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简心里一震,眼神冷戾,手机屏幕黑了下去。
谭政军说:“要是,这视频还有你们那些恶心的照片,被学校,或者木家那小子的家里人知道,会怎么样?”
谭政军慢慢笑了起来,眼神变得玩味,和谭简对视。
谭简胸口慢慢有了起伏,这让谭政军小小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还真的对那小子有几分感情。
谭简手指慢慢收紧,倏地冲到他面前,抓住了他被血迹弄脏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你敢。”
“哼——照片和视频我都备份了,要是我出事了,它会自动上传到你们学校论坛,我警告你,松手。”
木小桃好不容易考上附中,他不能因为这件事被人歧视,受人嗤笑——这是他的第一念头。
谭简的指节被血迹染红,他手上力气突然变大,将谭政军拽到他面前,声音都大了许多:“给我!”
谭政军瞪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满脸笑意。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本来他只是打算用这个威胁谭简,让他们自愿解除收养协议。这么多年,因为当初的那个贱女人,害得他不得不带着这两个拖油瓶,花他的钱还处处和他作对,养不熟的狗崽子。
现在看来,他还能用这个......
“我让你给我!”谭简蓦地掐住他的脖子,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谭政军本能地开始挣扎,整张脸迅速发红,耳鸣声在他脑中“嗡嗡”作响,他盯着双眼猩红、整张脸变得煞白的谭简,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死了!照片!也会,传播出去!!”
谭简呼吸急促,手上的力却不自松了一点,脸上还是写满危险。谭政军趁机挣开他,用力地大口呼吸,他退到墙边,和谭简保持一米的距离,他警惕地瞥着谭简,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几秒后,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我可以把这些删了!”
谭简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影像——是几天前的晚上,木小桃坐在他腿上,亲密地和他接吻。摄像头位置是在床边,清晰地照出两人的轮廓。谭简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这个角度除了门口和书桌,其他的地方都照不到。
“我要所有,所有的视频。”谭简捏紧手机,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忽然想到,那天早上木小桃换衣服的时候——
他开始觉得呼吸有些艰难,每一下都像是在吸入让人失去理智的氧气,他的血液都变得冰凉——谭政军都看过了吗?
他要挖出他的眼睛!
“可以。”谭政军缓过气,仰起头和他商量:“我可以让你看着我把备份都删除,但是你得把你的手机给我,还有——和我去福利院,自愿解除收养协议,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谭政军本想让他偿还一部分抚养费,但看到谭简危险的眼神,像是起了杀心一样,他后背一直凉飕飕的,还是没说出口——反正他又不缺钱,等把这两个狗崽子甩掉,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出国,过他的逍遥日子。
谭政军看他犹豫,又开始嘲讽:“你说,木家那小子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哎,木家真是遭了罪,亏得人家那么照顾你们,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和他家小子搞到一起!同性恋!!人家家里就那么个独苗苗,你真狠,直接让他们断子绝孙了哈?!”
谭简捏着手机,发出不大却令人抓耳挠腮的“咔咔”声,他的脑子开始变得混沌——是啊,他怎么忘了,木小桃和他不一样,他有那么爱他的一家人。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爷爷上午被救护车拉走了,好像是心脏病犯了——你说,如果他知道了你们的事,会不会被你们气的当场就去世啊?到时候,你觉得木家那小子,是会选择你,还是他的家人?”谭政军嗤笑起来。
难怪。
谭简呼吸蓦地停止,身体也像是被刀抵住,无法动弹。
是啊——木小桃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他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的人,也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无论是谁,也比他这样一身麻烦,还带着个麻烦的弟弟要强得多。至少不会拖累他,他不能这么自私。木小桃的家人那么好,那么爱他,他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疼爱他、宠他、呵护他的家人。不能和自己这种垃圾在一起,被污染,更不能因为自己,让他和爱他的家人闹翻,他知道木小桃的家人对他多么重要,对自己...也很重要。
木小桃这么好的人,没有他,也会有无数个更爱他,比他优秀,更好的爱人。
他值得更好的爱人——这个人肯定不是他。
不应该是他。
他的未来,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简简单单、平平安安的陪他过完这一生。
这个人,绝不能是他这个,连父母都要嫌恶丢弃的垃圾。
谭政军看着他失了魂的样子,他的嘴角因为他的大笑将伤口扯开,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向脖颈,谭简这幅样子实在让他大快人心!还以为是个冷心冷血的畜生,这不也会有感情么,还挺认真。
谭简突然就想明白了,他不过是因为木小桃对他好,关心他,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对他产生了依赖,他真的爱他吗?
如果真的爱,那为什么这么久了,这么久了现在才意识到,木小桃和他在一起会受多少伤,他家里人又会怎么想,他从来就没有为木小桃做过打算。自己只是想要木小桃的那份爱而已,如果真的爱,那么他又怎么会忍心,让木小桃为了他和家里人决裂。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直到谭政军的这番话才猛地敲醒了他——美梦该醒了。
“考虑好了?”谭政军擦了擦嘴角,抬眼看他。
谭简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像是松了股劲,又或是想明白了。屋内短暂的陷入了几秒寂静,他的眼神又变得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河,里面藏匿着未知的危险。
谭简走到他面前,谭政军仰着下巴去看他,屋里本来就灰蒙蒙一片,谭简的身体又将他笼罩进阴影里。他这时骤然发现,原来谭简已经这么高了,难怪他今天总觉得被压制得喘不上气,还以为是喝了酒的原因,力气都使不出来。
“看好——”谭政军登进他们学校的论坛,将自己定时发表的文章取消,又返回云盘里,顿了一下:“你的手机呢?!先给我!”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伴随着碎玻璃摔在地上的细微声响,谭政军瞪着眼睛看了眼手机的尸体,咽了下口水,也不说话了,沉默地把所有备份删除。
然后他的手机就被抽走了,又一声“砰”,随后屋内又陷入死寂。谭政军张张嘴,好几秒后才闭上,最后还是没敢说什么。
-
D市,上午十一点一刻,谭简在木小桃离开的几秒后,难以自控地追了出去——木小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谭简走出电梯,跑到大门外四处张望,他的心无法抑制地乱跳,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得凌乱。他看着烈日下没多少人的街道,心想难道木小桃躲了起来?他明明很快就追着跑了出来,他会去哪里?一阵一阵的热风将他的脑子吹得清醒些许,他忽然就冷静下来——对,对了,他那里有木小桃的联系方式,还有今天和他一起来的那人!
谭简推开大门,按下电梯按钮,眼神怔怔地盯着电梯门上自己的虚影——他开始思考,木小桃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自残,为什么他会在D市,来看心理医生为什么父母不在——他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电梯门打开,谭简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便被抓住了手臂。
“医生!木小桃他人呢?我就去上了个厕所,他走了吗?!”时小平很急切地问他,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不安。
谭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有些不明白此人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木小桃又不是小孩子,离了他就活不了了,他这么想着,又见这人和他道歉。
“对不起啊医生!主要是他之前......”时小平顿了一下,又松开他,沉默了几秒又说了句“抱歉”,迈着大步就往门口走了。
“等等。”谭简叫住他,又走到他面前,声音没有了刚刚的平和,他说:“他之前怎么了?”
“等我先去找到他!找到他我再带他过来——”
这时,楼道里跑出一个女生,样子很慌张,看样子是要去前台说什么,又瞥见谭简,着急地跑到他面前:“谭医生!楼道里有一个人晕倒了!”
谭简心中震颤一下,莫名有些心悸,他沿着女生刚刚的方向匆匆跑去,平静地说:“先打120。”
“木小桃!”谭简推开门一眼便看见那明亮亮的白毛倏地冲了过去。
时小平听到这个名字也蓦地停下脚步,朝他那边跑了过去。
谭简将他抱起——太轻了。因为衣服的原因,谭简现在才发现怀中的人可能百斤都不足,几乎没多少肉。隔着薄薄的衣物,谭简清晰的感受到木小桃温热的体温还有硌手的骨头。简直就是皮包骨,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感受不到他的实感。
“哎——谭医生?!”
“我直接带他去医院。”谭简像一阵风从她身边略过,时小平紧跟其后。
“?”女生和前台对视一眼,“那我要不要再给120打个电话说一声......”
中心医院离谭简所就职的心理诊所不远,几分钟以后,谭简就抱着怀中的人到了地方。
“没什么大事啊,你们别一脸紧张的——病人是不是没吃早饭?”
“啊!是的是的!哎呦我怎么忘了!是没吃早饭——我们出门太急......”时小平有些愧疚地挠了挠头,他在心里责怪自己,亏他天天嘟囔让木小桃好好吃饭,今天怎么自己先忘了让他垫垫肚子再出门!
“嗯,那应该就是低血糖犯了,他这也太瘦了,营养严重不良,不吃饭可不行啊!”医生看了他一眼。
时小平连连应道,内心更加自责懊恼。
“好了,没大事,等病人醒了先给他喝点葡萄糖缓缓,他腿上磕的伤要记得消毒啊。”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啊!麻烦了!”
时小平凑到木小桃床边坐下,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连连叹了几口气。
谭简一直在旁边,也不吭声,默默地盯着床上的人,内心的疑问越来越多,压得他喘不上气。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想和你了解一下他的情况。”谭简看向时小平。
时小平这才意识到还有个人在,他点点头,和谭简走到病房外。两人面对面,默然了半分钟,正当时小平要开口时,他对面的人先发出声音。
“他很瘦。”
没头没脑的话让时小平愣了几秒,他顺从地点点头,又重重叹了口气:“每次吃饭他扒拉两口就说饱了,有时候一天只吃一袋面包,说他也不听。”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算是他哥吧,但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是一个村的,关系比较好。”
一个村?哥。谭简又过了几秒,声音柔和了几分,继续问:“他之前是怎么了?为什么监护人没陪着来?”
“......”时小平紧抿着嘴,抬头看了眼谭简,又低下头,靠在门边,慢慢地说:“他爸妈去世了,现在是和他外公外婆住在一块,他不让他外公外婆陪着来——他之前......也看过一次心理医生,在他父母爷爷相继去世之后。那一次去看完心理医生,回来他就尝试自杀......就差一点......还好被我们及时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