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的高墙像巨人合拢的手掌,将这片方寸之地囚禁其中。青黑藤蔓在砖石缝隙里蠕动,像无数条冰冷的锁链。
女孩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少年粗糙的掌心,两人仰起的脸庞被铁栅栏分割成破碎的光影。“Krueger哥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飘落,“他们说哨兵能徒手撕裂钢铁,如果我也能成为哨兵就好了。”
“我希望我的精神体,是自由的鹰。”
脏兮兮的指尖划过那片被切割成菱形的蓝天,“带我们飞出去...”
少年转头,残阳掠过他鎏金般的瞳孔...
“叮——”
尖锐的电子音刺破梦境,Yn猛然睁眼。她苍白的指尖悬在半空,晨光透过真丝床幔,在那双瓷白的手上流淌出珍珠般的光泽——没有针孔,没有淤青,没有多次虐待后尚未完全愈合的新旧交错的瘢痕,没有那些在梦里啃噬她骨髓的、泛着铁锈味的记忆。
“这应该是...受到另一个向导的精神能量的影响,有意思,原来还会有这种反应,太真实了...真实得好像是自己的回忆一样。”
如果她不是出身贵族的从小养尊处优地在白塔里面精心养大的高级向导,她几乎都要误以为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通讯器持续震动,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后竟然自动开启了视频通讯。能有这种权限的只能是——她那位高权重又控制欲爆棚的丈夫。
Ghost戴着颌骨面具的脸出现在电子显示器上,见到她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略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又为她的无视感到恼怒。
“不是担心你,只是例行检查...”通讯器里的电流声突然一滞,“...你那边什么情况?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等等...你在哭吗?”
Yn躺在床上尚未回神,她迷茫地转过头,脸上布满未干的泪痕。“什么?”
“该死...听着,我和丽娜的事是个误会,我已经让他们停止造谣了。那天见面只是因为...算了,我以后会当面跟你解释。”
“Ghost,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Yn轻叹道。
“我现在去找你。”
“不必了。如果没记错,上周刚做过精神疏导,按照约定,你这个月的配额已经用完了。”
“Yn,我最近精神污染值增加...”
“你可以找其他向导,哪怕是深度清理也行。”
“你是我的绑定向导!”
“请注意,是前绑定向导。我们已经解除绑定了。”
通讯器那端,Ghost的眼神晦暗不明,残存的自尊让他无法说出恳求的话。
“没事的话我挂了。”Yn按下终止键,翻身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通讯器再次响起,Yn烦躁地接通:“你有完没完?”
“姐姐...”通讯器里传来一道甜腻娇弱又带着炫耀的声音,“我可以解释的”
Yn直接掐断了通讯。
一大清早就被接连吵醒的她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连走廊上执勤的哨兵们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退避三舍。
Yn没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否则恐怕又要多添几桩“意外事故”了。
“听说她的丈夫又私会她的妹妹...”
“不对,她丈夫本来就是她妹妹的未婚夫,如果不是意外...这算是旧情复燃吧。”
“Ghost上将一直都对她念念不忘吧,丽娜小姐就是在他的支持下拿下的向导白塔圣所的长老席位。”
Krueger被押进审讯室。
“美丽的向导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嗓音里带着惯常的轻佻。
Yn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原本打算用审讯来发泄郁结的情绪。可当她走近这个危险的哨兵时,一股奇异的安宁感突然漫上心头,那些盘踞在意识深处的压抑与烦躁,竟如潮水般退去了。
她鬼使神差地蜷起身子,将头枕在Krueger的大腿上。
哨兵的身体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放松点,”Yn不满地piapia拍打他紧绷的腿部肌肉,“这么硬,硌得慌。”
Krueger喉结滚动,却还是顺从地缓缓放松了身躯。Yn贴着他温热的体温,呼吸渐渐绵长。
这是连日来第一个无梦的安眠。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仿佛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睡过了。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为房间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Yn懒洋洋地伸手,从桌边拈起一块精致的糕点。
她就这样仰躺在Krueger腿上,柔顺的长发如深海藻类般在他腿上铺散开来,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Krueger低垂着眼帘,那双金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深沉而专注。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依偎着,像一对心意相通的恋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妙的默契,连时间都仿佛在此刻变得缓慢而温柔。
Yn盯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天真的残忍的笑容,她突然对今天的审讯内容有了灵感,“你这样的哨兵,竟然也有向导?”
“怎么?美丽的向导小姐,你嫉妒了?我在您的精神体上没有感知到其他哨兵的气息,您丈夫是不是不行?”
普通的精神疏导是根本不可能在对方的精神图景里面留下精神力的,除非是深度结合,两者的精神力水乳交融,互相留下自己的烙印。
“嗯?”一些少儿不宜的回忆在yn脑海中涌起,她从未想过这两个字竟然能跟那个在床上跟个不知疲倦的猛兽联系在一起,“这句话,我希望你当面去问问他哈哈哈。”
“哦,对了,我想我应该更正一下说法,你应该是曾经拥有过向导。她残留的精神力已经很微弱了,你们应该已经很久没有结合过了吧,你像个小老鼠一样把这一小块残留的过期的小奶酪小心翼翼地存起来舍不得吃掉...”
Krueger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见他这表现,yn更加愉悦地笑了起来。果然,再强悍的哨兵,也逃不过向导这个致命的软肋。
她忽然想起Ghost,当她强行切断精神连接时,对方从暴怒的嘶吼到卑微的乞求,那张总是冷峻的脸上竟会出现那样破碎的神情。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那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回忆中那双充血的眼睛和颤抖的双手,此刻莫名让她的心脏传来一阵钝痛。
“真是可怜。”
“甚至都没有精神体形态,只有原始的最初的精神体能量,应该是个刚分化的涉世未深还未凝聚精神体的小菜鸟向导吧,才会受你蒙骗跟你这样的哨兵结合。”
“我猜猜看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是死了?不对,受向导圣所保护的珍贵的向导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掉。我猜更可能是...后来发现除了跟你蜷缩在阴暗的地下城,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把你抛弃了?嘻嘻嘻。”
“离开你这只臭水沟的小老鼠,对方说不定找到了更强大更喜欢的哨兵,与他结合...”
Krueger没有说话,但是yn能感觉到这只猛兽如果不是被锁链束缚住了身体,自己应该已经被对方撕裂了。
这么想想感觉自己那变态的心更愉悦了。
“如果我彻底抹去她的精神痕迹怎么样?把你偷偷隐藏的珍视的小甜点碾碎踩进泥里,扔进下水沟里,消失无踪,从此以后,你的精神图景内将再也没有~她的~气息与痕迹。”
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眯起了眼睛。
Krueger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正好换个,美丽的向导小姐,您说,换成漂亮的蔷薇花怎么样?”
Yn勾起一个残忍的笑,侵入了他的精神图景。
同样的灰败的天空,阴暗、潮湿的地下城。
Yn没有浪费时间在破坏精神图景,她认真地感应着昨天那熟悉的向导的精神体的气息,追寻。
“噗嗤——”一条偷袭的毒蛇被蔷薇的尖刺刺穿,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蔷薇花。
那是对方的精神体,一改昨日的隐蔽,主动又疯狂地不要命地向她攻击,悉数被她强大的蔷薇花墙拦下,每一条袭来的毒蛇都在荆棘丛中绽放成血色的花,大地被染成暗红色,每一寸土壤都浸透了绝望的悲鸣。它们明知必死却依然义无反顾,仿佛这场自杀式的冲锋就是它们最后的挽歌。
在这片精神领域里,所有伪装都无所遁形,那些崩溃的悲鸣,带着自毁倾向的自杀式攻击将他的在乎显露无遗。
“真是令人感动,可惜我不是一个心软的向导。”
对方的自杀式攻击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只不过给她前进的路上造成了少许麻烦。
最终,Yn在血色荆棘的尽头找到了它,那是一条盘踞如远古图腾的森蚺,漆黑的鳞甲泛着冷金属般的光泽,每一片都如精心打磨的玄铁,金色的竖瞳在暗处莹莹发亮。它庞大的身躯在精神领域中投下幽暗的阴影,却以近乎虔诚的姿态环绕着一小团微弱的精神光点。
yn有些痴迷地望着那宝石般的双眸,“让我意外的是...你的精神体竟然不是肮脏的下水道的老鼠,不得不说,你的精神体的眼睛也很漂亮。”
“我都舍不得杀了。”
血色黄昏里,黑鳞与白蔷薇纠缠坠落。森蚺绞碎满墙荆棘,花雨伴随着撕脱的鳞片与血肉化作尘埃。最终带刺的藤蔓缠上咽喉,将它寸寸束缚住。
Yn的指尖缠绕着一缕稀薄的精神力残片,那是昨日袭击她的向导最后残存的痕迹。她漫不经心地将其在指间揉捻,那微弱的光芒在她掌心忽明忽暗,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
“等等。不要...我可以...嘶...”森蚺发出悲鸣,却被收紧的蔷薇花墙堵住了声音。
“我说了,我从来不在意你们的屈服,我只是单纯享受这个过程。不管你现在想说什么,我都我不想...听!”
Yn笑着,就在那巨大的美丽的金色的竖瞳面前,把那一团美丽又柔弱的精神力掐灭了。像是短暂的烟火,脆弱的萤火虫,消失在黑暗中...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是,那微弱的光点,轻轻地融化在那白色的蔷薇花瓣之中。
“嘶——”
森蚺的悲鸣撕裂了整个精神图景。它开始不顾一切地翻滚,任由蔷薇尖刺剐下大片鳞甲,暗红的血雾在虚空中绽开。精神屏障开始崩塌,碎片如黑雪般簌簌坠落。
对方彻底疯了,对她展开了不顾一切的攻击。
Yn的精神体被暴走的力量波及,意识被强行弹回现实世界,昏迷前看见警卫冲进来把剧烈挣扎的双眼发红的krueger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