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分钟,木小桃又精力满满地把所有烟花挨个摆好。
“小晴!”木小桃拉起谭晴杰:“你来点一个试试?”
谭晴杰迅速摇头拒绝,他还没放过烟花,有些害怕。
“没事的!我陪你,”木小桃拉着他,又扭头看向谭简,指挥:“简哥哥你拿手机,录视频!”
谭简低下头划开木小桃的锁屏,锁屏上是......谭晴杰的那张画?手机没设密码,他点进相机,横着,对着两人点了录制。
“开始了。”
谭晴杰小心地看着他,木小桃拿出打火机递给他。
害怕却又觉得新奇,谭晴杰紧张地听着木小桃指挥行动。
“点燃了就过来!”
“亮,了!”谭晴杰一边说着,立马缩回木小桃身边。
“咻”的一声,紧接着火光直冲夜空。
木小桃拉着他又退了几步,大脸出现在谭简手里的相机中。
“给我吧!”
木小桃拿着手机,拍了拍谭简又拍了旁边缩在谭简身后的谭晴杰,没了手电筒,漆黑的夜晚,由着电路不稳的路灯一明一灭,屏幕里谭简的脸,清晰一秒又不见,虽然很诡异,但木小桃还是忍不住拍摄着。
“嘭”的一声,火光砰砰啪啪地炸了开来,镜头跟着烟花的路径上升,先是一簇紫色的烟花绽放,照亮了黑色的夜空,几个人的眼里被绚烂夺目的烟花映着。
零点了。
木小桃接着另一片升起粉色烟花,大喊:“新年快乐!”
又是“嘭”的一声。
“新年快乐!”谭简回应着,五颜六色的烟花让他心脏也跟着热烈起来。
谭晴杰痴痴地仰头看着一片接着一片不一样颜色的烟花,被这场面震得说不出话,只觉无比幸福。
这是他第一次站这么近看烟花,原来烟花那么漂亮。在黑色的夜空中绽放又转瞬即逝,真美。
木小桃举着手机,镜头又转回谭简的侧脸,随着下一束烟花炸开,木小桃没看烟花,痴迷地盯着手机里的人和不完全的烟花。
怎么会这么美......
不止烟花。
不及眼前人。
脸被挡住,手机跳出电量不足的提醒,视频自动中止,木小桃放下手机,伸手抱住了眼前人的手臂。
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
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期待的不是烟花,而是一起看烟花的人。
初三,木小桃要去D市,去看外婆外公,时间不短,足足十天。
出发前一晚,木小桃和家里人说好在谭简家住,谭简没有像两个月前一样直接拒绝,在得知木小桃家里人允许,让木小桃拿了被子留下了。
谭简这时候还没发现,自己对木小桃的态度变了很多。
小夜灯照在房间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木小桃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片灰色的阴影。
一想到十天,又不能视频,打电话还需要跑到镇上,一天也就一次,木小桃还是没控制住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沿着眼角滑落。侧过身,他睁开眼看着谭简,手很不安分地从自己被子下伸出,钻进谭简的被子下。
试探地勾了勾谭简的手指,见人没什么反应又小心地抓住,轻轻地摩挲着,眼泪顺着滑向另一只眼落在枕头上,没一会,枕头上就湿漉漉一片。
很久之后,感觉到木小桃呼吸慢慢平稳,谭简睁开眼,动作很轻地侧身看了看木小桃。
光照着木小桃的脸,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撇着嘴,看上去很是可怜。
谭简的手搭在木小桃脸上时,却像是被烫一下似的后知后觉地收回手。木小桃的那只手还抓着他的手指,他闭上眼,难得的失眠了。
早上被吵醒,木小桃听到是老爸的声音,来叫他出发的,他装着睡不肯起,谭简也不着急没喊他。
谭晴杰坐在他身边,拉着脸也不喊他,最后是只差木小桃一个人上车就可以离开,木小桃从被子里被奶奶抱了起来,牙都没刷擦了下脸就要下楼。
谭简掂着个袋子走到门口,谭晴杰也跟着。
木小桃一看到他们眼泪就开始打转,其实早上起来他的眼就肿肿的,一看就是哭过。
“路上拿着吃。”谭简递给他一个袋子,平淡道:“都洗好了。”
木小桃垂下眼接过,打开一看,是他爱吃的草莓,嘴一撇,眼睛又红了。
“小桃,说,好了,电话,不忘。”谭晴杰上前去抱了抱他。
木小桃这一路,哭一会,睡一会,吃口草莓又砸吧砸吧眼。
到了镇上,木之斯被木小桃吵得受不了,妥协拐到了小卖部,给他手机让他在车里打还不愿意。
木小桃拿着钱去打电话,赵甜和木之斯两人打趣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桃儿处朋友了!你看看这一路......”赵甜叹了口气笑笑。
木之斯心思没那么细,跟着说:“天天待一起,又不是一两天,小孩子嘛,舍不得也正常,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
打了快十分钟的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木小桃回来时,脸上可算是没那么苦大仇深了。
木小桃每天按部就班、雷打不动地去镇上打电话,时小平第三次拿着故事书来找他被拒绝了。
“你是不是处对象了?”时小平又一次被拒绝,引起了好奇,说:“你这是早恋!”
“没有!你瞎说什么?!”木小桃一脸高兴的在村口等去镇上的车。
时小平左看看右看看,确信道:“你撒谎!我们班一个男生去找他喜欢的女生就你这个表情!”
“我什么表情了?”木小桃毫不在意问他。
“傻乎乎、笑嘻嘻、傻乐呵的表情!看着就很呆——”
“你才傻!你才呆!”木小桃说完就看到车来了,连忙摆摆手:“我走了!”
“我也去!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人,能让你连我手里这本故事书都不稀罕了!”
“随便你,自己付钱。”
“瞧不起谁呢你木小桃!”时小平边说边摸口袋,然后愣了,没带钱。
最后还是木小桃给他付的钱,因为实在没脸被一车人盯着,时小平还抓着他不松手。
“恩......简哥哥,我已经写完寒假作业了,记得你答应我的哦!”
简......哥哥?
时小平在一旁试图凑到听筒被木小桃警告一眼推开了。
“不要,再打一会儿嘛,我还想再听听你,和小晴的声音。”
时小平靠在架子边,嗦着棒棒糖观察着木小桃的表情。
又过了好几分钟,时小平才听到木小桃恋恋不舍的要挂电话。
“好哒,简哥哥再见!小晴——”
电话被时小平抢过,他举在耳边大声喊着:“喂!”
谭简抬眼,神情一愣,接着电话里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还我!”木小桃比时小平瘦,力气也没他大,他奋力挣扎,被时小平推着也没成功。
“你们好啊!我......”时小平话没说话,听筒那边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
谭晴杰继续垂下眼画画。
谭简把手机放到一旁,中考没多久了,他的空余时间几乎全部都拿来做卷子和预习下学期的知识点,木小桃不在,屋子里安静许多,他也更加专心学习。
在木小桃要回来的前三天,谭政军突然又回来了,这给谭简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红包,你们俩一人一个。”谭政军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桌上的红包,满脸亲切的看着两人。他们没动,好几分钟后,见他们是这个态度,谭政军嘴角微微的笑意也转眼消失。
谭政军冷笑一声,眼神里还是让人挑不出问题的关爱,语气和语调却下沉:“拿着,别让别人以为,我们家连个自行车都买不起。”
谭晴杰揪着谭简的袖子,听到这话,手下意识一紧。
谭简冷漠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收下桌上的红包。
“谢谢爸爸。”
谭政军的脸上终于彻底没了虚假的面具,他抬眼注视两人,缓慢的问:“听说,你们在木家过的年?”
谭简把谭晴杰往身后扯了扯,一脸警惕。
“还收了他们家的红包。”这是一个陈述句。
谭政军起身,眼神犀利,压着眉毛看着谭简:“又是这个眼神。”
他一步步朝谭简他们走去,谭简护着谭晴杰跟着一步步后退。
“怕我?”
这句话一出,谭简立马把谭晴杰推回房间,谭晴杰大声尖叫哭泣起来。
“再哭,你就别想再见到你哥!”谭政军大吼。
房间内的哭声瞬间变小,谭晴杰捂着嘴无措地靠在门后哭泣。
谭政军上前猛地掐住谭简的脖子,眼神凶狠地瞪着他,手也开始使劲。
“两个白眼狼!”
谭简双手扣着谭政军那只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谭政军见他抬起头脸“唰”一下红了,这才松开他。
“是我没给你们红包吗?!你们怎么就不感谢感谢我?!”他一巴掌打在谭简的脸上。
“白眼狼!忘恩负义!是谁给你们养这么大的?天天摆着张脸给谁看的?!啊!我好心好意收养你们,也从没有亏待你们......”谭政军又将他推到了墙边,一拳抡在他胸口。
谭简任由他打着,不还手也不还口,肚子上又被踹了一脚,一阵恶心,疼痛慢慢钻进他的身体各处。他捂着肚子蜷缩起身体,汗从额角滑落。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十岁了也没人愿意领养你,还有你那个哑巴弟弟!狗都知道要给主人摇尾巴......”谭政军狠狠一脚踢在谭简的背上。
谭简胃里钻心的疼痛,又一脚被踹在胸口,这一脚有点重,他意识开始涣散,视线也逐渐模糊变暗,脑袋跟被灌了铅,沉得动不了一下。
“狗娘生的玩意儿!活该被抛弃......”
谭简好像听见自己笑了,但不可能,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胸口很闷。
谭政军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喘了几口气朝门口走了。等到门外没了声音,脚步声远去,“砰”的一声门被关上,谭晴杰才发着抖打开门,看到地上躺着的谭简,他腿一软瞬间跪在了地上。
“哥,哥!”谭晴杰“呜呜”地大哭着,谭简没能给他回应。痛苦恐惧之下,他逼着自己冷静,熟练地架起谭简腋下,将他拖进了房间。
床底下有一个医药箱,谭晴杰将其捞了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他发着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