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那所谓的酷刑论,让水神虚影的咆哮停歇了。
祂那由水流构成的巨大面孔上,威严被一种更深沉的悲恸所取代。
千万年的怨恨,原来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
千万年的镇压,竟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
虚影的目光再次投向慕容澈,那目光里不再只有纯粹的愤怒,而是掺杂了审视、悲凉,以及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
“背信弃义,乃是尔等人类之根性。”
“今日,我便让你亲眼看看,这片土地上,曾上演过多少因果循环。”
“你若能勘破这万千罪业而不迷失,我便予你想要的答案。”
“若你沉沦其中……”
祂没有说下去。
那未尽之言,却比任何诅咒都更令人心寒。
话音落下的瞬间,慕容澈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
叶清瑶的惊呼,马子墨的叫喊,都像是被拉扯变形的声线,迅速远去。
洞窟的石壁化作流淌的墨色,潭水倒灌苍穹,老者与断裂的镇魂柱一同碎裂成光影。
一种无法抗拒的剥离感攫住了他的神魂。
他的身体还站在原地,左手的鲜血仍在滴落,眼神却已然空洞。
而在叶清瑶与马子墨的眼中,慕容澈只是身形微微一晃,便如石雕般定住了。
“澈哥!”
马子墨刚要上前,一股阴冷到骨子里的寒风,猛地从洞窟深处的黑暗中席卷而出。
那风里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与血腥。
“小心!”
叶清瑶一把将马子墨拽到身后,手中长剑横于胸前,剑身嗡鸣,散发出淡淡清光。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不似活物,更像是无数骨骼在岩壁上爬行。
一双又一双猩红的眼眸,在阴影里亮起。
它们密密麻麻,数量之多,几乎要将整个洞窟的黑暗点燃。
紧接着,一具具拼凑而成的人形邪祟,从黑暗中蹒跚走出。
它们有的长着兽类的头颅,有的肢体扭曲反折,身上穿着残破的铠甲,甲胄上赫然刻着一个“宇文”的古篆字。
宇文宿渊的军队。
它们的目标不是任何人,而是慕容澈脚下那片正在吸收他鲜血的淤泥。
那片被称为息壤祭坛的根基。
“清瑶姐,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马子墨牙齿打颤,却还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叠黄符。
叶清瑶神情冷肃。
“守住祭坛,守住他。”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长剑却已挽起一个剑花,凌厉的剑气将最先扑上来的几只邪祟斩得粉碎。
……
意识下坠。
无尽的下坠。
当慕容澈再次恢复感知时,刺骨的寒意已经被一种湿冷的阴风取代。
眼前不再是幽暗的洞窟。
灰败的天空下,是一座荒凉的村落。
凋敝的土坯房,枯死的歪脖子树,处处透着一股死气。
唯独村口一户人家,门前竟挂起了两盏惨白的灯笼。
风吹过,灯笼摇曳,上面用朱砂写就的“囍”字,像是用血画上去的,分外刺眼。
一阵唢呐声幽幽传来,那调子不成曲,不成调,像是垂死之人的哀泣。
慕容澈发现自己是透明的。
他想伸出手,却直接穿过了一根廊柱。
他成了这片天地间的一个看客,一个无法干涉过去的幽魂。
院门被推开。
几个面色蜡黄的村民,抬着一顶简陋的纸轿走了出来。
轿子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孩。
她身形瘦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麻木,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她的双手被红绳反绑在身后。
一个中年妇人紧紧跟在她身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声劝慰。
“妞儿啊,别怪爹娘心狠。”
“张家说了,只要你肯嫁过去,和你那早夭的哥哥配个阴婚,就给咱家二十石粮食。”
“有了这粮食,你弟弟妹妹们才能活下去啊。”
女孩没有反应,只是任由他们将自己推向那顶诡异的纸轿。
慕容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看到女孩被塞进轿子的瞬间,一缕几乎微不可查的怨气,从她心底升起,如同黑色的烟丝,无声无息地沉入脚下干裂的土地之中。
那怨气,流入了大地深处,汇入了某个沉睡了千年的巨大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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