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容稀里糊涂的被拉进了破旧的小镖局。
这屋子外头看着有多简陋,里头也不逊色分毫,桌子椅子都磨掉了漆,还有几个只剩了三个腿儿的条凳,堆在角落里快攒成一人高了。
元青容胆战心惊的按了按长凳,确认过不会倒后,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木头被那女子使唤着去倒茶,她自己则是笑眯眯的坐在元青容对面,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瓜子,还递给了元青容,“来来来阿嫂,别客气,磕些瓜子。”
“我叫庄如英,阿嫂唤我阿英便是。”庄如英笑着说道,她眼睛狭长,这样一笑不仅看不出什么友善,反而倒像是睥睨冷笑。
元青容:“......”
庄如英大概自己也晓得,笑了一下又收了笑容,“我瞧着长得是凶了些,可我不是坏人,不会干出那些谋财害命、杀人劫镖的事情来,更不会借着走镖的名义将你带到荒山中害命的,你放心。”
元青容沉默片刻。
突然就有些放不了心了。。。
木头急匆匆的端着杯热茶从门后冲了出来,“姑奶奶!东家诶!您可少说两句吧!您再说下去,人家阿嫂都以为我们这里是黑店了!”
木头远远听到庄如英的一番话,只觉得头大如斗。
明明他们庄家镖局有能力、信誉好,怎的偏偏就没什么人来光顾?
还不是因为东家这张嘴!
本来好好的任务,东家就有几句话将人家惹毛的本事,偏偏她说的也在理,叫人非得恼羞成怒不可。
顺理成章,到嘴的鸭子说飞就飞了。
几个人商量半天,苦思冥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给镖局造势。
将庄如英说成随心看人接任务的古怪性子,管着她少说些话,生意才有了些起色。
没成想今日一个不慎,东家又开始了。
木头生无可恋的将杯子推了推,“阿嫂,您先喝杯茶润润喉,我们东家说话不好听,您多担待。”
庄如英还不服气的想辩驳两句,木头眼睛一眯,立刻喊了声,“师兄!”
片刻后两个彪形大汉一脸严肃的从后院冲了出来,“怎么了!?木头!”
庄如英已经蔫了下去,木头便笑了一下,“无事,东家又开始乱说话了。”
那两个大汉便熟练的一边一个走过来,架起庄如英就要往后院去。
庄如英自己没什么反应,垂头丧气的,还给元青容招了招手。
元青容默默看着,有些茫然震惊,“这是.......”
庄如英被架着走还不忘嗑瓜子,她嗑瓜子速度很快,几乎是嘴唇一抿,立刻就能将瓜子壳吐出来。
木头见她被拉走,才隐隐松了口气,回头看到元青容一脸恍惚的表情,才后知后觉有些腼腆的挠了挠头。
“阿嫂,您是要去青州吗?可要带什么行李?去的人多不多?”他正色问道,既然东家有意要接下这笔生意,他自然是要做好再说的。
元青容听他肯答应,心里有些雀跃,“是要去青州,将我送进城门就是了,没几个行李,就我与这小......丫头二人。”
她差点说出这小儿,拐了个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木头从柜上拿出算盘,“此去青州共四百六十四里,中途要过山,若是此去二人,也需要带上足够的食水,您是考虑步行或是买牲口赶车?”
他顿了顿说道,“若是赶牲口,到了青州亦可卖掉,也不费什么事。”
元青容不懂,但她还惦记着一件事,“劳烦小哥,牲口一只作价几何?”
木头想了想,“买只骡子,也要五两半的现银,若是套上板车,拉上食水,少说得七两。”
元青容顿时火热的心消了一半,她又问道,“那付给镖师的工钱又是怎么算?”
木头又是一顿扒拉算盘,最后抹零取整,“阿嫂别慌,东家都定好了规矩,不会让您多花银子的。”
“若是两位镖师同去,自备食水,便算您三十五两银子。”
元青容捏了捏腰间的小荷包。
钱不够。
她一时没有说话,而是在思索什么。
木头见状心领神会,又给她添了杯茶,还给阿南寻摸了些酥皮点心过来,逗着他吃一些。
“木头!木头!”庄如英躲在门缝里喊他。
木头不明所以,走过去问道,“东家你怎么又来了?”
庄如英努努嘴,“怎样了?与阿嫂签好契书了?”
木头摇头,“还未。”
庄如英皱着眉,“为何?是阿嫂恼了我说话难听?我去与她道歉!”
木头急忙拦住她,“也不是,阿嫂不曾恼你。”
他叹口气压低了声音,“大抵是听了价钱有些窘迫,现下还在犹豫着。”
庄如英便问道,“你要价多少?”
木头伸出三根手指,“我将费用扣了又扣,抵了又抵,最后磨成了三十五两。”
庄如英见状便说道,“让我去罢,便不要算上我的那份,该是多少?”
木头想了想,“你是东家,身手又好,算的贵一些,八两。”
庄如英闻言有些吃惊,“我竟只值八两?!”
木头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你可是咱们镖局最贵的,大师兄也才七两五钱罢了。”
庄如英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闷闷道,“八两便八两,总还赚了半两,那你快去告诉她,现下不是三十五两了。”
元青容正在心中盘算,荷包里只剩二十两银子,就算全都掏干净,也不够镖局的车马费,虽说她还有一些小首饰是贴身藏着的,可也怕不值什么钱。
还是先去趟当铺看看。
打定了主意,元青容便问道,“劳驾最近的当铺在哪里?”
木头愣了愣,“阿嫂要去当东西?”
元青容点头,“家里有些零散首饰,不好带,便想着拿去换钱。”
木头指了指右边,“出门右拐不远处便是刘记典当行。”
元青容谢过他,拉着阿南转身出去了。
庄如英见她出门,蹭蹭两步走过来,“她怎地走了?”
木头便告诉她,“说是有些首饰不好带走,要去当铺当了。”
庄如英撇嘴,“首饰才多大?有什么不好带的?明明就是银钱不够才这么说的。”
木头又想捂她的嘴了。
元青容掏了两幅耳坠子当了,东西虽小,好在上头的玉和珍珠都是好东西,也当了二十两并三钱银子,这还是当初在邓府时那邓家老爷送的,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若带着的是祝玉其给的首饰,她还真不一定舍得典当出去。
如今身上也有了四十两,元青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下便能顺利找到青州,那时候便能与谢庭清见面了。
还怕那朱老二又追回来,元青容急急的又回了庄家镖局。
木头与庄如英正凑在一起嗑瓜子,磕的起劲,嘴唇上起了干皮都不在意,还在一个劲的磕着。
见她进来,木头拍了拍手上的渣渣,“阿嫂回来了?”
“我们签契书吧?我想尽快出发。”
......
谢庭清与令仪没能顺利找到人,只能换个方向继续找了起来,只是约莫这两人运气都不太好,刚走了不远,又遇到了一波黑衣人埋伏截杀。
令仪神情一肃,“二公子,您退后,小心伤着。”
话音未落,她已然拔出长刀、足尖一点,像只鸟儿一样轻飘飘的飞了过去。
谢庭清也拔出刀警惕的望着四周,他自知武力不高,便努力不拖后腿。
这一波黑衣人比上一次的看起来逊色许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一个接一个的殒命。
令仪随便抓住一个尸体撕下一块衣裳布来擦刀,眉头紧皱,“这些人不像是从东山府来的。”
“东山府靠海,天气炎热,因此肤色多黝黑,体格健壮。而这些人却肤色偏白,身材匀称,偏向于用剑而非长刀。”
谢庭清用刀尖挑开面罩,“应该是府都来的。”
“想必消息已经传到了府都,想杀我的几方人马都已经在路上了。”
“前有狼后有虎,还是一边找人一边回程。”令仪此刻也不知道元青容没和他们在一起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谢庭清想到元青容就忍不住的挂怀担忧,“我们已经找了三个方向,都说没有见过她,只能继续再找一找,万一她被带偏了方向,没找到去青州的路怎么办?”
令仪安慰他,“总会有痕迹留下的,顺着痕迹找,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况且二少夫人天生聪颖,机智过人,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谢庭清焦躁了片刻,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我们还是将尸体收拾一下,继续顺着前路找下去吧。”
将尸体顺着山崖扔下去,再次仔细分辨了方向,谢庭清与令仪大步流星的继续赶路。
好在这次找对了方向,走了一日后便追上一些灾民,听到谢庭清的描述,一个老妇迟钝的指了指西边,“她往那边去了。”
之前的路上,元青容曾让谢庭清给她送了一张烙饼,因此老妇还记得他们一家,听到走散了,便立刻指了指方向。
谢庭清闻言大喜,谢过她之后,顿时觉得疲惫顿消,还能再走上几日几夜。
他们顺着灾民给的方向一路走,路上逃出来的灾民越发的多,他们问起来也有些吃力,虽说浪费了许多时间,好在方向一直都是正确的。
谢庭清捶了捶酸痛的小腿,有些幽怨的说道,“看着她瘦瘦弱弱一个,怎的倒是跑的如此快?快的我都追不上,白费少爷之前天天提心吊胆她会被风给吹散了。”
自从知道元青容安好的消息,谢庭清终于松了一口气,现下还有心思编排两句,听得令仪忍不住发笑。
旁边一个男人听到他们刚才问的话,有些好奇的凑过来,“怎的你们也在找那女人?那女人有什么不一般吗?”
谢庭清与令仪对视一眼,“这位大哥,此话怎讲?”
“还有人在寻她吗?”
那男人便点了点头,“之前有个男人也问哩,找一个身着青绿衫裙,带着一个白胖娃娃的女人,说是他媳妇儿走散了吗,正在找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