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滚烫的汤水溅湿了昂贵的丝绒桌布,顺着边缘滴滴答答落下,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秦挚的指尖残留着汤碗的灼热,但他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钉在餐桌对面那个人身上。
一个月前还躺在他身下,汗湿的额发贴在眉骨,眼神迷离又炽热地叫着他名字的韩品。
此刻却穿着熨帖的浅米色高领毛衣,温顺地坐在他亲哥秦蔚的身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线条优美又脆弱的脖颈。
秦蔚的手此刻正自然地搭在韩品的椅背上,占有欲十足。
荒谬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住秦挚的心脏,越收越紧。
“哎呀!小挚!”母亲惊得站起身,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又急又恼,“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没烫着吧?”
她急忙招呼佣人清理。
父亲皱了皱眉,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神情不悦:“像什么样子!”
秦蔚的反应则平静得多,他侧过头,目光专注地落在韩品身上,嗓音低沉温柔,近乎宠溺:“品品,没事吧?有没有溅到?”
他伸手替韩品拂了拂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韩品抬起眼,那双眼眸清亮依旧,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冰,隔开了曾经所有的温情。
他微微摇头,唇角勾起一个安抚意味的浅笑:“我没事,阿蔚。”
他的视线这才转向秦挚,那目光轻飘飘的像看一个陌生人:“小挚,小心点。”
小挚?!
这个称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秦挚的神经上,一股暴戾的腥甜直冲喉咙口。
他猛地抬眼,死死盯住韩品那张平静的脸。
一个月前,这张脸上还布满**的红潮,在他身下辗转承欢,失神地唤他“阿挚”。
一个月后,他就成了秦蔚的未婚夫?成了他秦挚未来的“嫂子”?
荒谬!恶心!
餐桌下,有什么东西带着一丝磨人的凉意,蹭上了秦挚的小腿。
那触感很轻,隔着西裤的布料,像羽毛搔刮,在他皮肤上试探着游移。
秦挚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如铁。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桌下,又蓦地抬头看向韩品。
韩品正微微侧着脸听秦蔚低声说着什么,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侧颜在餐厅吊灯的光线下显得无比温顺柔和,仿佛桌下那胆大包天,充满挑衅的举动与他毫无干系。
一股邪火“腾”地烧尽了秦挚最后一丝理智。
“嫂子?”他扯出一个讽刺的冷笑,目光像淬毒的针,直直刺向韩品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他也配?”
平地一声雷,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母亲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褪,惊愕地捂住了嘴。
父亲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脸色阴沉得可怕。
秦蔚脸上的温和顿时消失,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和警告,沉沉地扫向秦挚。
韩品却依旧是那个反应最平淡的人,他微微垂下了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唇角那抹笑容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秦挚那充满恶意的言语攻击的不是他本人。
只有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偷偷蜷缩了一下,泄露了一丝并非全然无动于衷的痕迹。
秦蔚放在韩品椅背上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即转向秦挚,命令道:“秦挚,立刻向品品道歉。”
那语气,如同是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顽童。
秦挚气得胸腔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道歉?向这个一个月前还睡在他床上,转眼就能爬上他亲哥床的韩品道歉?
他喉咙里堵着无数恶毒的话语,恨不得将它们化作利刃,将眼前这幅温情脉脉的假象,连同韩品那张虚伪的脸一起撕得粉碎!
他的视线扫过父母惊怒交加的脸,最终定格在秦蔚那只搭在韩品肩头,宣告所有权的手上。
秦挚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暴戾狠狠压回胸腔深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扭曲的“恭敬”:“行啊,对不起啊……嫂子。”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戏谑的道歉更像是**裸的羞辱。
说完,他踹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餐厅,沉重的脚步声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回荡在空旷的豪宅里。
身后,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才传来母亲压抑的啜泣和父亲严厉的训斥声,模糊不清,却像背景噪音,被秦挚彻底隔绝在燃烧的怒火之外。
他只知道,桌下那只冰冷磨蹭的脚尖,那声刺耳的“小挚”,还有韩品那张平静温顺的脸,已经彻底点燃了他心底那头名为毁灭的凶兽。
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韩品那张该死的假面具彻底碎裂的出口!
深夜,老宅一片寂静。
秦挚像一头蛰伏的困兽,在二楼自己卧室外的露台阴影里,指间夹着的烟明明灭灭,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夜风裹挟着庭院里草木的湿气,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郁和那团越烧越旺的邪火。
韩品房间的方向,就在走廊的另一端尽头。那里亮着灯。
终于,轻微的“咔哒”一声轻响传来,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斜对面的房门开了。
韩品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深蓝色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和一小截冷白的胸膛。
他似乎要去隔壁的小茶水间倒水,脚步很轻,像猫一样,融在昏暗的光线里。
秦挚立刻碾灭烟蒂,像一道蓄势已久的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扑了出去。
在韩品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茶水间门把手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狠狠往后一拽!
“啊!”韩品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拖进了旁边一个幽暗狭窄的过道。