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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十一月己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03章:十年未删的加密盘


    徐青将剧本轻轻塞进书架时,书房的挂钟正敲过午夜十二点。


    窗外的霓虹渐次隐入夜色,唯有书桌上的台灯固执地亮着,暖黄的光晕漫过那枚旧硬盘。外壳被岁月磨出细密的纹路,贴纸上的卡通图案褪成了温柔的浅粉,是十年前安少宇在小商品市场捏着它眼睛发亮的模样:“青哥你看,这个跟你一样,看着冷其实软乎乎的。”其实他比自己还大几个月的,只是自己让他叫哥,他也是真乖,十几年也就这么叫了。


    下午挂了十一的电话,这枚硬盘就突然撞进了记忆。它被压在书柜最底层的剧本堆里,像个被遗忘的秘密,若不是要找《盛夏》的demo磁带,恐怕还要在黑暗里蜷卧更久。


    硬盘插入电脑的瞬间,加密提示框弹出来,像道尘封的门。徐青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蜷缩了一下,喉结在昏暗中无声地、沉重地滚动了一次。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指腹才带着某种迟滞的决绝,精准地按下那串刻在骨血里的数字:0、8、2、7。


    进度条缓慢爬升的三十秒里,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搭在桌沿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被那无形的时光绳索勒住了心脏。


    他听见的,是十年前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那时安少宇趴在他肩头猜密码,温热的呼吸扫过颈窝:“肯定是我生日对不对?青哥你就是嘴硬心软。”


    文件夹弹开的刹那,满屏照片倾泻而出,像打翻了浸着蜜的时光罐。


    最顶上是宿舍夜聊的抓拍。安少宇把脸埋在他的毛衣肩窝,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扇形的影,嘴角沾着半块饼干渣,手里的游戏手柄还在微微颤动。


    照片角落能看见徐青的手,正以一种看似不经意却又无比牢固的姿势,稳稳托着对方快要滑下去的手肘,指尖因绷紧而失去了血色。那时马尚游总拿这张照片打趣,他每次都猛地别开脸,耳根烧得滚烫,一把抢过手机死死按灭屏幕,却在每个失眠的夜晚,点开它看了又看。


    滚轮往下滑,烧烤摊的烟火气顺着屏幕漫出来。两人共咬着一根鸭脖,安少宇笑得梨涡深陷,举着半瓶冰红茶往他嘴边送,瓶身上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却烫得他心尖发颤。背景里烤串师傅的笑声混着滋滋的油响,像极了那天安少宇说“以后要跟青哥一起火”时,眼里炸开的光。


    暴雨天的照片占了满满一个文件夹。安少宇举着小伞固执地往他这边偏,自己半边肩膀湿成深色,却对着镜头做鬼脸,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晃出细碎的光。徐青记得那是《安好》杀青夜,两人淋着雨跑过三条街,安少宇怀里紧紧揣着剧组合影,纸页被手心的汗洇出褶皱,却还是傻笑着说:“青哥你看,我们真的一起演戏了。”


    翻到最后一页时,徐青的呼吸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照片里的安少宇站在雍和宫红墙下,举着刚求来的红绳手链冲镜头笑,阳光吻过他的发梢,左眼下的泪痣像颗被指尖点上去的墨,手链上的银铃铛在照片里泛着温柔的光。


    他至今记得那串叮当声......


    安少宇跑过来给他戴手链时,铃铛响得像串碎星,混着对方的话:“青哥,这是求平安的,戴了就不会难过了。”


    后来这手链断过两次。


    第一次是他抑郁症发作时,用剪刀绞断的瞬间,铃铛掉在地上,响得像声呜咽;第二次是安少宇偷偷续好红绳,却在争执里被他不小心扯断,对方捡碎片时指尖被划破,血珠滴在红绳上,像朵开错季节的花。他以为早丢了......


    目光胶着在那串红绳上,徐青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手指急切地探入深处,在零散杂物的底部摸索着。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铁盒边缘时,他动作一滞,随即小心地将它拿了出来。


    盒盖上积着薄薄的灰。他打开盒盖,那条断裂成几截的红绳手链静静躺在绒布上,银铃铛在台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角落里还散落着一把小金钥匙。他捏起那枚小小的钥匙,金属的冰凉瞬间刺入掌心,这是......


    他握着钥匙和铃铛,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断口,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他失焦的瞳孔。


    鼠标滑到一个视频文件上,“毕业散伙饭”五个字刺得他眼疼。


    缩略图里,安少宇举着酒杯往他嘴边凑,脸颊红得像醉了,眼里的光却亮得惊人。徐青的指尖悬在播放键上,指关节僵硬地弯曲着,仿佛那小小的按键重若千钧。


    十年前的窒息感漫上来:那天他把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只憋出句“少喝点”;那天安少宇抱着他哭,说“以后不能天天黏着青哥了”,他拍着对方的背,手臂僵硬得像两根木头,每一次拍抚都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再往下翻,是《安好》粉丝见面会的照片。


    其中一张粉丝抓拍的角度刁钻:后台昏暗的通道里,徐青正微微倾身,侧对着镜头,一只手快速而隐蔽地探向安少宇演出服的口袋边缘。画面捕捉到的正是那枚小小的银指环滑入口袋的瞬间。安少宇似乎毫无察觉,正侧头跟工作人员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即将登台的笑意。徐青的动作带着一种隐秘的急切和紧张,指尖甚至有些发白。


    另一组照片则是舞台上的场景。安少宇和徐青并肩站在聚光灯下,自己握着麦克风,唱到《盛夏》的副歌部分时,调子飘得厉害,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带着点慌乱和求助地看向身旁的安少宇,脸颊连同耳廓都染上了窘迫的红晕。安少宇则微微向他靠近一步,左手看似自然地垂在身侧,实则用指尖极轻地、快速地碰了碰他的手腕外侧,像是在无声地传递节奏和安抚。两人靠得很近,肩膀几乎相贴。


    下台时,安少宇几乎是立刻攥住了徐青的手腕,掌心滚烫潮湿,喘着气,眼神亮晶晶又带着点好奇:“青哥,你刚才怎么老唱错?”


    “啪。”


    徐青像被火烫到般,猛地一掌拍下,合上了电脑。屏幕的光熄灭的瞬间,书房陷入浓稠的黑暗。


    他颓然向后倒进宽大的椅背里,一只手用力按在心口,感受着那里近乎失控的疯狂搏动,像当年在见面会后台偷拍时那样。既怕被发现心事,又贪婪地想把对方每个瞬间都刻进眼里。


    月光不知何时爬进窗,落在书桌的铁盒上。徐青缓缓松开按着胸口的手,拿起桌上的铁盒,打开。


    断裂的红绳手链躺在绒布上,铃铛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冷光。


    他突然想起十一剧本里的话:“有些东西断了,不是因为不想要,是因为太想珍惜。”


    手机震动起来,是十一发来的消息:“青爸,宇爹说想看剧本了!我告诉他你演沈清,他没拒绝哦!”


    徐青盯着屏幕,指尖悬在“回复”框上方,久久未落。


    屏幕的光映亮他紧抿的唇线和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最终,那根手指才像耗尽力气般,轻轻点下,敲了个“好”。


    重新打开电脑时,加密文件夹还停留在安少宇举着手链的画面,少年的笑容比窗外的月光还要烫。


    十年前没说出口的喜欢,没敢保存的视频,没续上的红绳。


    这次,他要一点点捡起来,重新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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