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三,春和景明。
大半个府都的人都知道,谢家二少夫人的及笄礼就定在这一日。
这一日去谢家商号买东西,所有的铺子都在让利打折,就为庆贺这及笄礼。
大家不由得纷纷感慨道,这位二少夫人真是好福气,竟能得谢家如此重视。
又说到自从成婚后,好久都不见谢家二爷出来惹是生非,顿时对这位二少夫人充满了感激。
元青容正在屋子里挑衣服,祝玉其比她还要重视这场及笄礼,特地叫令仪带人过来,务必要将她今天打扮的惊艳众人。
令仪丝毫不慌,一进院子就有条不紊的接手了元青容身边的丫头们,指派着她们端水服侍。
谢庭清就躺在竹榻上呼呼大睡,他睡眠一向好,轻易不会叫人吵醒。
但是屋子里人一多,再是蹑手蹑脚,也会发出声音。
谢庭清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望着元青容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令仪姑姑,这一大早的,您怎么来啦?”
令仪见他面上困倦茫然,忍不住一笑,“夫人叫奴婢过来给二少夫人装扮一番,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谢庭清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后,又懒懒的躺下去。
不过既已醒了,他也睡不下去,便躺在竹榻上看着令仪给元青容梳头。
她今日仔细上了妆,远山眉黛黑纤长,眼尾泛着淡淡的粉,眉间仔细画了花钿,正伸出一根秀气白皙的手指,沾着淡淡的口脂往唇上点。
只点了两下,那抹红色就淡淡的晕开,整个人透出一股活色生香的秾艳。
令仪的手又快又稳,不出一刻钟就盘好发,为着好看又插上了几朵珠花,其他的便都省了。
谢庭清躺在后头,人不动,嘴巴却不偷闲,指着一旁正在整理衣服的小丫头说道,“这个绿的不要,太素。”
“左边那个蓝色的,看的爷心情不好,拿掉。”
“诶,我看那个胭脂色的不错,你怎么给收起来了?拿出来!”
“诶,你拿个白的干什么?!”
他在后头一通唠叨,最后就留下四五件勉强让他满意的衣服。
令仪无奈的摇头,低声对元青容说道,“二少爷就是这般性子,不过他眼光还不错,二少夫人别担心。”
元青容也没觉得担心,祝玉其送过来的这几箱子衣服,她就没觉得有不好看的,穿哪一件都可以。
最后定下了一套妃色撒花烟罗纱的如意云纹春裙。
华丽贵气又不失活泼灵动。
谢庭清这才懒洋洋的爬起来,“不错不错。”
令仪看了眼天色,“二少爷您也别再懒了,待会儿子误了正事,夫人会生气的。”
谢庭清顿时垂头丧气,“这大早上的,您怎么能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呢?”
令仪忍不住捂着嘴笑。
谢庭清从竹榻上下来,“罢了罢了,给娘一个面子,我今天也好好拾掇一下。”
令仪便叫人过来给他净面。
时间过得很快,元青容有些紧张。
令仪扶着她到了花厅附近的屋子里等着。
今天府上来了很多人,祝玉其铁了心要办个大的,邀请了许多权贵夫人过来观礼。
隔得远远的也能听到花厅里人声鼎沸,不是笑声就是祝贺声。
元青容耳尖,还能听出祝玉其的声音。
她听起来很是高兴,音调语气一直都是上扬饱满的,似乎很是激动。
元青容安静等了许久,才等到令仪过来喊她。
元青容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咽了咽口水才感觉到嗓子里的干涩,她使劲深吸一口气,才慢慢的走了出来。
花厅里很安静,正中间坐着谢润和祝玉其。
叫她惊讶的是,祝玉其竟然连祖母也请来了,正扶着手杖坐在正座,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人群里还有她父亲母亲,正一脸尴尬又兴奋的看着她。
元青容垂下眼睛,第一反应竟然是,没想到最后还真的大办了及笄礼。
这时候,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定了定神,踩着平静又缓慢的步伐,慢慢到了祖母面前。
堂下放着个软垫,元青容心里一软,知道是祝玉其不忍心她跪在地上,怕伤膝盖。
等到她跪下后,早就候着的乐府众人便开始奏乐,令仪也端来盖着红绸布的托盘。
一旁的管家胡伯见状,大声道,“及笄礼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祝玉其掀开红绸布,拿出一只红宝石赤金嵌珠宝蝴蝶钗,一面念着祝词一面慢慢的为她插上。
随后是祝玉其请来的一位全福姑姑,家事顺意,子孙满堂,是想讨着为她添福的意头请来的。
全福姑姑拿起另一根流苏钗插在元青容另一边的发上,嘴里念着,“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最后捧上来是一顶钗冠,是一顶缀满珠宝的花钗冠,还有大大小小的花十朵,取十全十美之意。
老祖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将手杖交给身边的谢润,捧着钗冠慢慢走到元青容面前。
元青容看着她,不知怎的,突然就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涌了上来。
祝玉其扶着老祖母,嘴角噙着笑,关心慈爱的看着她。
元青容感觉到老祖母慢慢将钗冠放在自己头上,嘴里说着最后一句祝词。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元青容默默叩俯下去,给面前的祖母和婆母磕了个头。
至此礼成。
祝玉其扶着老祖母回去坐下,又过来扶起元青容,低声说道,“如此这般,也算是大姑娘了,别怕,日后有我们呢。”
元青容没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靠在祝玉其肩头,“我明白的,谢谢母亲。”
人群中的安静观礼的夫人们倒是有些意外。
“没想到,谢夫人和她儿媳关系竟这般好,把及笄礼办的如此隆重,看着不像婆媳,倒像是亲母女。”
“是啊,这笄者不都该由母亲来吗?怎么竟忽略了元夫人,婆家人自己上了?诶,元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听到这话的元夫人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毕竟青容已经成婚了,虽说事急从权,不过现在谢家二爷没事了,谢家为她办及笄礼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当事人都这么说,大家再议论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于是便默契的收了话题,另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谢二少夫人长得可真是俏,以往不曾注意,今日一见,惊为天人呀。”
“是呀是呀……”
祝玉其听到她们谈论,又想起前些日子元青容求她办的事,顿时有了想法。
下一刻便亲热的加入了进来,“这才几日不见,几位夫人气色看着真是好!”
几位夫人顿时眉开眼笑的摸了摸脸颊,“是吗?许是这几日天气好……”
正说着,令仪走了过来,假装小声道,“夫人,二爷给二少夫人写了首诗……”
祝玉其还没说什么,那几位夫人对视一眼,“看来是不是得提前祝贺谢夫人,很快又能听到好消息了?”
祝玉其捂着嘴笑着,悄悄使了个眼色给令仪,令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纸递给了她。
“我也来品鉴品鉴……”
祝玉其再看一眼还是觉得辣眼睛,不过想着元青容的话,还是笑着念了出来。
“……晨起闻声只觉吵,推窗倚栏问个早。满园春色闹啊闹,不若卿卿韶华扰。”
几位夫人面色僵硬的对视了一眼后,才干笑出声,“好、好文采……”
……
元青容回了房间就叫莺华把头上的发饰都摘下来,小心收好,换上了原本普通的发饰。
屋里没人在,谢庭清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就连松酒和墨竹都不见了影子。
元青容一时间没什么心情去操心他又去了哪里,而是拿了针线篮子又坐在了窗前。
她心里乱的很,又是感激又是激动,搅的她现在坐立难耐,只能找点事做,静静心。
莺华连忙拦着她,“二少夫人,您歇歇吧,这都连着做了几日了,再做下去,奴婢怕您伤了眼睛。”
元青容手下不停,“母亲喜欢我做的帕子和鞋,我再给她做两个荷包。”
莺华知道她向来倔,拦不住也就不拦了,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的大一些,生怕这光照不进来,伤了她的眼睛。
直到寒风起,元青容察觉到了一丝冷意,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
“二爷呢?还没回?”她这才收拾了手上了绣活,惊觉这一下午竟十分安生,不像前几天,总是能听到谢庭清哼哼唧唧的读书声。
“没呢,连个人影都没有!”莺华也不高兴,二少夫人及笄这么大的日子,二爷竟然不在家!
真是太过分了!
元青容活动了活动脖子,刚站起来,就看到刚刚还在念叨的人下一秒就冲了进来。
把她吓了一跳。
“走,我带你出去玩!”谢庭清很是兴奋,上来就拉着她往外走,路过衣柜的时候还顺手捞了一件月白色的大氅给她披上。
等莺华反应过来,人都走远了。
元青容被他拉着一顿跑,直跑到了大街上才停。
又走了两步,谢庭清却松开了她的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说着一转身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元青容迷茫了片刻,便安静的拢起大氅,站在路边,等着谢庭清回来。
夜色渐起,街上的人却不曾见少,街边食肆店铺纷纷亮起灯烛。
有人拉了拉她的裙摆。
元青容低头看去,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童,脸颊鼓鼓的吃着糕饼,另一只手却提着一盏兔子灯笼。
“怎的了?是找不到家了吗?”元青容蹲下来,轻声问道。
那女童却将灯笼塞进她手里,口齿不清的说道,“姐姐,有个漂亮哥哥说他在糕饼铺子里等你。”
元青容一愣,她下意识看向那女童指着的方向,再回头时,小女童已经跑远了。
她提着灯笼犹豫片刻,还是迈出了脚步。
糕饼铺子不远,她刚刚走进去,那老板便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说了句生辰快乐,随后便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面人,正与她今日一模一样。
元青容有些惊喜的接过面人,道了声谢谢,却见老板摇了摇头,带着她走到门口,指着不远处一家首饰店,“谢二爷说在那里等你。”
元青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面人,毫不犹豫的往首饰店走去。
同样的,首饰店的老板笑着祝她生辰快乐,还拿出一个漂亮的花环帮她戴上。
下一个是成衣店、茶楼、酒楼、牙行,最后到了城门旁边的角楼门口。
元青容提着灯笼,戴着花环,拿着面人、鲜花、荷包、发钗等,跑的面颊都红彤彤。
松酒就站在角楼门口,见她过来,机灵的迎了上来,“二少夫人,二爷就在楼上等您。”
元青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提着裙摆跑了上去,中途大氅松了掉在楼梯上,她也没有来得及顾上,只是想着,快些上去。
她想见到谢庭清。
随着这样的心情,脚步也越来越快。
终于,她在顶楼,见到了她想见的那个人。
注:及笄礼过程参考了百度百科,有些许改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及笄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