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和兰宜一众人在门外候着,衣面整洁,看起来没受大罪。他们虽不知怎么还能死里逃生,但他们懂得规矩,心中除了对贵妃的感恩之情,不该问的一个字也没迸出来。
奚汐一路憋着,回到凤栖宫,拉着胭脂和兰宜钻进书房关上门才问道:“你们被带哪里去了?”
兰宜小声回道:“臣婢七人昨夜到现在都在内刑司待着。”看出娘娘想问什么,她忙说:“两位御龙卫在旁看着,未曾审讯也不曾用刑。”
“本宫看看。”奚汐拉高她的袖管把两只胳膊都看来一遍,又再拉开她的后领检查了下后背,都没见伤痕这才放心,最后满意地拍拍她的小手,“下去歇着,你们几人这两日就先别当差了。胭脂留下,帮本宫研磨。”
兰宜整理好被娘娘扒拉乱的衣着,羞得满脸通红,“是。”
等兰宜退下,胭脂才敢上前扒拉贵妃,就如贵妃扒拉兰宜一样,发现她手掌和手肘有不少擦伤,心提到了嗓子眼,“说吧,发生了什么?”
奚汐将麒麟殿的事完整地说给了她听。
胭脂听得一愣一愣的,对于她的行为只有四个字,无法评价。确实没法评,急中生‘智’还是急中生‘蠢’,得看结果。剧情里没有这情节,但从她和兰宜被放过来看,结果是好的,那应该给贵妃娘娘点个赞?
“你刚没说话,他们把你带哪里去了?”奚汐边说边拉开她的后领,看背上有没有伤痕。
胭脂道:“我也被带到了内刑司,没和兰宜他们关在一起,是单独的一间。同样也没审讯没用刑,就是被警告了。”
奚汐紧张道:“警告什么?”
“长明宫的人问我家……就是胭脂家,是不是住在打马巷第三家。通常这么问,就是告诉你,如果敢不规矩,全家完蛋。”胭脂叹道:“他们可能觉得我是太后的间谍,有这种警告也正常。”
她说的轻松,奚汐心里却像油煎一样。一心只想着结局有多惨,却没想到走向这个结局的过程一样不好过。
“你也别多想……”胭脂被她的表情吓着了。那张脸,脸色铁青,腮帮咬得死紧,眼神像刀子一样戳在前方,看得人心里直发毛,大气都不敢出。
“不能再这么脚踩西瓜皮了。”
“嗯?”
奚汐走到书桌前,抽出她经常用的硬笔铅椠,再铺开一张宣纸,“凡事不能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
胭脂快步走过去,那纸上已飞快写了几个字画了几个框,“目标……改结局保命。”[保命]右边写了[分解]两个字,跟着画了三条射线。跟着她的书写,胭脂继续念道:“不违背剧本……不和沈争宠争后位……不能谋反……”字儿她都认识,意思也懂,可她读书少啊,“你在干做什么?”
奚汐道:“制定目标,分解指标,编制计划。”
胭脂裂开了嘴,说了等于没说,听不懂,“你以前的工作是做什么的?”
奚汐哼道:“在一家集团公司总部的战略目标部,负责给各部门和子公司编制经营目标责任书,是全集团欲除之而后快的部门。”
胭脂笑问:“为什么?”
奚汐耸耸肩,“因为我们定的目标……准确的说是老板定的目标,我们来背锅,几乎没有哪家公司能完成指标,完不成绩效奖就拿不完。”
胭脂正想问为什么都完不成,就见她啪地扔了笔,恼火地骂了句国骂:“果然都是一样,既要又要且不能。”
胭脂听不懂她的行话,“什么?”
想起每年下指标时和下面各家公司干架的日子,奚汐就恨得牙痒痒,“公司高层给牛马下的指标,比如,既要扩大产值又要提高利润率且不能增加杠杆,这一类的。”
“能再说得明白点吗?”不要欺负她没进过厂啊。
奚汐耐心解释:“要扩大生产就势必要融资举债,举债杠杆不就加上来了,跟着借款利息就会大幅增加侵吞利润,还能提高利润率?意思就是,要完成第一个指标就会导致其他相矛盾的指标完不成,但老板说不行,都要完成。”
胭脂哦了一声,“所以呢?”
奚汐捡起笔,没好气地说:“要完成保命的目标,分解下来就是‘既要不违背剧本,又要不和沈嫣然争男人争后位,且不能谋反’。不能违背剧本就势必会被剧本摁头走剧情,走剧情就会去谋反,要谋反贵妃这职位就不太够瞧,第一步应该是去抢皇后的位置,而高贵妃和沈郡主的家世背景算是打平手,争后位不就等同于去争那皇帝的宠?”
胭脂听完她的讲解只想鼓掌,这姑娘脑子挺奇特,“照你这么说,就是无解?”她不好直接说:你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如果后面发生的事验证了她们只能跟着剧本演绎,结局就是注定的,还需要分解个啥?
奚汐摇头:“也有踩了狗屎运完成了指标的。我老大说,矛盾指标本质是多方利益的平衡,长期与短期的博弈。只要能寻找到平衡点,就都能兼顾。虽然百分之九十的都做不到,但也还有那百分之十。”
“怎么平衡?怎么博弈?”胭脂觉得她有点疯魔了。
奚汐摇着头,“不知道,我就是个做资料写报告的小员工,和真正的运营还没沾边。”
胭脂叹气。
“但我觉得就算有剧本,也一定有松动的空间。这回晋王的事,我们不就逃过了一劫。”这回的事给奚汐极大的信心和希望。虽然她还不知道是她在麒麟殿发疯起了作用,还是明吟渊查出下药的真凶起了作用,但总之看来是有松动的空间。
胭脂心说,那是因为在这件事上,人家书上就只着墨于恶毒女配的智慧和善良,压根就没关注你这个正派女主。但胭脂吞了这话,孩子有积极性是好事,不能打击。
这姑娘不对劲。以前她虽然哭着闹着怕死、不想死,可在胭脂看来她那样子是‘活着也行,死了也无所谓’,今天怎么忽然变了?
奚汐又拿起笔,一面画她的放射性和条条框框,一面让对方帮回忆剧情,“你说太后后来是站在沈嫣然那边的?”
胭脂点头,“你不记得了?最后她还为沈嫣然挡了你一刀……”
除了那四百多字的潦草剧情概况,奚汐后来又逼着她回忆了许多零散的细节,这个事胭脂是说过的。
尽管说过,可再听一遍,奚汐还是深深吸了口气,“难怪我讨好太后会受到反噬……”
她在[应对太后]这项后面写下四个字:顺其自然。以后遇到太后她能躲则躲,躲不了就闭紧嘴巴。顺其自然,高贵妃的杀伤力可能还比不上像她这回抖机灵,这回她和太后算是结大仇了。
奚汐又问道:“明吟渊变心是因为我……因为高贵妃干了很多恶事?”
见她这么认真,胭脂也不好意思敷衍,手指按着太阳穴好生想了想,“高贵妃是干了不少‘好事’,但从书上的视角来看,男主变心更偏重于受到沈嫣然的人格魅力吸引,三七开吧。”
“三七开?!”奚汐抬起头来,激动得蹦了两下,“也就是说,其实只要沈嫣然勾住了他,也不需要我作太多的恶?”
“你这么一说……也有点道理。”胭脂有点不太确定。
奚汐咬着笔杆想了好一会儿,“你说,明吟渊喜欢和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胭脂想了想说:“沈嫣然的上一世,他喜欢正派女主,沈嫣然重生后他爱上了洗心革面的恶毒女配……如果要说的话,两者在书上形象都差不多。嗯……他喜欢的女人,应该是有个性,有魄力,有智慧还有手腕,就是大女主那种人设。”
奚汐满怀期待地问:“完全没个性,还是个怂包,智慧和手腕更谈不上的女人,他应该就不喜欢了吧?”
胭脂道:“那肯定啊。”
奚汐笑弯了眼,“这不就是我本人吗?”
“嗯?”胭脂哭笑不得,能这么坦荡地评价自己也是人才,“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好。”
奚汐不听她的吹捧,迅速在[应对皇帝]后面写下好两个词:保持自我、让他厌恶。
有空间,有改写的空间!明吟渊对高贵妃的痛恨、厌恶,两者都能让他投入沈嫣然的怀抱,但对她来说结果可能就不同。如果更多的是厌恶而不是痛恨,她的下场就会好很多。明吟渊不是个暴君,应该不会因为厌恶一个妃子就非得弄死她。
她的结局说是被太监折磨而死,但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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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听书听到高贵妃被折磨得哇哇鬼叫,搞不好真实情况是她和那死太监在对殴呢?至于说她死了,皇家对外宣称妃嫔死了实质上没死的情况也不少见啊。
见她笑得缩起脖子,胭脂也跟着笑了起来,孩子有积极性总是好事。
“平康侯除了我就没有别的嫡女了?”奚汐觉得自己在问废话,有没有她还能不知道。“我是说,除了我这个贵妃,还有没有其他女儿具备当皇后的资格?”
胭脂道:“贵妃的家世不止来自平康侯府,还有侯夫人的娘家齐嘉将军府。将军府虽已被卸了兵权多年,但只要老将军还在,背后就有那些老派军方。书上写的是这么个背景。”
奚汐盯着[应对后位]那几个字,喃喃道:“那我总不能把侯府和将军府都搞垮吧。”
“你在说什么……”胭脂眨了眨眼,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奚汐抬起头,感觉她的表情很奇怪,“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胭脂咽了下口水,脸上有点怕怕的,“你刚才……有一瞬间的样子,有点吓人。”
“啊?”
“可能是光线问题。”
没理会她莫名其妙的话,奚汐决定先搁置[应对后位]这一项,但看到[应对谋反]这一栏,脑袋就更大了,“你确定,我是因为明吟渊变了心才要谋反的?这谋反也反得太不值钱了。”
胭脂无语:“爱情小说,感情流,不这么写,怎么写?”
“写我生个儿子,给儿子抢皇位,这不更合理?”
“……”
这么一说,这项好像是最容易完成的目标。奚汐在[应对谋反]飞快写下:不要爱上明吟渊。她觉得‘谋反’这一栏完全可以忽视,用不着管。
胭脂皱着眉看着那几个字,“呃……我觉得以他的条件,是个女人迟早都会爱上。”
奚汐嗤之以鼻:“以我十年单恋的经验来说,单恋有可能,爱上那不可能……”
她是明吟渊讨厌的那种类型,对方最终不会爱上她,那她再喜欢他,也是单恋。所谓爱,应该是需要‘共鸣’的吧,单恋就不能算爱,要变心也就很容易。比如她,被美色十足的狗皇帝亲了一嘴,觉得她曾经单恋的那个人也就那样,美男皆可替。比如明吟渊,他单恋高贵妃,最后不也变心爱上了沈嫣然。
她曾经以为她爱了别人十年,爱得要死,结果呢,人家拒绝她以后,不也就拉倒算了,她也没要死要活报复社会。同理可证,就算她扛不住明吟渊的美色,单恋上人家,人家甩了她,也不至于发疯谋反吧?
胭脂听完她的大道理,一指戳在她脑门上,“大言不惭,你还是张白纸,等着吧。”
人性占有欲之恶,她这张白纸还没有触及。
“啊呀,你别泼冷水嘛。”
她继续在条框里密密麻麻地写着,看得胭脂犯了密集恐惧症。
一张比A3大的纸很快被写满,奚汐拎起来向对方炫耀,“怎么样,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胭脂走上前,挑了一行念起来:“充分展现沈的闪光点,必要时自贬烘托……”当即比出根大拇指,必须点赞。
逐行看着,胭脂的脸色暗了下来,“这会不会适得其反?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好就是因为你做了这些才会走向……走向那个结局。”
“总要做些什么吧?”奚汐想起她早上被带走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挥挥手说:“你先下去吃点东西,再帮我熬个小米粥吧。”
见她还穿着皱巴的衣裳,胭脂笑道:“我叫来给你梳洗更衣。”
胭脂关上门,收起笑脸,站在门前久久后才离开。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奚汐整个人一下缩在了地上,浑身虚脱。
胭脂说的对,搞不好她就是自己在作死。可是……
胭脂被御龙卫带走时的恐惧无助,她在麒麟殿发疯、在长明宫演戏,那种把胭脂的命、把凤栖宫的命运、把她所有的希望完全寄托于别人怜悯的感觉,太糟糕了。匍匐跪地,翘首张嘴,等待别人施舍一口的感觉,原来这么难受。
盯着自己的保命计划,她一巴掌拍在上面,“如果一定要我死,我宁可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