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吐。”
连雨盯着床上的人沉默半晌,终于叫出来系统。
“主角受现在的怨气值……爆了吗?”
[怨气值查询中……查询成功:99]
现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静默,片刻后,连雨挣扎着问道:“满分是750对吧。对吧?”
[是100哦]
于是,连雨跑路了。
办公室里,连雨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三天时间过去,那之后秦一再没来找过他,就像那夜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
仔细算来,今天正是剧情里签定资助合约的日子,连雨再一次感叹幸好自己早有预料地把会面任务交给了连杨。毕竟,经过那样的荒唐一夜,对方应该也不会想要看到他的脸。
办公室外吵闹起来。
连雨正准备起身查看情况,肩上的伤口却忽而被牵扯。
他倒吸口冷气摔坐回去。
都怪他那天急着跑路,没住够时间就办了出院,这下好了,报应来了。
连雨一口气没叹完,房门却猛地被人踢开。
啪!
资助合约重重拍在桌上,掀起一阵风。
连雨垂下视线,将目光从连杨愤怒的脸移到合约一角清秀的楷体签名上。
他勾勾唇角,重新看向连杨:
“做得不错——”
“你强迫他了对不对?”
连杨双手撑在桌上,指节用力到泛白:“我就说你怎么好好地大发善心要去资助omega 孤儿院,原来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我早就该想到的!”
连雨不言,只看着连杨动作。
在连杨看来,此时的沉默无异于承认,他咬紧后槽牙一磨:
“不需要你假慈悲,你能资助,我也能。妈不是一直让我进公司吗?我进,资助的钱我自己赚!”
听完了狠话,连雨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炸毛的连杨。
“想进公司,不如先谈谈你是 omega 的事?”
像是被针戳中的气球,连杨突然蔫了下来。
“看来,这件事连妈也不知道。”
连雨盯着对方的脸,连一丝细微的表情变换都捕捉,“为什么撒谎?”
连杨抿抿唇,不答话,只梗着脖子和连雨较劲。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直到敲门声将之打破。
得到应允后,房门推开。
“连总。”
秘书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秦一哥!”
连杨惊呼,明显是没料到秦一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秦一牵着小闪的手在连雨面前站定,见连雨望过来,他轻推推小闪的背。
小闪乖巧地上前一步,脆生生唤道:
“连叔叔好。”
连雨眉心一跳。
他走过太多世界,什么样的剧本都见过。
此情此景,忽而让他幻视带球跑多年的受带着天才神童出现在总裁面前,下一章就该是手撕渣男了。
连雨总觉得有些心虚。
他摸了下鼻头,又很快整理好心情,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疏离。
“你好”,连雨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小闪无措地看向秦一。
“喂!你什么态度啊?”连杨又有劲打抱不平了,“人家小姑娘和你打招呼呢……”
“没关系。”
秦一摇摇头,冲连雨柔顺地笑。
“我和小闪今天来打扰,是想要感谢先生。袭击小闪的凶手已经被逮捕了,如果放在平时,这件事情大概会不了了之吧。真好,以后,就不会再有无辜的孩子受到伤害了。”
听到这,连杨瞪大了眼睛。
嗨呀,还不是为了降低怨气值嘛。
毕竟目的不纯,连雨有些不敢直视秦一的眼睛,他清清嗓子,高冷道:“没什么,一句话的事情。”
连杨原本瞪大的眼睛猛地一小,唇角抽了抽。
“嗯,我知道。”
秦一看着连雨,眉眼弯弯。
“知道什么?”
连雨眉头蹙起,思索得辛苦。
除了他本人,屋中几人皆是一噎。
见大人们停下了交谈,小闪左右看看,突然嗒嗒嗒跑起来。
“连叔叔。”
薄薄的信封递到连雨手边,虽说是信封,不过是白纸折了三折,封面上画着几个小人,小人们笑着围成个圈,像是在参加聚会。
“我们周末要举办欢庆会,叔叔可不可以来参加?”
原来是邀请函。
连雨视线落在画上稚拙的小人上,看他们亲热地贴于一处,手牵着手,听他们无声地欢唱,在纸面上旋舞。
连雨伸出手。
只是那手在半空中一转,落在小闪发顶。
“谢谢你的邀请,但是叔叔那天很忙,抱歉。”
小闪捧着信的手垂下,失落地点点头。
“为什么……”
连杨的质问尚未说完,连雨便将对方打断:“从此以后,资助相关事宜就全权交由你负责,任何决议都不需要经由我手。”
说完,连雨随手捞来个文件看起来,摆明了是要赶客。
“出去吧。”
空气静了静,而后两道脚步声响起,远去,最终消失在闭合的房门后。
屋里还有个人。
料到连杨不可能就那么甘心离开,连雨捏捏眉心,抬起头,语气有些无奈:“我说过了——”
连雨停住了。
秦一望着他,眸中像是蓄着一汪泪。
青年面色苍白,原本漂亮的嘴唇此刻已失了血色。
“先生,是我没让你满意吗?”
连雨张张嘴。
啊?
[危险值!危险值!]
吐吐突然喊起来,急得直跳脚。
连雨一时间也慌乱起来,连人设都忘了,只一味安抚:“不是啊,我没这么说啊!”
青年眼睛一亮,破涕为笑。
向来带着些郁色的眉眼弯起,像是月牙儿似地:
“那么,先生对那夜是满意的,对吗?”
唰——
风灌进一片死寂的房间,世界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就连脑袋里的吐吐都忘了动作,机械兔子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三根赛博胡萝卜。
“咳。”
连雨干咳一声,攥拳掩住抽搐的唇角:“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见秦一听话地离去,连雨默默松了口气。
后背刚贴上椅背,秦一却忽而转身。狐狸眼眯起,带着计谋得逞的狡黠:
“周末的活动,您会来的吧,先生?”
周日清晨。
轿车稳稳行驶着,向着定好的目的地开去。
连雨坐在车里发呆。
[小雨在想什么?]
脑袋里,吐吐晃着电子耳朵发问。
连雨眨眨眼,视线慢慢聚焦。
“我以为只要我离主角攻受足够远,之后的剧情就不会被触发。”他声音停了停,半晌后才继续说道:“可我没想到,他会为了孤儿院做到这个程度。这样下去,修补任务……真的能够成功吗?”
察觉出连雨的担忧,吐吐安抚道:
[小雨不用太担心啦,只要没有触发黑化点,任务成功的概率还是很高哒!]
黑化点,就是促使主角受怨气最终爆表的关键剧情,对应在这个世界里,也就是主角受被强行推上手术台的情节点。
“谢谢你。”
连雨闭闭眼,将百般心绪压下。
吐吐看了他片刻,忽而歪歪脑袋:
[小雨为什么那么想要退休?]
“不想退休才奇怪吧!”
连雨猛地坐起身,直到后视镜反出司机惊恐的视线,他才意识到自己激动过了头。
他清清嗓子,背靠回皮质椅背上:“因为退休之后就可以死掉了。”
吐吐脑袋歪得更厉害了。
[死掉,为什么?小雨想要死掉吗?]
连雨默了默,眼帘垂下:
“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宇宙中有那么多世界,可你哪个都不属于,你在别人的命运里穿梭,却没有哪个人来参与你的命运。
不是很寂寞吗?
退休之后,当他就不再是不死不灭的时间管理局员工,当停滞的生命得以重新流动,他只需要找一个地方慢慢等待死亡,终于摆脱寂寞。
“算啦”,连雨自嘲笑笑,“电子小兔不需要明白这些。”
吐吐鲜红的机械眼闪烁一下。
“连总,到地方了。”
车辆缓缓停下,连雨偏头向车窗外看去。
眼前是个温馨的小院,篱笆下栽满了花,一簇一簇圆圆的花苞拥在一起,托起宽木篱笆上稚嫩的涂鸦。
阳光之家。
连雨默声读出门头上的字。
“有车来了!”
稚童激动的呼喊穿过隔音车窗落入连雨耳中,很快,一个、两个、三个——一群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大门后探出来,好奇又警惕地张望。
司机从外面替连雨拉开了车门。
“是连叔叔!”
小闪眼睛唰地亮起,小脸红扑扑的。
“连叔叔?”
“连叔叔!”
其他小孩子也不知道是真的知道连雨这个人还是只单纯地在凑热闹,也都跟着嚷起来,活像一窝唧唧喳喳的小麻雀。
连雨一时间被这热情的欢迎仪式给镇住了。
孩子们可不管他是什么人设,全都热热闹闹拥上来,一瞬便将他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来。
“连叔叔你是来陪我们玩的吗?”
“连叔叔你长这么高是不是可以抓到太阳呀?”
“连叔叔……”
连雨惊恐地后退一步,余光中却忽地捕捉到门后的一抹皎白。
只见秦一倚在门边,春风将雪白的衬衫灌满,灿灿日光在他周身化开,温柔地像是存在于回忆。
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连雨疯狂眨眼。
救我!
远处的青年扑哧笑了出来。
他抬手掩住唇,却遮不住弯起的眼睛。
见死不救?
连雨表示谴责。
耳边仍是此起彼伏的“连叔叔”,甚至有个小孩子已经在往连雨身上爬了,一边爬一边戳着连雨专门早起抓的发型问道:
“连叔叔是生下来就这么硬的吗?为什么我不是?”
“好啦。”
看够了热闹,秦一终于走上来,他将好奇的小孩从连雨身上抱走,笑眯眯道:
“现在连叔叔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