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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刑满

作者:野草莓之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树染上了浓重的绿意,枝繁叶茂,蝉鸣聒噪。


    热,是对夏天最大的感受。


    近日来空气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在酝酿一场暴雨。窒息的前一刻,暴雨终于倾盆。


    乔鹤的同桌是走读生,因为这场随雨而来的暴雨红色预警收获了一下午的假期。


    二班走读生不多,羡慕之情只是浅浅蔓延,在水中打出一个小小的水波。


    分班或许已经有一个月了,乔鹤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每日如同行尸走肉般学习,昨日今日明日没有本质上的分别。乔鹤有时会惊慌,难道我要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吗?后来他想想,也不是完全虚无,比如和卓曜煦一起吃饭学习的时候他会感到舒服,比如至今不明缘由的悲伤。


    乔鹤从小就被悲伤缠身,悲伤是他的老熟人,他太明白该怎么做了。每划一下,血珠从不可察的伤口争先恐后冒出,你一滴我一滴汇聚在一起,成为一道血线。深浅不一颜色各异的疤痕是他特有的彩虹。他为它们感受到愉悦。


    对哦,他还有愉悦。


    暴雨带起大风,虽不至于寒冷,却也有细细小小的凉意爬满身体。乔鹤听见他们说,有点冷啊,真羡慕乔鹤,穿着外套,都没有这种烦恼。


    不熟是乔鹤单方面定义的,在乔鹤眼中,他们只是知道姓名的陌生人。但他们不是,他们和乔鹤称兄道弟。卓曜煦曾见过他们和乔鹤玩的模样,卓曜煦说,还以为你不主动认识他们,他们就也不主动来找你玩呢,这么看来倒是还好。那是乔鹤到二班的第三周。乔鹤想要反驳,才没有,老师布置要组队的作业没人来问我要不要一组,最后全班只剩我一个人,后来被老师分到了人数最少的那组,小组作业的时候我只能旁观他们的热闹;物理化学生物两人一组实验的时候也没人和我一组,我自己一个人做完了两个人的活,不想看见他们合作的样子,就撇过头看窗外绿沈的树。


    其实一点也不好。于是又一道伤口落在手臂。


    下学期的活动不那么多我就已经这样了,等到活动更多的上学期怎么办?在运动会独自待在角落被世界遗忘吗?在校园十大歌手现场从众人的欢笑中隐身坐在看不清的最后一排无聊度过吗?在社团日从喧闹的世界中抽离独享孤寂吗?卓曜煦,你说过会在一班等我的,对吧?


    乔鹤费了劲地学习,想不被丢下。


    可是,如果连你也不选择我该怎么办?我不敢面对。


    乔鹤又开始倦怠,完成每日的作业后就平静地发呆。


    后来乔鹤又意识到,不对,我不是说要为自己而活吗?为什么思绪全被旁人牵了去?


    “好啦别发呆啦,去吃饭吧。”卓曜煦说。


    乔鹤从他的世界抽离,说:“好,我们走吧。”


    “你带伞没?”


    “带了。”


    “太好了我没带,那你撑撑我吧!”卓曜煦暗自窃喜,我怎么能这么天才,借着没带伞的幌子,就能和乔鹤同在一把不大的伞下并肩了。


    卓曜煦站在教室外看电子屏:“等明天雨停了正好放假,真好呀。到时候回家就不用堵车了。”又问,“你周末要怎么过呀?”


    “可能去当家教吧。不过她还没联系我,今晚下晚修还没消息我就问问。”


    那夜之后,乔鹤有时会约卓曜煦在宿舍走廊看看星星聊聊天。他实在太需要人陪伴,言语中都参杂着依赖的意味,拐弯抹角地确认在卓曜煦心中的地位,得到满意答案后,心情雀跃,就忍不住透露出些许他身上的事情,比如他会做家教,比如他小学初中学过奥数,比如他还学过书法,不过最后都化作——但是这些都没意义了,我会刻意不用那时学过的思路解题,就算瞎写也不要用那些日积月累的思路计算,不仅字也要故意连成一片,不愿意正儿八经起笔收笔,还要用本就不习惯的左手书写。乔鹤没解释原因,卓曜煦也就不问,安静听着。


    难道是雨季来了吗,怎么最近总是落雨?


    滂沱大雨是掩体,透过雨幕,怎么努力也瞧不见对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


    乔鹤想尽办法把自己的生活填满,他学习、他社交,他也和卓曜煦无所事事地浪费时间,看着天空,或言语,或缄默。这是乔鹤用来不去想糟心事的办法。等到学期的尾巴,小组学习乔鹤已经成为多个小组都想招揽的,各科实验也成为被提前问能不能一起的人。


    大阳天的盛夏终于姗姗来迟,雨幕恋恋不舍退场。雨幕后模糊的影子重现身影。


    再得知有关乔永超的消息,乔鹤才对这剩下的半个学期恍惚,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原来已经这么久没请长假去打黑工,原来已经这么久没再想起乔永超了。原来笨方法真的管用。


    “你的父亲乔永超因为酗酒后惹事生非,把人打成三级伤残,被判处四年有期徒刑。”


    被告知的乔永超的判决消息,落到乔鹤耳中,则是宣判,宣判他的刑期结束,以后可以开始新生活。


    只是乔鹤不知道,不知道乔永超之所以酗酒是因为又被债主找上,喝得脑子宕机,看着身形相近的人就以为是乔鹤,忘了这个时间点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只会在学校读书,嚷嚷着“都怪你才把老子害成这样”,一拳骂一句乔鹤以泄气。其实那人根本不是乔鹤,只是无辜过路人。


    赔偿是查遍了乔永超的财产后,发现他名下有张卡,里面存了五万有余,便通通取出。那无辜路人及其家属大致也猜出缘由,后来再经确认,心里不是滋味,也明镜似的清楚这件事跟乔鹤半毛钱关系没有;再者说,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追回,被困死在其上只会徒增痛苦。不可能让乔鹤替为还钱,乔永超那边也早没了亲人,最终只说剩下的就把乔永超判得重点吧,越重越好。


    除了乔永超和王丽,没人知道那张卡是存钱来给乔鹤上大学用的,只是现在看来,乔永超早忘了它的存在,王丽也不见踪影。


    一张尘封的,蒙上灰尘的卡,最终被人遗忘,再找见,又是用在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时过境迁,造化弄人。


    也好,也好,以后的世界就清净了,就可以成为自己,只为自己而活了。


    乔鹤给换下的电话卡充了话费,一向不爱打电话的他破天荒打了个电话给卓曜煦,他说,我刑满释放了,我刑满释放了!


    卓曜煦不明所以,什么叫“刑满释放”,明明也没犯罪。挂电话好久他才后知后觉,乔鹤打电话的号码是最开始那个。


    虽然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祝贺你刑满释放。


    乔鹤收拾东西搬了回去,重新换了锁,把所有乔永超的东西全都丢掉,来来去去把不大的屋子扫了五六遍,直到烟味酒味都不再。


    收拾好所有东西已经是下午六点多,正是吃饭的时间,乔鹤刚一打开手机就收到无数条来自卓曜煦的消息,手机都为之卡顿。


    他问他,要去哪庆祝吗?


    乔鹤回,我刚收拾好东西打开手机,现在才看到,是不是有点晚了?


    卓曜煦回,没关系,你现在来我家,我叫我妈给你煮面吃,反正明天是周日。


    是啊,乔鹤感到自己被眷顾着,这周因为特长生考试双休,又收获了这么大的好消息。


    乔鹤回,好啊。


    浅色的蓝挂在空中,浅色的粉于其下,绵延至天边。车水马龙,空气清新。


    耳机线垂着,懒懒散散贴着衣服,有些劣质的耳机泄出鼓点。


    “And I ain''t gonna lose


    (我要继续)


    And I need to go on and on and on and on


    (我要继续)


    We are the champions my friends


    (我们是冠军,我的朋友们)


    And we''ll keep on fighting till the end


    (我们会一直战斗到最后)”*


    按亮屏幕,6月21日,原来这又是一年夏至。


    和卓曜煦约的是七点到,提前了十分钟,乔鹤站在楼下给他发消息,让开门禁。


    没过太久,卓曜煦下了电梯朝他飞奔而来,打开门,领他进楼内。再是刷卡上电梯回家。


    门开,卓曜煦就把他拉了进去,让罗云开瓶香槟来。


    罗云见两个孩子都被乐意包围,也美滋滋地去拿香槟。一瓶摇晃来让气泡冲破瓶口,一瓶则用来喝。


    欢喜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


    罗云做的面是真的好吃,除了客观意义上的美味,还有种很抽象的暖意,有妈妈的味道。不过罗云本来就是妈妈。乔鹤想到王丽,王丽有为他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吗?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从很小,身高够不着灶台的时候就已经垫着椅子做饭了。


    乔鹤眼睛泛酸。罗云问怎么了,乔鹤摇摇头,说,没,是水蒸气。卓曜煦听了说,那你可得离远点呀,小心被烫伤了。乔鹤听话把背直了一些,说,好。


    卓曜煦酒喝得少,四分之一瓶香槟下肚眼前就有些摇晃了,没再添酒。乔鹤注意到他的异样,洗了碟葡萄端到饭桌上劝他吃,企图让他醒酒。


    卓曜煦听话地吃了一大碟,吃完也确实好了很多,拉乔鹤回他房间。


    “接下来你想干嘛呀?”


    “看你说的《花生漫画》吧?可以吗?”


    “可以呀,我找找资源。”


    乔鹤点了个英语原版进去听,看了五六集后卓曜煦抗议,说,他不想放个假还练英语听力,放过他吧。乔鹤也不是抱着为难卓曜煦的想法看的英语原版,点点头,退出找中文资源去了。


    看着动画中人物的互动,乔鹤笑得轻松且开心,不知不觉倒在了卓曜煦身上,卓曜煦身体像过了电般一激,短暂呆楞了一瞬,后见乔鹤的笑颜,心里也乐开了花。


    就让时间静止在今夜吧。


    *《We Are the Champions》Quee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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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17.刑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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