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佳早起醒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雨已经小一些了,天也稍稍亮一些,看起来没几天雨要下了。
她叠起铺盖,下炕去看能帮什么忙。
郑三花叫苗佳给赵红和两个大些的孩子念念书,还给了她一些果脯。
几人正在找书,突然有人敲门。
“嫂子——”一个魁梧的身影进来,声音很亮,“昨儿霞姐来说你表妹是先生呢,我请她吃点饭。”
苗佳探头出去,见到了一个金刚芭比:那女子长得很正常,和身材一点也不匹配,只穿了一个背心,两只胳膊上都有肌肉,一只手抓了两只鸡,背着个背篓,后面还跟着一个娇小的女子。
二人已经把蓑衣脱下来,和郑三花寒暄几句。
那女子一抬头正看见苗佳也在看她,笑了一下:“哦,你就是吧?你好,我叫萧彩妮。”那女子提了一下手中的鸡,“我带了两只来,想怎么吃?你说了算。”
赵红咽了咽口水,苗佳心里算了算,还是向鸡肉低头了:“炖吧?”
萧彩妮笑起来:“好啊,正好我还带了菜。”
郑三花接过来背篓:“哎呦,咋还有笋干,我家里还有呢,带这些做什么。”
萧彩妮:“这个是冬笋干,煲汤好吃,现在这个季节怕嫂子家只有春笋呢。”
郑三花:“这倒是。我来吧?你正好去聊一会儿。”
萧彩妮后面的女子站过来:“我来吧,正好让你们尝尝娘子军的手艺。”
萧彩妮:“对啊,萍萍来吧,正好我还想和嫂子也聊聊。”
郑三花:“那红你去打打下手吧,咱家人多。”
赵青道:“小孩给我,我来看吧,你们去那边谈就好了。”她把小孩从郑三花手上接走,到赵白的房间了。
郑三花带着两人去了苗佳住的房间。
炕上的果脯还没收,萧彩妮捏着吃了一个,顺着就上了炕。
郑三花把门帘放下来,也上了炕:“彩妮,我知道你想和我聊啥,但是家里我是实在走不开,我婆婆你也知道,瞎了,身体又不好,离不开人,红还是个孩子,哪能在家又伺候老娘又伺候孩子又伺候她哥,大姑姐又有一堆孩子,怎么也做不了那么多事儿。这家里实在不能没我。”
萧彩妮笑着:“嫂子,你这一直在家也没法又伺候婆婆又伺候孩子又伺候男人呀,现在赵大姐回来了,好歹能帮衬,她孩子又多,还能叫大孩子帮着带小孩子,咱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小红也大了,不是去年就开始说亲了吗,也要嫁人成家了。
嫂子你要来了娘子军,吃饭又不用钱,还能拿钱回来。说不好的,嫂子,你是外地人,现在外面又这样,还是咱们这儿好些,到时候你老娘要是来投奔你,怎么也是你手里有钱才能接济。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见郑三花似乎在想,又问苗佳:“你是哪儿的人呀?”
苗佳:“朔县的。”
萧彩妮敛起笑来:“那地方不是前年开始就闹兵灾吗?”
苗佳诧异道:“是,你怎么知道的?”
萧彩妮:“我小姨嫁去那里了,去年跑回来的。倒是难为你,那样还待着两年。”
苗佳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也还好,哪里不都是吗?逃荒的人一堆一堆的,也不是谁都好运气能变成难民,我都活着来投奔表姐了,还有啥难为的。”
萧彩妮道:“我听霞姐说你识字,想来也是算大家小姐才识得。现在日子不好过,你要跟了我,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到底要比别的地方好不是?我们萧家本来就算大族,养的鸡鸭鹅不少,猪牛羊也有些,怎么也能个把月吃上一次肉。再者,跟了我,教的也全是女学生,也不需教很多,认个名字就好了。”
苗佳:“我的户籍证明都丢了。”
萧彩妮:“这有什么,山里好多人都是上辈子躲税进来的,也全是黑户。”
苗佳:“我识字不多,写的也不好,担不上先生。”
萧彩妮:“我们斗大的字不识三个,你怎么也比我们好。”她又转头和郑三花说,“嫂子,你要是来了娘子军,不想识字吗?”
苗佳迟疑片刻,看见郑三花似乎也有点动心,于是泄出一些消息:“实不相瞒,我从小跟着我师父学习医术,现在还是想去当个女医,开个医馆子过日子。”
萧彩妮两眼放光:“你会啥啊?打算在哪儿开医馆?”
苗佳:“嗨,也不是好医生,就是会点女人的病,能给接生。本就是投奔表姐来的,自然打算就在这里。”
萧彩妮笑起来:“那不如上上山来,”她指着外面,“从这边往上走,前面还有一片田,那边才是人们聚着的地方,那里还有空地,我叫人给你建个医馆,平时吃饭你来我那吃,也不要你钱,你正常治病就正常收钱。”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也不用你干别的,每十来天来一趟娘子军给那些女人看看身体有没有病就好了。如果需要药材我叫娘子军一起找,待遇和你当先生的待遇一样。你怎么想?”
苗佳:“那你现在是在招揽先生呢还是在招揽女医?”
萧彩妮:“实话说,女医比先生更有用。我是这么想的,认字不是一下就能学会的,但是一个医女确实能马上帮到人。这地儿,根本没有医生,你就是知道药草,也多少能帮帮我们。”
苗佳拿了个果脯含在嘴里,脑子在酸的刺激下越转越快:她只能现在这里,在记忆中来的一路上也不比现在好,这身体又不算好,很多活计很难做,她昨天烧火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具身体没法长时间拿重的东西,不然胳膊就开始痛。
有可能是伤着了,但是也不知道具体伤在哪。
但是医术……她是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要不是末世情况紧急,她也不会做队医,赶鸭子上架使得她能独立处理一些接生、截肢之类的活,再就是爷爷奶奶曾经教过她的中医药材能会些,最多还有记忆里苗草儿教的那些,半吊子医生真的能行吗?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我跟着我师父也没学会多少,你要是招我做你们的医生,说不定会砸招牌的。”
萧彩妮:“这有什么,平常家里人生病了只能挨着,活的了就活着,死了就去埋了,根本没有医生。就是半吊子也比我们这些啥也不懂的强。反正,”她眼睛亮晶晶的,“你这个医生我招定了。”
苗佳:“那好,我要提要求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提前说。”
萧彩妮:“你说,我尽量给你做到。”
苗佳:“我要一亩地。”
萧彩妮:“两亩都能给你,你种不过来我叫人给你种去。”
苗佳:“我要的地不能离其他人的地太近,最好要全拿木头封着不让其他人看到。”
萧彩妮咬咬牙:“可以。”
苗佳:“地旁边要给我建一个房子,我会在里面放草药,尽量要让草药有晾晒的地方。”看萧彩妮点点头,她继续说道,“我打算收三个打下手的姑娘,赵红算一个,你可以再叫两个姑娘过来。最好要个强壮的。我身体有问题,体力活可能就要她们做。”
萧彩妮:“这我得回去和姐妹们商量一下,像小红这个年纪的大多都说了亲,没一两年就要成家去了,比她大的大多数都有了孩子,抽不出手来,小的还小,做不了体力活。还有,这个算收徒弟吗?”
苗佳:“行,那过两天告诉我。算,我会教她们一些,如果以后我离开,这些姑娘们至少能做接生的活。”
萧彩妮:“收徒就好说。伺候师父是天经地义,大家也都愿意。忙些累些也正常。”
苗佳:“别的也就没什么……对了,你得给我点鸡,大概十来只,要一只公的,别的都要母的。”
萧彩妮:“没必要要公的,我那边有,你完了要配种的时候放一只去,平时养着没啥用。”
苗佳:“行。那就没什么了。等雨停吧,到时候你可以带着我先去看看娘子军,我要先看看情况。”
萧彩妮:“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后天应该就能带着姑娘们过来见你了,完了天晴了我带着你到山上走走,熟悉熟悉。”
三人又闲聊一些,赵红打帘子进来说饭好了,问要在哪吃。
萧彩妮:“咱到那个炕上呗,也方便,省的多洗盆了。”
三人下炕去那边。
该说不说,鸡肉是真好吃啊。苗佳已经好久没见着肉了,更别提萍萍的手艺确实不错,她非常满足地吃了一顿,送走了二人。
萧彩妮和萧萍走在回程的路上,她问萧萍:“你听见没有?我和她聊的,你有啥想法不。”
萧萍苦笑道:“我倒是想去……但是我马上就嫁人了,接下来很快就要生孩子、奶孩子,没时间拜师。”
萧彩妮:“再叫舅妈拖上两年嘛,有个手艺以后好过。她也不可能只教接生不是,肯定要教些药的,你机灵,跟着学学,后面有什么小病也能自己找药治了。”
萧萍:“姐姐,那东西又不是好学的,不然就全是了。我要是没学会,小松哥又和别人在一起了,那我不就两个都没抓到吗。”
萧彩妮于是也不再劝:“也行,表姑是个好相处的,你去了也不会不好过。你要不去的话我可就找别人了……让我想想还有谁……”
等回去了二人各自回房,她才见萧小霞抱着盆回来说:“不知道这雨啥时候停,小十带着弟兄们出去巡查,结果发现山有一块塌了,要是不停……不知道日子怎么过了。”
萧彩妮:“又塌了?下面没人住了吧?”
萧小霞:“嗯,之前全让搬上来了。小十说下面水又高了,怕要出问题哩。咱们也该去弄船了,要是再涨下去……”
萧彩妮重新盖上被子:“没事,先睡吧,明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