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发出“簌簌”的震动声。
“我把项目书发到你邮箱了。”
“把你家地址发我,我晚上把东西搬过去。”
正好邮箱弹出一条提示消息,吕岑亦顺势点击鼠标,开始浏览醒茗的项目书。
直到这个时刻吕岑亦才直观地了解到温丝椋为什么对他的邀约表现得毫不犹豫,他本来还以为是因为温丝椋经过了多方面因素的考量,认为吕岑亦本人暂且算是一个值得肯定的优质配偶。
但是这样看来事实好像直白得近乎残酷。
醒茗这个项目确实需要充足的后续资金跟进,否则前期投入的大量资金都将功亏一篑。但在蔚空近期的股市下跌且遭受业内各集团暗中打压的背景下,迅速找到可靠的投资商确实很困难。
醒茗这个项目的开展进程确实展现出了蔚空野心,在后续资金能够跟进的情况下计划迅速在两个月内完成“醒茗”这一品牌门店全国范围内的铺设。
即使不因为与某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吕岑亦对于蔚空也有一定了解,蔚空始终是高端餐饮业的代表品牌,而醒茗的规划却是以较为平易近人的价格迅速打入大众市场,这显然与蔚空曾经的经营路线背道而驰。
这种策略确实带有一定风险,但其能够为蔚空带来的高回报率是难以估量的。吕岑亦作为局外人都明白这一点,温丝椋也必然不会忽略对于风险和收益二者的权衡。
“滴滴——滴滴——”电子闹钟细微的提示音伴着屏光闪烁着
银灰羽毛的小鸟听到铃声,昂首着发出啁啾声,吕岑亦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入迷以至于忽略时间的流逝,已经到喂小鸟的时间了。
吕岑亦捻起一粒带壳小米,朱红喙尖精准地啄走他指尖的食物,吕岑亦注视着它银灰羽毛泛起的绸缎般的光泽,一粒又一粒地喂入它腹中。
这次真的很用力呢。吕岑亦想。
突然有点想听听她的声音。
身体比大脑反应得更快,等吕岑亦反应过来,温丝椋的声音已经从传声筒中传出:
“吕岑亦?”
他努力让思绪驶上正轨,“嗯,我刚才在看你发给我的项目书。”
“怎么样?”对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
“温丝椋,”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你会做得很好。”
“那是当然!我都说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听着对方骄傲的语气,吕岑亦仿佛看到了一张盛满得意神情的笑脸,唇角也仿佛被传染,很难自抑地上扬。
“对了,你干嘛不回我信息?”
“我让你把地址发给我。”
“你一个人可以搬完吗?”像是早就预判了答案,“我联系好搬家公司了,待会把你家地址传给我。”
“不……”温丝椋本来想拒绝,看着被收纳箱堆成小山的、根本无处落脚的玄关时就把话咽了回去,“那六点以后吧,我一会发给你。”
当门铃发出提示音时,温丝椋正看着满床的玩偶发愁,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他们全部带走。
抬头发现挂钟正好指向六点整,温丝椋迅速冲下楼将大门解锁,吕岑亦像是刚刚从公司赶过来,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肩头绷出流畅利落的弧线,高大的身型让本就拥挤的玄关口显得更加逼仄。
“好了吗?”吕岑亦只能尽力让自己倚在门框上,衣领歪斜处自然地露出锁骨阴影。
温丝椋盯着不该盯的部位咽了咽口水,出于嫉妒心,她怀疑吕岑亦是在精心设计下超经意露出完美身材。
出神了一片刻,直到吕岑亦背后涌现出一群西装墨镜大汉,温丝椋才移开目光,“门口可以开始搬了,你先跟我进来?”
吕岑亦艰难地跨过一排排箱子,发现也没前方也没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原先打算一个人搬完?”
“没,我就跟你客套一下。”温丝椋走在前面尽力踢开一个个包裹为吕岑亦开辟上楼的道路。
吕岑亦突然跟上她:“我们这种关系不需要客套。”
“哦……那行吧。”温丝椋打了个寒颤,她觉得吕岑亦有时候真是直白得不像人类。
“我给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卧室还有一些东西没收拾好。”
本来就是为了避免姓方的那对狗父子扰乱心神而独自居住的房子,温丝椋也没有对内部空间做合理规划,客厅基本没什么装潢,她把这称为极简风。
温丝椋尽力做一个合格的主人,把吕岑亦妥当安排在客厅唯一一个沙发上后便迅速扎进了极繁风的卧室里开启她的玩偶大业——不让客人费时等待也是一种待客之道。
温丝椋在精心谋划下最终只打算带走那只巨大的毛绒熊当抱枕——她贴切明了地称呼它为大熊,毕竟她也舍不得让孩子们背井离乡在货车上舟车劳顿。
妈妈以后会常常来看你们的。温丝椋抱起大熊和满床嗷嗷待哺的玩偶们正式告别。最后还是舍不得地往大熊身上的各个角落塞小玩偶。
视线被绒毛蒙蔽,没走几步就撞到触感奇怪的硬物上。
温丝椋从一片柔软绒毛中抬头,一眼便撞进了吕岑亦温润的黑瞳。
“要全部带走吗?”吕岑亦顺手抓起大熊头顶的狐狸和兔子,彻底清除了温丝椋视线中的障碍物。
温丝椋侧了侧身露出床上被狠心抛下的孩子们示意吕岑亦,“有点太多了,好像拿不完。”
“我可以开车送他们过去。”
“你想带走吗?”
吕岑亦的眼睛看起来跟大熊身上的绒毛一样柔软,让温丝椋控制不住地说想。
明明立志说要对吕岑亦好一点,但温丝椋觉得自己还是习惯性地一次又一次地麻烦吕岑亦。
好奇怪。不能再这样了。
回头一看,吕岑亦身上已经背负了巨额小动物,单调的白衬衫也被装点得五颜六色,脚步迟缓地向温丝椋走来。
温丝椋几乎要笑出声,她平生第一次想用鲜艳这个词形容这个吕岑亦,为了不让吕岑亦误会她在嘲笑他,温丝椋迅速伪装自己:“咳咳,你小心点别摔了啊。”
其实还是担心金贵的孩子们落地沾灰。
看着吕岑亦小心翼翼而又缓慢地运输多趟玩偶们,温丝椋才终于有了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实感。
她担心会因为这段不太正式的婚姻丢失一些个人空间和自由,但这些也只能作为必要的割舍。温丝椋不会自负到认为拿到大笔投资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事情会理所应当地降临在她身上。
“我把他们放后座了,没有摔到地上。”
“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看着尚且还算贤惠周到的吕岑亦,温丝椋突然有些释然:“没有了,我们走吧。”
趁着吕岑亦去和搬家公司工人交代的空隙,温丝椋打开后排座位想照看一下她挂念的孩子们。
玩偶们整整齐齐地坐着,保持着原来的装束,像等待老师点名的乖学生,温丝椋看见大熊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微光,鼻尖的绒毛沾着车窗外映射的细碎光斑。
温丝椋觉得这个场景温柔得像是一个被揉进了岁月深处的时光机,带她穿梭回那段很快乐很让人艳羡的过往。
相机很快对焦,一道阴影却遮蔽住了大熊鼻尖上的光影,温丝椋想清除一下身后的障碍头,一回头却只看见那个也同样站在过往里的吕岑亦。
“你车上没商业机密吧?我就给他们拍张照。”
吕岑亦自觉地闪到旁边表示同意,让温丝椋可以捕捉到光影最美好的一帧。
“回去把照片发给我。”
温丝椋在欣赏照片时听见吕岑亦说,对自己的摄影技术终于得到了人的赏识很感动。
“太好了,我拍了好多角度,一会都发给你。”温丝椋美滋滋地顺着吕岑亦打开副驾驶的手坐进去。
坏了,得意忘形得差点把吕岑亦当司机了。
汽车启动,温丝椋看见吕岑亦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无名指上的细碎,钻石切面折射出锐利光芒,温丝椋感叹吕岑亦还真是做得很周全。
等一下,温丝椋望着自己光秃秃不加任何首饰的手指,他应该跟谁带对戒来着?
可能是眼神过于直勾勾,吕岑亦唇角微微扬起,偏头看向她,:“今天刚刚拿到,不是跟别人的。”
“我把你的那个放在家里了,你一会回去试试尺寸。”
“诶,我今晚请你吃饭怎么样,上次说好的。”
没料到话题转换如此之快,吕岑亦本来还期待温丝椋多问问关于他耗时一整天亲自设计出的对戒的相关内容。
虽然表面上说要让温丝椋试试尺寸,但吕岑亦对她的指环甚有把握,温丝椋不可能不喜欢他人生中设计的第一件也是最珍贵的一件首饰制品。
吕岑亦处心积虑地将戒指戴在右手无名指,迫切地希望温丝椋可以注意到他今天的不同之处。
但是很心急的吕岑亦现在也只能对她说好。
温丝椋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失落,自顾自地盘算起今晚该吃中餐还是日料,反正再也不想去蓝庭了。
——但是第一次遇见成人版吕岑亦就在蓝庭,他说不定很喜欢吃西餐呢?
温丝椋觉得还是得咨询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你喜欢吃西餐吗?要不要去蓝庭?”
吕岑亦其实无所谓食物的烹调方式,他只知道温丝椋不喜欢吃西餐,大抵在蓝庭也没有留下什么美好回忆。
“我觉得今天比较适合吃日料。”吕岑亦努力揣度了一下温丝椋的心思。
“其实我也觉得——我跟你说!有一家很好吃的日料店,我今晚带你去。”
“好。”
后来吕岑亦也没机会得知那天温丝椋口中很好吃的日料店到底是哪家,只记得温丝椋安排晚餐时的语气兴致盎然,前路都被夕阳镀上金边。
好像前方不是流动的车水马龙,而是很长很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