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里挂满了白幡,灵堂之外,襄国公、枢密副使沈安世穿着衰衣跪接了圣旨。嗣子死于非命,他脸上还挂着泪,心痛是真的,可接了这圣旨的大喜也是真的,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圣旨中给新后的宫殿赐了名,钦定奉迎使为齐王,婚期也大致定在一年半以后,只待来日礼部和钦天监挑选吉日。总之,一切已是铁板钉钉,再难更改。
沈氏一门表面光鲜实则日渐式微,只有沈安世一人苦苦支撑,眼看着就要沦落成文乡伯李家那样的破落户,倘若此时家中出了一位皇后,无疑是给这个家族喂了一颗救心丹。无论是家世地位还是才貌德性,平康侯家的嫡女本该是最佳人选。可沈安世不甘心,与大长公主联手历经多番险况才博来这后位,其中艰辛难以言表,他怎能不大喜。
京城哗然,地动山摇。别人家嗣子还未过头七,这样的圣旨便来了,也不知天子对沈家是抬爱还是讥辱。
不论如何,高家贵妃惹出的塌天祸事,天子拿一件本就属于沈家的恩典,干净漂亮地平息了。朝野之中除了对天子的赞服,也有惶惶不安。圣心独运,驭下之策尤胜先帝。
齐王扫了眼失魂落魄的馨宁郡主,收回目光说道:“陛下还嘱咐,让本王替他为沈公子上一柱香。”
沈安世惊呼:“万万不可,犬子何德何能!”
齐王道:“陛下说日后都是一家人,还望国公爷不要推辞。”
在父亲的千恩万谢中,沈嫣然被茉香搀扶着走进灵堂,继续给前来吊唁宾客鞠躬。
圣旨一下,当头棒喝,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结果。
上一世兄长亡故,在不知幕后真凶的境况下,她和父亲依然不顾一切地攻击高家和贵妃。高若溪几番险些殒命,陛下也因此取消了这桩婚事。此后她父女二人更加丧心病狂,直至走上不归路。如今,父亲已然被天子安抚妥贴,眼下看来为保她的后位不出岔子,父亲在大婚之前不会再主动去招惹高家。
她梦里经历的事已改变,她沈家又会走向哪里?
沈嫣然望向对面,继母袁氏正向齐王回礼。她面色憔悴精神萎靡,虽非亲生母亲,可她亲自抚育的孩子没了,她比父亲还要哀伤。她已年过三十,生下两个妹妹后再不能生养。
在她的梦里,兄长死后,父亲心中只有两件事,除了后位,另一则是他这襄国公的爵位,谁来承袭。
大昭唯有嫡子袭爵,若无嫡子,就此削爵。可她那两个庶弟不仅不成器,还让她父亲十分厌恶,过继给嫡母扶为嫡子,她父亲定不甘愿。
继母袁氏没有生下嫡子,父亲如今也没有嫡子,可谁说嫡子就只能她来生。
“郡主怎么了?”郡主突然拥住她,襄国公夫人袁氏惊慌不已。
沈嫣然无声说道:“母亲,无需担心。”
上一世她冷眼旁观,却忘了,她八岁回到国公府便生了场大病,是袁氏将她日夜抱在怀中。
※
从收到皇帝的‘诀别信’,奚汐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他。期间高贵妃的生辰,他也未曾连叫人来传句祝词,更别说有什么赏赐。
高贵妃农历生辰竟也和她一样,冬月二十五。星座算公历,她是摩羯座,如果以立冬距离她农历生日的日子推算明吟渊的星座,狗皇帝好像是……
奚汐嗤鼻:“原来是腹黑狠辣的死天蝎。”
胭脂看着她在纸上画的一堆日期,哭笑不得,“你俩都是十级腹黑的卧龙凤雏,要不你这摩羯和人家天蝎PK一下,看谁更黑?”
奚汐翻起白眼,“我有自知之明,谢谢。”
暖炉会闯了祸,这段日子她都在凤栖宫安分待着,除了胭脂偶尔偷摸过来和她聊聊天,其余时间都被端木逼着习练什么导引术。说是强身健体,其实就是姿势变态、强度加倍的功夫瑜伽。
“啊——轻点……痛啊……”这日,她又被端木折磨得痛呼大叫。
双腿横劈一字马,上半身压下与地面贴得严丝合缝,端木再用两个玉锤使劲儿拨拉她的髋骨。她弄不明白这到底是锻炼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助贵妃开阔臀骨,日后更适宜诞育皇嗣。
偏偏禾姑还在边上念叨:“哪有妃嫔连续三回不让医官问脉,这说不过去,还是请殿下亲自过去瞧瞧。”
奚汐赶紧回道:“去,去,马上去,啊……端木你饶了本宫吧!”
这种所谓的职责她一点也不想尽,但为了逃脱端木今日的变态加练,她赶紧更衣,逃命一样跑到了云美人的棠梨轩。
贵妃凤驾到来,棠梨轩的人不敢阻拦。但在云美人近侍春绡的百般哀求下,奚汐答应她一个人进那寝房。
“你家美人这么讳疾忌医可不好。”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推门进去。
好大的血腥味!
奚汐心中警铃大响,随手抓了个瓷瓶抱在手里,想着自己这小身板对付不了刺客,刚想出去叫侍卫就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血腥味来自她的身上,仔细一看是从床榻上流下来的。大姨妈,葵水?这血量,要流干了!
“云美人醒醒,醒醒!都这样了还不叫太医!”奚汐正要呼叫外面的人,床榻上的人便睁开了眼。
“别……别……”云美人吃力地伸出手,“求殿下别,求……”
奚汐握住她的手,盯着她如白蜡的脸庞,心里有点害怕但不敢松手,生怕松开手她就散架了,“你别急,慢慢说,你究竟怎么了?”
云美人长抽一口气:“臣妾是……喝了落胎药。”
这话一刀插进了奚汐的心窝,她叫的变了声,“落……落胎?!”
听到落胎二字,奚汐以为是皇帝的手笔,顿时就要大骂狗皇帝,但随即想到承恩司刚给她看过承幸薄,这个月依然没有更新。这三四个月,除了她和胭脂吃瓜夏昭仪的那回,皇帝没召过谁侍寝啊!
奚汐试着问道:“并非……并非陛下的?”只是把这几个字说出口她就感觉像杀了人一样。
云美人没有应声,但也没有否认。
奚汐心脏一紧,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云美人,是谁欺负了你吗?”
云美人摇头,虚弱地说:“深宫……谁能欺……臣妾……”
奚汐惊道:“那是你,是你与别人?!”
云美人微弱地点了点头,用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传了太医,臣妾和臣妾的家族死无葬身之地。”
奚汐差点眼前一黑。
大昭朝在先帝那一朝发生过混淆天家血统的丑事,先帝嫡长兄的皇家血统被人质疑,由此引发了残酷的夺位之争。
因此,先帝登基后对后宫的管束开始严苛起来。妃嫔只允许与家族中的直系外男相见,且相见时不得闭门,必须由承恩司的人在旁看着。每月还要被医官严格查看月事和身体状况,如果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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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诊断出受孕的日子和侍寝的日子有所偏差,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宫中野史,昔日的萧昭仪,当今的太后,就是因为‘偏差’被落掉了腹中的胎儿。那可是彼时如日中天的萧家嫡女,孝懿皇后之嫡亲妹妹,所谓的偏差也只是偏差,并无确凿证据做实萧昭仪的罪名。
如果传言是真的,太后尚且被莫须有的罪名弄得这般下场,云美人死起来确实不费吹灰之力。
更要命的是,她这个贵妃也跑不了!孝懿皇后正是被萧昭仪所累,先帝还曾收回了她的金册金宝,一度有了废后的传言。
所以说,这种破事谁想沾啊!太后前几天才把协理六宫之权给了她,她能不能做好不重要,要担的责任一分也少不了。
奚汐几乎用吼的:“谁的!何时何地!你给本宫说清楚!”
云美人失神了片刻:“两月前,暖炉会,臣妾与他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奚汐真吐血了,“你忍一忍会死?那种事就那么好吗,值得你用脑袋来换?!”
云美人呆住,诡异地看着她。贵妃的角度太过刁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骂她秽乱宫闱、寡廉鲜耻?
“你说什么?”奚汐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你是在暖炉会和他……?立冬那日的暖炉会?陛下生辰那日?”
见她点头,奚汐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沈翊川没要了我的命,换你来?!
※
过后,奚汐把桌上的红糖水喂给她喝了两杯来续命,然后坐在床边不再说话。追问她奸夫是谁,私通的具体实施过程,鸳鸯肚兜是赤的还是绿的,已没多大意义。
宫斗剧误导观众,贵妃发现了妃嫔私通就开开心心跑去告发,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直接责任虽然最严重,领导责任也不轻。事故发生后通常的做法,上司要么血够厚,大义凛然挺身而出,把直接责任供出来宰了,自己也挨两刀。要么暗中手起刀落,解决了这个直接责任,将事情彻底隐匿起来。
杀人灭口吧,是说她杀云美人,会不会是最好的解决措施?
心里的阴暗被勾起来时,奚汐不禁苦笑。生存法则如此,谁又能指责谁不善良呢。
在她的沉默中,云美人哀求道:“娘娘,求你怜悯臣妾……”
奚汐闭上眼睛不想听,救你难度太大,抱歉,无能为力。
贵妃似乎与寻常人有些不同,云苒想她可以再求一求,“求娘娘再给臣妾一日,明日娘娘便可高枕无忧。臣妾已让春绡备好了东西,今夜棠梨轩会……咳咳咳……会走水。明日天明,臣妾便会成为一捧黑灰,这污秽之身烧干净了也不会累及娘娘。”
奚汐吃惊地看着她,她并非是要求活,而是已经想好了最佳的求死方式。
云苒哭道:“娘娘求你,求你!求你怜惜臣妾家族,云家向来为侯爷马首是瞻啊!”
她不知突然哪里来的力气,奚汐被她抓住摇得头晕,脑仁在头颅中晃着晃着,便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云苒喜极而泣,“谢娘娘!谢娘娘!”
奚汐被她脸上的惊喜刺痛了双眼,被允许死的‘方式’之后她竟然这么开心。
临走时,奚汐问道:“要不要给你送些安眠的药?”也好走得不那么痛苦。
云苒摇着头:“药量小了不顶用,大了……事后查起,娘娘会有麻烦。”
奚汐听不下去,一头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