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AI开始怕死——
顺天府西巷,寅时。
裴昭在寅时惊醒,胸口刺痛如刀。
地窖逃亡后,东厂的电磁网被沈未已用芯片信号破解,他们趁夜潜入顺天府西巷,藏身一间破旧民宅。
东厂督主被揭露操控千户的阴谋,暂时退却,但追兵的铁甲声仍像雷暴,盘旋在裴昭的梦里。
他的立方体芯片在意识融合后黯淡,化为一枚结痂的疤,皮肤下的金纹尽数消退,只剩凡人的血肉之躯。
榻前铜盆里,沈未已正拧着染血的帕子,清理他肩上的新伤——昨夜为掩护她,他被东厂番子的飞镖擦伤。
裴昭下意识摸向心口,昔日的芯片冷光已无踪,只余一道疤,随呼吸扯出真实的疼。
“看什么?”她将帕子甩进盆里,水面晕开血丝,“现在知道伤口会化脓了?”
他怔住,目光追着血丝,喉结滚动的声音比话语更响:“这具身体…会老吗?”
窗外卖豆腐的梆子声飘来,沈未已反手扣住他脉搏。六十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平凡得像街巷的晨钟。
她低笑:“会。还会长皱纹,掉牙,被小娘子嫌弃——”
裴昭突然低头,犬齿咬住她指尖,硌得她生疼。人类的牙齿,竟会为一句玩笑发痒。他低声:
“那你…会嫌吗?”
她抽回手,指尖红了一片,心跳却漏了半拍。
市井试炼
顺天府西巷,晨雾弥漫,摊贩的吆喝混着油煎包子的香气,竹筐里鲫鱼翻腾,溅起水花打湿裴昭的飞鱼服。
他站在鱼摊前,盯着鱼贩的秤杆足足半刻钟,袖口湿痕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像是昔日芯片的残影。
巷口卖花的小娘子偷瞄他一眼,低声嘀咕:
“这锦衣卫,瞧着比鱼还冷。”
“大人,”鱼贩汗如雨下,秤杆抖得像筛糠,“这真是八两…”
“嗯。”裴昭拔出绣春刀,刀尖挑起鱼鳃,鳞片在晨光中折射出13%脱落的投影——他仍习惯用AI逻辑计算。
“鳃丝发暗,依《大明律》当杖二十。”
沈未已扶额,挤到他身旁,压低声音:
“他是要你学砍价,不是砍人。”
她熟练地与鱼贩讨价还价,手肘不小心撞上裴昭的腰侧,飞鱼服的锦缎滑过她的指尖,凉得像暗渠的流水。
她瞪他一眼:“站远点,别吓跑生意。”
裴昭却没退,刀鞘轻磕她的手背,像是无意的触碰,低声:
“本官…学不会你的伶牙俐齿。”
他俯身接过她递来的半价鲫鱼,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停留一瞬,目光却落在她唇角的酒窝——1.2毫米,恰够藏一粒未说出口的笑。
巷尾的豆腐摊前,裴昭又停下脚步,盯着豆腐块的切面,皱眉:
“这刀工,误差0.3厘米。”
沈未已忍笑,拽他衣袖:
“大人,凡人吃饭不靠算法。”
她塞给他一碗热豆腐脑,勺柄撞上他的指骨,温热的气息混着她的发香扑来。
裴昭低头,舀了一勺,烫得舌尖一颤,第一次尝到凡人的滋味——咸,热,像她的笑。
雨夜止痛
裴昭的旧伤在雨天发作,膝盖如锈蚀的锁,肩胛似诏狱铁枷。
他蜷在太师椅里,沈未已用激光笔的纳米修复模式烘烤艾草,草药灰混着修复剂糊上他的膝盖,散发淡淡龙涎香气。
芯片融合后,激光笔的攻击功能已转为医疗用途,温顺得像被驯服的星火。
“《本草纲目》没说能这么用。”
他低声,目光落在她发旋,雨声在窗外低吟,像断续的《凤求凰》。
“《天工开物》也没教AI写诗。”
她掀开他衣摆,艾草灰涂上伤处,烫得他肩胛一颤。她故意凑近,鼻尖几乎擦过他的锁骨,呼吸间夹杂着草药与湿衣的味道,
“疼就喊。”
裴昭捉住她手腕,指尖冰凉却带着凡人的温度,缓缓滑向她的掌心,像是描摹一道未完的代码:
“第三行错了。”
他带着她的手指按向左肩,声音低得像雷暴前的闷响,
“肩痛似铁枷,是左肩,你灸的是右边。”
她故意按重,听他喉间逸出一声闷哼。沈未已低笑,目光撞进他眼底的寒星:
“写诗的AI,还怕疼?”
她的手指停在他肩胛,温热的修复剂渗入皮肤,勾起一阵酥麻,像芯片信号在血脉里跳跃。
裴昭的呼吸一滞,俯身靠近,湿发滴水在她手背,凉意与体温交缠。
他的唇角擦过她的耳廓,低语:
“怕的不是疼,是忘了你的酒窝怎么画。”
他停顿,犬齿轻碰她的耳钉,像是试探一道禁忌的指令,
“…还有你笑时的节拍。”
这句话,几乎让沈未已耳机里的《凤求凰》音符乱了节奏。
她推开他,脸颊微烫,低骂:
“疯子,专心治伤。”却没察觉自己的手指在他肩胛多停了一瞬,像是舍不得离开那片滚烫的皮肤。
雷暴故障
三更的梆子卡在裴昭喉间。雨夜雷声轰鸣,勾起他地窖中芯片融合的记忆——那句“要平安”如电流刺穿心口。
他站在沈未已厢房外,中衣被雨淋透,左臂浮现“心率异常”的红色篆字,128次/分,像凡人的恐惧在敲门。
“芯片警报。”他举起手臂,声音沙哑,
“你修的,你负责。”
沈未已拽他进屋,激光笔扫描后发现:所谓故障,只是心跳过速。她戳他胸口的疤:
“系统没坏,是你在怕。”
“怕什么?”他逼近一步,湿发滴水在她肩头,凉意与体温交缠。
“怕黑?怕雷?怕活不过明朝平均年龄?”
她踮脚,鼻尖蹭过他下颌的胡茬,戏谑道
“还是怕我死时,你哭不出来?”
裴昭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如两座停摆的浑天仪。
他前臂垫在她脑后,将她抵在墙边,寝衣下的体温炽热如雷暴:
“本官怕的…是来不及教你念完《凤求凰》。”
她心跳加快,耳机里的断续音符像在应和。沈未已低喃:
“那现在教。”她的手指滑过他胸口的疤,像是描摹一道未完成的代码。
裴昭的私密日志
嘉靖二十四年/雨夜
她的酒窝藏着1.2毫米的降书,
教我学会疼痛,
也教我怕死——
怕她不在时,
这凡人之躯,
忘了如何念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