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司专职皇族事务,掌管皇族玉牒,序定宗室嫡庶,处理皇族宗室婚丧嫁娶诸如此类。其长官历来由皇族近支的王公担任,如今宗正一职是先帝的皇叔、当今天子的皇叔公代王在任。先帝幼年时因生母家族获罪,为高祖皇帝不喜,曾将其送到代王府由代王夫妇养育了一段时日,高祖皇帝还曾起了将他过继给代王的念头,若非后来先帝文武双才崭露头角,代王如今怕是已成了当今天子的王祖父。
可想而知,代王对年轻的天子有多袒护,以至于天子将封后一事当做儿戏,他这位宗正至今也未发一言。但这回晋王与贵妃闹出如此荒唐之事,他再装聋作哑便说不过去了。
这一日代王递了折子,起了个大早,卯时刚到天还未亮尽,他便到了长明宫皇帝的寝殿前候着。家务事,不便在麒麟殿,关起房门才好说。
魏忠不敢怠慢,将老王爷引到书房,沏了杯热茶呈上,“这清早的,老王爷累着了,快润润口,润润口。”
代王闻到茶香,随即笑开了眼,“哟,竟还有‘云龙’?那本王却之不恭了。”
云龙茶乃精绝贡品,承龙焙之秘,产制极为稀少,每年岁供不过数十斤,仅为天子御用。好东西谁都喜欢,朝臣们每回办好了差事便争相求赐,可谓想着法敲皇帝竹杠,皇帝不甚其烦便于今年初下令停造。
代王没想到今日赶早还能得品云龙,一边品茗一边摇头。吃人嘴短啊。
不过多时,完成早习的明吟渊姗姗来迟,跨进门便上去托起代王作揖的手,“今日什么风把老王爷吹到朕这儿来吃茶了?”
矮胖的代王略微后退一步,仰头打量起年轻的天子,“老臣离京去了乡野庄子疗养,半载不见陛下……陛下似又修竹拔节,身姿越发巍然。”
皇帝还有月余才满二十,这个年岁又长些个头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代王竟拿出来说。夸一个成年的天子还在长个儿,可不是什么好话。
明吟渊浅笑,敢情是来倚老卖老的,“老王爷身子骨也是越发硬朗了,看来这回离京疗养颇见成效,日后应多去那庄子。老王爷老当益壮,朕方能安心社稷。”
代王朗声大笑,“老臣何德何能令陛下牵挂至此,羞煞老臣了,日后定当多去,多去。”代王知道陛下话中有话,多养身子少管闲事,他当即转了话头,“陛下的茶似乎不是云龙?嗯……”代王眯眼深嗅一口气,“闻着像是小凤团?呀,老臣罪过罪过。”他吃云龙,陛下吃凤团,可不就罪过。
明吟渊轻啄一口茶,搁下茶杯,笑道:“贵妃尤其喜爱这云龙茶,朕见所剩不多,便大都送她宫里了,朕瞧着小凤团也不错。”
云龙都送去了凤栖宫是真,但未必是因为贵妃尤其喜欢。不过是有次换了茶,奚汐顺口说了句还是之前的爽口,此后便拿着云龙漱口。
代王原是被太后叫到跟前吹了风。贵妃与晋王的丑闻既坏了宫闱清誉又坏了宗法纲常,此等悖逆人伦之举,将天家体统践踏于泥淖之中。而对此,皇帝竟由着贵妃和稀泥一般蒙混过去。代王这位宗正再不出面正纲常、肃法纪,是为失职。可天子先给吃了云龙茶,再叫没事多去疗养,而今又说自己舍不得吃云龙全给了贵妃。
代王笑道:“老臣观陛下与贵妃鹣鲽情深,心下甚慰。若先帝和先皇后在天有灵,知陛下得遇知心之人,也当含笑九泉。”
魏忠暗笑摇头,屹立数朝的庙堂之臣,无一是庸碌之辈。
“不过……”代王用眼色示意后,魏忠将所有宫人全部屏退,只有自己留下服侍。魏忠是天子的贴心人,代王也不避讳:“陛下承祧已久,可后宫未闻弄璋之喜。贵妃青春鼎盛,初承恩泽,或是对侍君之礼不甚娴熟……”
如果是旁人说出这种话,轻薄贵妃的罪名便能让皇帝即刻打死。但代王是天子和贵妃的祖父辈,他说出来便是对侄孙儿的心疼和顾惜。
“老臣斗胆启奏,臣家中新妇素习大家闺范,又得惠贵太妃亲授宫规。若蒙陛下恩准,可令其入宫侍奉贵妃娘娘左右,朝夕授益,也可助娘娘早日深谙六宫表率之责,为皇家开枝散叶。”老王爷的意思,简而言之,教教贵妃如何做人。
明吟渊本是皱着眉,但听他提到家中新妇便改了神色,“是说安年那新妇?”
代王捋着须笑道:“臣家那新妇贤良淑德自是不必多讲,难得之处是深谙夫婿志趣、善体心意所向,安年那小崽子如今终日陶陶忘乎所以,时常失悔当日逃婚一事。”
代王次子的第五子,明禹樾,小名安年。此子是代王最小的孙儿,自幼宠坏并无出彩之处,唯一闻名京师的便是他去年逃婚那回。后来当然被抓了回来,按着头和惠贵太妃的侄女顾家五姑娘成了婚。
成婚两月之后这顾五姑娘就出了名,原本厌恶她到逃婚的安年公子,竟因她回了娘家三日不归,便跑到顾府门前又哭又闹,誓言顾府不交出他的夫人便要饿死在顾家门前。从此,顾五姑娘的御夫之术享誉京城,颇有登门求教的官宦贵妇。
深谙夫婿志趣、善体心意所向,明吟渊光是想想都心动,一扫之前的失望沮丧,脱口道:“当真?”贵妃深谙他的志趣,善体他的心意,似乎美梦里都不敢想。
皇帝察觉自己失态,咳嗽一声道:“贵妃近来身子欠佳,待来日养好了,老王爷所提之事……也非不可。贵妃她侍君之礼确实不大娴熟。”说什么娴熟,一回都没有过。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呵,男人。
明吟渊抿了口茶,指尖摩挲着白瓷茶杯的青花纹路,颇为无奈:“老王爷可知,夫余国进贡的东珠需用蚕丝檀木锦匣盛放,匣内之丝乃绝品‘秋风白玉’丝,匣身是整块紫檀王木所雕。只因那夫余人说,东珠此物矫情又娇气,若不疼惜弄出半分裂纹,便再当不得冠冕垂旒。那东珠娇气便娇气吧,又能拿她如何呢,朕乃天子,岂能不珍爱自个儿的旒冕。”
代王愣怔了许久,最后笑道:“陛下说的是,是得珍爱。”
反正最后,太后的交代,代王是一字没提,拎了皇帝最后剩下的一斤云龙茶,乐呵呵地回去了。
※
后宫丑闻,长明宫那边有长辈之教,凤栖宫这一边,平康侯夫妇也速速进了宫。夫妇二人被安置在正殿时,奚汐正从广储司往寝宫赶。
去广储司干啥?分配贡品呗。来了一批进贡的胭脂螺黛等化妆品,皇帝口谕让她去分给后宫的小老婆们。嗨,奇了怪了,他既然能动嘴自己不会分吗?加上她统共就五个小老婆,后宫都住不满,一个人能得一大堆,还有什么好分的,真是没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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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汐一路腹诽着,进了宫门抬眼望着那开始西落的太阳,心里有些慌。听说平康侯夫妇在正殿中候着见她,头一次见高贵妃的父母,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异常?
“去见父亲大人。”嘴里自然而然地叫出了这么个称谓。
平康侯今日特意请了恩旨才得以在凤栖宫见女儿半个时辰,女儿嫁进宫以后他可能就再没见过,她怎么能剥夺了人家难得的探亲权。
到了正殿,奚汐刚跨进门去,平康侯下颌一扬,宫人们便簌簌退出殿门。
殿门刚合上,门外承恩司负责记录的内官便闹了起来:“鲁公公,外男入宫,阖门不合规矩!”
凤栖宫掌事太监鲁瑾连忙将一块上好的玉佩塞进他襟内:“你也瞧见了,那是侯爷,无妨无妨。”
“跪下!”
怒斥声响起,奚汐低头看了眼地上铺得有膝盖高的软褥,她的身体自动跪了下去。这样‘跪着’虽然比她站着舒服多了,可她很疑惑,她不是贵妃吗,还需要跪娘家的爹妈?他们是不是被宫斗剧给误导了?
奚汐清了清喉咙,试着说了两个无声的字,很好,能说自己想说的话。于是,她乖顺地低头道:“女儿不孝,请父亲大人和母亲息怒。”想也知道是为了晋王的事而来,总之先息怒就是了。
抬起头,她打量起平康侯。
高瞻年近四十,身形挺拔面容英挺,唇上薄须微卷似钩,颌下长须乌青如墨,既隽秀又刚毅,既威仪凛凛又风流儒雅,矛盾得十分契合。古代的美髯公名不虚传,老祖宗的审美果然不能质疑。正值壮年,长相俊美,袭开国侯爵,俸左丞相之职,他的嫡女当个贵妃,的确不算高攀皇帝,高怼怼的嘴也实在有底气。
在奚汐不知自己是穿进书里时,她以为自己是连身带魂囫囵个儿穿到古代。因为高贵妃这张脸几乎和她一样,胭脂也同样是原来的模样。可得知是穿书后,她和胭脂都弄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当成不能解释的灵异事件。
说是一样,也有差别。如果说她原本的外貌能打八十分,高贵妃就是超满分,贵妃再是作精,这鼎盛世家养出来的超尘脱俗的气质和神韵,原本的她相比,不能说毫无区别,只能说仙凡有别。
望着平康侯,奚汐目不转睛。别人都说她长得更像妈妈一些,而奚泽和年轻时的爸爸一个模子。这侯爷则完全不同,他长得太像她,不,是她长得太像他,两人站在一块儿,任谁也不会认不出他们是亲父女。明明她自己有亲爸,现在出现一个比她亲爸更像亲爸的人,说不出的怪异。
“身子可还好?”高瞻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的声音沉如深海,与他的外貌并不相称。这气场强到能把别人的存在感全部压住,以至于奚汐进门来没有第一时间留意到侯夫人也在。再看侯夫人楚氏,脸上虽有岁月痕迹,但柔媚的风韵分毫不减,不能想象年轻时有多千娇百媚。
奚汐忙把视线移下来:“还好。”怕被发现她与人家的女儿不太一样,吐出两个字就不敢再多说。
高瞻沉下眼眸,注视面前跪着的女儿良久,脸色越发黑冷:“你这是梳的什么髻?一派小女的妆扮,何来贵妃之尊!”
啥?奚汐被他吼迷糊了,看她不顺眼连梳的头发也一起骂?他找不到话说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