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们小师弟怎么突然想到要把头发扎起来了。”
师姐走进院门调笑着问我,顺带把我被师兄绑的乱糟糟的辫子解开,又重新梳理起来。
我乖巧坐在马扎上,抬头瞧了瞧她,轻轻唤了句师姐。
“乖……啧,马大哈瞧你给我小师弟梳的,什么个破头。”
师姐摸摸我脑袋,然后小心解开我被扎了五六回导致有一点打结的发丝,冷不丁瞪了师兄一眼。
师兄摸了摸鼻子,无奈耸耸肩。
他义正言辞狡辩,给别人扎辫子反正就是不如给自己扎辫子这样顺手,但凡事都需要练,容他再练两回我这狗头说不定就……
听此,师姐冲他翻了个白眼,他便笑了下故作正经,转手拿起搁在窗外其他师弟师妹买来的早报翻开看,这是师兄除了挣钱以外的两大爱好之一,据师姐吐槽他有时边八卦边磕瓜子的模样和街坊邻居烦人的大妈大婶没什么区别。
哦,说烦人是因为师姐由于正当催婚大好年华导致经常被周围长辈给热心做媒的情况,师兄偶尔也会加入,调侃她跟另个三更天的男弟子又跑去哪里合伙谋财害命去了。
总之师姐常觉得师兄烦人,老想掏出绳镖抽他。
想到师兄时不时探一下我和天泉关系的举动,我对此深有同感……只是,师兄的表情怎么突然变得有点怪怪的?难道是报上写着什么他还没尝试过就被官府打击了的挣钱法子,他又开始觉得惋惜了吗?
我刚想起身也凑过去瞧瞧,师姐瞥了那边一眼,突然神色微妙,急忙摁着我的脑袋正对铜镜。
“哎呀我们家小师弟出落的真是越来越水灵了瞧着便花容月貌惊鸿艳影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
嗯,没什么文化的师姐一紧张就会开始往外乱蹦词,我们都知道她有这个毛病,但还是想吐槽,花容月貌惊鸿艳影形容女子的也就算了,风和日丽和阳光明媚这是形容人的吗?啊?师姐?
我无言瞧了眼师姐,再盯紧师兄。
师兄视线游离,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但最后还是深深叹口气。
“别怪师兄没提醒过你,罢了,你看吧。”
然后我便看见了我所熟识的那名天泉与醉花阴某位男弟子举止亲密的画像,虽说看场景是在夜间但介于投稿人技术不错,所以我完全能清晰看见暖光下天泉温柔多情的神态。
“……”
师姐拍了拍我的肩膀,抚平我微皱的眉头,她叹道。
“多情最是无情人,无心插柳柳成荫,唉,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
不,这段词无论哪里都不对的吧?还有……
“师,师兄说过,花间逸事基本都是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的,所以这必然是个误会。”
我坚定看向师兄,师兄吹着口哨扭头,不打算和我对上视线。
我又坚定着望向师姐,师姐再度怜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天涯何处无芳草,天泉满地多如狗。”
“师姐……”
我闭了闭眼。
你还是别说话了。
*
这恐怕就是为什么师姐偷摸着带我来醉花阴见见世面或者试探下敌情的原因,即便我觉得更多原因是由于她前个相好在这里。
结果她上上个相好的狂澜弟子也找来了,莫名其妙凑成了一桌麻将,钱是赢了不少掏心掏肺骂她渣女的梨园弟子也赶来了,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但酒过三巡,一把将我从座位上撸下来自己占了座还在冷笑的孤云弟子又是谁??
师姐,你究竟招惹过多少人啊?!
我狠狠一抹脸,转头又目睹窗外正死死瞪来的极符合我对三更天刻板印象的陌生男鬼……真、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于是怕被当成师姐的姘头之一给狠毒咔嚓了,我慌不择路退进了一个包厢,一抬头就恰好对上张我曾在小报上看见过的脸。
对不起,打扰了。
我无言鞠躬抬脚就走,突然发现门打不开了……什么,还带机关的吗?
“……是你?”
那在花间逸事里和天泉姿势亲密的醉花阴弟子挑挑眉,皮相甚好,以至于露出有点高傲的神态时也显得几分骄矜。
他以一双黄灿灿金子似的眼睛盯紧我,随后意味深长道。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别走了。”
房间里暖炉烧灼的香气逐渐催发了迟钝的酒意,他衣裳上昂贵首饰反射出金灿灿的光也让我感到目眩神晕,等回过神时我已经半跪到了他的榻上,反射性伸出想扶住什么用予支撑自己的手却被握住了手腕,然后给摁在了对方不着寸缕的散发着宛如玉石光泽的白皙胸膛上。指腹下是陌生细腻的肌理在散发骇人的温度,入目所及的是那看起来昂贵美丽的碧绿的宝石配饰。
好想……
我情难自禁地伸出手。
一个扰人的声音在耳旁充满诱导意味的问我。
说,你当前在想什么?
我充满纸醉金迷的大脑因为这句话卡机了一下,突然不合时宜着冒出来曾经在青溪看病时有弟子和病人吵架说男人也可以得女人病的。
呃。
“……乳腺癌?”
嘶……我说出口了吗?
我不确定,只是眼前醉花阴的脸瞬时黑了下来,旁边他的同门师姐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等等,原来还有旁人吗?
我尴尬着手不知道往哪里摆,又见醉花阴撒娇似的瞪了他师姐两眼,再软软喊了句师姐,他师姐就出去了。
我应要撤了。
结果他用那双金黄色的像猫一样的眼瞳瞪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笑,但我总感觉房间温度好像有点下降了……不是点了暖炉吗?
“一个两个的都是木头,你和那天泉的倒是蛮相配的。”
他咬牙切齿,颇带点皮笑肉不笑的既视感,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倒给我听了个清。
不过我也算明白了。
瞧他这个态度,估计他和天泉的事同样是个误会。
我轻轻松了口气,却忽然一怔。
……我为何要感到安心?
难道我占有欲强到真的希望天泉只做我一个人的好友,只和我一人亲近吗?
这岂不是太自私了些?
“你……”
或许是见我神态微妙,醉花阴抬起手往我脸伸来似乎想做些什么,出于这些日子里多次锻炼我的三更天某长老造成的条件反射,眨眼间我便缚住他手腕“咚”的一下挟持在他的头顶。
*
“喂,在吗?上次有点事找你……”
恐怕这是个最不合时宜的时机。
我所熟悉的那位天泉打开门,正巧看见我在榻上挟持住醉花阴的姿势,一只手紧握在他双手腕间,另一只手则放在他那坦荡胸膛(绿色宝石的配饰)上。
天泉瞬间噤声。
我浑身僵直,后背有冷汗渗出,不知为何,我本能不敢抬头去看天泉脸色,只感觉身下醉花阴的笑意是越发张狂,凝聚在我们身上的视线仿佛也越发火热……好像烫的我要死了。
救、救命。
这个姿势一看真的挺让人误解的。
我狠狠闭目,做了两秒钟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转头,并忐忑朝门口望去。
那天泉笑容灿烂的径直走了过来,力气贼大,双手牢牢锢住我的肩膀,嘿咻一下就把我从醉花阴的身上拔了下来。待我晃晃悠悠站稳后,他突然将脸轻轻凑了过来,眼眸灿若繁星,鼻尖耸动嗅嗅的模样像是我曾遇见过的什么可爱的小犬。
只是看着便无端想勾起嘴角,任何事都想不叫他失望。
是……这样吗?
我不确定,手掌抚过他的头发,却没有摸到毛绒绒的属于犬的耳朵。
“喝醉了啊。”
他说。
我思考着,装作慢一拍地点了点头。
他倒给我找了个好理由。
而先前的确喝了不少的酒,或许由此才导致如今的面色发烫,心律不齐?
不能和他再对上眼了。
我想。
太容易露馅了。
即使我并不清楚为何这般场面要装作醉酒的模样,但天泉好似真的信了。
“真好。”
他发出一句感叹。
旁侧的醉花阴却情不自禁冷哼一声,估计是整理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胸前的一连串的宝石没了一两块儿。
不能怨我。
我边装醉和天泉絮叨,边背对着醉花阴打了个手势。
谁让他在房间里下迷药的。
好在师姐沉迷她欠下的一堆情债修罗场,没空注意到我这边,否则要是她也跟来看热闹,不出意外我在外人手上吃瘪第三回的状况,没到第二日就可传遍整个九流门了。
指不定日后九流门之耻这个名号就要跟我一辈子了。
下场简直恐怖如斯,我是万万不敢细想。
而醉花阴没有其它动作,大抵是妥协了。
我顿时安下一半的心,心想接下来只要让天泉离开就可以了。
不过他好像是找醉花阴有事?误入此间的我可能真的打扰到他们了?
要是如此,应该要离开的人是我才对?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为何……我突然有些不太开心了呢?
抱着心尖突然泛起的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涩感,我扭扭头,刚想往身后看眼,却被忽然伸来的双手抚住了脑袋。
那带着些许薄茧的指腹摸了摸被酒精烧得滚烫的脸,我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垂下眼,装作醉到不行的模样跌跌撞撞靠了过去,双手有些生涩地环住他的腰,下巴便直接枕上他脖颈旁的一圈毛绒绒。
“你,你如果和他有事要谈我可以先出去的。”
我放缓了声线,在他耳畔像是关系很好着说了句悄悄话,想了想闭着眼又有些犹豫着凑过去轻轻蹭蹭他的脸颊。
柔软的,陌生的触感,然后借着酒精抛出了下半句话。
“但是,之后可以送我回家吗?”
好像对于朋友来说,我的行为已经有些越界了,所以,天泉会生气吗?
耳边传来一点微妙的动静,估计是醉花阴在旁边倒茶。
我会等你的。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这种话,分明是极其简单的话语,朋友彼此走夜路陪一下回家,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旁侧有人,我还要装醉着像个未长大的孩童一样撒娇才能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时,一股难言的窘迫便令我感到有几份的手足无措。
我甚至不敢睁眼去瞧天泉的脸色。
会觉得奇怪吗?还是……
环住他腰时不慎触碰到了他所垂落的手,小指便腼腆着探出,小心翼翼勾了勾他微弯的手指。
——会优先选择我吗?
……
……
【小剧场】
当晚,天泉和醉花阴该谈的事(澄清绯闻)依旧没有谈成,只因醉花阴亲眼见证了何为色令智昏。
日后,每当天泉感叹一句“他和旁的九流门弟子不一样,他好真的柔弱啊”,醉花阴都要瞧着自己手腕一圈被九流门攥出来的红痕,皮笑肉不笑给天泉倒上满满一壶香气扑鼻的绿茶。
然而,喝了十多壶的天泉吧砸吧砸嘴觉得喝太多水得吃些点心,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在暗示什么,甚至把那交好的九流门弟子请来一起在醉花阴的地盘里喝茶吃点心。
最终,忍无可忍的醉花阴把二人赶出自己房间,并怒斥两个木头活该天生一对。
萌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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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鼠鼠我啊,和醉花阴在榻上给天泉抓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