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容被那几个兵卒拖出木门的时候就吓了个不轻。
她往日长在闺中,虽说主母不待见,也不曾见过明面上的刑罚。
现如今被几个陌生人拖去受刑,不免心里害怕,只能强打起精神撑着。
庄如英与木头虽说有一身好功夫,可也抵不住这里人多,十几个人扑做一团的围上来,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挣脱。
只能眼睁睁瞅着那几个人将元青容拖了出去。
冯朋虽说眼神阴暗了些,可也是正经兵卒出身,谢家军又是军纪严明,他也不是什么兵油子。
此刻便冷淡的说道,“你执意不肯,那我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些辱人的事我不屑做,可该受的刑我也不会心软。”
他停了停,“还是奉劝你一句,尽早说了的好,免得吃苦受罪。”
可无论他怎么说,元青容都是咬死了要见谢将军。
冯朋心里也不由得烦闷与无奈相交织。
先不说她配不配见谢将军,退一步说来,谢将军此刻并不在青州大营啊。
如何得见?
看了看一旁齐全的刑具,漆黑生冷,泛着慑人的幽光,冯朋心想还是循序渐进。
他指了指一旁的铁杖,“从这个开始吧。”
“你一个弱女子大概是不认得,这是生铁铸的杖刀,打在身上看着不显,可几下以后便会透过骨肉,打的人五脏俱烂,痛苦不堪。”
元青容下意识的哆嗦了起来。
冯朋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她出声,只得挥了挥手。
元青容面色惨白的看着那根越来越近的铁杖刀,只觉得心跳突突的厉害,眼前头晕目眩。
“住手!”
元青容恍惚片刻。
她已经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幻觉吗?
元青容哀哀的想。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也没再等来第二声。
元青容有些失望。
约摸……真的是幻觉吧。
只是没有多久,她感觉到有人越走越近,带着不稳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元青容心里害怕,还以为是那些人要对她做什么。
在那双颤抖的手碰到她的胳膊时,元青容忍不住剧烈的挣扎起来,“滚开!”
她挣扎了好半天,也没能把那双手挣开,反而一个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我……”
元青容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努力转身去看那人。
她被绑着双手吊在墙边,面对着墙壁,看不到来人。
她很努力的转过去,随后她感觉到身后的人轻轻张开双臂,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颈窝处有一串串滚烫的水迹划过,随后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他哽咽着说道,“是我……”
“我终于找到你了……”
元青容察觉到熟悉,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脱了力一般的靠在身后的怀抱里,害怕到声音都在抖,“你……你怎么才来啊……我好害怕……”
两个人低声的哭作一团。
冯朋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要上去分开这莫名奇妙的人,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他不满的回头一看,差点跪了。
“谢将军!”
谢润紧跟着儿子跑进来,一过来就看到他抱着人在哭,两边站着一脸迷茫的兵卒,手里还拿着铁杖刀,顿时也心里一阵后怕。
若真是误会,不小心伤了二儿媳,恐怕他心里也得怄死。
“都是误会,你不用管了,先收了你的人下去吧。对了,安排下去,叫军医在营帐里候着,再做些好克化的宵食备着。”谢润简单吩咐几句。
冯朋纵然有满心疑惑,也明白了此事大概不是那么简单,便乖乖听从了安排下去了。
一直被压制住的庄如英和木头也才有机会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二人也有些懵,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不过庄如英还是警惕的问道,“喂!你们是谁?!”
她问的是令仪。
令仪想了想申副将之前说的话,知道这二人大概是护着元青容的,便过来将门打开,“是自己人。”
“我们都是她的家人,只不过路上走散了,约好了在青州府见面的。”
庄如英不太信,可看着那二人哭着抱在一起的样子,还是信了几分。
正要说什么,一眨眼看到了跟过来的申峰,顿时怒火中烧,“你这狗官!”
庄如英都顾不得拣上兵器,直接赤手空拳着就扑了上去。
令仪都来不及调停,二人就已经打成了一团。
而一旁谢庭清控制了一下自己的眼泪,伸出手去把她手上的绳索都解开,动作轻柔的抱着她落地。
可她一转头谢庭清就呆了,“你……你……”
元青容脸上的草汁被眼泪冲掉了一些,斑驳的卡在脸上,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元青容见他傻眼,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有伪装,前几日不觉得丑,还隐隐有些自豪,可现下被他一瞧,倒是有了些羞涩。
“你……你找些水过来……”
谢庭清哦了一声,却还是看着她没动。
元青容有些急,“快些!”
谢庭清这才松开她,四处找起了水。
庄如英与申峰缠斗着,起初占了个出其不意,倒是压着申峰打了一阵。
谢润瞧着精准,想着这姑娘心里有气,也没阻止。
直到申峰反应过来,逐渐要占了上风,谢润才伸手将两人分开。
“姑娘莫气,我叫申副将与你赔罪便是。”
庄如英打出了火,闻言呸了一声,“老娘稀罕他赔罪?”
申峰也恼火,“你这女人……”
谢润瞪他一眼,申峰才闭了嘴。
若是叫谢润来判,也是觉得头疼。
若是说错,谁也没错。
申峰是为了统管青州大营,还有他自己发的信,要彻查内奸在先,算不得错。
这女子更算不得错,人家本就不是内奸,只是陪着自家儿媳来找人罢了。
谢润一时间无法定夺,只能叹了口气,“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妥,还请二位见谅,我已着人备下吃食伤药,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一起算,现下夜色已深,二位先休息休息,养足精神如何?”
庄如英冷哼一声,“你又是谁?!”
申峰一听顿时急了,“这是谢润将军!你敢对他不敬?!”
庄如英愣了一下,“谢将军?”
她不由得上下打量了谢将军一番,“你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谢将军?”
谢润难得不知该怎么回答,“若不出意外,应该是在下。”
庄如英顿时有些奇怪,她半晌也没说话。
木头默默叹了口气,上前来,“不知谢将军与这位阿嫂是什么关系?”
谢润答道,“她是我儿媳。”
木头显然一愣。
这时已经擦净脸的元青容也与谢庭清一道走了过来。
她踌躇片刻,低声喊了声,“如英……”
庄如英被唤回了神,抿着嘴看向她,却陡然一愣。
眼前的女子变了,她面色白净细腻,姿色妍丽,目光如水的看过来,叫她不忍心再说什么责怪的话。
“我就说……”庄如英喃喃道,“我就觉得你是个大美人的……”
元青容听到她的话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先抿着嘴笑了。
大概是庄如英的反应给了她勇气,元青容小步小步的走到了她面前,有些忐忑的吸了口气,“如英……你还气吗?”
庄如英此刻反应过来,便板着一张脸,抱着胳膊道,“你还惦记我气不气?我还以为我根本不重要,你不在乎我呢!”
这话说的酸,连木头都揉了揉腮帮子。
元青容扭了扭手指头,“实在是事关重大,我怕连累你们,不是故意要骗你……”
她绞尽脑汁的想着道歉,庄如英看她这样子就心软了几分,不忍再故作生气,只能缓了脸色,“我气什么?你还不快把你那郎君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元青容闻言眼睛亮了亮,顿时向着谢庭清招了招手,“庭清快来!”
谢庭清一脸吃味的走过来,“怎么啦?”
他心里又酸又苦,还带着点不服气,刚走进就伸手一揽,将元青容整个人揽在自己怀里,感觉到怀里满满的,心里才踏实了很多。
庄如英上下打量了谢庭清好一番,最后冷哼一声,“小白脸!”
丝毫没顾及小白脸的爹就在一旁默默听着。
木头捂着脸,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拉住她,可见着那两人也没有生气,便还是默默听着。
谢庭清果不其然的炸了毛,“你才是小白脸!”
庄如英挑了挑眉,“嗯?”
“你可有功名在身?”
“武艺如何?”
“每月可有月俸?”
她问一句,谢庭清就蔫一分,最后窝在元青容的肩膀上,看着好不可怜。
元青容心疼的摸摸他的脸,努力解释道,“庭清虽然没有功名,但也只是暂时的,他答应我了会上进的……”
谢庭清顿时又支棱了起来,“就是!”
庄如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元青容,“他有什么好!”
谢庭清气的快炸了。
元青容只能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低声叫他别气。
庄如英见状冷哼了一声,“我累了,先去休息,明日再说!”
元青容连忙请令仪叫人送她二人去休息。
终于松了口气,元青容才对着谢润福了福身,“父亲。”
谢润点点头,“平安就好。”
元青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双手奉上,“这是账簿,请父亲定夺。”
谢润拿过来翻了两眼,顿时脸色难看了许多,不过顾及着眼前受了苦的儿媳,他还是压住了,温声道,“时候晚了,你们也快去休息吧,营帐备了吃食和军医,别担心,剩下的交给我吧。”
元青容听到这几句话,中午心口一松,眼眶红红的嗯了一声。
谢庭清拉着她进营帐去,刚走进去,便再次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
“终于找到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