬间,他突然伸手,替我拂去肩上的沙粒,指尖的温度透过作战服渗进来,像颗种子,落在荒芜的沙漠里,悄无声息地发了芽。 沙地上的脚印很快被雨水填满,只有彼此的影子,在晨光里越靠越近,几乎要叠成一个。 回到基地时,基地的梧桐叶落了满地,戈壁的风沙还沾在作战靴缝里。秦野被卫生员拽去打破伤风针,路过食堂时突然回头喊:“牛肉面别忘了加蛋!”他胳膊上的绷带在白大褂里露出点边角,像条没系好的红领巾。 我刚把战术地图钉回墙上,靳阎就拎着两个军用水壶走进来。壶嘴还在滴水,显然是刚灌的热水。“他怕打针,你去看看。”他把其中一个水壶塞给我,掌心的温度比壶身更烫,“上次在雨林被蛇咬,他硬是笑着说没事,结果半夜疼得直冒冷汗。” 食堂的消毒水味里混着牛肉面的香气。秦野正举着没受伤的胳膊跟卫生员讨价还价,看见我手里的水壶眼睛一亮:“队长救我!这护士姐姐要给我打青霉素,我上次过敏差点——”话没说完就被棉签堵了嘴,他含糊不清地瞪着靳阎,后者靠在门框上,嘴角勾着点若有若无的笑。 牛肉面端上来时,秦野的绷带已经换了新的。他用左手费劲地挑着面条,辣椒油溅在军绿色袖口上,像朵突然炸开的小野花。“说起来,”他突然抬头,面条挂在鼻尖上,“黑风口那枚手雷,我其实看清楚引线快烧完了。” 我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当时秦野扑过来的瞬间,战术靴在沙地上蹬出的浅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颈发紧。靳阎突然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过来,筷子碰到瓷碗的轻响里,他低声说:“吃饭。”秦野掏出手机翻照片,屏幕上是罗布泊的星空,银河像被谁泼了把碎银,“我架着相机等了两小时,就为拍这个。”他突然放大角落,三颗挨得极近的星子在像素颗粒里闪,“你看,像不像我们仨?” 靳阎的目光在屏幕上停了两秒,伸手把我碗里没动的香菜挑出去。他指尖的薄茧蹭过瓷碗,留下道浅痕,“下次别在狙击位上摆弄相机。”话是对着秦野说的,视线却扫过我锁骨——那里还留着去年训练时的疤,被他用急救包捂了整整一夜。 饭后秦野蹲在训练场边擦相机,镜头对着正在拆弹的靳阎。他突然朝我招手,屏幕里狙击镜的反光正好罩着我的影子,“你看靳阎王这职业病,拆个训练弹都要先找你的位置。” 我刚走过去,就见靳阎把拆到一半的引信往旁边一推。他指尖还沾着模拟炸药的粉末,往我口袋里塞了块压缩饼干——和罗布泊那包同个牌子,“上次在针叶林,某人低血糖差点栽进沼泽。” 秦野突然笑出声,举着相机凑过来:“队长你别信他,他背包里藏着水果糖呢。上次卫生员来检查战备粮,他硬是把糖塞进你急救包底层,现在估计还粘着你的绷带碎屑。” 靳阎的耳尖在阳光下泛了点红,突然拽过我的手腕往靶场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像沙漠正午的沙,“新兵考核的靶场翻新了,去看看暗哨还在不在。”去年他替我挡训练弹的位置,新铺的草坪刚冒出嫩芽,浅绿里藏着点暗红——是他当时流的血浸进土里的颜色。 秦野举着相机跟在后头,快门声里混着他的笑:“靳阎王这是怕我揭他老底?上次在宿舍,是谁对着你训练考核的录像反复看,把你的战术动作剪了个合集?” 靶场西侧的灌木丛果然藏着模拟哨兵。我刚想绕后,靳阎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他的影子覆在我背上,像块温热的盾牌,“左边第三棵树有红外,去年你就是在这儿被‘俘虏’的。”他指尖划过树皮上的刻痕,是他当时做的标记,如今被风雨磨得浅了,却在我心里越刻越深。 收队时路过器材室,秦野突然踮脚够高处的伪装网。他受伤的胳膊还没好利索,动作一扯就疼得皱眉,“上次在罗布泊勾破的那片该换了。”他把新网往靳阎怀里塞,“某人非要带着破网用,说上面有队长的头发。” 靳阎没接,却把网往我手里递。网眼上还沾着点沙粒,是魔鬼城的石英砂,“你比我们俩仔细。”他转身时,战术腰带的扣环撞出轻响,我突然发现他后腰别着的急救包,绷带露出的长度和秦野伤口的尺寸分毫不差。 夜训的哨声刚响,秦野就往我手里塞了个暖贴。包装袋上印着小猫图案,和他平时凌厉的样子完全不符,“靳阎王托我买的,说夜间潜伏容易冻着腰。”他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是他自己去服务社挑的,对着货架选了半小时。” 潜伏在草丛里时,靳阎的体温透过伪装网渗过来。他的呼吸轻得像落叶,却在我手指冻得发僵时,悄悄把我的手往他战术服里拽。“上次在雪原潜伏,某人冻得指尖发紫,还硬撑着不肯换岗。”他的声音裹在草叶的气息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秦野在旁边突然“嗤”了声,夜视仪的绿光里,他的虎牙闪了闪:“彼此彼此。是谁半夜把自己的睡袋拆了,给队长做了个暖手宝?结果自己冻得打喷嚏,差点暴露位置。” 撤离时路过武器库,靳阎突然停下脚步。他望着墙上的功勋榜,我们仨的照片挨在一起,秦野的相机还举在胸前,靳阎的狙击枪正对着镜头外,而我的手,搭在他们俩中间的栏杆上。“上次任务评功,”他突然开口,指尖在照片边缘划了圈,“某人非要把一等功让出来,说秦野挡手雷更惊险。” 秦野突然咳嗽两声,把相机背带往肩上紧了紧:“总比某些人强,写行动报告时,把队长的战术分析抄了三遍,还说‘这段写得比教科书好’。”他往我手里塞了张洗好的照片,是罗布泊的月痕,三道影子在沙地上缠成个结,“暗房师傅说,这张曝光时间长了点,但他非要留着。” 月光爬上武器库的窗棂时,我突然发现靳阎的狙击枪上刻了个极小的记号——是我们仨姓氏首字母的缩写,刻痕浅得像怕被人发现。秦野凑过来看时,突然笑了:“哟,某人终于承认是‘我们仨’了?上次在宿舍填表,紧急联系人栏,他可是犹豫了半天,才在你名字后面加了我的。” 靳阎没说话,只是把枪往我手里递。枪身的温度混着他的体温,在掌心漫开一片暖。远处的熄灯号响了,三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在走廊尽头慢慢叠在一起,像枚被岁月盖章的印记,印在彼此走过的每段路上。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来,落在三人交叠的影子上。 第3章 正文-林隙血暖 深夜的值班室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新的任务简报从传真机里吐出来,“幽灵”的同党在边境露头,红色箭头直指阿勒泰的针叶林。我刚抓起战术外套,就看见靳阎正在往弹夹里压子弹,月光在他指缝间跳,像极了罗布泊狙击镜里的光。 秦野背着相机跑进来,镜头盖还没摘,“队长,靳阎王说这次让我跟你一组渗透。”他把备用电池塞进我口袋,指尖故意碰了碰我掌心,“他自己去制高点,说针叶林的树冠适合隐蔽。” 直升机升空时,秦野正在调试夜视仪。他突然笑出声,举着屏幕凑过来:“靳阎的加密电文,还是四个字——‘林深,等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的虎牙,“你说他是不是只会这一句?” 我望着舷窗外逐渐模糊的基地灯光,突然想起沙漠里那个罐头。当时靳阎替我挡风沙的掌心,漏下的月光凉丝丝的,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秦野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看,他的直升机在侧翼。” 云层缝隙里,另一架直升机的航行灯正忽明忽暗,像颗遥远的星。我摸出战术地图,边缘的折痕处还沾着点罗布泊的沙,那是秦野上次用胶带粘好的地方,胶带上的红泥早已干透,却像块不会褪色的印章,盖在我们共同走过的路上。 机舱里的通讯器突然响了,靳阎的声音裹着气流传过来,比平时沉了半调:“检查装备,五分钟后跳舱。”我低头系伞绳时,秦野已经替我捏紧了锁扣,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帆布渗进来,和无数次并肩时一样,烫得恰到好处。 伞包张开的瞬间,针叶林的涛声漫过耳际。我看见秦野的伞绳在风里划出道弧线,而远处的树冠间,一点冷光正稳稳跟着我的影子——那是靳阎的瞄准镜,永远把十字准星,落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月光穿过枝叶,在三人的伞面上投下斑驳的碎银。这次的影子不再被风沙吹散,而是随着降落的弧度慢慢靠近,在即将触地的瞬间,叠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伞包在针叶林上空张开时,秦野的笑声混着风灌进耳麦:“看我找到的捷径!”他的身影在树冠间晃了晃,战术靴踩断枝桠的脆响格外清晰。靳阎的声音紧随其后,冷得像带了冰碴:“别逞能,保持三角阵型。” 我刚落地就滚进灌木丛,□□瞬间出鞘。前方两百米的林子里有金属反光,不是我们的装备——上周截获的情报果然没错,“幽灵”的余党在这设了中转站。“左翼有三个巡逻兵。”我压着声线报坐标,看见靳阎已经攀上最近的云杉,狙击枪架在树杈上,枪管裹着伪装布,只剩瞄准镜的冷光在叶缝里闪。 秦野突然吹了声口哨,从背包里摸出颗震爆弹:“看我的。”他扬手扔出去的瞬间,靳阎的枪响了——子弹精准打爆震爆弹的引信,强光混着巨响炸开时,三个巡逻兵正捂耳朵,秦野已经扑过去卸了他们的枪,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搜身。”靳阎从树上跳下来,军靴碾过满地针叶,“我去检查仓库,你们守外围。”他拽过一个俘虏的衣领,匕首抵住对方咽喉,“说,里面有多少人?” 我靠在树干上拆通讯器,秦野正翻着俘虏的背包,突然骂了声“操”:“这狗东西带了信号器!”他一脚把俘虏踹翻,“刚才的动静肯定惊动后援了!” 话音未落,林间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密集声响。我心里一沉,刚想喊“散开”,就看见秦野猛地扑过来——不是冲向敌人,是朝我这边。与此同时,靳阎的吼声炸响:“有陷阱!” 子弹是从斜上方射来的,穿透秦野的战术背囊时,我听见他闷哼一声。但更可怕的是脚下——我踩中的那片腐叶突然下陷,露出底下的绊线,周围的灌木丛里瞬间冒出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妈的!是连环伏击!”秦野拽着我往旁边滚,后背又挨了一枪,血顺着作战服往下淌,他却死死攥着我的手腕,“队长快走!” 靳阎的狙击枪成了催命符,每声枪响都有敌人惨叫着倒下。但他的位置太明显,很快就被火力压制在树后,我看见子弹嗖嗖地擦过他头顶的枝桠,把树皮削得簌簌掉渣。“秦野带她往西侧峡谷撤!”他的声音劈了叉,接着是手雷的爆炸声,“老子殿后!” “撤个屁!”秦野红着眼骂回去,他把我往树后一推,自己抄起地上的步枪就冲,“要走一起走!这群杂碎想包饺子?做梦!”他换弹匣的速度快得惊人,弹壳落地的脆响里,混着他的怒骂,“敢阴我们?今天让你们填林子里当肥料!” 我扶着树干想站起来,右肩突然一阵剧痛——子弹擦过锁骨钻进肉里,热流瞬间浸透了作战服。视线猛地发花,我看见秦野疯了似的往回冲,嘴里吼着什么,声音却像隔了层水。他扑过来抱住我的时候,后背又中了一枪,血溅在我脸上,滚烫滚烫的。 “**的……”靳阎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侧翼,狙击枪的枪口冒着烟,眼底的红血丝吓人得很。他一脚踹开一个想靠近的敌人,枪托在地上磕出轻响,瞄准镜的冷光扫过敌人,没再说一个字。 剧痛翻涌时,秦野作战服上的松脂混着血腥味漫过来,他掌心汗湿蹭过我手腕旧伤,‘别睡’两个字碎在风里,尾音发颤。靳阎跪在我旁边撕开衣服,睫毛在伤口上方颤了颤,往我嘴里塞止痛片时,指腹在我嘴角顿了顿,突然松了半分力。 “靳阎……秦野……”我想说什么,却被涌上来的血腥味堵住喉咙。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秦野的脸和靳阎的脸在光影里重叠,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感觉快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到有人把我抱起来,动作很稳,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耳边是密集的枪声,秦野的怒骂混着靳阎压得极低的呼吸,像头被激怒的兽在喉咙里碾着火星。 我缓了缓,着牙骂了句“龟儿子”。子弹擦过锁骨的灼痛感像烙铁在烫,却没让我倒下去——左手死死攥住树干,右手已经摸到腰间的备用手枪。 “秦野左翼包抄,三点钟方向有重机枪!”我吼出声时,喉间腥甜翻涌,却硬是咽了回去。秦野刚把一个敌人踹进灌木丛,听见这话猛地回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队长你丫闭嘴!先处理伤口!”他反手拧断身后偷袭者的脖子,动作狠得能听见颈椎断裂的脆响,“这帮孙子找抽呢!” 靳阎的狙击枪在树冠上炸开威力,一颗子弹精准掀开重机枪手的天灵盖。他从树杈上翻身跃下,落地时踩断的枝桠插进小腿,血瞬间浸透战术靴,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抄起地上的步枪就扫:“西侧有掩体!秦野带她过去!” “少批垮!”我抬手一枪打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头,血溅在脸上时,反而更清醒了,“靳阎压制右侧火力,秦野去拆他们的弹药箱!”右肩的伤口在渗血,每动一下都像有钩子在扯肉,可看见秦野想冲过来扶我,还是厉声喝止,“莫过来!执行命令!” 秦野的怒吼混着枪声炸响:“执行个屁!你都流血了!”他一脚踹飞个敌人,抄起对方的冲锋枪疯狂扫射,弹壳跳在地上的脆响里,全是他的怒火,“这帮玩意儿敢动你?今儿我把他们剁了喂狼!”他冲去弹药箱的路上,后背挨了一枪,却只是闷哼一声,反手就把手雷扔进敌人堆里,“炸不死你们这帮瘪三!” 靳阎的动作比平时狠了十倍。他不再追求精准射击,反而故意打穿敌人的膝盖,听着他们在地上哀嚎。有个想装死的家伙刚抬头,就被他用枪托狠狠砸脸,鼻梁骨碎裂的声音隔着十米都能听见:“谁动的?”他的声音像淬了毒,小腿的血顺着裤管往下淌,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靳阎左侧有漏网的!”我忍着疼换弹匣,视线扫过战场时,看见三个敌人想绕后。刚要提醒,就见靳阎猛地转身,步枪平端着扫射,子弹打光了,干脆扑过去用匕首捅,刀刃拔出来时带起的血溅了他满身,“还敢绕?”他掐着最后一个敌人的脖子,生生把对方喉咙捏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再来啊?” 秦野那边更疯。他把弹药箱拖到开阔地,淋上敌人的血当引信,打火机扔过去的瞬间,整个人扑回来压在我身上。爆炸的气浪掀飞了落叶,他后背的伤口又裂了,血糊在我作战服上,却咧开嘴笑:“队长你看!炸得他们连他妈骨头渣都不剩!” 我抬手按住他渗血的后背,声音发紧:“逞啥能?”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烫得吓人:“你都没倒下,我凭什么示弱?” 靳阎走过来时,小腿的伤已经让他有点瘸,可手里还拎着个没死透的敌人。他把人往地上一掼,用军靴踩着对方胸口,眼神冷得像冰:“说!还有同伙吗?”敌人刚要张嘴,就被他狠狠碾下去,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不说?那就慢慢熬。” “要得行了。”我拽了拽他的裤腿,右肩的血已经浸透了包扎的布条,“留个活口就中。” 靳阎低头看我时,眼底的戾气还没散,却在触到我伤口时猛地软了:“别乱动。”他撕开自己的作战服给我重新包扎,动作又快又重,却在我痛得吸气时,指尖突然放轻,“再逞能试试?” 秦野蹲在旁边处理后背的伤,扯掉弹片时疼得倒抽冷气,却还在嘴硬:“队长你刚才那一枪帅爆了!比靳阎那闷葫芦厉害多了——嘶……” 我没理他的贫嘴,只是看着他们俩。靳阎的小腿还在流血,却只顾着给我缠绷带;秦野后背的伤口狰狞得吓人,却还在笑。林间的风带着硝烟味吹过,我突然伸手,按住他们俩都在渗血的伤口。 “都给我老实处理。”声音虽然还有点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哪个再敢硬撑,回去关禁闭。” 靳阎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却难得地勾起点弧度。秦野笑得更欢,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遵命,队长。” 远处的鸟鸣渐渐清晰,三个交叠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血滴在腐叶上开出的花,竟比任何勋章都要亮。 硝烟还没散干净,松针上的血珠正往下滴,我靠在树干上,右肩的绷带已经被血泡透了。秦野蹲在旁边,正用刺刀尖挑后背的弹片,疼得他"嘶嘶"抽气,嘴里还骂骂咧咧:"这帮孙子真他妈阴,要不是队长你眼尖喊那声,老子后心就得多俩窟窿。"他往伤口上倒碘伏,疼得直咧嘴,"回头非把他们老窝掀了不可,不然这罪白受了。" 靳阎没理他,蹲下来捏了捏我肩上的绷带,眉峰拧成个疙瘩:"渗得太快,得重新弄。"他解绷带的动作轻得很,指尖碰到我发烫的皮肤时顿了顿,"刚才那枪再偏半寸,你这胳膊就得废。"他说着,把自己作战服撕得更碎,当新的绷带往我肩上缠,小腿的血顺着裤管往下淌,在地上积出一小滩,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光顾着把绷带勒得紧实些。 "慌啥。"我抬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按住手腕。他的掌心烫得吓人,沾着的血蹭在我皮肤上,像火烧似的。"总部的直升机该到了。"我摸出信号器,按下开关的瞬间,秦野突然"嗷"了一声——他正用牙咬着绷带打结,后背的伤口被扯得更开了。 "你丫能不能消停点?"靳阎头也不抬地踹了秦野一脚,却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绷带尾端,三两下系了个结实的结,动作糙得像在捆炸药包,"跟个二傻子似的,就你能耐。" 秦野梗着脖子还嘴:"总比你强,刚才冲得比谁都猛,腿上插着根枝桠还往前扑,嫌自己血多烧得慌?"他说着突然笑了,指着靳阎裤腿上的血痕,"等会儿卫生员瞧见,准得把你俩胳膊捆起来治。" 第4章 正文-铜锅沸月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我扶着树干想站起来,被靳阎一把按回原地。"坐着。"他的声音硬邦邦的,自己却先站了起来,往我这边歪了歪——我这才看见,他那条伤腿根本使不上力,刚才硬撑着没露半点破绽。秦野已经蹦起来挥手,后背的血透过绷带渗出来,在军绿色作战服上洇出片深色,他却笑得跟捡了宝似的。 "等出去了,"我望着越来越近的直升机影子,突然改口,"我请你们吃铜锅涮肉,现切的羊肉卷管够。" 秦野眼睛瞬间亮了:"得配麻酱腐乳!再叫两瓣糖蒜!" 靳阎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下,低头帮我拂去肩上沾的碎松针:"多搁点辣椒油,别听他的。"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刚从铜锅里捞出来的热汤,熨得人心里又暖又妥帖。 直升机的螺旋桨搅得松针乱飞,我被靳阎打横抱起时,右肩的伤口像被撕开似的疼。“放我下来,能走。”我推他的胳膊,却被他箍得更紧,他裤腿上的血蹭在我作战服上,红得刺眼。 “老实点。”他的声音压在轰鸣里,听不出情绪,可我能感觉到他手臂在抖——不是累的,是刚才硬撑着作战时攒下的劲还没松。秦野跟在旁边跳脚,后背的绷带又洇红了一大片:“靳阎你丫慢点!别颠着队长!”他自己却被登机梯绊了个趔趄,疼得“嘶”了一声又立刻闭嘴。 机舱里的消毒水味呛得人皱眉,卫生员刚要解开我的绷带,就被靳阎拦住:“先处理他们俩。”他指的是秦野后背的贯穿伤和自己腿上的深口子,说话时喉结滚了滚,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 “瞎讲究啥。”我拽住卫生员的胳膊,把秦野往她面前推,“这小子流血跟淌水似的,先给他缝。”秦野正想犟嘴,被我瞪了一眼立刻蔫了,嘟囔着“队长你偏心”,却乖乖把后背亮出来。 缝合针穿过皮肉的声音让人牙酸,秦野咬着块纱布,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我肩上的绷带:“血好像不流了……”他突然“嗷”一声,被卫生员的针戳疼了,“我说你轻点成吗?跟缝麻袋似的!” 靳阎在旁边处理腿伤,枝桠扎进去的地方深可见骨,他却连麻药都没打,只是盯着我这边,冷不丁冒出一句:“再吵就把你嘴封上。”秦野翻了个白眼,却真的闭了嘴,只是疼得脚趾都蜷起来了。 我靠在舱壁上打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睁眼一看,是块橘子糖,糖纸在机舱灯下发亮。秦野冲我挤眼睛,后背的缝线还没拆,动一下就牵扯得龇牙咧嘴:“刚才搜敌人兜摸的,甜的,压得住血腥味。” 靳阎正好处理完伤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劈手把糖抢过去扔进垃圾桶:“她刚吃了止痛药,不能吃糖。”秦野“啧”了一声,从兜里又摸出块巧克力:“这个总行了吧?黑巧,不影响药效。” 我刚想接,就被靳阎按住手。他从急救包里翻出袋营养剂,硬塞进我嘴里:“喝这个。”那玩意跟浆糊似的难咽,我刚皱眉,就听见他低声说:“比巧克力顶用。”秦野在旁边偷笑:“靳阎这是怕你吃甜的坏牙,上次基地食堂的拔丝地瓜,他愣是没让你多吃。” 直升机降落在基地停机坪时,夜色已经漫过围墙。靳阎执意要抱我下来,被我拧着胳膊拒绝了:“再得瑟我让秦野扛你。”他果然停住脚,却让秦野把胳膊伸给我当拐杖,自己跟在旁边,眼神跟探照灯似的盯着我脚下。 医疗室的白灯晃得人眼晕,卫生员拆我绷带时倒吸一口凉气:“子弹擦着动脉过去的,再偏半寸……”话没说完就被靳阎打断:“能缝好吗?”他的声音有点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把漆皮都抠掉了一块。 “得静养。”卫生员一边消毒一边说,“至少两周不能剧烈活动。”秦野在旁边拍手:“正好!队长你就该歇着,上次雨林回来就没好好歇过。”他突然被靳阎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了嘴,转而凑到我跟前,“我让食堂给你炖了排骨汤,放了玉米,特香。” 我住院的那几天,靳阎和秦野轮着班来。靳阎总是早上来,拎着个保温桶,里面是小米粥或者鸡蛋羹,他喂我喝粥时,勺子碰着碗沿叮当作响,手劲掌握得刚好,不烫也不凉。秦野则踩着饭点来,带来的永远是硬菜,酱肘子或者红烧排骨,用一次性手套撕给我吃,自己啃骨头时能把渣都嚼碎。 这天秦野正给我讲他怎么把那几个俘虏审得哭爹喊娘,靳阎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份文件。“幽灵的上线落网了。”他把文件往床头柜上一放,眼底带着点疲惫,“在哈萨克斯坦边境被逮的,招了不少事。” “那正好。”我拍了拍床沿,“等我出院,咱仨去趟边境,把漏网的都清了。”秦野刚要叫好,就被靳阎一个眼刀制止了:“你老实养伤,这事我跟秦野去。” “凭啥?”我挑眉,“你们俩去我能放心?上次在戈壁是谁把地图看反了?”秦野梗着脖子反驳:“那是风沙太大迷了眼!再说后来不是靳阎找着路了吗?”他突然凑近我耳边,“其实是他怕你累着,昨天还跟卫生员打听,说过量运动会不会留后遗症。” 我转头看靳阎,他正假装看窗外,耳根却红了。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把他军装上的褶皱都照得清清楚楚,我突然想起在针叶林里,他踩在血泊里护着我的样子,心尖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出院那天,秦野开来辆越野车,非要亲自开车。靳阎坐副驾,手里捏着张地图,时不时提醒一句:“前面路口注意限速,上周刚装了摄像头。”秦野撇撇嘴:“知道了,导航都报了八百遍了。” 车刚拐过街角,秦野突然把音乐关掉:“队长,靳阎说先陪你吃铜锅涮肉养伤,等你彻底好了,咱再去吃成都火锅,到时候让你敞开了吃辣。”靳阎没回头,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嘴角勾着点浅淡的笑意:“羊肉卷要现切的,我提前订了,特意跟老板交代了,你那份调料避开香菜。” 我靠在后座上笑,看窗外的白杨树往后退。右肩还有点隐隐作痛,可心里却暖烘烘的。后视镜里,靳阎和秦野的影子挨得很近,像在针叶林里交叠的那三道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再也没分开过。 铜锅烧得滋滋响,清汤里飘着葱段和姜片,秦野正往炭炉里添银炭,火苗窜起来舔着锅底,映得他脸通红。他献宝似的掏出个小瓷碗,里面是炸得酥香的辣椒油:“专门让老板做的,一点香菜末都没混进来,放心吃!” 靳阎已经调好了麻酱,芝麻酱里掺了腐乳和韭菜花,仔细挑拣过,确实看不到一点香菜的影子,正往里面舀辣椒油,半勺下去觉得不够,又添了小半勺,搅开时红油浮在表面,看着就够劲。“试试这个。”他把碗往我面前推,自己则调了碗纯麻酱,上面撒了点芝麻。 “哎哎哎,你俩慢点下!”秦野举着筷子嚷嚷,“羊肉卷涮八秒就好,老了嚼不动!”他自己却夹着一大筷子往锅里扔,溅起的水花烫得他直缩手,“操,这锅怎么比枪还烫。” 我夹起片羊肉,在靳阎调的麻酱里滚了滚,辣劲混着麻香在嘴里炸开,舒坦得直眯眼。这俩北京小子,一个跑遍三条街叮嘱老板别放香菜,一个对着麻酱精准把控辣度,明明自己吃不了多少辣,却把我的口味记得比作战计划还清楚。 “来,尝尝?”我用公筷夹了片蘸满红油麻酱的羊肉,递到秦野嘴边。他梗着脖子张嘴,嚼了没两下就直哈气,脸憋得通红,偏要嘴硬:“还行啊,也就那么回事。” 靳阎在旁边看得直皱眉,我又夹了一筷子递过去:“你也试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慢慢嚼着,耳根很快红透,却只是淡淡说了句:“辣味不够正。” “等我伤好,”我往锅里下了把青菜,“带你们去吃正宗的成都火锅,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正牌辣味。”秦野立刻拍胸脯:“去就去,谁怕谁!”靳阎没说话,却往我碗里又夹了片羊肉,炭炉的火光在他眼底跳,嘴角悄悄扬了扬。 铜锅里的汤咕嘟冒泡,把羊肉的香味送得老远。秦野正偷偷往冰汽水里面加冰块,被靳阎敲了下手背:“少喝凉的。”两个人的筷子在半空较劲,谁也不肯服软。我看着他们闹,右肩的伤口好像也不那么疼了,就着这烟火气,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炭炉里的银炭烧得发白,铜锅里的清汤泛起细密的泡,羊肉卷在沸水里舒展成粉色。秦野往炉子里添了块新炭,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通红,手里把玩着个黑檀木茶则,一看就价值不菲,却被他用来随意扒拉着桌上的糖蒜:“队长,你老家成都,是不是随便找个巷子里的火锅店都好吃?” 我刚嚼完一片羊肉,麻酱里的辣椒油混着蒜香在舌尖打转:“那是自然,我家楼下张嬢嬢的店,毛肚都是当天现杀的,辣得巴适。” 靳阎坐在旁边,正用漏勺撇去锅里的浮沫,突然从定制的皮质公文包里拿出个巴掌大的锡罐,磨砂罐身刻着暗纹,看着就不是凡品。他打开罐子递过来:“给叔叔带的铁观音,先拿这个试喝装你尝尝。”罐子里飘出清冽的兰花香,茶汤色金黄透亮,“正罐的在后备箱,下午刚让管家从恒温柜里取来的,明前特级料,兰花香型的。” 我捏起一小撮茶叶凑到鼻尖,故意挑眉:“哟,锡罐恒温保存,还带试喝装,这阵仗怕是比我爸珍藏的还讲究。你们俩这是查了多少资料,才摸准他老人家的口味?” 秦野立刻接话:“这不是怕买错嘛,”他挠挠头,手腕上那串沉香手串滑下来,露出腕骨处的名表印记,“靳阎说这种茶在拍卖行都要抢,托朋友从原产地订的,说是喝着‘安逸’——哎不对,四川话是不是这么说?” 他说着就来了劲,清了清嗓子学道:“叔叔,这茶喝起巴适得板!”尾音拐得九曲十八弯,把“板”念成了“ban”的第四声,逗得我直笑。靳阎在旁边皱着眉纠正:“是‘巴适得板(bǎn)’,声调要平。”他自己试了试,却把“板”念成了“bān”,耳根顿时红了。 “行了,”我笑得直摆手,“就你俩这口音,到了成都怕是要被嬢嬢们笑掉大牙。等去了蓉城我每天教你们半小时,保证让你们能跟山民讨价还价。” 秦野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我还下载了四川话听力题呢!”他说着往锅里下了把青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回成都咱先去青城山住几天?我订了家山顶的民宿,带私汤的那种,管家说汤池里能看见星星,正好给你养伤。” 我夹起羊肉笑他:“你倒会选地方。”转头看见靳阎正翻着手机里的航拍图,上面用红笔标着“步道坡度15°,适合慢行”,旁边还记着“每日换药时间”。他察觉我在看,把手机往回收了收,语气平淡:“那边空气湿度60%,对伤口恢复好。”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故意逗他,“私汤民宿带管家,连空气湿度都查得清清楚楚。”秦野立刻接话:“这钱得我出!上次任务奖金还没花呢,就当给队长补身体了。” 靳阎没争,只是从包里摸出个珐琅药盒,打开里面是分装整齐的药片:“这是防过敏的,青城山湿气重,提前备着。”他把药盒推过来,又翻出本《四川话日常用语手册》,书页上用红笔标着重点:“要得(好的)、莫来头(没关系)、巴适(舒服)”。 铜锅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外面的北京夜色瞧着朦胧。秦野正对着手机练四川话,把“蛋烘糕”念成“蛋烘gāo”,引得自己先笑场;靳阎则在平板上核对民宿的厨房设备,标注着“需备砂锅,炖药膳用”,旁边还记着“四川豆瓣酱要郫县产的”。 “说真的,”秦野往我碗里夹了片烫好的白菜,“等这事了了,咱在成都多待几天呗?宽窄巷子逛够了去春熙路,听说那边的小吃能从街头吃到街尾。” 靳阎往炉里添了最后一块炭,火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我订了民宿,两室一厅,离你家步行十分钟。”他顿了顿,补充道,“楼下有药店,万一吃辣胃疼,买药方便。”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对着方言手册较劲,一个对着行程表精打细算,连给我爸的茶叶都用锡罐恒温保存,突然觉得,这些藏在细节里的用心,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让人暖。所谓故乡,不只是熟悉的巷子和味道,更是有人愿意陪你回去,把他乡的日子,过成家里的模样。 “等我伤好,”我夹起片羊肉放进嘴里,“带你们去吃张嬢嬢的红锅,让你们见识下啥叫真正的香辣。”秦野立刻做了个鬼脸,却还是梗着脖子说:“去就去!谁怕谁!” 靳阎没说话,只是往我碗里又添了勺热汤,雾气里,他的眼神比炭炉还暖。炭炉里的火渐渐缓下来,铜锅的咕嘟声变得温柔,好像北京的冬夜,都被这烟火气烘成了成都的暖。 铜锅里的热气渐渐淡了,最后一片羊肉卷在沸水里打着转,秦野用漏勺把它稳稳捞起,放进我碗里的麻酱碟里滚了滚:“快吃,再不吃就老了。”他指尖沾着点橘子味护手霜的甜香,混着麻酱的醇厚,倒生出种奇妙的暖意。 我把那片羊肉送进嘴里,靳阎已经抽出纸巾递过来,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我面前的玻璃杯,确认水温刚好才收回手:“慢点咽,别烫着。”他身上那股雪松混着柑橘的味道漫过来,像刚剥开的橘子皮晒过太阳,清清爽爽的不呛人。 等我把最后一口汤喝完,秦野才慢悠悠地拿起车钥匙,大G的三叉星标在灯光下闪了闪:“去逛逛?听说有家商场不错,人少,适合散步。”他说着替我拉开椅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着什么易碎品。 靳阎拎起我的外套,顺手替我拢了拢围巾,指尖擦过我耳尖时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外面降温了,把帽子戴上。” 坐进大G的后排,秦野从储物格里翻出个磨砂玻璃瓶,里面装着柑橘调的香薰精油,滴了两滴在车载扩香石上:“这个浓度刚好,你闻闻?”清冽的橘子香漫开来,没有甜腻感,像晨露打湿的橘叶,“上次你说喜欢这种带点清苦的橘子香,特意让人调的。” 车拐进一条种满悬铃木的街,尽头是栋玻璃幕墙的建筑,灯火通明得像浮在夜色里的水晶盒。门童躬身拉开门时,秦野冲我们眨眨眼:“怎么样?够气派吧?” 踏进商场的瞬间,挑高的中庭飘着若有似无的香氛,是清爽的柑橘调,仔细闻还带着点苦橙叶的凉意,显然是特意调过的。靳阎侧头看我,眼里映着顶上流转的灯光:“还好吗?不呛吧?” 秦野已经拽着我往扶梯走,手指虚虚搭在我肘弯,避开人群:“楼上有家设计师店,卫衣和阔腿裤做得特别好,宽松版型,你穿肯定舒服。”他说话时,导购已经笑着迎上来,称呼他“秦先生”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恭敬,转身却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熨帖得挑不出错。 VIP休息区的沙发铺着羊绒垫,秦野跑去买橘子味的冷泡茶,回来时手里还捏着支护手霜,透明管身印着极简的logo:“这个是无酒精的,跟我手上这个一个味儿,你试试?” 靳阎坐在我旁边翻杂志,书页翻动的间隙,目光总落在我肩上的绷带处。秦野拧开护手霜递过来,瓶身不小心碰到靳阎的手腕,两人同时顿了顿,秦野嘿嘿笑了两声,把护手霜塞到我手里:“涂着玩。” 商场的暖风吹着淡淡的橘子香,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处处透着妥帖。我望着他们俩的侧影,突然觉得,有些心意就像这清清淡淡的柑橘香,不用刻意做成什么形状,却自始至终萦绕在身边,暖得刚好。 第5章 正文-长白雪契 我刚拉开试衣间的门,秦野就递过件米白色的羊绒开衫:“这个搭刚才的阔腿裤正好,不勒伤口。”他指尖沾着橘子味护手霜的淡香,扫过我手里的购物袋时,眼里闪过点笑意:“再多挑几件,反正衣柜空着。”我试完最后一件卫衣,秦野正对着镜子扯领口,橘子味护手霜的淡香飘过来:“这件阔腿裤确实舒服,多带两条换着穿。” 靳阎把叠好的衣服递给导购,回头看我盯着扶梯口的方向,眉梢动了动:“想去哪?” “我去逛下谷子店!”话音刚落,我拉着他往扶梯走,刚拐过弯就被一阵熟悉的音乐勾住脚步——谷子店的玻璃柜里,瓶邪的双人立牌正摆在C位。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斜斜抵着地面,刀光映在吴邪微抬的脸上,两人鼻尖几乎相触,背景是漫天飞雪,立牌底座还刻着“十年之约”四个字,细节精致得让人倒吸一口气。我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刚进门就看见货架上挂着“817倒计时”的横幅,瓶邪的十年之约海报在暖光下泛着柔光,张起灵的背影对着漫天飞雪,吴邪的脚印在雪地里延向远方, “天哪这个立牌!”我冲过去扒着玻璃柜,声音都发颤,“这张力!这眼神!这就是爱情啊!是刻在骨子里的羁绊!今年的长白山肯定特别热闹,可惜没有抢到票…… 秦野凑过来,视线在立牌上扫了又扫,眉头越皱越紧:“俩男的站这么近……” “这叫灵魂契合!”我转头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好让靳阎也看看,“你看张起灵这眼神,多深情!吴邪这笑,多信任!磕死我了!” 靳阎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语气听不出情绪:“雕得倒挺细致。”可我瞧见他盯着两人相抵的肩膀看了两秒,喉结悄悄滚了滚。 “快看这个!”我抓起817限定的瓶邪纪念币,转身往秦野手里塞,“背面刻着长白山坐标呢!马上就到817了,这个必须拿下!” 秦野举着纪念币转了半圈,指尖蹭过上面的日期:“817……是他们约定的日子?”他记得上次我提过一嘴,语气里带着点认真的探究。 “对呀!十年之约,超浪漫的!” 秦野拿起个吴邪的信件周边,慢慢展开:“‘等我回来’……是他写给张起灵的?”他居然认真读了上面的字,语气里带着点了然。 “嗯!”我点头的功夫,靳阎已经走到817专区,指着展柜里的双人立牌:“这个是限定款?”他记得我喜欢收集限量版,眼神里带着点“要不要带一个”的意思。 导购小姐姐笑着插话:“817当天有线下活动,带朋友来打卡吗?” “好啊!”我眼睛一亮,秦野立刻接话:“那天我没事。”靳阎也点头:“我安排时间。”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又各自看向货架,秦野拿起个张起灵的单人吧唧,靳阎则挑了个吴邪的徽章,默契地都往我手里递。 “你们俩也太懂了吧!”我笑得眉眼弯弯,把吧唧和徽章都别在包上。 旁边整理货架的小姐姐“噗嗤”笑出声:“姐妹也是同道中人啊?我抢了三次才抢到!” 我立刻跟她击了个掌:“对吧对吧!尤其是这十年之约,简直是爱情范本!”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时光代理人的货架,刘枭的黑色风衣立牌正对着光,镭射票上的“枭”字在灯光下闪得刺眼。 “哎,刘枭的新谷!”我伸手去够最上层的色纸,指尖刚碰到边缘,就被靳阎一把按住手背——他掌心的温度有点烫,眼神落在那个“枭”字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这个角色……”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平淡,“名字倒是特别。”秦野在旁边“哦”了一声,突然笑出声:“跟某人的代号撞了啊,靳‘枭’?” 靳阎的指腹在色纸上的“枭”字边缘碾了碾,没说话,却不动声色地把色纸往货架里推了推。我看出他那点小心思,故意把色纸抽出来举到眼前:“你看这眼神,跟我们靳枭的冷脸有的一拼哦。” 他耳尖腾地红了,伸手去抢色纸:“胡闹。”指尖碰到我手腕时又猛地收回去,秦野在旁边笑得直弯腰:“跟纸片人抢名字!” 我又拿起刘枭的镭射票,对着光看上面的细闪,“这个新柄图也绝了,你看这眼神,拽拽的好带感。” 靳阎的视线落在票根上的名字,顿了两秒才开口:“这个角色……性格怎么样?”他问得自然,像在聊寻常话题,指尖却轻轻敲了敲旁边的货架。 “又酷又温柔!”我笑着晃了晃票根。他没接话,指腹在货架边缘碾了碾,耳尖悄悄红了。秦野在旁边轻咳两声,突然拽我往外走:‘走了,再逛下去商场该关门了。 我抱着刚拆封的瓶邪立牌和刘枭色纸,看着他们俩一个红着脸瞪人,一个绷着嘴角,忍不住笑:“你们俩至于吗?跟纸片人较什么劲。” 秦野嘟囔:“谁较劲了……”靳阎也拉着我往外走,走到商场中庭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怀里的瓶邪立牌,轻声说:“对了,2025年8月17号的票,我订好了。” 我愣了愣,手里的立牌差点滑下去:“什么票?” “去长白山的。”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风衣纽扣,语气平静却藏着认真,“害怕你没抢到哭,去年就盯着预售订了三张,我们三个一起去。”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惊喜感顺着血液往四肢窜。我猛地抬头看他,他眼里的光比头顶的水晶灯还亮,一时没忍住,踮起脚就往他脸边凑——距离还有半寸时,他突然偏过头,耳尖红得要滴血,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亲上去,猛地顿住,手还僵在他肩上。 秦野在旁边“啧”了一声,伸手把我往他那边拉了拉:“差不多得了啊,公共场合呢。”可他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不过我备了雪地装备,到时候穿我的冲锋衣,比你那几件薄外套抗冻。”但突然闷闷地说:“那什么羁绊……有我们对你的深?” 我举着立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不一样的嘛。”转头又冲靳阎眨眨眼,“不过说真的,你们俩连抢票这事儿都记着,比这立牌好磕多了。” 秦野的脚步顿了顿,靳阎转过头,眼里的无奈混着点说不清的笑意,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别过脸去,秦野还故意往旁边挪了半步,却把装着谷子的袋子往我这边递了递。商场的暖风吹着淡淡的柑橘香,我抱着立牌和色纸,看着身边这两个红着脸装淡定的人。 终于奔向十年之约,天池的风跟带着钩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可我眼里只有雪地里那两个身影——张起灵的蓝色连帽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吴邪正踮脚跟他说什么,侧脸的梨涡陷得比书里描写的还深。周围的姐妹早疯了,举着“瓶邪锁死”的灯牌跺脚,电池都快冻没电了还在喊:“是真的!他们是真的!” “啊啊啊吴邪你看他!他笑了!”我拽着秦野的胳膊狂晃,嗓子喊得劈了叉,“小哥居然笑了!这他妈是什么世纪名场面啊——!” 秦野往我嘴里塞了颗橘子糖,指尖捏着我的下巴转了半圈,语气酸得能蘸饺子:“看够了没?再看眼珠子该冻在人家身上了。”他往我脖子上裹围巾的劲儿有点大,羊毛蹭得我耳朵发烫。 靳阎没说话,只是往我这边靠了靠,后背替我挡住大半风雪。他视线扫过吴邪搭在张起灵肩上的手,喉结滚了滚,突然开口:“风大,把帽子戴好。”那语气硬得像在下达作战指令,可我瞧见他往我兜里塞暖手宝时,指尖都在抖。 “要合影要合影!”我突然反应过来,扒开人群就往前冲,秦野伸手没拉住,被我带得踉跄了两步。吴邪眼尖,笑着往旁边让了让:“来,站中间。”他声音里带着点南方口音的软,视线在我身后的秦野靳阎身上打了个转,突然促狭地眨了眨眼,“这两位是……?” “我朋友!”我脱口而出,刚站到瓶邪中间,就感觉后颈一凉——秦野和靳阎的眼神跟冰锥似的,正戳在吴邪搭我肩膀的手上。 “别动啊!”我举着手机狂按快门,张起灵突然配合地微微低头,吴邪顺势往我这边靠了靠,两人的胳膊肘在我背后轻轻碰了一下。 “啊啊啊——!!!”我直接破防,尖叫差点把天池的冰面震裂,“他们碰了!在我背后偷偷碰了!我磕的CP是真的——!!” 吴邪被我逗得直笑,冲秦野靳阎扬了扬下巴:“你朋友脸都快冻青了,不心疼?” 秦野这才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我往他那边拽了拽,皮笑肉不笑地回:“她高兴就好。”可他捏着我手腕的劲儿,差点把我骨头捏碎。靳阎更绝,直接从包里翻出保温杯,往我手里一塞:“喝热的,别喊哑了。”那眼神扫过吴邪时,冷得像长白山的冰棱。 我回头时,两人几乎同时往我这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撞在一起,我猛地顿住脚,手还僵在快门键上,刚想解释,就见吴邪拍了拍张起灵的胳膊,笑着说:“看来咱们打扰人家了。”张起灵没说话,却往我手里塞了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雪地里闪了闪,像在给我递助攻。 “不是不是!”我手忙脚乱地摆手,秦野突然低头凑近,用气声说:“现在知道了?刚才对着别人尖叫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靳阎在旁边接话,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走吧,再不走,某些人该冻裂了。” 风卷着雪沫子扑过来,我被他们俩一左一右护在中间往山下走。回头望时,瓶邪的身影已经和风雪融在一起,吴邪正侧头跟张起灵说着什么,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交缠,像被老天爷亲手系了个结。 靳阎站在旁边,手里捏着刚拍的照片——是他趁我合影时抓拍的,角度刚好把我和瓶邪框在一起,背景里的雪峰闪着光。“拍得不错。”他把手机递过来,语气平淡,眼底却漾着点笑意,“比你平时拍的那些立牌清楚。” 我翻着照片傻笑,突然发现他们俩看我的眼神——秦野的眼里带着点纵容的无奈,靳阎的眼底藏着点满足的软。“走了走了!”我把手机揣进最里层的兜,死死按住生怕冻关机,“回去就把这张设成壁纸!锁屏!聊天背景!” 秦野任由我拽着他的胳膊往山下跑,靳阎跟在旁边,时不时替我挡开迎面来的风雪。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远处瓶邪的身影渐渐和风雪融在一起,鬼使神差地哼出了声:“光熄灭的瞬间,他扬起了脸,风沙漫过荒原,记忆开始残缺……” 秦野往我嘴里塞橘子糖的手顿在半空,糖纸被风撕得猎猎响:“这调儿跟罗布泊的风似的,刮得人心头发紧。”他突然拽紧我的手腕,掌心汗湿混着橘子香,“不过咱仨可比他们实在——十年?咱连三天都没分开过。””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像是被这漫天风雪给灌了进去。 靳阎冷不丁往我兜里塞了个暖手宝,掌心的温度顺着衣兜蔓延开来,和着歌声,暖到心窝里:“‘有最崎岖的峰峦,成全过你我张狂’,”他盯着远处雪峰褶皱里的残阳,睫毛上凝的霜簌簌掉,“他们等十年见一面,咱枪林弹雨里,每天都在给彼此收尸袋里塞急救包。” 我攥着他俩往人群里钻,雪粒子钻进衣领时,刚好唱到“终有个结局圆满”。张起灵的指尖擦过吴邪耳尖,像擦过十年光阴;而秦野的指节硌着我掌心旧伤,靳阎的肘弯抵着我胳膊上未褪的弹痕,三个人的影子在雪地里拧成股绳。这哪是歌词里的圆满?是罗布泊的沙、针叶林的血、铜锅里的热气熬出来的——比十年更长,比约定更沉。 风突然掀起秦野的围巾,露出他锁骨下那道替我挡手雷的疤,在雪光里泛着浅白。靳阎的护目镜挂在胸前,镜片上还沾着雨林的泥点。我突然把暖手宝往两人中间塞,看他们手背在风雪里相碰的瞬间,像碰响了无数个并肩的晨昏。 秦野突然低头,呼出的白气拂过我耳际:‘你磕的那些……’他顿了顿,指尖在我手背上捏了捏,‘我们,不输的。 我猛地抬头时,靳阎正看着我,眼里的光比天池的冰面还亮。 长白山的风还在吼,可我听见了自己心里的尖叫——比刚才看见瓶邪时,还要响,还要甜。 “其实……”我攥着那颗水果糖,突然笑了,“他们刚才调侃咱们呢。” 秦野捏了捏我的手心:“知道。”靳阎往我兜里又塞了个暖宝宝:“但你高兴就好。” 雪在脚下咯吱作响,我望着身边这两个身冒寒气,却还是把我护得严严实实的人,突然觉得长白山的风雪再大,也抵不过他们眼里的光。 机舱舷窗映出三道并坐的影子,秦野正把橘子糖往我兜里塞,靳阎的指尖落在我手机屏上——那张长白山合影里,瓶邪的身影已淡如雾色,倒是我们仨的影子,被云层漏下的阳光焊成了一块。 行李提取处的传送带载着雪地靴和纪念品转圈,秦野拎着印有“长白山”字样的帆布包,拉链上挂着我抢的瓶邪钥匙扣;靳阎肩上搭着我的围巾,边角还沾着点未化的雪。“火锅店说留了靠窗位。”他突然开口,声线被机舱外的风滤得很清。 秋阳漫过航站楼的玻璃幕墙时,我摸到兜里那半张水果糖纸——是张起灵给的那颗,被体温焐得发皱。原来所有盛大的奔赴,最终都会落进琐碎的温热里:铜锅沸水里的羊肉卷,秦野相机里没删的废片,靳阎替我挡过风沙的掌心,还有此刻三人影子交叠处,那片被落叶轻轻盖住的暖。 车过街角,梧桐叶在引擎盖上打了个旋。我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机场,突然懂了:所谓圆满,从不是书里的结局,而是身边这两个人,把每段并肩的路,都走成了未完待续的注解。 第6章 正文-蜀地风柔 长白山的雪在靴底化尽时,机舱舷窗外已漫开成片的绿。秦野扒着窗户数竹林,突然用刚学的四川话喊:“青城山!好多竹子哦!”尾音拐得太急,像被风刮跑的糖纸。 靳阎正低头替我调颈枕,指尖在按钮上顿了顿:“莫慌。”他说这两个字时舌尖抵着牙床,带着点生涩的软,“民宿的汤池,煨着艾草。” 车开进山路时,雨丝斜斜打在车窗上。秦野从背包里翻出本卷边的《四川话速成》,指着“巴适”两个字念:“巴——适——”突然凑到我耳边用气声说,“靳阎昨晚对着镜子练了二十遍,说要让你听着像本地崽儿。” 民宿的木楼藏在竹林深处,私汤池冒着白汽。秦野脱外套时动作太急,后腰的伤疤在月光下闪了闪——上次替我挡手雷的地方,新肉已经长齐了。“队长先泡!”他把浴巾往我手里塞,自己拎着相机去拍星星,“说好了,谁先偷拍谁是小狗!” 靳阎撒浴盐时,艾草香缠着发梢漫过来。他转身时浴袍带子松了半截,月光顺着领口淌进锁骨窝,像盛了半池碎银。递来的橘瓣沾着他指腹的湿,甜汁滴在我手背上,他俯身时,发梢扫过我手腕,呼吸扫过腕骨,烫得我指尖发颤。竹影晃了晃,他往我这边挪了半寸,水花漫过脚踝时,我听见他喉结滚了滚,像把没上膛的枪,哑着要扣响什么,指尖擦过我耳尖:“水温42度,泡十五分钟。” 雨停的清晨,我们往市区走。秦野背着相机在前面跑,军靴踩过水洼的声音里,混着他蹩脚的四川话:“火锅!要得要得!”他突然回头冲我们喊,虎牙在阳光下闪,“老板说红锅要熬够三小时,现在去正好!” 火锅店藏在老巷子里,木招牌被雨水浸得发亮。靳阎把菜单往我面前推,指腹在‘微辣’两字上磨了磨。我笔尖划过‘特辣’时,他手背突然覆上来,掌心的薄茧蹭过我虎口。“你胃不好,听我的。”秦野在旁边拍桌子:“靳阎王你懂啥!队长说特辣就特辣,我带了胃药!”他掏出个小药盒,包装上还贴着四川话注解:“吃多了辣,吃一颗,要得。” 包间里暖融融的,铜锅牛油滚成红浪,秦野对着菜单小声念叨四川话,手指点着“毛肚”“鸭肠”两个词,指腹还沾着青城山私汤池的艾草香。他跟服务员学:“毛肚七秒,鸭肠十秒……是这么说吧?”尾音带着点不确定的软,夹菜时手一抖,红油溅了点在我手背上。 靳阎伸手替我擦掉,指尖的温度混着牛油香漫过来,烫得我往回缩手时,他的指腹刚好蹭过我虎口——那道练枪磨出的薄茧,比锅里的红汤更灼人。他没说话,只是把漏勺往我这边推了推,用筷子夹起刚烫好的毛肚放进我碗里,低声道:“七秒到了。 酒过三巡,秦野举着啤酒瓶跟靳阎碰杯,瓶身撞出脆响,他的四川话裹着酒气:“以后每年都来,要得?”话音刚落,锅底“噼啪”炸开个油星,溅在他手背上,他“嘶”了一声又笑:“这锅比罗布泊的地雷还凶!” 第二天去熊猫基地时,我揣了两个熊猫头箍。秦野看见毛绒绒的黑耳朵,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给我给我!”他抢过一个往头上扣,耳尖蹭过绒毛,突然往靳阎头上按另一个,“阎王戴这个肯定乖!” 靳阎偏头躲了躲,却在我举相机时停了手。头箍的松紧带勒着他额角,绒毛垂在眉骨上,衬得平时冷硬的轮廓软了大半。秦野突然往他身边凑,两个毛茸茸的熊猫耳朵挨在一起,他冲镜头做鬼脸,尾巴扫过靳阎的手背,痒得对方指尖蜷了蜷。 “笑一个嘛。”我举着相机往后退,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肩头,秦野正伸手替靳阎理歪了的头箍,指尖故意捏了捏他的耳垂,“你看你,比熊猫还闷。” 靳阎没说话,却在快门按下的瞬间,突然偏头看向我。镜头里,他眼底的光比熊猫馆的阳光还暖,熊猫耳朵的绒毛沾着点金粉,像谁把星星碾碎了撒在上面。秦野正张着嘴笑,虎牙戳在唇边,两个毛茸茸的黑影在地上交叠,像被春风揉软的糖。 离开时,秦野把熊猫头箍摘下来,非要往我包里塞。“留着当纪念。”他指尖蹭过我手背,“下次来,给刚出生的熊猫宝宝也拍一张,跟我们仨的合影放一起。”靳阎走在旁边,手里捏着张刚洗出的照片,阳光在相纸上漫开,两个熊猫耳朵挤在一起,背景里的竹林绿得发亮。 从成都回来那天,秋阳把机舱照得透亮。秦野抱着熊猫玩偶打盹,靳阎正低头替我把围巾缠紧——那是在熊猫基地买的,绒毛上还沾着点竹叶香。 车拐进胡同口,一道庞大的身影突然从门后窜出来,银灰色的长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正是靳阎说的缅因猫“将军”。它几步就蹿到我脚边,尾巴优雅地圈住我的脚踝,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 “将军!”我蹲下来揉它的脑袋,它立刻顺势往我怀里倒,爪子搭在我手腕上,眼神睥睨又温顺,“比照片上帅多了!”将军似懂非懂地蹭蹭我的脸,舌头舔过我手背上的红印——是火锅溅到的红油,倒像在替我清理。 秦野刚把行李箱拎进门,将军尾巴尖扫过他手背时,他突然‘啧’了声:‘白疼你了。话音未落,将军突然抬爪拍开他凑过来的手,尾巴尖还特意扫了扫我的胳膊,像在宣示主权。 靳阎倚着门框笑,刚想伸手摸摸猫,将军却扭头往我怀里钻得更紧,喉咙里发出警告似的低鸣。我正笑得直不起腰,秦野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角:“队长,你都摸它五分钟了,上次我让你看我新拍的照片,你才看了三分钟。” “就是。”靳阎也走过来,指尖在我肩上轻轻敲了敲,“它掉毛厉害,别蹭你衣服上。”话虽如此,却弯腰把将军抱起来,往我面前递了递,“再摸会儿?” 将军突然从我怀里挣脱,跳到沙发上,优雅地舔了舔爪子,歪头看着我们。秦野去挠我痒痒,靳阎伸手拦时被带得一个趔趄,两人撞在一起的瞬间,将军突然“喵”了一声,像是在笑。我扑过去拉架,却被他们俩一起拽倒在沙发上,将军立刻跳过来,踩着我们的腿走到中间,把脑袋搁在我膝盖上,喉咙里的呼噜声震得人手心发麻。 夕阳透过葡萄架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将军眯着眼看我们打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秦野的手背,又轻轻搭在靳阎的胳膊上,我摸着它柔软的长毛,看秦野和靳阎互相使眼色拌嘴。没过多久,将军趴在我腿上打盹,银灰色的长毛被阳光镀得发亮。我挠着它的下巴,故意逗它:“将军叫声听听?”它懒洋洋地抬抬眼皮,喉咙里挤出声低哑的“喵呜”,尾音拖得又沉又糯。 秦野突然凑过来,清了清嗓子,学着将军的调门捏着嗓子喊:“喵呜——”尾音还故意颤了颤,虎牙在阳光下闪得狡黠。将军猛地抬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扭头往我怀里钻得更深。 “不行不行,太假了。”我笑得直揉肚子,“将军叫得比你有气势。”靳阎在旁边抿着嘴笑,秦野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你行你上!” 靳阎挑眉,还真清了清嗓子。他没捏着嗓子,反而用平时说话的低沉声线,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喵——呜。”尾音往下压了压,带着点刻意的慵懒,居然和将军打盹时的声线有几分像。 将军这下来了精神,支棱起耳朵,冲着靳阎“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秦野顿时不乐意了,扑过去按住靳阎的肩膀:“作弊!你学它打盹的声儿!”两人闹着滚到地毯上,将军被惊动了,从沙发上跳下来,绕着他们转圈,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秦野的胳膊,又用脑袋蹭蹭靳阎的手背,像是在劝架。 我蹲在旁边笑,秦野突然冲我喊:“队长你评评理!他是不是耍赖?”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学了声小猫撒娇似的“喵~”,尾音翘得能勾人。靳阎不甘示弱,也学了声成年猫的低吼“呜喵——”,气势十足。 将军突然跳到我肩上,用脑袋蹭我的脸,喉咙里呼噜呼噜响,它爪子一扒,把秦野掉在沙发上的相机扒到靳阎脚边,像是在评理,逗得我笑出了声。我抱着猫站起来,看他们俩还在地上较劲,一个学奶猫叫,一个学公猫吼,最后居然滚到一起笑作一团。阳光透过葡萄架落在他们身上,将军舔了舔我的耳垂,这俩幼稚鬼,和怀里的帅猫,大概就是最暖的人间烟火了。 秋阳漫过武器库的窗,落在三人并置的功勋照上。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檐角,像在数那些未说尽的话 。檐下的月光垂成银线,缠着松针掠过枪架,叮当作响的弹壳里,藏着罗布泊的沙、针叶林的雾、长白山未化的雪,还有成都巷尾那锅红汤里,永远沸腾的暖——正把并肩的晨昏,缝成未完的诗行。 第7章 番外[番外]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又生,公寓里的日历撕到了新的一页。我靠在沙发上翻着战术笔记,靳阎坐在地毯上擦枪,秦野在厨房叮叮当当捣鼓新学的蓝莓慕斯,面粉的甜香混着枪管上保养油的气息,在阳光里漫成一片暖。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章 番外- 靳阎[番外] 靳阎的冷静从来不是没脾气,是把所有情绪都攥在扳机扣动的瞬间。 医疗室那次,卫生员刚说我肩伤可能留后遗症,他转身去开水房打水,我听见搪瓷杯撞在水池上的脆响——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破绽。等他端着温水回来,脸上已恢复惯常的冷硬,只是递杯子时,指腹在我手背上多停留了半秒。秦野后来说,那天在走廊撞见他,这人正对着墙捏拳头,指节白得像要碎,看见秦野过来,只丢下句“看好队长”,声音哑得像吞了沙。 审讯俘虏时更明显。秦野咋咋呼呼拍桌子,靳阎就坐在阴影里转钢笔,笔帽磕着桌面,节奏稳得像秒表。直到有个俘虏啐了口唾沫,说“那女的挨枪子儿活该”,钢笔突然停了。他起身的动作很轻,皮鞋踩在地板上没声,可秦野说他当时后背直冒冷汗——那是靳阎动真格的前兆。后来监控显示,他只是把台灯往俘虏面前挪了挪,光打在那人脸上,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让三个硬汉哭得涕泪横流,连境外仓库坐标都招了。“他根本不用骂,”秦野啃着苹果学,“就盯着你眼睛,跟瞄准镜似的,心里那点龌龊全被看穿了。” 我想起针叶林里他掐断敌人喉咙的样子,不是疯,是精准的狠。 出院那天他来接我,帆布包里是叠得整齐的便装。“基地食堂的粥太淡,”他说,“秦野租了公寓,离医院近。”我才发现他腿伤没好利索,上下楼梯时,伤腿总是先轻轻点地,确认能承重了才敢发力,却硬是没哼过一声。 公寓飘着粥香,秦野从厨房探出头:“靳阎熬的小米粥,说你胃不好。”灶上砂锅炖着排骨汤,浮沫撇得干干净净。靳阎坐在沙发上擦枪,零件在茶几上排成直线,像列队的士兵。“伤口还疼?”他抬头,阳光在睫毛上投下细影,比平时柔和。 “早不疼了。”我走过去,枪管亮得能照见人影,“罗布泊那次,你枪上的沙粒比这多十倍。” 他拿起麂皮布擦瞄准镜:“那回风沙大,怕影响准头。” 秦野端粥过来嗤笑:“拉倒吧,上次演习你故意把瞄准镜调偏半度,就为让队长赢。” 靳阎没反驳,组装好枪起身往餐桌走,经过时突然替我理衣领,指尖像刚擦过的枪管,凉丝丝的,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烫。粥上浮着米油,我看见秦野偷偷往他碗里倒醋,两人影子投在墙上,闹哄哄的,倒把陌生公寓衬出了家的意思。 窗外梧桐叶沙沙响,卫生员的话突然冒出来:“靳阎在手术室门口站了四小时,烟抽了半包,脚步声都不敢重,怕吵着你。” 秋阳穿过叶隙落在他手背上时,他擦枪的动作顿了顿。“长白山那趟,”他盯着瞄准镜的光斑,“张起灵的刀是真家伙。”我想起那天雪地里的黑色刀鞘,确实比道具沉。秦野从厨房探出头:“管他真的假的,没你那狙准。” 他把枪机归位,耳尖泛红:“817那天长白山温度,比雪原伏击还低三度。”从帆布包底层摸出绒布盒,里面是副羊绒护膝,“给你备的,比秦野那冲锋衣护得全。” 后来我才知道,靳阎在长白山攥了颗橘子糖——秦野塞的,一直没拆。糖纸边角被捏出褶皱,是上次在雪原分巧克力时,他攥了一路的那种弧度。下山时见我冻得搓手,才剥开递过来,指尖凉意混着糖香,在掌心烙下点甜。 冬日阳光切进公寓,他整理战术笔记时停在某页,角落用铅笔描了个“枭”字,标着“与刘枭色纸同款眼神”。秦野打趣:“还跟纸片人较劲?”他合上笔记本,耳尖红了:“记录环境光对瞳孔的影响。”可我瞧见他指腹在“枭”字上碾了碾,像在确认什么。 靶场那次,他突然把狙击镜塞给我:“你看。”十字准星里,秦野举着相机跑向靶牌,而准星中心,始终跟着我的影子。“以前在雪原,”他声音很轻,“也是这样。” 原来冷静的人不是不会痛,只是把波澜藏在稳如磐石的表象下,像狙击枪的枪管,永远对准目标,却在准星另一端,悄悄刻着同伴的影子。 第9章 番外-秦野[番外] 秦野的热烈从来不是没分寸,是把所有在乎揉在咋咋呼呼的细节里。 医疗室削苹果那次,他明明能把果皮连成线,偏要削得坑坑洼洼,苹果核上还留着大块果肉。“队长你看,抽象派艺术。”虎牙在灯光下闪,我却瞥见他袖口沾着碘伏——刚才倒温水时手一抖洒了半杯,慌里慌张擦了半天。靳阎说,那天他在病房外蹲了半夜,护士看见他对着手机傻笑,屏幕上是我在沙漠被风吹得龇牙咧嘴的照片,他用涂鸦笔给我画了两撇胡子,备注“最帅的沙尘暴”。 整理装备时更明显。靳阎的背包装得像方砖,他的包却永远翻得底朝天。可每次出任务,总能从乱糟糟的侧袋摸出我需要的——雨林的防蚂蟥药膏,沙漠的净水片,针叶林那次,甚至有我随口念叨过的水果糖。“这叫乱中有序。”他拍着背包得意,转身却撞翻药箱,绷带滚了一地。靳阎弯腰去捡,发现每卷都贴着标签:“队长专用”“靳阎王备用”“秦野自己的(别碰)”,字迹歪扭,却分得清清楚楚。 我出院那天,他非要推轮椅来接。“医生说多活动,轮椅歇脚用。”他把我按在轮椅上,蹲下来系我松开的鞋带,笨手笨脚系了个歪蝴蝶结。“比靳阎那死结强多了。”额角沾着机油——后来才知道,他早上为找块舒服的靠垫,在后备箱翻了半小时,蹭了满身灰。 公寓冰箱被他塞得满满当当。第一层是我爱吃的草莓,第二层是靳阎的无糖酸奶,最底下才是他的零食山。“队长你看,电煮锅!”他举着锅跑过来,锅底还沾着面条渣,“上次你说我煮的面比炊事班好吃,我特意带来了。” “伤口还疼不?”他突然凑过来,声音轻了大半,手指悬在我肩膀上方,想碰又不敢碰。阳光在他睫毛上跳,倒比平时少了咋咋呼呼,多了点认真。 “早不疼了。”我指他胳膊上的擦伤,“你这才该上药。” 他往后跳一步,把胳膊背到身后:“小伤,早好了。”转身时却疼得龇牙咧嘴,被靳阎抓个正着。“秦野你丫能不能别硬撑?”药膏扔过去,他接过来,先挤一大坨往我手里塞:“队长擦擦,活血化瘀。” 靳阎拆绷带时“嗤”了一声。我凑过去,看见他急救包夹层里,藏着张洗得发白的纸条——是上次演习我写的战术建议,他用胶带贴了又贴,边角都起了卷。“这是古董。”他抢过去塞回包,耳朵红了,转身往厨房跑:“热排骨汤!上次有点淡,我再调调!” 厨房的烟火气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锅铲敲着锅底,水龙头没关紧,还夹着跑调的哼唱。靳阎端汤过来时,眼底带着点无奈的笑:“他昨天炖到半夜,尝了八回,说咸了淡了都不行,非要等你尝尝才肯罢休。” 舀一勺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窗外风卷落叶打在玻璃上,秦野在厨房来回忙活,时不时喊“靳阎帮忙递个勺”“队长汤好了没”。灯光昏黄,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歪歪扭扭,却奇异地踏实。 望着这锅排骨汤,突然懂了他总往我碗里夹肉的原因——上次在医院我说“想喝家里的汤”,他就翻遍川菜菜谱,连张嬢嬢的秘方都托人问了。 后来看他学做蛋烘糕,对着食谱念叨:“学会了跟靳阎的铁观音一起寄给叔叔,显得咱懂事。”面粉沾得满脸都是,最新的备忘录写着“12月3号学做蛋烘糕(放蓝莓,队长爱吃)”,认真得像在研究战术地图。 藏在物件里的牵挂,比情话更沉。他相机里有个秘密文件夹,叫“队长的傻样合集”。第一页是罗布泊星空下我打盹的侧脸,他画了只猫在我嘴角;最后一页是长白山雪地里我对着瓶邪尖叫的背影,背景里靳阎往我兜里塞暖手宝的动作,被他抓拍得刚好。“这张得洗出来。”他翻给我看,突然压低声音,“靳阎偷偷存了你训练的视频,循环放一下午,还嘴硬说‘队长的战术动作标准,得学学’。” 深夜收拾行李时,他背包侧袋掉出长白山合影的打印版。我头顶被画了对小恶魔角,瓶邪的身影却被描了金边,旁边用小字写着:“队长开心就好”。我突然想起长白山他抢着背我的包——里面除了我的谷子,还有二十片暖宝宝,全贴在包内侧,怕我冻着。 他翻出新冲锋衣,袖口绣了个“野”字,旁边缝了个“枭”,最后把我的名字绣在中间,针脚歪扭,却比任何勋章都刺眼。“这样就分不清谁是谁的了。”他得意地晃了晃,“省得靳阎总跟我抢。” 原来热烈的人不是没心思,只是把在乎藏在咋咋呼呼的表象下,像颗裹着糖衣的硬糖,乍看吵吵闹闹,咬开了才发现,里面全是化不开的甜。 厨房飘来慕斯的焦香,秦野举着焦黑的“作品”跑出来:“失败了!靳阎你试试!”靳阎放下枪走过去,系上围裙的动作比拆弹还认真。我翻着他们俩的笔记,突然发现靳阎的战术分析里,总在“队长”两个字旁边画小小的三角,像在标最安全的狙击位;而秦野的相册最后一页,存着张我们仨在公寓门口的合影,他用涂鸦笔在三人脚下画了道线,备注:“一辈子都要踩在同一块地上”。 阳光漫过茶几,把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处,像枚被岁月盖在时光上的章,清晰,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