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那单薄的肩头在哭泣中微微颤抖,明吟渊别过头去,心中百感交集。
他恼她、怨她,甚至在看到那行字的那一刻,几乎恨上了她。他借楚老将军之名,故意施压,意在逼着她低头认错。可如今她哭得这般模样,他却并未感到一丝快意,反而胸中堵得发慌。
“陛下。”似乎哭得差不多了,她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却也透着异样的冷静。
奚汐坐直身子,擦干眼泪,眼尾还泛着红,却已十分冷静:“今年八月时日太短,臣妾资质愚钝,恳请陛下,可否将县试之期延至明年?”
她心里清楚,胭脂的命运是去和亲——但是不是四肢完好无损地去,谁也不敢保证。她不能拿胭脂的手脚去赌剧情,这本书对她们这些“女配”一向冷酷无情。
明吟渊怔了片刻,忽然轻笑出声。是啊,他这位贵妃,哭归哭,但遇事从不拖泥带水。她或许手段笨拙、计策粗浅,却总是遇困则破、逢阻则通,手起刀落。
太后才一抬手,她便顺势倒地。馨宁郡主想利诱她,她脱口便斥其为“贱人”。云氏与人苟且,她眼也不眨便一力担下。更别提杖毙三子之后,他尚在思索如何收尾,她却已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引得御史台内自乱阵脚。这一桩桩、一件件,或许只是她出于本能,并未做深想。
本能……明吟渊摇头轻笑,眼神中却藏着几分复杂。
“陛下?”奚汐心头一紧,他的神情令她莫名心虚。那笑意像是看穿了什么,又似乎带着几分玩味。
明吟渊靠在椅背上,托着腮,笑看着她:“贵妃,朕比你更了解你。”
奚汐听不懂,只皱着眉欠身行礼:“求陛下恩准。”
她妆容早已被泪水冲散,一张素净的脸苍白如纸,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看得叫人揪心。
明吟渊起身,衣袖一挥,“朕准了。”
待皇帝走远,守在门外的胭脂匆匆入内,只见贵妃娘娘正优雅地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痕。她忍住笑意,这哭得越来越娴熟了。
“说什么了?”胭脂问道。
奚汐下意识拉住她的手,低头看了眼她完好的四肢,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皇帝那番话,她仿佛看到胭脂的手脚正被……
她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让我拜个女师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最好还能考个女状元。”
胭脂听得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大概明白皇帝的用意,打趣道:“这哪是急病乱投医,简直是投毒。”
奚汐正想说话,雪棠却站在门口,神色迟疑,似有话说。
雪棠低声禀报:“娘娘,柳少夫人扣了园门,说是炖了燕窝羹送来,侯府的大公子也来了。”
“兄长?”奚汐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与迟疑。
雪棠似是早有准备,接话道:“陛下已下旨,从今日起,侯府之人可多来园中探望娘娘,族中亲眷也可常来走动。”
“啊?”奚汐一时有些茫然。她记得,皇帝不是下过旨,说谁也不许打扰她“静养”么?
※
跨上马走了许久,谢知言仍见天子神色郁郁。明知此刻触龙鳞乃大忌,他却终究忍不住开口:“贵妃既已答应拜女夫子,陛下为何仍愁眉不展?”
你都赢了,为何还不开心?
明吟渊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没瞧见贵妃哭得那般厉害?”
谢知言挠了挠后脑勺,语气有些迟疑:“陛下此举,本意是为了贵妃好。她一时未能体察圣意,陛下又何必为此小事伤怀。”
“小事?”明吟渊语气陡然一沉,眼中燃起一丝怒意,“当年你不允你二姐姐入宫,跪在朕前求朕将她指婚他人。她哭得肝肠寸断,你为何不觉是小事?为何甘冒死罪,也要求朕收回旨意,让她入宫为妃?”
谢知言脱口而出:“那怎可相同?二姐姐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话音未落,他猛然察觉失言,顿时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句。
“哼。”明吟渊冷哼一声,懒得再与他争辩,策马先行。
谢知言勒住缰绳,望着天子远去的背影,心绪如潮水翻涌。原来,钟爱一人,竟也会如骨肉相连一般,因她悲而悲、因她喜而喜。他从未体会过这般滋味,一时只有茫然。
侯府这一厢,眼见贵妃殿下不过片刻便将那盅燕窝粥尽数用完,柳少夫人顿觉受宠若惊。
她是真吓到。那样一盅燕窝粥,分量可不小。宫中贵人素来饮食.精细,不过略略尝上两三勺便作罢,怎料贵妃竟吃得干净利落,连底都见了。
奚汐望着空荡荡的瓷碗,心头也觉得尴尬。一来这燕窝粥确是香糯顺口,竟比宫中做的还要好吃。二来她刚才在皇帝面前真是哭饿了,吃着吃着就忘了形。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时,柳氏早已起身,唤来侍女收拾碗盏,口中却含笑带泪,柔声道:“太医前日才说,殿下服了这副汤药后若胃口大好,便是药性见效的好兆头。凤体康健,指日可待。”
奚汐闻言,狐疑地望向身旁的雪棠。雪棠微微摇头,她便心下了然——太医何时说过这话?不过是柳氏为她圆场罢了。
她望着柳氏那温柔含笑的眼眸,心中涌上一阵暖意。这位嫂嫂,竟如此体贴入微,既不点破她刚才的失态,又巧妙地为她掩饰了尴尬。这份体贴,不着痕迹,却直抵人心。
柳氏轻拭眼角泪痕,又欠身一礼,温声道:“来时婆母特意整理了些殿下出阁前惯用的旧物,臣妇一并带了过来。只是数量颇多,恐有冗杂。雪棠姑姑是殿下身边侍奉之人,最知殿下喜好。不知可否请她随臣妇前去,挑拣几样留下,其余再送去偏院安置?”
奚汐点头,“雪棠去吧。”
高怀玦随即起身相送,语气温和:“夫人挑拣妥当后,便早些回去歇息。你这一大早起来炖粥,怕是辛苦。”
柳氏见他竟在贵妃面前说出这等话,脸上微红,轻嗔一眼,“夫君留步便是。”
她转身出了花厅,与门外宫人低声交代几句,那几人便识趣地退至远处。
奚汐这才明白,这位嫂嫂竟是特意为她与亲哥留出说话的空间,心中又多了几分喜爱。
转头再看她亲哥高怀玦,面如冠玉,气质清雅,升级版的贾宝玉,难怪未娶之前京中贵女争相打望。相比之下,只称得上清秀的柳少夫人,外貌上便差了许多。
可奚汐也渐渐懂了,高怀玦最终为何选择她。这般落落大方、聪慧灵秀的女子,谁不喜欢?看高公子,还望着夫人离去的方向,成婚数年,眼中那柔情仍盛得满满的。
“溪溪,快收着。”高怀玦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塞过来一叠纸。
奚汐一愣,“什么?”
高怀玦将纸张塞进她手中,走到门口张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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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又回身道:“是我最近写的一些诗文,仿照往年那些写的。早该给你送些到宫里,也不至于让你在暖炉会上被人欺负。”
想起那日被齐王等人逼迫作诗的窘迫,奚汐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才是亲哥啊!
高怀玦坐下,思索片刻,又低声道:“你再好好想想,平日里还用得上哪些文章,我回去写了再给你送来,攒着用。”
奚汐“嘶”了一声。柳少夫人一走,他这随意劲儿,好似没把她当贵妃了?
不当贵妃最好,省得她也端得累。奚汐揣着诗文,乐滋滋地道:“多谢兄长。”
高怀玦眉头一皱,脸也垮了下来:“兄长?”
奚汐一愣:“大哥?”
高怀玦这才满意地笑开,却又迅速垮下脸:“怎么瘦成这样?”
不等妹妹开口,他便自问自答:“那御史台自有陛下与父亲为你操心,你何苦这般苦自己?”
他为什么会知道?!奚汐张口欲言,却被他打断:“你不必想是谁告的密,无需谁来告密,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日不吃宵夜都饿得受不了,偏偏还饿了自己足足半月……”他望着她,眼眶渐渐泛红。
“我……”
高怀玦哽咽道:“我入宫前叫你有事便叫人传信,可你呢,数月不见音信。凡事总要自己去想法子,可又都想了些什么蠢法子!打死几个祸害,算得了什么,值得你毁了自己的身子?”
“可……”
高怀玦手指扣着桌面急声道:“可先说了,杨慎之的死与你无关,你这回可不许再乱来!”
奚汐惊诧地后仰起脖子,他又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
高怀玦冷冷道:“他是自寻死路,早晚不过今年,迟早要为他的张狂赔上一条命,只不过你运气不好,沾上了这灾星。”
“什么……”
“还能是什么意思。”高怀玦望向门外,压低声音,“从他率众弹劾刘长宁开始,陛下便已动了杀心。刘长宁是谁?那是陛下将来要用来治国的大能,冉冉之星才刚升起,便被他一巴掌拍下,你说是不是自寻死路?”
“陛下……”
果然,她才出口两个字,亲哥马上就读了她的心,“陛下那日听闻他的死讯,暴怒并非因你,而是因他。他早晚要死,却故意在初一那天自裁,一是要叫陛下被百官非议,二是要将他的死推到你头上,坐实你这‘逼死贤良’的罪名。”
“为……”
“为何?”高怀玦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那贼子早已心怀不臣,恐怕背后势力庞大,足以与陛下抗衡。那狗贼,千刀万剐也不足惜。陛下将他扶上青云,他便是以此侍君!”
奚汐急得舌头打搅,他还让不让她说话!还有,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陛下……”
“陛下他——”
“大哥!”她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我要说话!”
高怀玦“嗯嗯”点头,端起茶杯润润嗓子:“你说你说。”
奚汐眯眼盯着他,咬牙道:“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太聪明,所以把这些要命的事,都这么直接、直白地对我说出来?”
他刚才在柳少夫人面前说话可不是这个风格——那是极其含蓄、极其有深意的!
高怀玦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会?我难道不是一向都这么和你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