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又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木小桃的手腕被揉得发热,这热意好像会传染,他的耳根也变得烫了起来。
“简哥哥,我想看看你后边有没有受伤。”木小桃紧盯着谭简鼻子上的小痣,这是他纠结了好几秒才说出口的话,主要是怕......谭简觉得他有别的想法,虽然他确实有。
这种伤对谭简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不用,没事。”谭简避开他的淤青捏住他手腕,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已经快恢复的手背看了看。
“你就让我看看吧!让我看看看看——”
脸颊又一次被人捏住,木小桃和谭简对视上,谭简黑沉深邃的眼眸里面闪着几个碎亮星光,他情不自禁、不能自己地向谭简靠近,不出所料地被推开。
又被拒绝了......
木小桃红着脸,慌张地在谭简脸上寻找一点点、一点点他想看到的情绪,可惜谭简的脸上从来都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双眼睛里,好像藏着他察觉不到的温柔。
谭简忽然倾下身,在木小桃呆滞的眼神里,凑到他鼻尖,很轻,很轻地蹭了蹭,平淡道:“好了。”
木小桃恍恍惚惚地被谭简牵着躺进被窝,眼神怔愣,失神地看着谭简从衣柜里拿了条毯子,铺在两床被子中间,又去给他和谭晴杰弄得乱七八糟的桌子收拾好,把房间天花板上面的大灯关掉,留了盏台灯,安心上了床。
谭晴杰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木小桃还瞪着个大眼,神情恍惚,直到听到身旁的两人都呼吸平稳、睡着了的样子,他才缓缓偏过头,眼睛在谭简宽阔的背脊上呆呆地看着,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的,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翌日上午,木小桃醒的时候床上就剩他一个人,他起身揉了揉眼睛,又在房间里扫视一圈。
果然回去了......
他活动着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瞥到手腕下方的淤青,又想到昨晚他干的傻事,他狠狠揉了把脸,鼻头都被他揉红,转移注意力地去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才不到九点。
还有时间,他是下午两点跟着爸妈去外婆外公家的,慢悠悠地溜进厕所,听到屋外碗筷相碰的清脆声,他动作快了点,打算赶紧吃完饭就去谭简家找他们再多待一会。
木小桃顶着一头凌乱飘逸的头发,揉着脸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到桌前,视线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倏地扭头去看厨房端菜的人,又看到端着菜出来的人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晴!简哥哥?!你们没走啊!”木小桃激动地看着他们,帮他们把手上的菜放到桌上,眼睛巴巴地盯着两人。
谭晴杰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不出话,只好冲他笑笑,点点头。
谭简则是又进到厨房去帮忙了。
有时候,人们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恨不能把一分钟掰开来过,可时间从来不给任何人希望,时间是公平的,也是绝情的,你越是想抓住它,它越是抓不住。
“你们要记得想我哦——”木小桃在车门边磨磨唧唧,硬是让木之斯看不下去给他塞进车里。
“再见,小桃!”谭晴杰凑到他车窗边,小声地跟他道别。
“一路顺风。”谭简将他的头塞进车内,又嘱咐道:“不许探头。”
“知道了......”木小桃抱着车内的抱枕,耷拉着脸,和以往离开一样,对他说:“我会想你们。”
木小桃在后座背着身,看着模糊不清的人影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你这么舍不得,以后小简上大学离开了,你是不是还得哭上三天三夜?”赵甜扭头去看他,见木小桃一脸落寞。
每次让木小桃和谭简道别,她都感觉自己有种在拆散两人的感觉,其实她已经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很久了,只是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木小桃没说话,还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难以自拔。
“要是小简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木之斯也在一旁捣乱,幻想道:“给你俩订个娃娃亲,小简那模样是真俊,如果是女生的话,肯定——”
“女生男生都一样,你好好开你的车吧!少说点话!”赵甜给正在开车的木之斯喂了口草莓,又扭脸去问木小桃:“吃不吃草莓啊小桃?”
木小桃对他最爱吃的草莓也没什么反应,他将脸埋在抱枕里,倒在后座想要用睡眠来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
即使每年都会有这样的几次短暂的分别,木小桃却总是习惯不了,也接受不了,他的心里老是会觉得失落空虚,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柠檬汁里,酸酸涨涨,难以抑制。
中途他们停在服务站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会儿,木小桃抱着手机一直挪不开眼,好像在等谁的消息一样。
A市到D市的小村庄上需要将近七个小时,一般路上顺的话七个小时都用不了。
从木小桃给谭简发消息到现在已经快五个小时了,他从晌午的日头等到日落,又等到挡风玻璃外灰蒙蒙一片,谭简都还没有给他一个字的回复,这让他心里那种酸胀感愈发难以缓解,愁得他太阳穴都跳了跳。
两点五十。
【桃小木:图片】
【桃小木:语音‘简哥哥你看,那电压线上一排的小鸟!好可爱......’】
三点。
【桃小木:语音‘你在干嘛呀简哥哥?’】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卖萌.】
三点十五。
【桃小木:语音‘简哥哥怎么不理人呢?’】
【桃小木:语音‘你是不是忘记了?’】
三点半。
【桃小木:语音‘时间过得太慢了...好想快进到五天以后...’】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哭泣.】
四点。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发火.】
木小桃歪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朦朦胧胧阖上眼。
五点半。
【桃小木:语音‘我都睡了一觉了,你怎么回事?!我真的要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六点半,木小桃赌气地丢下手机进入服务站,泡好泡面后又忍不住拿着车钥匙去拿手机了。
他点开微信退出去,又点进去,又把后台关了,反复好几次,发现还是没有消息,他垂下眼,觉得桌上的泡面好像都不香了,他举起手机给泡面来了个生前照。
【桃小木:图片】
【桃小木:语音‘难吃死了!’】
八点。
【桃小木:语音‘你都答应我了,会回我消息的!大骗子!’】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破口大骂.】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们已经从热闹的市区驶进偏僻无人的大道上,这意味着如果谭简再不回复他,他们就要等到五天之后才能聊天了。
木小桃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倒在车座上用抱枕捂住脸,车上的音乐轻松愉悦地哼唱着,他却格外烦躁地捂住耳朵不想听。
行啊!!既然你说到做不到,那我也不去给你打电话了!!
谁还没点小脾气啊!随你的大便!爱回不回,回了我也不会理你了!!
......
回一个字,一个表情也好啊......
难道是手机突然坏了?!
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木小桃的耳边“嗡”地一声震了起来,他倏地坐起身,脑袋结结实实和车顶激情碰撞。
赵甜也被这一声吓得猛地回头,木之斯则是从后视镜看了个明白,低低笑了两声。
“小心点——”赵甜缓了口气,又开起玩笑:“梦见脏东西了?”
“没——”木小桃没在意随手揉了下头,抱着手机手指在上面快速地划动。
“快到了哦。”赵甜看见熟悉地路牌,动了动脖子。
木小桃敷衍地“恩”了一声。
八点二十。
【冷酷无情谭简大坏蛋:对不起,手机在充电,忘记了。】
木小桃看着这条消息,沉默的等了两分钟才回。
【桃小木:哦,颜文字小猫睡觉.】
发过去没几秒,手机又“嗡”地一声,这次是秒回,木小桃暗自偷笑。
【冷酷无情谭简大坏蛋:恩。可爱。知道了,好好玩。】
木小桃先是愣了几秒,随即才反应过来谭简是在回他前面的消息,他没忍住勾着头对着手机傻乐,过了一分钟。
【桃小木:语音‘别忘了每天上午十点的电话!我快到了......’】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不开心.】
【冷酷无情谭简大坏蛋:好,早点睡觉,Emoji摸头.】
这还是第一次谭简给他发表情符号,还摸头......
木小桃咬住下唇,扬着嘴角,手指在屏幕上“哒哒”点了好几下。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开心.】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开心.】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开心.】
【冷酷无情谭简大坏蛋:恩。】
“瞅瞅你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儿!”木之斯在前面调侃道。
赵甜瞪他一眼,娇嗔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什么时候这样对着手机傻乐了??”木之斯不承认道。
【桃小木:颜文字小猫比心比心.】
【冷酷无情谭简大坏蛋:恩。】
这可真是见鬼了,谭简从来都不会条条都对他有回应的。
他又正想再发一个小猫卖萌卖萌,结果手机就显示没信号了,发出的消息也一直转圈,他在后座举着手机上看看下看看,东西南北都试了一圈,确定真的没信号了以后,失落沮丧地把手机扔到车座上。
老爸开这么快干嘛......
不过没几秒他就又高兴起来,知足常乐嘛...至少简哥哥回复了他,还发了好几条,还摸头——等到明天上午就可以去给简哥哥打电话了!总觉得简哥哥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好听,每次听到都让他耳朵酥酥麻麻的......
而且也不像平时待在一块一样,说话都不搭理人,每次都只说短短一两个字。
到达家门口下车,木小桃看见外婆外公身后的时小平,脸色一下变了,他板起脸去看时小平。
“你怎么在这?!”
时小平上前撞了一下他,“怎么跟哥哥说话的?!啧,你又矮了。”
“滚蛋!”木小桃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去找外公外婆了。
“小桃啊——”外婆张开手去抱比自己高了半臂的木小桃,笑道:“又长高了!就是这脸怎么尖了点?”
“嘿嘿!外婆我想你啦!”
外公听到这话可拉起了脸,问:“就光想你外婆?!”
时小平看戏地笑了一声,然后得到木小桃眼神凶狠地瞪他一眼,蓦地变脸。
“也想外公啦!!”木小桃在外公外婆脸上蹭了蹭,这才让这事过去。
“你有病吧?你住我家干嘛?!你姐呢?”木小桃踹了一脚坐在小木凳上的时小平,一脸不愿意。
时小平磕了个花生,还非得学装逼那套扔进嘴里吃,结果就是花生缓缓地从他嘴边掉在地上。
木小桃看着掉了得有十几个花生米的地,又狠狠踹了他凳子一下,骂道:“你他妈别浪费我们家吃的!赶紧回你家去!”
“哎!你骂人!我去告诉你爸妈去!!”
“你试试!”
“切——”时小平乖乖把地上的花生米捡起来,搓了搓扔进嘴里,一脸得意又无所事事地说:“时小安和我爷爷奶奶去镇上了,我爸妈在镇上租了个宾馆。”
木小桃没吭气,时小平跟他爸妈关系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又问:“那你不能回你自己家住?”
时小平搞怪做作地说:“我家太黑,我怕怕嘛——”
“恶心人死了!随便你,睡觉前洗澡!”木小桃起身去烧水。
“知道你们城里人爱干净!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