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奚汐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勉强喘过气来。
一只大手仍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待她止住咳嗽,那手仍未停下。
她侧过头,仰起脸,果然看见了他森冷的脸。她心里一紧,意识到她迟疑太久、沉默太久了。。
他的唇明明吐出的是男情女爱,他的眼神却是见血封喉的刀。
刀锋抵喉,奚汐根本不敢撤回自己的脖子,也不敢挣脱他的怀抱。周身的空气就和他的瞳眸一样,凝滞不动。
“陛下,何出此言?”她只能用那句万能的反问搪塞过去。
她是真的不明白。他不是正在哄她入睡吗?她都快睡着了,为什么突然问出这种要命的问题!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桌面。
奚汐心头一跳,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张纸正孤零零地摊着。
那是她曾写下的《保命计划》,他进屋之前,她刚翻出来看过。那时楚夫人正在廊下闹着,她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便随手搁在桌上。
而他进来时,她被那抹额俏郎君迷的七荤八素,全然忘了这东西还大赤赤地躺在那桌上。
纸张叠了四折,只有巴掌大,却偏偏那行字清清楚楚地露在外面——
【不要爱上明吟渊。】
她僵了一下,缓缓从他怀中抽出身来,把脚踩回地上。这次,他没有再拉她回来。
几乎是同时,两人同时伸手去抓那张纸。但她靠得更近,快他一步抢在了手里。
他只握住了桌上的黑釉茶盏。
“贵妃?瘖哑之症又发作了?”他叫她回答。
奚汐假装没听见他的冷嘲,视线落在他那只手上——那只几乎要把茶盏捏碎的手。
他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若非贵妃提醒,朕险些忘了,自己还有个名字。”
可不是吗?天子的名讳,平日里听都听不到,更别说写在纸上。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快忘了。
“臣妾……”
【臣妾今早浑身难受,实在气恼,这才瞎写一通用来泄愤,陛下莫要当真,饶恕人家嘛】。她本想撒个娇,说几句软话。连这腹稿也打好了,她甚至已经往前迈了半步,打算去拽他的衣袖。
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轻易将他“拿下”。往往用不着她说太多,他总会替她找借口开脱。
他就是这样的……傻子。
可她忽然不愿意了。
她低下头,伏身行礼:“陛下恕罪。”
外头,魏忠急得直抖手,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惊动房中的帝妃。听雪棠说,刚才楚夫人险些被陛下“拖下去”,平康侯夫人尚且如此,他这老奴才岂不得给当场打死!
可身后这帷帽遮脸的催命鬼,又不是个好惹的主。他再不通报,这催命鬼非亲自闯进去不可。
魏忠一咬牙,硬着头皮提高声音:“陛下,臣婢有要事启奏。烛阴司来了人,不便入娘娘的寝房……”
听到“烛阴司”三字,明吟渊深吸一口气,语气淡了些:“外衣和披风都穿上。”
奚汐连忙去拿衣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皇帝这才开口:“叫他进来。”
她听说过烛阴司,司衙之人俗称“夜枭使”,像是锦衣卫,负责暗查百官、缉捕奸佞,所以接下来的信息照说是她不能听的。更何况那夜枭使是外男,更不该进她的房门。
可皇帝却连出门去接见也不愿意,非要在此处与她僵持。今日她不说清楚,他便不会放过她。
房门推开,那名夜枭使并不进门,到了门口立刻跪地伏身,不敢看贵妃一眼。
明吟渊淡道:“何事?”
夜枭使回道:“御史中丞杨慎之,一个时辰前突发急病,殁了。”
奚汐想让皇帝熄熄火,正倒着茶,手一抖。杨慎之……是杨伯衍的父亲。而杨伯衍,是她让姜姚杖毙的三人之一。
她的呼吸一滞,偷偷看了眼皇帝的脸色。可他脸上毫无波动,竟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明吟渊不曾看那夜枭使一眼,目光仍锁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可有查实是病亡?”
夜枭使答道:“蹊跷便在此处。杨府惯用的府医昨日归家,不在府中。杨慎之突发重症,却未请大夫诊治。卑职离开时,府上竟已开始收殓,四处通知亲族,称是急病去世。”
言下之意,这“突发急病”,怕是假的。
明吟渊点头:“朕知道了。”
就这么完了?杨慎之可是御史台的一把手,朝中重臣!他就只说一句“知道了”?
奚汐望着夜枭使离去的背影,心里直打鼓。皇帝今日来侯府与她私会,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非紧要之事,烛阴司的人绝不会贸然前来。
她猜测,皇帝有意让她听这个消息,说明这件事很可能与她有关。难道……她打死了儿子,竟还逼死了老子?!
她顾不上皇帝还在气头上,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杨大人他……”
话未说完,明吟渊已冷冷回道:“是自裁。”
她心头一震,真是她逼死的?
真把人逼死了?!奚汐慌得不行,一转头,他已大步走出门去。明知道她没啥领悟力,多说两句不行吗!
她连忙追出去:“陛下——”
“砰!”的一声,他将那只黑釉茶盏摔在地上,碎成满地。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奚汐愣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张《保命计划》,心里一阵阵发慌。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那行字被他看到,还是在害怕杨御史的死。或者,都有。
又扣上了,书中剧情,她不仅杖毙了人,跟着还逼死了朝廷重臣。
她太忘形了,以至于忘了那个注定的结局。
久久过后,她摊开掌心,对着那行字轻轻一笑,低声喃喃:“也好……”
※
大昭向来忌讳各类祭祀、仪典,认为劳民伤财,自太祖皇帝起便命礼部削减诸多大典,至当今天子时更是屡次删减。初一上午,天子赐墨宝给重臣勋贵之后,便命各归各家。
齐王明熙朗,元妃逝世,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便被皇叔公代王明晏清唤至府上,一同过这春节。
来人禀报时,祖孙二人正与亲眷围坐玩“关扑”。一种以掷骰子定输赢的赌博游戏,笑声盈满厅堂。
却听人报,贵妃房中刚出来的皇帝盛怒至极,摔盏砸杯,声震宫墙。
代王明晏清听后毫不避讳,竟当场捧腹大笑。明熙朗虽不敢放肆,却也忍不住嘴角微扬。何止是他,恐怕此刻京城中那些经常在皇帝手里吃瘪的朝臣勋贵们,心中也是乐开了花。
虽说贵妃行事出格、惹人不喜,但每回她让那位年轻的天子脸面龟裂、威严崩塌时,他们还是喜闻乐见的。那皇帝,就得有人治治。
然而,没等代王与齐王笑上一会儿,又一人急匆匆来报——杨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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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就死在今日。
明晏清立即将厅中旁人遣散,只留下他与明熙朗。
他凝眉沉声问道:“齐王殿下,如何看?”
难得见这位弥勒佛一样的皇叔公神色阴沉如铁,明熙朗连忙正襟危坐,试探着开口:“老王爷以为,他不是病逝的?”
明晏清冷笑一声:“若不是自己吊死的,本王倒不信了!”
此言一出,明熙朗猛然起身,良久,又缓缓坐下。
他原以为,文乡伯府的李氏,并非难入陛下的眼,才被强塞给他,实则是天子的深意。一方面安抚因贵妃杖毙其嫡孙而心生怨怼的李秉,另一方面,也是对他当日乐王妃灵前维护康乐王、对抗贵妃之举的惩戒。
不论是否惩戒,天子将李氏指婚与他,又册封陈大学士之女为才人,总算安抚了李、陈两家。可御史中丞杨慎之也失去了儿子,为何偏偏没有安抚?
明熙朗本以为,这安抚的恩赏还在后头,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杨慎之的自尽。
他一把抓住代王衣袖,惊声道:“可他为何要自尽?!”
明晏清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怒道:“难怪你父皇说你这人七窍只通了六窍!你说为何?!他身为御史台首官,理应做那孤臣,专司弹劾百官之责,可他一呼百应,竟让文乡伯与陈大学士等人一同罢朝!他做的还是什么孤臣!”
明熙朗心头一震,寒意顿生——不是杨慎之想死,而是天子要他死!
换作旁人也就罢了,可杨慎之一则位高权重,二则出身寒门,是天子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他竟结党对抗君上,岂能不死!
明晏清捂着胸口,悲愤道:“他要死便去死罢,偏偏死在今日!这狗东西,是用命来写了封讨伐檄文!他这是死也不肯放过贵妃!”
皇帝昨日除夕夜恩赏了李、陈二府,唯独没赏杨府。此事若止于此,倒也罢了。今日他便是以命向天子啼血而诉,天子也只当他是个无君无父的东西。
可今日京城人人皆知,天子才与贵妃玉成好事,他偏偏死在今日。这分明是要将贵妃推上风口浪尖,任人唾骂!
“这该如何是好……”明熙朗太了解那位六皇弟了。
天子虽以社稷为重,但若有人劝他“为社稷委屈美人”,那在他那儿,是万万行不通的。
明晏清连连叹息:“如何是好?等着吧。”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他没好气地吼:“怎么,又有谁死了!”
侍从跪地禀报,声音发颤:“户部郎中……刘大人,病亡了……”
代王猛地向前一倾,明熙朗赶紧扶住他,声音都变了:“谁?!户部的刘长宁?!他虽病重,怎地就赶巧全凑到今日来了!”
数月前,刘长宁曾向皇帝呈上一份关于“授田制”的大策,天子大加赞赏,命他再拟细则呈报。
可不过一月,便遭杨慎之为首的一干御史弹劾,说他逼死发妻,只为将一不明不白的奸.生子过继为嫡。众口铄金,刘长宁最终辞官归家,一病不起。
那时,皇帝并未多言,庙堂之上,众人皆以为此事已了,不论是授田制,还是刘长宁本人,都已翻篇。
可明晏清知道,此事在陛下心中,从未翻过去!
“老王爷!”明熙朗紧紧扶住几乎昏厥的代王,“快叫府医!不,快去请黄太医!”
“用不着!”明晏清死死揪住齐王衣领,眼中含泪,声音嘶哑:“我大昭……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